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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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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身紅衣,腰環佩,個個身姿挺拔,佩劍,術法同出一門。他不得不懷疑是修仙世家的人。

那些進了她肚子裏的人穿的衣服不好消化,黑寡婦還帶他去看了自己許久之前吐出來的衣服。

外邊不過是最普通的紅布,江溟掀開外衣,才知道裏面別有洞天。

鑲金綢,太陽紋,下擺繡著高飛展翅的三青鳥圖案。

陽家的人。

後來一查,果真知道了。

陽氏程家的大公子程久安,明面上說是出門游歷,可是實際上早就沒了消息,失蹤許久了。

陽青桉一入此地,就按捺不住要去即冀山,若不是被恰好被陽青夜阻下,只怕早就進去了。

如此冷靜的一個人,這麽慌亂,看來必定是知道了裏面的事情,程久安一事,陽青桉脫不了幹系。

這日早上,陽、江、玉、肖四人在堂內商量事情,已經找了許久,還是不見祭司和神女,陽青櫟整個人精神有些萎靡,胡子拉碴也不收拾,憔悴得很。

江景之追查百姓消失一案線索又斷了,自那農戶起,他派了許多人去周邊搜查,還蹲伏在附近。

可是那兇手卻再沒出現過,像是沒出現過此事一樣,若不是真的有人消失,他們都要以為只是一場鬧劇了。除此之外倒是風平浪靜了幾天。

半上午的時候,幾人還在堂內沈默著,束手無策。可本該在夜溟院學著煉千年冰絲的長兮卻回來了。

長兮站在門口看著大家都愁眉苦臉地呆滯著,也沒人註意到他,喚了一聲:“少爺?”

“長兮?”江景之擡頭看見他,一臉驚訝。“怎麽會這麽快?你不是還要煉千年冰絲嗎?”

“二長老近日腿疾愈加嚴重,他說留我在身邊也無法教授我什麽,便叫我先回來了。不過他把所有的流程及功法都教給我了,說我只需再潛心修煉幾年,提升些法力,便可以煉出千年冰絲了。”

“腿疾犯了?怎麽未曾聽他說起?”江景之一臉焦急,“他身體可還好?你為何不留在他身邊照顧他?”

長兮也很委屈,“長兮也想留下照顧他,可是長老說,那是舊疾,我留下也幫不了忙,還只會勞他費心。”

“他舊疾重犯,你離開了,夜溟院豈不是只有他一人?不行,我得去看看。”江景之很是不放心,江溟的腿疾有些日子沒犯了,莫不是這幾日勞累過度犯病?

長兮一把攔住,“二長老說不讓你們去看他,也不許任何人擾他清靜。他這才讓我回來的。”

“這是為何?”江景之覺得奇怪,腿腳不便,連自己照顧自己都難,不去看他,找人照顧他,莫不是他要自己等死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長兮帶來的包袱往地下一扔,他也頭疼得很,不知長老為何如此堅決,“可長老下了死令,若家主帶人去了,便是不認他這個長老。”

肖季蓮站起身,看見高空中一抹黑霧劃過。

她想起那日夜晚,江溟來她院子裏時的那種感覺,陰森冰冷,讓人汗毛倒立。

肖季蓮走到門口,“去夜溟院看看吧。”

江景之有些遲疑,長兮更是不解,“長老說了,任何人不得過去。”

肖季蓮看著他還是一臉天真,突然覺得江景之的父親真是聰明不已,如此情境,還為自己的兒子選好了後路。

看著普通的長兮術法修為卻不低,悟性好,最主要的是單純也夠忠心。

她想早前她的擔心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人家父親早就做好了打算。“你也去。”

長兮一楞,“我?可是……”

江景之看了一眼肖季蓮,回頭看著長兮,“你也來。”

然後二人便先離開了,玉冬來、陽青櫟自然也跟上。長兮見他們都去了,在後面“誒誒——”幾聲,覺得大家做得不對,後又跺跺腳,也跟上去了。

夜溟院大門緊閉。

長兮跑得氣喘籲籲,看見大家站在門口不進去,一看門關了,嘿嘿尬笑兩下,“長老叫我關的。”說著就要去開門。

肖季蓮拉住了他的手,“你守在外面,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叫人進來,你也不要進來,不要好奇往裏面看,知道了嗎?”

“為什麽?”長兮一臉不解。

江景之語調溫和:“照她說的做。”

長兮無奈,嘟著嘴,“哦,好。”然後轉過身。

江景之轉身打開門帶著幾人進去,肖季蓮停在了門檻處,“長兮,終有一日,你會知道你有的這份心境是多麽難得。永遠不要太好奇,就像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長兮聽見話,覺得奇怪。轉身看見的卻是肖季蓮逐漸關上了大門,消失在門後。

肖季蓮一步步走入內室。

她終於知道,原來江溟選擇長兮也不是隨意選擇的。

也是,一個奴仆煉千年冰絲,何等榮耀,又是何等危險。只有這種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的人才有資格。

從前不曾覺得,也不曾過多接觸,如今才察覺,這個孩子從不逾矩,縱有疑問,也從不因為自己的好奇違背過主子的決定。

這樣的人對於江景之來說,是最好的幫手。

希望他能永遠如此,不然學會了千年冰絲的煉造之法,於他是福是禍就不得知了。若他聽從一輩子,許是一輩子榮華,若是起反心……誰也不知道後果。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多說一句,可能是她多慮了吧,又或許是她一時悲憫,肖季蓮也說不上來為什麽。

☆、誰還沒個悲情的故事了。

進入室內,肖季蓮跟上了江景之他們,“找到長老了嗎?”

“沒有。”江景之答話,“許是在後院吧。再找找。”

“嗯。”玉冬來應和他。

幾人各自尋找一片角落。

後院的一座亭臺之中,肖季蓮看見藍鳶黑發垂地,向身前的男子傳輸著法術,而從她身後地上露出一條黑色的帶著鱗甲的尾巴,是蛇尾。上面蓋著白裘,只露出一部分。

肖季蓮沒有出聲打擾她們,而是走上前去,看見了閉著眼睛、虛弱的江溟也沒有驚訝。

她出手也向江溟輸送法力,卻發現自己的法力竟被排斥出來,後退兩步。

藍鳶開口道:“別白費力氣,你與他修的不是同一法術。”

“還要多久?他們就快來了。”肖季蓮也不再多事。

藍鳶嗤笑,“你帶他們來不就是想抓住江溟的把柄嗎?怎麽?心軟了?”

“我是想知道一些事,但是他這副模樣卻不是我樂意見到的。”肖季蓮不否認自己的心思。

藍鳶搖搖頭,“傷太重了,來不及了,看來他們只能看見這副模樣了。”

話落,便聽見一聲驚呼,“這是?!”

玉冬來也是嚇一大跳,這麽長的蛇尾,幾乎盤踞滿了整個亭臺。他一驚呼,其他二人自然也來了。

江景之和陽青櫟到了,也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藍鳶加大法力輸送的力度,幾個呼吸之後算是差不多了,她收手,自己也氣息不勻稱,額間冒汗。

而江溟的尾巴也收回去了,變成了腿,安靜得靠著欄桿睡著。

藍鳶替他扯好白裘蓋著,坐到旁邊,抱怨道:“怕自己的尾巴打壞屋裏的東西,便到外邊來療傷,你這個家夥,眼睛一閉,什麽事都不管,還要麻煩我給你背回去。”

她看著傻站在遠處的幾個人,“要不你們替我把他背回去?”

江景之最先醒悟過來,“這是怎麽回事?鳶姑娘?藍鳶?又是你?你竟然和我江家的長老也有關系!你是什麽人?”

藍鳶倚靠著後背的靠欄,“你猜啊?猜中了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她把玩著自己的秀發,又道:“猜不出,我也會告訴你的。”

她指著前面的欄椅,“坐吧,你們來,不就是想知道江溟的秘密嗎?我替他來告訴你們,如何?”

陽青櫟目露冷光,“你有何居心?”

“哼——居心嘛——”藍鳶作狀,倒是好好想了一想,道:“他瞞了我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有些不高興,也想讓他不太快活。”

若不是她再給他療傷的時候,看他睡了,順手就收了他一個夢,看了看他的記憶,她又怎麽會知道他竟然背後查她。更不會知道原來久安姓程,是安離陽氏人。

真是讓人很不愉快呢,瞞著她這麽重要的事情。

玉冬來瞧她不像說謊,就算是,他們幾個人也拿她沒有辦法,那日在春暉閣不還是讓她逃走了。聽聽也無妨。

玉冬來先坐下身,“洗耳恭聽。”

藍鳶朝他嫣然一笑,“聽聞你們最近一直在追查人口失蹤一事?”

“正是。”玉冬來應道。

藍鳶隨意揮揮頭發,“不必查了,都是他幹的。”

“不可能!”江景之方才坐下,立馬彈起來反駁。

藍鳶懶得理他,“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他是魔,嗯……”藍鳶覺得自己措辭不準確,這樣不好,“半個魔。”

她看著江溟被蓋著的腿,能覆原可費了她好大一番功夫,元氣現在都還沒恢覆,若風如此,她才懶得理這群人。

“不過你們也是追得怪緊的,弄得他許久不敢再動手,惹怒了尊主,身上魔氣發作,人樣都維持不了。”

“怎麽會是長老!”江景之一臉不敢置信。

“這有什麽不敢信的,他父親就是蛇妖,修為頗好,與我同為護法。”藍鳶覺得自己還挺光榮,她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了,是魔是人是神都覺得無所謂了。

“他……”江景之說不出話來。

藍鳶瞧著他覺得煩,“江景之,你這人可真是有趣,明明最後什麽都是你的,你卻總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你就不覺得……”

藍鳶看著他就是覺得沒有來的討厭,早知如此,當日就該隨了江/青也的心願殺了他。正想狂懟一番,卻發現自己被抓住了手。

江溟咳嗽兩聲,臉色蒼白,“我要是再不醒過來,你怕是要把我的老底都揭光了吧。”

藍鳶被人抓住說小話,也不覺得尷尬,坦坦蕩蕩,“正準備都告訴他們呢?你就醒了。”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討打得很。

江溟知道她的脾氣,她說會告訴他們便是真的會告訴。“你先回去吧,這裏的事情我來處理。”

藍鳶皺皺眉,“你行嗎?別被人燉了煲蛇湯。”

“放心吧。”江溟怕她再說下去,自己就真的馬甲都要掉光了。

藍鳶點點頭,毫不留戀,一眨眼便化作一縷黑煙消失了。

江溟有些虛弱,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你們都知道了?”

其他人都只點點頭,不出聲。江景之聲音有些沈,“長老為什麽要這麽做?”

“做便做了,你要怎麽處置任你,我無話可說。”江溟毫不反抗,讓江景之覺得自己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鬥膽問長老,南面那戶農戶也是長老動的手?”玉冬來相對平和一些,只是還有一些疑問。

“是。”江溟似乎很愛笑,便是此刻依舊笑得溫暖。

“那你的腿疾?”玉冬來不由得奇怪,那農戶家的腳印深淺一致,若有腿疾腳印一定會有不同。

江溟低頭看看自己的腿,掀開白裘,站起身,竟與常人毫無不同。“所謂腿疾,不過是我壓制在腿上的魔氣,平日裏不便使用。”

玉冬來看著他站起又緩緩坐下,蓋上白裘,又是一副病弱公子的模樣,竟是無話可說。

江景之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呆滯在原地。

陽青櫟突然之間走前幾步,“那程元笙和我哥呢?他們哪裏去了?”

江溟看著他,和風淺煦,“他們有自己的去處。”

“你什麽意思?你知道他們去哪兒了?你告訴我他們去哪兒了?”陽青櫟情緒起伏頗大,整個人都有些暴躁。

“無可奉告,至少現在不能。”江溟絲毫不在意被他揪起的領子,扯開他的手,整理好衣服。

“你!——”陽青櫟控制不住自己,上來就想動手教訓江溟,讓他說出答案。

肖季蓮手指點在了他的後腰上,扶著倒下的陽青櫟,“冬來,他不太舒服,先帶他回去吧。”

玉冬來接過人,點點頭,“那我先帶人回去了。”

肖季蓮看著陽青櫟被帶離開,回頭看著江景之,“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江景之也是面如死灰,一直暗中照顧自己的二長老竟然是魔物,陽青夜不過是被發現入魔就已經被趕出了隨安,若是被人知道長老生來就是魔,豈不是要被當眾淩遲。

他心中頗不是滋味,終是開口道:“二長老身患腿疾,舊病覆發,未久身亡。長老,你也走吧。”而後他便大跨步離開了,背影顯得落寞無比。

肖季蓮看著他們一個個離開,淺淺道:“走,他怕是不知道你走不了了。”

“你知道了?”江溟絲毫不覺得意外。

肖季蓮挑挑眉,“你父親是左護法,你呢?子承父位,也是左護法?”

江溟點點頭。

肖季蓮坐在他對面,看著他明明是個中年大叔,卻還是面容年輕,看起來與她們同歲。

“你來我房間敲打我那一晚,我叫榆木回去問了問你的底細。怎麽說,是該叫你一聲表叔父嗎?”

江溟點點頭,煞有其事般,“你覺得不介意的話,可以啊。”

“父親說當年你會回來便是因為無處可以壓制你體內的魔氣,只有這貍兆水與魔界的玄水河同出一脈,算是有點作用。不過,我倒是很好奇,父親說你當年是寧願拼了不要這條命的人,也絕不入魔為他們所用的人。如今是為了什麽呢?”

江溟笑笑,如此看來這女娃娃倒是和她父親有幾分像,“可能是你父親看錯人了吧。我離去然後又回到江家,很明顯就是一個沒有多少傲骨的軟骨頭,年輕的時候以為自己憑借一口氣就能做到這許多事,如被生活好一頓教育,知道自己不行了。”

肖季蓮看著他,從他一直平靜的笑容上看不出多少線索,“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父親從來沒有看錯過人。你不會離開這裏,因為這裏是你母親的故地。”父親說過他和他母親關系甚好。

她站起身,“就勞煩表叔父自己走回去了,告辭。”

江溟看著她瀟灑離去的背影,嗤笑出聲,“肖延亮,你還真是教出個好女兒。”

他確實不會走,他走了怎麽替自己的父母報仇。都說他父親是被母親所殺,母親自戕殉葬。

可是誰知道,父親魔性不除,是因為泗水在他父親體內種下了一顆魔種,隨著時間的推移,脾氣越來越暴躁易怒。和他交往過的人都會慢慢魔化,他自己體內的魔氣也在逐漸回升。

直到有一日他差點失手要殺了母親,他才清醒過來,將此事告知母親。並求母親殺了他,他害怕自己下一次醒不過來的時候,會殺了自己的愛人。

他還記得,母親下不去手的時候,是父親親自抓著她的手刺進他的身體,掏出那顆蛇膽捏碎。父親告訴母親,他的屍骨有魔氣,不能留在人間,只能葬回魔界。母親為了能和他死後相守,葬在了即冀山的這一邊,隔著界碑相望。那是江溟自己親手埋葬的。

江溟摸著自己腿上的白裘,這是母親送給父親的禮物,蛇天生身體寒涼,母親為了給他保暖特意做的。只可惜他父親沒用過幾回就沒有機會了。

他父親體內魔種沒有發作的時候,雖然不愛笑,可是也是一個會給他做木馬的男人,會笨拙地逗他笑的男子。

若不是那顆魔種,又何至如此。江溟捏緊了腿上的白裘,他不會放過泗水的。

江溟自己慢慢走回了臥室。從臥室內墻壁上的暗處拿出了一個盒子,裏面是一片破碎的蛇膽,是他父親當年的遺物,帶劇毒。

當年他回到江家本來是打算在故土安靜地離去。

可是後來發生了陽青夜的事情,樁樁件件讓他不得不把事情後移。最後為了保住陽青夜他做了那個送人入魔的走狗。

江溟撫摸著盒子,不過沒關系,這本來是他打算留給自己的禮物,現在有人比他更先享用了。

“一報還一報,此報我來了。”

走狗這麽多年,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父親,母親,我很快就會去找你們的。”

☆、悲情的故事太多了

江景之回到自己院子裏,看著父親留給他僅剩下的一根千年冰絲,他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對還是不對。

其實今日所發生之事,他也不是那麽驚訝。江家生活這麽多年,腌臜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二長老有秘密他也是知道的。

隨安江氏每年都會消失些人,他也是知道的。

二長老其實沒有腿疾,他還是知道。小時候,他也曾貪玩過,看見過二長老健步如飛的模樣。

這些事情平常的很,就像是知道大長老曾自毀經脈救了一個青樓女子最後還是天各一方,就像是知道三長老其實喜歡男人一樣。

在江家這樣的事情有很多。二長老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巧妙地讓自己從中獲利。

因為父親曾告訴過他,在你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並不是一件好事,你要學會什麽該看,什麽不該看。什麽該知道,什麽不該知道。

你的天資註定你要比別人更多十二萬分的小心。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你要學會適當的藏拙,但也不能太愚蠢,中庸再帶一些缺點是你最好的保護。

他收回千年冰絲,放在自己的胸口,有一點涼。

江家很快就不會有二長老了,也許很久以後,也不會有大長老、三長老了,又或許更久以後,會消失更多人。

而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是看著這一切發生,又在適當的時候順水推舟一下,就像太擔心二長老了,才會答應帶人前去看望,然後撞見了一些秘密,最後善良地放人走。

陽青櫟醒來之時,心中氣憤難耐,想再找江溟問個清楚,卻被江景之等人攔下了。

“你們放開我?我定要問個清楚!”陽青櫟尚是一身寢衣便要找人去拼命。

肖季蓮攔住他,還按不住人,玉冬來也加入其中按住他。

肖季蓮看他太過沖動,不聽勸阻,只能是伸手施下定身咒。

看著不能動彈卻又因氣憤滿臉通紅的陽青櫟,她也絲毫沒有辦法。只能是苦口婆心地勸他。

“你如今就是去找二長老也找不到程元笙她們的。江溟雖然身體虛弱,卻也不是你我之輩能降服得了的,他既然已經說了他二人自有去處,便是沒有生命危險,你有何必在此刻把事情鬧僵,若是惹怒了他,那才是會一點機會都沒有。”

她不願陽青櫟去現在去找江溟,一來江溟與藍鳶同為護法,術法修為不再藍鳶之下,以他們幾個人的功力確實是打不過江溟。

二來那日對峙,聽江溟所言,很明顯程元笙她們是在江溟手裏,即使不是,他也應該是知道他們的行蹤的。

再有肖季蓮確實不可否認,她阻攔此事卻有私心。若照早前的調查,隨安江氏平日裏會有人消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只是如此大規模的消失卻是前所未有,這才引起了恐慌。

江溟在江家做此事十幾年,一直是小心行事,未曾露出過任何蛛絲馬跡,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如此心急,還要擄走程元笙她們,此事背後必然還有大事牽連。

她想看看,江溟願為此耗費十幾年心血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陽青櫟聽言,呵笑一聲,嘲諷道:“不是你的親人,你自然是說得輕巧。若是消失半月有餘的人是你的貼身侍衛榆木,你今日還會這般冷靜自持嗎?”

肖季蓮聽他話語,倒真是將自己設身處地認真地想了一想,若真是榆木消失了,她會不會如此莽撞失態。

良久,她答道:“若是榆木,我也不會像你這般失了心智。不過是有許多事都要自己動手,頗有不便罷了。”

聞此言,陽青櫟一訝,他不可置信道:“肖季蓮,你竟如此冷酷無情!你是不是沒有心啊!”

天下人周知,肖家的貼身護衛實為影衛,從小與主人一同長大,為主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是護衛,其實是主人最堅實的後盾。如此朝夕相伴十幾年,她竟毫不擔心自己身邊人的安全,不免讓人寒心。

榆木躲在房梁之上,將所有對話盡收耳中,他諷笑一聲,笑自己可悲可憫,更笑陽青櫟無知,怎會去與肖季蓮論感情有無。

玉冬來見兩人劍拔弩張,都快要上升到人品攻擊了,趕忙做個和事佬,“好了好了,此事並非你們在此真吵就能有結果的。以你我的法力無法對付江溟是事實,他功法在你我之上,你就是去問了他不想說,你又能有什麽辦法,如今只能是靜觀其變。”

江溟從上一次藍鳶又來幫他壓制魔氣之後,一直待在自己房中好好休息療養。再有十日便是七月十五了,他需要把自己的法力提升到最高才是。

陽青桉再地牢裏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這裏面沒有時間的概念,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寂寥。元笙身子虛寒,期間醒過一兩次,可是撐不住又昏睡過去了。

他大部分的法力都被限制住了,僅剩的那一點點法力根本不足以為元笙調養身體,只能看著她不斷地沈睡。

“吱呀”一聲,牢門被打開。

陽青桉看見來人,“你來做什麽?”

在這黑暗中的每一日,他無法計算時間,便只能靠地牢中老鼠出來偷食的次數計算,每日夜間三次,今日才不過六次,還未到第三日。

江溟臉色偏白,在黑暗中卻不顯,女音依舊,帶些柔弱,“我來借一樣東西。”

“你想借什麽?”

陽青桉警惕地看著江溟,他和程元笙被關在此處多時,身上有什麽江溟也一清二楚,可他一直到此時才來借東西,陽青桉不明白他們身上除了這條命還能有什麽東西讓江溟惦記。

江溟沖他笑一笑,想緩和一下這緊張的氣氛,“你不用如此緊張,我不是找你借。”

陽青桉將程元笙護在身後,聲音有些冷,“你想對元笙做些什麽?”

江溟從袖子中掏出一個白色的瓶子,“我只是想向她借一點兒血而已。”

程元笙貴為神女,能被三青神鳥青睞的鮮血自然是精純潔凈,這樣的血神鳥飲用尚能提升法力,對普通人而言更是提升法力的上好良藥。所以,陽氏禁錮神女也不僅是自私無情,還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陽青桉不說話,江溟就當他是答應了。

他走上前去,蹲下身,將程元笙的袖子解開,看見了許多傷口,然後擡手就要用法術劃開她的手腕,突然感受到陽青桉打過來的淩厲掌風,向後一倒,好在躲得快,不然手裏的白瓶都要被打碎了。

江溟見他出手打斷,笑出了聲,“你不是不喜歡她,之前還一直要趕她走嗎?怎麽此刻倒是如此關心了。”到底是年輕人的愛情。

陽青桉看一眼還在昏睡的程元笙,“我們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自從再見到元笙,只有在她沈睡的時候,他才敢多看她兩眼,才不會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

可是情之一字從來不是自己說了算,不是他說想斷就能斷的。

元笙做神女的那幾年裏,每一次她被取血,他都不敢聽下人回稟消息,更不敢去看。就是因為他承受不住心愛的女子被取血,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痛苦。如今他又如何能忍受看著元笙在自己面前取血。

他做這許多都是為了改變這一局面,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若是成功,自是皆大歡喜。可要是失敗,就又是一場空歡喜,那又有什麽意義。

江溟站起身,“早叫你珍惜,你不聽。年輕人總是如此,只有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們陽家人生來的劫數。”

一個個的都是如此,最後釀就的苦果不還是自己一一吃下。

“只可惜,這血我今日是非取不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總是在無奈中失去許多東西,所以江溟對著這些可憐人總是會格外的感觸,想要教導他們幾句。

當然該做的事情,他一件不會少,否則又哪裏會有“夜間冥魔”的稱號。

他一擡手,手中黑氣瞬間便將還沒反應過來的陽青桉按在了墻上。江溟看著他掙紮不得的樣子,仍舊溫和。

“沒有希望的事情就不要掙紮了,接受便好。等你有能耐了,再伺機而動。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一揮手,割破了程元笙的手腕,鮮紅的血液自己流入了白瓶之中,裝滿之後,從外邊看來瓶身帶著微紅,顯得妖冶。

江溟將白瓶收好,用法術將程元笙的手臂恢覆如初。然後一摸她的脈象,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個紅色的藥丸,餵進了程元笙的嘴裏。

“你給她吃了什麽?”

江溟解開陽青桉身上的枷鎖,“她這些日子來昏睡不僅僅是身體虛弱的原因,還因為她體內被種下了咒術,當是時間咒,她應該很久之前就有感覺了,怕是沒與你說吧。”

江溟從前在陽氏對此有所耳聞,不過他只能大概推測出是時間咒術,具體是什麽就不清楚了。

陽青桉立馬抱住程元笙,在腦海中苦苦思索,“時間咒?是陽家的歸期令。”

江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我的藥只能讓她清醒一些時日,你若是有解決辦法還是盡早給她解決吧,不然她怕是要一直沈睡下去了。”

江溟說完鎖上門就走了,留下陽青桉抱著程元笙癡坐著。

陽青桉看著程元笙越來越憔悴的容顏,突然之間眼裏含了淚。

難怪陽氏的人會在她偷跑出來之後不派人追究,原來如此。

她不僅是提前取出了不少血備著,竟然還答應種下“歸期令”。

所謂“歸期令”若是歸期已到,人卻未歸,被種下咒術之人便會逐漸陷入沈睡,直到永遠。是陽氏對怕外出不歸的人的限制。

可是這咒術只有家主能解,他們如今又被困在此處,他該如何是好。

☆、入魔

江溟回到自己房間,將取來的血悉數吸收,在體內運行十二個小周天之後又是十二個大周天。

江溟額間冒出大汗,一口鮮血吐出。

他擦擦嘴,要想成事必要付出代價,這是不變的天理。他是只是一個半魔,體內尚有人身的那一半對此排斥莫深。

“血液如此精純,難怪被選為神女。”

吸收凡人的血液對一個魔來說並不是一件劃算的事情,所以泗水從來只吸取精氣煉化。可食其血液卻能讓魔在短時間內功力大升,突破自己的瓶頸。

代價是這是一個無底洞,一旦選擇了這種邪門歪道,就像是吸食鴉片一樣,再沒有回頭路,要麽一直這樣作惡下去,要麽自己的血液枯竭而死。

泗水這樣的人是不會讓別人把握住自己的命脈的,怎麽會選擇這種可能被別人斷生路的法子。他雖驕傲卻也不是個蠢的。

江溟看著自己的右手上面的鱗甲若隱若現,相比起從前有光澤許多。窗外的夏風習習,樹葉搖晃,月光在枝杈間跳躍。

“母親,父親,很快這一切就會結束的。”

江溟拿出那塊破碎的蛇膽,盡數吞下。

一時之間窗外狂風大作,樹葉搖晃颯颯作響。

撕裂、新生。

他的胸口生生自己長出了另外一半蛇膽,將原來那一半補齊,融為一體。一霎時,體內魔氣竄踴,“啊——”他低吼一聲,化身成蛇,蛇尾一晃將屋內所有的東西都打碎了。

他在地上亂竄,體內魔氣四溢,在屋內游轉好幾個來回把房間弄得一團糟之後才將經脈一一打通,然後癱在地上,蛇信子在空氣中“嘶嘶”響。

這一場搏鬥算是結束了。

而這場搏鬥看似簡單,實則是一場兇險的賭局。

父親留下的蛇膽修煉千年,魔性強大,就算是程元笙的血幫助他提升法力,他也不過是個才修煉了短短幾十年的半魔。

他想大概是父親在天有靈吧,消耗靈力過多,巨蛇之身變回人的模樣,江溟就這樣虛弱地躺在地上睡著了。

而在屋頂看著這一切發生的四人驚訝的連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們四人終歸是不放心,想前來探一探會不會有什麽線索,誰知竟看見這樣一場真實的由人入魔的場景。

他們來時,江溟就已經化作蛇身在屋內大肆破壞了。

若不是江溟過於專註入魔,恐怕他們四人早就要被發現了。

肖季蓮與其餘三人對視一眼,“下去看看。”

三人點頭,一躍而下。

屋內一片狼藉,落腳之地都沒有。

肖季蓮看著躺在地上的江溟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站在他旁邊,嘆了一口氣。

早就知道他身上定然藏著秘密,誰知他竟是直接入魔了。她不敢貿然動江溟,怕將他吵醒,時刻小心著江溟的動靜。

玉冬來在地上撿到一個白色的瓶子,看起來有些詭異,拿起來問一問,血的氣味。瓶口上殘餘的血跡一摸,還是濕的。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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