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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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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臨城。”

姜亦棠說出這三個字時, 眾人驀然想起祁王離京前送去太子府的那枚出城令,常樂眼睛一亮:“此法可行!京城在北,渠臨城在西, 誰都不會想到姑娘居然沒有立即返回京城,而是去了渠臨城。”

衛笠若無其事地看了眼姑娘,掩住心中古怪的情緒。

殿下把令牌交給姑娘時, 可有想過姑娘居然真的有去渠臨城的一日?不管殿下有沒有料到這一幕, 如今前往渠臨城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好的辦法。

姜亦棠唇色慘白, 臉頰卻是異樣的潮紅, 青粟不斷替換浸濕的手帕敷在她額頭上,她意識有點昏昏沈沈, 整個人跌靠在青粟懷中,呼吸都透著股灼熱。

衛笠一驚,不再有猶豫,立即讓人調轉方向。

姜亦棠昏迷中只隱約察覺馬車的顛簸, 她悶在馬車中,整個人忽冷忽熱,身子都在輕顫,胃中好像有酸水不斷翻湧,她艱難地動了動手指,臉色一陣一陣地白,卻使不出力氣起身。

昏昏沈沈地不知過了多久, 她嘗到口中蔓延的苦味,剎那間,意識終於清醒, 耳畔傳來青粟壓抑的哭聲。

姜亦棠艱難地睜開眼,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 引入眼簾的是一片繡著牡丹花樣的帷幔,昏迷前的記憶漸漸回攏,她意識到這裏應該是祁王府。

“姑娘!”青粟察覺她醒來,驚呼一聲,擦了把眼淚:“姑娘還有哪裏不舒服?”

“水……”

一杯水立刻餵到她嘴邊,水是溫熱的,她逐漸察覺身體恢覆點力氣,費力地偏了偏頭,終於看清室內的場景,她杏眸輕顫:

“……到渠臨城了?”

“到了,我們現在正在祁王府,祁王替姑娘請了太醫。”青粟哽咽著點頭:“奴婢都要被姑娘嚇死了!”

從姑娘說過要來渠臨城後就昏迷了過去,期間怎麽都叫不醒,她們只能徒勞地餵姑娘一點水或者米糊,馬不停蹄地趕路,到了渠臨城地界,他們使用了那枚令牌,祁王得到消息後立刻趕來,她們才平安地到了祁王府。

姜亦棠醒了半個時辰,才見到岑行簡。

岑行簡和往日沒什麽區別,說話漫不經心,卻不見笑意:“我離京不過三個月光景,你怎麽弄得這麽狼狽?”

他當然得到了京城消息,但他沒想到的是,居然會有皇子把註意打到小姑娘身上。

姜亦棠笑不出來,她渾身難受死了,暈車的癥狀好像還未消息,她能感覺到臉頰滾燙,腦袋都輕晃一下都仿佛在疼。

啪嗒——

小姑娘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掉得很兇,但她沒哭出聲,咬著唇瓣一點點地把情緒憋回去。

她不是在誰面前都會肆無忌憚哭的。

她只是有點忍不住了,她真的很難受。

岑行簡怔住,他想過小姑娘很多反應,但沒想到她會哭,小姑娘看著性子軟軟的,但相識幾年,岑行簡也意jsg識到其實小姑娘挺能忍的,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岑行簡有點慌:

“是不是藥苦?我讓人給你準備蜜餞。”

姜亦棠哭著搖頭,含著哭腔抽噎道:

“……我難受……頭疼……不想吃藥……”

要是擱旁人身上,岑行簡早讓她不要任性了,但也許是小姑娘哭得太慘了,他忽然轉身離開,姜亦棠也不管他,埋在枕頭中哭了個痛快。

岑行簡回來得很快,帶著一樣東西。

姜亦棠哭聲停住,她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東西,聲音細軟地問:“這是什麽?”

岑行簡挑眉:

“回來時,從民間發現的小玩意,叫麥芽糖,很甜,你嘗嘗。”

小姑娘半信半疑地接過,含了一點進口中,麥芽糖的確很甜,口中殘餘的苦澀仿佛都被這股甜味覆蓋,也許是情緒發洩完了,也許是有了糖吃,小姑娘終於不再哭,輕輕抽噎地將麥芽糖吃完。

她小聲道:“很甜,會牙疼。”

岑行簡沒忍住輕嘖了聲:

“時隔多日,三姑娘越來越難伺候了。”

撒科打諢結束,寢室內安靜下來,常樂和青粟都松了口氣,只有沒怎麽見過岑行簡的佟容有點意外,她多瞧了眼這位祁王殿下。

姜亦棠終於恢覆冷靜,她忍住捂臉哀嚎的窘迫,強裝鎮定地擡眼看向岑行簡:

“今日援助之情,我銘記在心。”

岑行簡勾了勾唇角,低頭笑:“令牌給你,就是歡迎你隨時來渠臨城做客,同窗遠道而來,你不怪我不曾遠迎就好了。”

“而且,我也得還當初殿下的人情不是?”

若不是當初謝玉照的默許,岑行簡還不知猴年馬月能夠返回渠臨城,說是他欠謝玉照一個人情也不為過。

他話說至此,姜亦棠沒有再客套,但心中是否記下則是另當別論。

“你安心在祁王府住下。”岑行簡稍頓,語氣不明道:“在渠臨城想必還沒人能動你。”

姜亦棠意外,岑行簡剛回渠臨城不到三月,居然對渠臨城的掌控就這般周全?

岑行簡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麽,輕扯唇角,有點憋屈地轉身離開。

等他離開後,衛笠不緊不慢道:

“渠臨城的護城軍是殿下的人。”

所以,衛笠毫無異議地護送姑娘來了渠臨城,不然借他三個膽子,他也不敢將姑娘的安全付諸於岑行簡手中。

姜亦棠錯愕,但不可否認,她不著痕跡地放松了些許。

衛笠道:“姑娘養好身子,等殿下派人來接,我們再回京。”

姜亦棠知曉自己的身體不在再經受車馬勞頓,聞言,她輕點了點頭。

*******

京城。

謝玉照收到衛笠來信後,書房中安靜得可怕,他平靜得近乎沒有半點情緒,只有松翎這等親近的人才能隱約察覺出殿下眼中的陰鷙。

松翎心中暗罵。

明知姑娘是殿下的逆鱗,還一個個地去碰,真是虎口裏探頭——自己找死!

松翎咽了咽口水:“殿下,姑娘平安到了渠臨城,不會有事的,奴才這就派人去渠臨城接姑娘回來!”

許久,安靜的房間中傳來謝玉照聲音:

“不必。”

冷冷清清的一句話,不含半點情緒。

松翎卻是沒忍住背後生出冷汗,無聲的咽了咽口水。

“查出是誰了嗎?”

“三皇子和將軍府。”

松翎生怕回答得慢了,許久,他聽見殿下用一種森涼的語氣說:“我本是答應過她,不會謀反的。”

那兩個字如同憑空驚雷,松翎駭然,砰得一聲跪在地上,低埋著頭,冷汗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卻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

京城亂了。

早朝,一本由陵陽城送來的奏折被呈到禦案上,太子妃遭人追殺,如今下落不明。

消息一出,滿朝震驚嘩然。

褚丞相和陳將軍都是心中咯噔一聲,奏折能被呈到朝堂之上,必然是經過殿下之手的,殿下想要做什麽?

陳祜鳴額頭的冷汗都快滴下來。

誰都看得出來,殿下被徹底惹惱,他點著那本奏折,在朝堂忽然低笑了聲:

“追殺太子妃。”

他咬重追殺二字,許久,平靜地問:“是想謀反嗎?”

滿朝駭然,被這個罪名驚到,眾臣跪了一地,陳祜鳴和謝玉桓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盛。

“此事交由大理寺寺卿查辦,不論什麽法子,三日內,孤要知道兇手是誰,誰敢攔你,孤許你先斬後奏。”

“傳令陵陽城,渠臨城以及三郡郡守,全力追尋太子妃蹤跡,凡發現阻攔太子妃回京或行跡可疑者,格殺勿論!”

旨意一道道傳出京城,傳遍各州府。

與此同時,大理寺寺卿邱獻籲頭都大了,誰都看得出太子妃一事乃皇子博弈,不論是誰,他都得罪不起。

但他也不敢隨意拿個人交差了事,他敢應付,殿下就敢讓他的頭顱和烏紗帽一起落地!

邱寺卿呼出一口氣,剛出皇宮,就遇上掌管禁軍的殿前太尉付太尉,付太尉沖邱寺卿拱手:

“太子妃一事茲事體大,邱大人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還請盡管吩咐。”

邱寺卿拱手回禮,心中凜然,誰不知道付太尉是殿下的人,付太尉專門來找他,只可能是殿下吩咐,看來,殿下是鐵了心地要見血。

邱寺卿苦笑。

查誰?查何處?他沒有半點頭緒。

但付太尉一出現,他就知道要怎麽做,邱寺卿拱手道:

“還得向太尉借些人手。”

付太尉笑呵呵地:“應該的。”

回到大理寺的邱寺卿搖了搖頭,少卿左右為難地問:

“大人,我們要怎麽查?”

“還能怎麽查?皇子都查!”

少卿驚愕,邱寺卿嘆息了一聲,搖頭道:“殿下心中早有了答案,根本不需要我們查,想必禁軍很快就到了。”

謝玉照說三日內讓大理寺給出結果,但不等三日,京城又發生一件大事。

沒人記得是日夜間何時,京城百姓只知道就在這一夜,京城驟然間進入戰時狀態,一道道急律令從宮中奔向百官府邸,一棟棟府邸點亮燈火,匆忙穿上衣服趕入宮中。

所有皇子全被宮侍傳召入宮。

宮城禁軍披堅執銳,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極其森嚴,在百官進宮後,京城各處城門坊市悉數關閉,被禁軍迅速掌控。

風雨欲來的氣息遍布京城,百姓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天色尚有一絲光亮時,就立即回屋緊閉門窗。

皇宮,養心殿。

許久不曾上朝的宣陽帝一直在此養病,殿下不許任何人探視,但今日,養心殿的大門終於打開,昏暗的燈光穿過鮫紗帳進入內殿,如同一縷青煙轉眼間消失不見,無論是臣子還是皇子在看見宣陽帝時,都意識到一件事,宣陽帝已是彌留之際,無力回天。

隨著太醫搖頭,百官漸漸退出養心殿,跪在臺階前,有心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許久,養心殿內似乎起了喧嘩,但不到片刻,喧嘩聲消失,所有皇子都出了養心殿,三皇子被禁軍壓倒在地,狼狽不堪,卻沒人敢多看一眼,聰明的皇子已經俯身跪地。

一炷香後,養心殿的大門才被打開。

太子殿下踏著燭光暗影走出來,百官皆跪地不起,誰都看不清他面上的情緒,只聽見殿下聲音肅冷似有悲慟:

“皇上殯天——”

“皇上殯天——”

“皇上殯天——”

聲音漸漸遠傳而去,一聲接一聲,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宮婢順著墻角跪下來,哀聲頃刻間傳遍宮廷。

咚——

喪鐘應聲而響,沈悶傳來,驀然有風起,落葉飄零而下,有人擡頭,望著浮雲蔽日,不見星光。

眾人皆知,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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