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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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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雲歸沒有動。

郁衍怔怔與他對視,二人就這麽僵持著,屋內寂靜無聲,郁衍甚至能清晰聽見二人急促鼓噪的心跳。

“……你……你沒醉嗎……”郁衍聲音艱澀,尾音不自覺發顫,連酒意都瞬間清醒了大半。

他剛才在做什麽?

他怎麽會……

牧雲歸沒有回應。

他把郁衍用力箍在懷裏,擡手在郁衍頭發上溫柔撫摸。溫暖的手掌順著郁衍側臉滑下,指腹在眼尾輕柔摩挲,像是對待某種珍視之物,卻又極其克制。

“……這是在做夢麽?”牧雲歸輕聲開口。

細看之下牧雲歸眸光並不若往日清明。

他酒還沒醒。

牧雲歸雙眸深深註視著郁衍,卻顯出些許沈重得令人喘不過氣的情緒。可片刻後,他忽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猶如冰雪消融,令人為之心顫。

“如果是夢,倒也好。”

對方聲音又低又沈,郁衍心頭一顫,牧雲歸忽然低下頭。

一個吻落在他額頭上。

“——!”

這次並不是幻覺。

柔軟溫潤的觸感從額前傳遞到郁衍身體各處,周身的血液從四肢直沖大腦,掀起比先前激烈百倍的震撼。

郁衍睜大眼睛,就連呼吸都停了。

可牧雲歸仍不滿足。

輕柔細密的吻順著鼻梁下移,而後含住了他的嘴唇。

淺嘗而止。

哪怕在意識不清時,他對待郁衍依舊十分克制。

郁衍頭暈目眩,幾乎要被溺死在這溫柔裏,甚至沒註意到牧雲歸何時挑開了他的衣衫。

郁衍重重顫抖一下,忍不住抓住牧雲歸的手:“你別——”

很奇怪,這種事他們明明做過許多次,可偏偏這次的感覺完全不同。

這種失控感令郁衍莫名有些緊張。

牧雲歸眸色一沈,不等郁衍再說什麽,更加用力地吻上來。

與先前的溫柔克制完全不同,他輕易撬開郁衍的齒關,長驅直入,直把人攪弄得呼吸困難。

郁衍指尖蜷緊,無助地抓住牧雲歸的手臂,被對方死死壓住而動彈不得。

力量懸殊太大了。

郁衍甚至生出一絲前所未有的畏懼。

牧雲歸從沒有這樣對待過他。

“雲……雲歸……”郁衍艱難喚道,眼尾泛起水霧。

忽然,牧雲歸的動作停了。

他擡起頭,眸光定定地望著郁衍,眼中那抹令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忽然消失了。他伸出手臂,重新把顫抖的青年抱進懷裏。

“不欺負你。”牧雲歸把郁衍的頭按在肩窩處,聲音放輕,恍如夢囈,“不能……”

牧雲歸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很快沒了聲響。

郁衍等待許久,悄悄擡頭看過去,才發現牧雲歸已經睡著了。

郁衍:“……”

倒是把衣服給他穿好再睡啊啊啊!

郁衍被吻得手腳發軟,艱難地推了推身邊的人,絲毫動彈不得。最終,他抵不過酒意和困倦,很快也睡著了。

翌日清晨,郁衍醒來時,牧雲歸竟然還沒醒。

他們躺在床榻上,牧雲歸一條手臂搭在他腰間,以保護得姿態將他圈進懷裏。

郁衍仰頭看著對方的睡顏,意識一點點回籠。

他不自覺擡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那裏還有些紅腫,是昨天被這人咬的。

郁衍耳根微微泛紅,把對方手臂推開,坐起來整了整淩亂的衣衫。

他事先絕對沒有想到,牧雲歸喝醉後會是這副樣子。

昨晚的牧雲歸像是換了個人。

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簡直離譜。

可都說酒後吐真言,那是不是說明,這個人對他其實……並非無意。

郁衍跪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依舊熟睡的人,心情卻不由有些愉悅。

這下看這木頭還能怎麽裝。

哼。

牧雲歸罕見地睡到了快正午,他睜開眼,視線只迷惘了一瞬,立即恢覆清明,翻身坐起來。

然後就對上了坐在桌邊品茶的青年的目光。

郁衍偏頭對他笑了笑:“早上好。”

牧雲歸還沒從宿醉中完全清醒過來,神情難得有些呆楞:“主、主人早上好,我……”

郁衍:“你昨晚喝醉了。”

片刻後,牧雲歸穿戴整齊,走出內室,便聽郁衍悠悠道:“你可知罪?”

牧雲歸走到郁衍面前,單膝跪下:“屬下知罪,請主人責罰。”

他態度這麽坦率,郁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郁衍偏開視線,眼神有些飄忽:“那、那你說說錯在哪兒?”

牧雲歸:“屬下昨晚醉倒,是為失職,此乃大忌。”

郁衍:“……”

郁衍道:“我不是說這個。”

牧雲歸跪在他面前,聽言露出一絲驚訝,而後又收斂起來,眼神認真而平靜:“請主人明示。”

郁衍與他對視,確定這人並沒有撒謊。

他把昨晚的事忘了。

忘、了。

混賬東西!

郁衍一上午的好心情被牧雲歸一句話給毀了個幹凈,他懶得再與這人多說,把手中的茶盞往桌上一拍。

“回宮。”

沒等郁衍回到寢宮,就遇上了來尋他的太監。

燕王召他去禦書房議事。

郁衍大致猜得到是什麽原因。

幾日前,他便收到消息,長麓已經正式與西夏開戰。

年前燕國派使臣去往長麓,便是預見到長麓與西夏終有一戰,而燕國現今內憂外患,若被戰火波及後果不堪設想,只能假意投誠,換取一線生機。

“這是過去的想法,如今西夏勾結我朝中大臣,害死皇子,我們怎麽還能忍下這口氣?”禦書房的暖閣內,大皇子郁殊堅決道,“依兒臣看來,我們何不趁西夏疲於對付長麓之際,派兵前往,趁機親手報這血海深仇。”

燕王斜倚在暖閣的小榻上,聽言後不置可否,看向郁衍:“衍兒怎麽想?”

燕王在四皇子遇害時又大病了一場,如今臉上仍帶著病容,老態盡顯。

郁衍朝燕王躬身行禮:“回父皇,兒臣以為皇兄所言不妥。”

郁殊眉頭一皺,郁衍繼續不緊不慢道:“其一,大燕與西夏相隔千裏,中間還隔著長麓的領土。而兒臣此番與長麓簽訂休戰協議時,曾答應過三年內絕不派兵越境。”

郁殊:“那便繞過長麓領土,從西夏後方侵入不就可以?”

“皇兄莫急,這便是其二。”郁衍道,“從後方奇襲,就必須穿越西北大漠。西夏驍勇善戰,常年生活在大漠,行軍作戰自然不成問題。可我大燕無論從軍備,還是生活習性,都遠不如西夏有利,貿然出戰,對我們不利。”

“若都像你這樣臨陣退縮,難道要讓大燕任人宰割不成?”郁殊不悅道。

“那皇兄可知一句話叫以退為進?”郁衍道,“西夏與長麓交戰,雙方必然損傷慘重。我們何不坐山觀虎鬥,先讓他們打個你死我活,再坐收漁翁之利?”

“可——”

“孤覺得衍兒說得有理。”燕王看向郁衍的目光帶著讚許,“兩國相爭,我們只需將這趟渾水攪得更亂,何必連自己都陷進去?”

郁殊悻悻地閉了嘴:“是,父皇。”

“這件事便交給衍兒去辦吧。”燕王又道,“長麓和西夏,孤要他們一個也不好過。”

郁衍眼眸微動,立即行禮稱是:“兒臣定竭盡所能。”

燕王身子還沒恢覆,不一會兒就乏了,打發兩個兒子離開。二人一道出了禦書房,郁殊冷哼一聲,甚至沒看郁衍一眼,徑直乘轎走了。

郁衍的轎子候在宮闈外,他走出去,一眼就看見牧雲歸候在一旁。

見他出來,牧雲歸立即迎上前:“屬下扶您上轎。”

郁衍搖搖頭:“陪我走走吧。”

郁衍寢宮裏的內侍換過一批,但他依舊不太放心。郁衍拉著牧雲歸以散心名義,去禦花園逛了一圈,順道將在禦書房裏發生的事告訴他。

牧雲歸聽完,卻是沈默下來。

郁衍笑道:“要不是葉舒那邊通信渠道足夠安全,我都懷疑燕王是不是知道我暗中與長麓有聯絡。”

葉舒是長麓國丞相,與長麓國君從小一起長大,現在因為某些難以言喻的原因……在後宮當上了寵妃。

早在許多年前,他就與郁衍建立了長期聯絡。

那人不知從哪裏知曉郁衍的身世和畢生夙願,答應在郁衍有需要時,長麓會助他奪取皇位。而要求則是,郁衍奪取皇位後,兩國交好,永遠不可對長麓出兵。

牧雲歸道:“試探。”

“有道理。”郁衍道,“使團裏有燕王的眼線,我當初在長麓的一言一行,他多半了如指掌。”

他當初會進入雨露期,就是因為聞到了葉舒雨露期的信香。雨露期的事雖然壓下來,但有不少人知道,他曾與長麓國君及其寵妃有過接觸。

想到雨露期,郁衍又不自覺看向牧雲歸。

開春後,禦花園的百花一夜之間被風吹開。

二人站在一株桃樹下,紛紛揚揚的桃花花瓣散落在二人身邊。

後者察覺到他的視線,扭頭看過來,郁衍心虛地移開目光:“咳……也罷,就讓他猜去吧,只要我們這邊不露出破綻就好。”

“至於離間的事,我回去與葉舒通個信,再商議該怎麽辦吧。”

牧雲歸眉頭微微皺起。

郁衍:“你想說什麽?”

牧雲歸道:“屬下只是在想,主人就這麽相信長麓能戰勝西夏?”

“那是自然。”郁衍道,“不用擔心,長麓比你想象中強大許多,讓那個人一統天下,是百姓之福,也是眾望所歸。”

牧雲歸搖了搖頭:“屬下沒有擔心這些。”

“那是什麽?”

牧雲歸沒有回答。

他註視著郁衍,半晌,擡手從他發間取下一片落花。

“我只是擔心主人。”

郁衍擡頭望向他,對方的眸光一如既往溫柔而專註,郁衍從他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無論何時何地,牧雲歸眼中從來就只有他。

春風蘇醒,暗香浮動。

淡粉的花瓣緩緩飄落在地。

所有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暧昧卻克制的舉止,還有始終縈繞在他心裏,無法開口的疑問。

都在此刻找到了答案。

郁衍難以自抑地勾起嘴唇,像是吃下了一塊世間最甜的糕點。

甜蜜的滋味一直蔓延至心裏。

“主人?”牧雲歸偏了偏頭,並不明白郁衍在想什麽。

郁衍轉身背對他,含笑道:“沒事。”

“回家啦,木頭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牧雲歸:一個正直的影衛絕不會裝醉套路主人,但是可以趁喝醉占點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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