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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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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回過頭來卻發現自己即便是取回寶物卻早已被困在了即冀山中,他們是自相殘殺也好,一致對外也罷。

只要他們有人想出來便只能乖乖交出寶物。如此他便可以治好妹妹的病了。

可偏偏如今是這般局面……

“安安,只要有一絲機會讓你如常人一般生活,我便不會放棄。”

君陌小絲毫沒有被兆水堂內的事情影響,回到自己房間之後,好奇地對著屋內的東西東摸摸西瞧瞧。

不想沒多久便迎來了不速之客。

☆、守一人

君陌小看著來人氣勢洶洶,坐在桌旁,給來人和自己倒杯茶,輕聲問:“你怎麽來這兒了?找我有事嗎?”

肖雪陽端起茶杯一口灌下,他本已氣出了門,可是一想到這個還賴在江家就忍不住要過來臭罵一番。

茶杯“哐——”的一聲落在桌子上,“你到底要做什麽?”

他譏諷一聲,“還君陌小!呵——怎麽,是嫌小魔君還沒當夠,現在這個魔君不想幹了吧!”

君陌小不以為意,緩緩端起茶杯,淺啜一口,漫聲淺笑道:“你如此生氣做什麽?許久未見,甚是想念啊。”

“我呸——!”肖雪陽斥道:“玄冥,我警告你,你最好趕緊給我滾回去!你以真身入凡間,一旦我告上神域,你便會吃不了兜著走!”

“還是這般大的脾性。”君陌小放下茶杯,不緊不慢道:“你方才也聽見了,眼下我可是你妹妹請來的客人,她可是還有求於我。”

“我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給我滾回去!”肖雪陽此刻絲毫沒了平日裏的溫文爾雅,臉上全是怒氣。

君陌小瞧著他滿怒容,“說起來你的時間也快到了吧。我讓人拖信給你了,可你不聽勸,我只好親自來請你了。”

此言入耳,肖雪陽的氣勢瞬間去了大半,這幾日他接連消失便是去找玄冥給他送信的人了,只是尋了幾日也沒有蹤跡。眼下他還不想回去,更不想叫玄冥知道他的所在,眼神躲閃,“我還有事情要處理。需要再留一些時日。”

“離嘯陽,當初交易的時候,你可是信誓旦旦說不會違背我的命令的。”君陌小眼神幽邃看著他。

肖雪陽先是一氣短,後又譏笑道:“哼——我是說過我不插手她的事情。可你不也違背法則,擅自來此?玄冥,我是不插手,可也沒有道理讓你們如此算計她。你當真以為你們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

語氣裏帶著威脅。

可君陌小絲毫不在意,“你若是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怕神域先不會放過的人是你吧。何必要如此愚蠢,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他淺飲一口溫茶,“你要是再這麽肆意妄為,就不要怪我不念親情。容你多幾日在此已是仁慈,你要是敢壞我的事,我就讓你永遠也回不去。”話語溫和,可語氣裏全是威脅。

肖雪陽有把柄在他手上,根本不敢亂來,瞪著他幽深無波瀾的雙眼,肖雪陽最後敗下陣來,無奈道:“這一次怎麽走?”

“聽我安排。”君陌小隨意道。

肖雪陽抓緊了袖子,低聲問:“你到底想怎麽對她?你能不能收手?。”

“那是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你有這心思,不如去問問她為何如此執意要救人。”

“要問什麽?”身後女子清脆的聲音傳來,肖雪陽一滯。

肖季蓮走到自己哥哥旁邊,毫不見外,自己倒茶水喝,“哥——你這跑得也太快了,我一眨眼差點就把你弄丟了,好在我機靈還能跟得上。”

肖雪陽依舊是滿臉怒容,對妹妹的邀寵視而不見。肖季蓮也瞧出氛圍有些怪異,“哥,你怎麽了?”她乖巧地拉拉肖雪陽的衣袖,卻被肖雪陽一手甩開。

肖季蓮有些受傷,這是第一次哥哥如此待她,“哥——”

肖雪陽起身,眼裏怒氣藏不住,忍不住大聲詰問:“要救人多的是法子!你為何非要破無心陣去救他?我肖家是虧待你了還是慢待你了?要你冒如此大險去闖陣!”

旁人不知道無心陣背後的來歷,可他不會不知道,那是現任西方極樂佛祖從前在凡間時所創,裏面險象環生,危險無處不在。就是極樂佛祖在此也不敢說自己能破陣。尤其是裏面還有……

他的眼裏泛著淚光,這是肖季蓮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哥哥如此失態。肖季蓮想伸手拉住哥哥,讓他冷靜下來,可是肖雪陽一把便甩開了她的手,眼睛濕紅地看著她。

“沒有法子了,那是怨毒,尋常藥物根本無用。”肖季蓮解釋道,“哥——我不會讓自己有危險的,你不是知道嗎?我有金蓮護體啊,我……”

“你閉嘴!你就是……”肖雪陽滿臉憋紅,青筋暴起,像極了憤怒的獅子。他生生把後面的話揉碎了,咽回去了。

他看著肖季蓮,淚光姍姍,去的這個人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面臨何種危險。

她就是有金蓮又怎麽樣,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小仙,可那陣法卻是極樂佛留下的兇物……

肖雪陽終是放棄說服她,搖頭,“我不會讓你去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哥!”肖季蓮也帶了怒氣。

肖雪陽絲毫聽不見她喊什麽,一出手便將遠處君陌小房間裏的床幔撕下,旋即轉手便將肖季蓮捆住。

肖季蓮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第一次哥哥對自己動手,她大喊道:“哥!你放開我!”

肖雪陽此刻冷靜下來,不聽她言,只是冷冷道:“明日我就帶你回肖家。”

此處大鬧早已傳到了其餘人的耳朵裏,等玉、江、陽三人趕來時看見的便已經是肖季蓮被捆綁得動彈不得的局面了。

肖季蓮跟在哥哥身後,踉蹌地走著。她不是沒有想過要破開這枷鎖,可是幔帳上帶了肖雪陽的法力,肖季蓮從不知道哥哥的術法已到了這般地步。

陽青櫟見此,最先看不過,他伸手攔在肖雪陽面前,蹙眉道:“肖大哥,便是你也不能如此對待季蓮吧?”

肖雪陽壓根不想搭理他,冷道:“讓開!”

江景之也上前一步,“如此確有不妥,肖大哥還是先把幔帳松開吧,畢竟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叫人看了笑話便不好了。”

玉冬來也站成一排,這般爭鬧,下邊的人早就傳瘋了。他開口勸道:“兄長不想妹妹去冒險是應該的,不過肖兄如此強硬,你也是知道季蓮的性子的,你越逼她她越不會聽你的。肖大哥不如再與她好生商談,或許會有一線轉機。”

陽青櫟皺眉看向玉冬來,卻也沒打斷他。

“季蓮並非意氣用事之人,如此行事定是已經思慮周全。”玉冬來仍舊是溫和勸解。

他又看著肖季蓮道:“方才堂上還留存疑問,不如我們坐下來再好好聊聊如何?”

肖雪陽環看眾人,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跳梁小醜,演繹了一處滑天下之大稽的醜戲。

他再轉頭看著被自己捆得失了體面的肖季蓮,微張唇卻是什麽都沒說出來,他也是被玄冥氣得昏了頭,居然如此對待自己的妹妹。

他擡手收回肖季蓮身上的幔帳,轉身坐到庭院中的石凳上。一下一下把手中的幔帳疊好,“說吧。”

肖季蓮看著哥哥如此勃然大怒又冷靜下來的模樣,心中瑟縮,又鼓起勇氣坐到他旁邊,低聲道:“我去即冀山找藍鳶,中途出了意外,榆木為了救我被泗水打傷。藍鳶說若要救他,只有我體內的金蓮可以。”

“無心陣裏的東西可保性命,所以,我要破陣……”

肖雪陽打斷她,“那你是不是還要把金蓮度給他?”

肖季蓮堅定道:“是!”

“你!”肖雪陽被氣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他不過是個侍衛,為你戰死那是他的榮譽!他若是活不下來,那便換一個,我不是已經將黎驍送給你了嗎?日後你用黎驍便是!”

看著肖雪陽面紅耳赤的樣子,肖季蓮反駁道:“他是陪我一起長大的人!哥哥,黎驍在你身邊數年,你知道的,讓你舍棄黎驍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更何況現在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肖雪陽諷笑一聲,“你錯了,若是這兩全其美的辦法每一步都走得如此兇險,我會棄了他。”

“哥哥,你不過是逞一時口舌之快。”肖季蓮也開始眼角含淚,她閉了閉眼,手掌捏成了拳,“我不能棄他。”

她哽咽道:“娘說過我與常人有些不同,一念是善一念為惡。若是我心中沒有念著的人,遲早有一日我會變成一個不在乎任何人的冷血怪物。”

不只是肖雪陽在場所有的人聞言皆是一震。

肖雪陽從不知道自己妹妹心中藏著這麽多事,他紅了眼,聲音漸弱,百般無奈又委屈道:“那你就不能念著其他人嗎?念著我,念著父親不行嗎?”

肖季蓮看著他帶淚的俊容,慘笑道:“可每一次你們總是會先離我而去,是他一直守在我身邊的。”

此言一出,肖雪陽傻在原地,拉著她袖子的手也漸漸落下,他仿佛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你都知道……”

其餘人不知道這兩人在打些什麽啞謎,一臉疑惑,唯有君陌小神色微妙。

肖季蓮臉上的淚被秋風帶走,她的目光也有些呆滯,“隱隱約約的夢裏總是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境,如此真實……”她苦笑一聲,“又如此悲慘。讓我想不記得都難……”

聲音被風吹走,肖雪陽怔在原地,竟是如此麽……那他還有什麽理由再阻止她。他們都無法留下來陪著她,只有榆木不僅從小一直在她身邊,以她為重,又能陪著她度過這往後的時光。

他怔然松開手,一時間不知如何自處,眸光散亂,緩緩起身走過她旁邊,像是一瞬老去了十幾歲的模樣,精神氣大損,“你……去吧。我就……不送了。”

肖雪陽失魂落魄地離開,他一走,肖季蓮蹲下身抱頭痛哭,白色的幔帳鋪滿地,如此像極了哭喪。可縱然陽青櫟從前一直如此損她,此刻也有些看不過去。

雖是不明白他們最後到底是在爭論什麽,可他聽明白了一件事,榆木對於肖季蓮而言很重要,就像程元笙之於他一樣,為此她不惜生命的代價也要把人救回來。

陽青櫟走到肖季蓮身邊,剛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他囁嚅半晌最後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玉冬來蹲下身,拿出懷中的手帕,心疼道:“別哭,你有你的選擇,肖大哥會理解你的。”

江景之卻像是似懂非懂,傻在原地。她為了救那個人,不僅要闖陣,最後還要損了自己體內的金蓮。

她身體裏的金蓮威力幾何大家都是知道的,可為了那個人她甘之如飴。

江景之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何種感受,無父無母的這些年,所有事情都告訴他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只能信自己。若是有人無故對你好,必定是對你有所圖。

可是此刻他突然願意放棄自己偽裝,他情願肖季蓮對他好,便是有所圖也不懼。他也想有一個這樣的人如此對自己。

肖季蓮擦了擦自己的淚跑開了,她坐在榆木房間裏,呆坐在床邊,眼神發直地看著昏睡的人。

臉色蒼白,手上有薄繭,他不修武器,那些繭子是他常年為肖季蓮做東做西,勞動所致。

就是這雙手,這些繭子,給她變出了和話本子裏描述的一模一樣的玉簪子,給她變出了可以蕩出墻外的秋千,給她變出了各地美食。

肖季蓮神色木然,“我一定會讓你醒過來的。”

接連兩日肖季蓮都沒有出房門,一直是守在榆木房間裏,擦洗照顧的活兒完全不假於人手。

☆、又是一個熟人

門外夜風涼,長夜漫漫,人影綽綽。

肖季蓮出房門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如此。

秋風漸寒,他依舊一身單衣,肖季蓮走到他身邊,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秋天的庭院少了蟲鳴蛙叫,寂靜得針落可聽。

沈默蔓延在兩個人之間,最後還是肖雪陽先開了口,“他們說你明日就要去即冀山。”

肖季蓮低聲應是。

又是一陣沈默。

很久以後,肖雪陽又開口:“對不起。”

肖季蓮擡頭看他,面帶疑惑,不知他為何要道歉。

肖雪陽又恢覆了往日的溫和冷清,“我一直以為孟婆湯足以洗去你腦海中所有的記憶。便是洗不去也記不得太多。”

肖季蓮看著這夜色,月明星疏,明日該是好天氣。

“也確實記不得太多,只是不知為何近日做夢的時間越來越多。”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肖季蓮稍微想了想,“好像是藍鳶將一個夢境還給我的時候,之後就開始斷斷續續地做夢,一開始只是重覆同一個夢境。後來……好像是運用了金蓮的法術之後,便開始有了其他的夢境。”

肖雪陽閉上了嘴,金蓮護體,那些遺忘的記憶一旦打開了一個閘口之後便開始噴湧而出。

“是我沒有護好你。”

肖季蓮搖搖頭,“與哥哥無關,是命吧。”

肖雪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她去意已決,多說無益。最後開口道:“你破陣之前,先去尋君陌小,你不是說他是山神麽,他或許會對你破陣有益。”

肖季蓮笑了,然後伸手抱住哥哥,“謝謝。我會回來的。”

肖雪陽也拋開芥蒂,回抱住她,“我知道。”只是……他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好好休息。明日我就不送了。”

肖季蓮嗯一聲,貪戀他的懷抱,不願松開。涼風過,輕嘆一聲之後,她還是松開了,“哥哥也好好休息。”

肖雪陽看著她回房間的背影,終是忍不住喊道:“蓮兒!”

肖季蓮轉頭,巧笑,“嗯?”

“好好保重,千萬小心。”肖雪陽聲音有些澀。

肖季蓮笑著點頭,“哥哥也保重。”

肖季蓮最後看一眼榆木,此去是成功還是成仁,便看天命了。

榆木,你曾問我,若是有朝一日被困的人是你,我會不會去救?今日我便告訴你,會。

從前總是愛嘴硬,不願意在別人面前承認,總覺得承認了就是認輸了一樣。

可是,我從來不只是把你當做一個普通的侍衛。從來不是……我總是喜歡在你面前前壞脾氣,可是你一沈睡,我才知道不管是去捉弄誰都是那麽無趣。娘親說得對,心中總是要有一個可以念著的人的。

肖季蓮掖好他的被子,轉身回房了。

肖季蓮系好外邊的披風,同君陌小一道出門的時候,門口已經聚集了人。她不允許眾人同行,大家便只能為她送行。

“我走了,榆木就交給你們了。”

陽青櫟早早就等在門口了,偏她來了又開始傲嬌,“你最好是平安歸來,不然我殺了那個狗東西。”

肖季蓮聞言,噗嗤一聲笑了,“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然後誠摯地道了一聲,“謝謝。”

陽青櫟鼻尖冷哼一聲。

玉冬來自知自己也幫不上她什麽忙,溫和道:“待你歸來,我為你吹笛賀酒。”

“好。”

唯有江景之瞧著她欲言又止,最後開口道:“平安回來,你擅闖我江家禁地的事情便一筆勾銷。”

他又伸手把新煉出來的千年冰絲掛在肖季蓮腰間,最後註視著她,一把將她摟入懷中,道:“你若是回不來,我便殺了那個沒用的廢物。我不是陽青櫟,我說到做到。”

肖季蓮一開始還有一絲驚詫,而後竟在陽青櫟瞪大的眼球中回抱了江景之,在他耳邊輕道:“我知道。還有對不起和謝謝。”肖季蓮松開手。

對不起是因為她從長兮口中知道,江景之尋遍天下藥物,未能治好景安,他將最後一絲希望放在了外人口中神乎其神的無心陣裏的寶物上。

謝謝是因為他終究是收了手,在她說要入無心陣之後,這幾日沒有動作,他終是比她先一步放手。

無心陣裏的東西雖然治不了癡傻,可那是江景之最後一絲希望,他願意放手必然是經過了無數掙紮的。於此,肖季蓮無以為報。

江景之眼中先是詫異後是了然,因為她在他的背部比劃了一個“安”字,原來她一直知道。原來,景安會逐漸好轉不是意外。原來,他幾次去看景安,景安嘴角未擦幹凈的糖果是她所為。

江景之聲音啞然,“等你回來,看蘭花開。”

“好。”

肖季蓮再看眾人一眼,轉身離開。

眾人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轉角。

黎驍站在屋頂,沈默地看著自己的新主人離去,最後轉身去了榆木房間裏,肖雪陽讓他守好這個人。

一路上君陌小都沒有開口說話。入山之後,他便出手加固了結界,肖季蓮瞧著這結界又恢覆到無色透明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結界,她詫異道:“這是為何?”

君陌小眼角漾起了笑意,“你身上有我的尋息蓮,結界於你無用。”

肖季蓮了然,原來那瓣蓮花叫尋息蓮啊。

有他在身邊,肖季蓮這一次入尋到無心陣是前所未有的順利。

傍晚時分,肖季蓮和君陌小一人拿兩個野果子,坐在陣法前吃東西,肖季蓮邊吃著,有一瞬間的悵惘。

君陌小也看著眼前的陣法,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著成形了的無心陣。他突然在想要是當年他不癡迷於陣法,是否就不會有今日所見。

肖季蓮先打破了沈寂,“哥哥說你或許會有些法子能助我破陣。”聲音平靜,不見慌張。

君陌小面上鄙夷,“他還真是利用我起來毫不客氣。”

“你說什麽?”肖季蓮未聽清他的低語,開口問道。

君陌小搖搖頭,看著她道:“藍鳶告訴你了多少?”

肖季蓮覺得奇怪,隨口道:“挺多的。”

君陌小寵溺一笑,好奇道:“我還未曾問過,如今知道裏面困住的是你的心是何種感受?”

肖季蓮邊吃果子邊思索,道:“兩分神奇,三分好奇,四分安心……一分懼怕。”

“那你想不想知道你為什麽會入無心陣困住自己的心?”君陌小此刻也毫無形象地席地而坐。

肖季蓮一怔,“與我破陣有益?”

君陌小扔了手裏的核,“無心陣是殺陣,更是詭陣。極擅長以人心中所想禍亂思緒,或許能助你又或許……知道越多更會亂你心緒。”

他又將疑問拋回來,“你選擇知還是不知?”

肖季蓮癟癟嘴,這陣法著實詭異,覺得還是多了解些比較好。她思緒還在神游,又聽君陌小道:“說實話,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麽要入陣困心。把心掏出來這種蠢事也只有你會幹了。”

肖季蓮一聽,“你自己都不知道原因,還說什麽告訴我?”

君陌小右手一揮,憑空變出一面鏡子,放在肖季蓮手中,“這是前塵鏡,可知人前塵往事。我雖不知道你為何入陣困心,但有這面鏡子多少也能猜到些許。”

君陌小催她,“你是看還是不看?婆婆媽媽。”

肖季蓮看著自己手裏的鏡子,左瞧右瞧,也沒瞧出個花樣來,又推回給他,“看。死也要死個明白。”

“好。”

君陌小伸手一揮,便將魔蓮剛入凡的第一世記憶呈現出來了。

“這是你入凡間第一世的記憶,下凡不久之後你就入了陣困了心。”弄出這般大的動靜,想讓他找不到都難。

肖季蓮興致勃勃地看著,裏面又是廝殺戰鬥的場景,和藍鳶給的那些夢境完全一樣,她嫌棄道:“這些我都知道了。”

君陌小額間黑線,袖子一揮場景變換,“看後面。”

“第一世你尋到了戰場之上,什麽都未曾尋到,大病一場,死了。”

死了?

肖季蓮眉尖一擰,她這就死了?

君陌小見她戲多也懶得搭理她,繼續道:“誰知你的執念不散,竟是靠著體內金蓮又活了過來,還因禍得福,將此前在天界的事情都想起來了。”

肖季蓮看著鏡中一女子面黃肌瘦,神色萎靡地坐在茅屋中,然後竟是揮袖施法,天空中的星辰也隨她變動。

“你推演星辰,知道自己每一世都將受此苦楚。所以,你尋到了我從前廢棄的無心陣,以心祭陣,自己囚住了自己的心,此後再不受情苦。”

肖季蓮點點頭,“那後來呢?我從無心陣出來之後怎麽樣了?”

她咬了一口手裏的果子,汁水都漏到下巴了,擡手不在意地擦一擦,和聽別人的故事差不多。

君陌小見她這般沒心沒肺,送她一個大白眼。

可見她臉上毫無悲傷之色,便知她與這鏡中人的悲歡並不相通,忽然又覺得困心對她來說也許是件好事。

“後來……”

你困了心,雖然有金蓮護體,但是傷了元氣。在冥遠宮躺了數十年,直到你第一世的陽壽已盡,被黑白無常勾走了魂,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忘記這一世的事情,然後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無心之人。君陌小在心中默道。

最後話到嘴邊又換了言語,“後來……你做了個普通人,平安順遂地度過了一生。”

“是吧,我就說我這麽命好的人,肯定會有福報的。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了。”肖季蓮蓮吧唧了一下嘴,一把抹去嘴上沾著的汁水,把核一扔。

對她而言,那都是前好幾世的事情,早就過去了,在意也無用。“大概知道了,總結就是我為了逃避感情,所以霍霍了自己一條命,是吧。”

君陌小心頭一窒,如此簡單粗暴的解釋也沒錯,黑臉道:“是。”

“像是我會幹的蠢事。”肖季蓮開始吃起另一個果子。

見她還是吃得歡快,君陌小收回鏡子,道:“你如今知道自己把心困在此處就是為了避免情苦,還是要去嗎?若是拿回心,往後你便再不能像現在一樣灑脫不羈,不受束縛。”

肖季蓮這下三兩口解決手中的果子,把嘴一抹,突然冷眼看著君陌小,“說吧,你是誰?又是何身份?又為何要將這一切告訴我?還有前幾日你說的條件是什麽?”

☆、闖無心陣

君陌小見她一下子氣勢起來,便扔了手裏吃得還剩下半個的果子,讚賞道:“你很警覺。”

肖季蓮翻個白眼,心疼他扔掉的半個果子,“不是我警覺,是你根本不想隱瞞,從一開始就撒些不著邊際的謊。還說什麽山神,我呸——”

“即冀山是無人管轄之地,根本沒有神仙轄屬此地。再說了,山神好歹是神仙,會身上魔氣這麽重?這是在騙哪個沒腦子的呢?好歹也用點心,隨便糊弄一下我吧。”

“藍鳶守著無心陣數百年,又與魔蓮有故人之誼,知道這麽多事情不奇怪。可你,連藍鳶不知道的你都知道,還能如此清楚地揣測魔蓮行事的用意,若說你和她不是關系匪淺,天都不信。還說什麽忘了,真是連說謊話敷衍我都懶得了。”

肖季蓮心中痛哭,紮他小人!居然有人如此瞧不起她,編謊話騙她都不願意,生活可真是太難了。

君陌小依舊不慌不忙,“我以為以你的性子懶得拆穿我。”

“那你可真是想太多了,我這個人就喜歡死前把事情搞得明明白白。”

誰知道入陣之後還活不活著呢?若是沒看那破鏡子之前,或許懶得問。可是親眼看見魔蓮從無心陣躺著出來之後,她還是覺得先問清楚比較好,死也要做個明白鬼。畢竟從前的魔蓮好歹算是神仙……而她……

沈默讓空氣凍結,就在肖季蓮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君陌小開口了,聲音有些異樣,“你會後悔嗎?無心陣終究不是普通陣法。若你去……”

肖季蓮沈默,看著眼前流光溢彩的陣法充滿生機和活力,以及弒殺的壓迫感,說不怕是假的。可是要救榆木她沒有選擇。良久,淡淡道:“可我沒有選擇。這是我必須做的事情。至於後悔……誰知道呢?”

“你何苦如此救他?你如今沒有心,根本不會難過。只待時間一長,你就會將他忘記,也會忘記這裏所有的一切。”

肖季蓮嗤笑一聲,原來你們都是這麽認為的啊。

夜色晦暗,她撥開腳邊的石子,漫聲道:“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是魔蓮,若我真是魔蓮,你說的也沒錯。不救他,只待時間流逝,魔蓮便會忘卻這裏的一切,便可平安度過這十世千年,回歸仙位。然後再做回魔蓮上仙,回到佛祖座下繼續修習佛法,蹉跎個千萬年歲月不成問題。”

她譏笑這個世界,譏笑所有人,“可我,不是。你們人多,我懶得辯解。或許以後我會記起魔蓮的一切,做回魔蓮。”

肖季蓮看著君陌小,面容堅毅,猶如崇山峻嶺皆疊重在她身上,“但是此刻我是肖季蓮。他陪著我長大,對我而言,早不是一般人可以替代得了的。對你們來說,光輝歲月如大海般取之不盡。可是對我這短暫的十數年記憶裏,他已占去大半。”

父兄事務繁忙,平日裏會陪著她瞎胡鬧的只有榆木,會容忍她所有的壞脾氣,為她背鍋,替她出氣的也只有榆木。這樣的人在這樣的記憶裏是無可替代的。

“還有……你說的對,我沒有心,不會難過。可是,我會習慣啊。”

習慣——

此言一出,便是玄冥心中也是一怔。

是了,魔蓮最是如此了,便是此刻她還記不起魔蓮的記憶,和她的脾性還是一模一樣。

可看著她的容顏,君陌小有一瞬間恍惚,他想自己是否該停手。她與魔蓮有著同樣的容顏,同樣的脾性,可她……終究不是魔蓮。

他看著夜幕漸深,身在局中從不由己。

我已經勸過了,是你要一意孤行,執意如此的。

君陌小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個條件你已經還了。”

肖季蓮一臉莫名其妙,“何時?”

就在她方才回答的那個問題裏,他想知道自己的猜測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明月皎皎,星河點綴。

君陌小看著她,再看一眼這愈加活躍的無心陣,“我叫玄冥。”

肖季蓮不知他這是何意,為何此刻願意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她站起身直視他,略一點頭。

玄冥第一次沒有帶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若你歸來,我便認你是肖季蓮。”

肖季蓮嗤笑一聲,驕傲道:“我本就是。”

她又一挑眉,“不過我也會歸來的。”

“無心陣詭譎多變,拿著尋息蓮,它可助你找到那顆心。”

肖季蓮乖巧地點頭。

玄冥笑得溫和,眼裏卻藏著不知名的意味。他轉身離開,“我等你回來。”

肖季蓮看著他從自己身旁走過的背影,眉尾上揚。我會回來的。

玄冥走遠,想回頭,卻不曾。

昔日,也是如今的東陵昭日遙仙醉酒之後嘴裏曾念叨著這樣一段話。

“時間久遠,我都快忘了他是什麽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這幾百年來,自己歷經人間世事滄桑變化,對著人間事早就沒有知覺了,只覺著日子混一天是一天。這幾百年的無聊時光都是他陪著自己這麽過來的。不回頭,也知道他在。一睜眼,他就守在旁邊。這幾百年的習慣早就深入骨髓,浸染靈魂了。”

酒後吐真言,他才知道,原來這是遙仙的親妹妹為救他跳下離念淵之前曾說過的一段話。

魘神無情,眾人皆知。旁人也曾問過她為何要救,她如是答道。

終究是情深負情深,造就離人恨。

也是因此他才會答應助遙仙完成心願。

畢竟失去了一個親妹妹,又如何能再失去一個呢。

玄冥走了,肖季蓮一個人坐在無心陣前,百無聊賴地等著圓月之時。人人都說無心陣難,今日她便要看看到底是有多難。

已近子時周邊氣息開始浮躁不安,肖季蓮站起身。依照藍鳶所言,再過不久這陣法便會松動,到時候便是她的機會。

她擡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只剩下最後一絲缺陷便是月圓。肖季蓮握緊了拳,等待著這最後一絲缺憾消失。

明月如盤,完美無缺。瞬時間天搖地動,周邊的樹木魔怪都被吸入,肖季蓮縱然是做好了心裏準備也抵不過這強大的吸力,一下子就隨其他東西被卷入進去。

風力大的她根本睜不開眼,也看不清楚周圍有什麽東西,越是被卷入深處身上所承受的壓力就越大。

肖季蓮想施法讓自己不這麽被動卻完全騰不開手。她周邊不停地想起慘叫哀嚎的聲音。修為較低的魔怪此刻已經被撕碎了。

周身受到的威勢越強,她就越開始喘不過氣來,面容早已扭曲,衣袍被撕碎。她強力施法結印,穩住身形,眼看可以立住身子,下一秒更加強烈的法力將她打到,周邊其餘未死的魔怪一不小心撞到她身上,將她撞到在地。

等她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周邊僅剩下兩三個鮮血淋漓的魔怪了。她勉強爬起來,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身上到處都布滿了血痕。

一咳嗽,還吐出一絲血跡來。

那兩三個魔怪也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壓根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肖季蓮用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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