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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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穆沐跟賀叢邱一起進了陳嘉舒給他們安排的病房，陳嘉舒跟季青青沒多久也趕了過來。
病房裏頓時擠滿了人，穆沐見賀叢邱眼皮直打架，湊過去小聲問：“叢邱哥哥，你是不是又困了呀？”
賀叢邱暈乎乎地點點頭，穆沐便提高聲音跟其他人說：“賀阿姨陳阿姨紀叔叔，叢邱哥哥想睡覺了，我們到外面說話吧。”
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陳嘉舒帶著歉意說：“那邱邱好好休息，我們不吵你了。”
賀蕓過來幫賀叢邱蓋好被子，順便摸了摸他額頭的溫度，感覺還是很燙，便又給他量了一次體溫。
見已經超過了39度，賀蕓頓時緊張地問：“邱邱，現在有沒有感覺很難受？”
賀叢邱撐起沈重的眼皮回答道：“媽媽，我好熱。”
陳嘉舒直接把醫生叫了過來，醫生看完賀叢邱之前的驗血單子，又詢問了一遍他目前的癥狀，然後道：“體溫太高了，喝點退燒藥再睡吧。”
賀蕓忙不疊點頭，等醫生開完藥，護士很快把退燒藥送了過來。
私立醫院的服務很周到，不用家屬自己跑去藥房取藥。
紀平之幫忙把賀叢邱扶起來，賀蕓小聲喊了他兩遍，賀叢邱才勉強清醒過來。
穆沐在旁邊按捺著心裏的著急，奶聲奶氣地哄他：“叢邱哥哥，喝了藥再睡吧，這個藥不苦的，一口就喝完了，喝完會舒服一點。”
賀叢邱看著穆沐，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乖乖喝了藥，很快便又睡著了。
賀蕓跟穆佩芝一起到外面的客廳裏跟陳嘉舒說了會兒話，盛昊存也跟紀平之又聊了兩句，房間裏只剩下幾個小孩子。
賀蕓不敢把賀叢邱一個人留在房間裏，便沒讓穆沐他們也一起出去。
穆沐趴在賀叢邱床邊，一瞬不瞬地盯著睡著的賀叢邱看。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賀叢邱也有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以前都是賀叢邱在照顧他，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跟賀叢邱待在一塊的時候，他都會習慣性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賀叢邱對他的照顧。
現在叢邱哥哥生病了，他也要好好照顧對方。
穆沐伸出小胖手摸了摸賀叢邱的額頭，被燙得瞬間縮回了手。
然後他便去找穆汶萊要了條幹凈的帕子，拿到衛生間裏用溫水泡一下擰幹，跑回來小心翼翼地把濕帕子貼在賀叢邱的額頭，希望能讓賀叢邱好受一點。
季青青看著還在發燒的賀叢邱，心疼地跟穆汶萊說：“燒到這麽高的溫度肯定很難受，那個人也太壞了吧，邱邱才這麽小，他居然隨便給邱邱用麻醉劑，邱邱肯定是被嚇到了。”
穆汶萊也看了眼昏睡過去的賀叢邱，如果現在生病的是沐沐，她肯定要去把蔣書亦暴打一頓，打到對方滿地找牙。
雖然賀叢邱不是她弟弟，但在她眼裏也算是自己人了，更何況賀叢邱生病沐沐也會跟著擔心著急，穆汶萊越想越生氣，忍不住道：“蔣書亦要是還能從派出所出來，我就去把他套麻袋揍一頓。”
紀平之一進來便聽到了穆汶萊這句話，他笑著說：“萊萊，不用你動手，叔叔會幫邱邱對付他的。”
季青青小聲問：“紀叔叔，能讓他去蹲大牢嗎？他這樣的大壞蛋就應該去蹲大牢。”
紀平之也壓低聲音說：“蔣書亦出不來了。”
對付蔣家的事他已經安排了下去，可是還沒等他的計劃付諸行動，就忽然收到消息說蔣家老太太已經過世了。
此時已經是深夜，陳嘉舒早就帶著季青青回去了，穆沐也被穆佩芝帶去了隔壁房間睡覺。
紀平之看了眼守著賀叢邱一直沒睡的賀蕓，忍不住問：“小蕓，今天的事，蔣繁琛知道嗎？”
賀蕓茫然地擡起頭，紀平之解釋說：“蔣家老太太突然過世了，蔣書亦那邊也因為涉嫌故意殺人正在被審訊，明天早上股市開盤之後，蔣家名下的上市公司股票就會開始暴跌，但是我還沒來得及出手。”
他原本的計劃是先把蔣家搞破產，那樣的話老太太就算沒被氣死也應該差不多要斷氣了，蔣書亦一個人根本不成氣候，想對付他再容易不過。
但是現在看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出手也更狠。
除了蔣繁琛，他想不出來還有誰會這麽做。
別人或許不知道蔣家這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到底混成了什麽樣，但是因為賀蕓跟蔣繁琛的關系，他特意去調查過。
蔣繁琛一直沒有回國繼承蔣家老爺子留下的巨額遺產，不是害怕老太太的手段，而是他根本不需要，也不屑於跟蔣家扯上關系。
他憑借自己的能力就能過得很好，幾年前賀蕓跟他相遇的時候，他也不過才25歲。
那個時候紀平之自己還在因為宏盛集團的事焦頭爛額，蔣繁琛卻已經擁有了一家規模不小的跨國公司。
賀叢邱這麽聰明，的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遺傳了蔣繁琛，這一點紀平之不想承認都不行。
或許前些年蔣繁琛不知道賀叢邱的存在，但是現在連蔣書亦都註意到了賀蕓跟賀叢邱，蔣繁琛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的消息。
他只是沒想到，賀蕓沒有把今天的事告訴蔣繁琛，蔣繁琛卻還是這麽快就出手了。
賀蕓聽了紀平之的話，怔楞片刻才道：“我、我沒有聯系他。”
紀平之無奈道：“那就是他自己找過來的，他應該會來見你跟邱邱吧。”
賀蕓沒再說話，見床上的賀叢邱皺著眉發出一陣囈語，她連忙握住兒子的手，輕輕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溫聲道：“邱邱別怕，媽媽在呢。”
睡夢中的賀叢邱又躁動了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紀平之摸摸他的額頭，感覺已經沒那麽燙了，便跟賀蕓說：“小蕓，你去睡會兒吧，後半夜我來守著就行了，萬一邱邱明天還不退燒，你還有的忙呢。”
賀蕓又陪了賀叢邱一會兒才不怎麽放心地去隔壁房間睡覺，紀平之一整夜沒合眼，一直守到天亮。
穆沐一覺睡醒，沒顧上洗漱便著急忙慌地跑去賀叢邱的房間。
見賀叢邱已經醒了，他連忙上前道：“叢邱哥哥早上好，現在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
賀叢邱恢覆了一點精神，搖搖頭說：“好多了，沐沐呢？睡得怎麽樣？”
穆沐笑著說：“我睡得很好。”
說完他就忍不住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眼角掛了兩滴淚珠，怎麽看都不像是睡得很好的樣子。
賀叢邱看了眼時間，才早上六點半，於是他對穆沐說：“現在還早，沐沐再回去睡一會兒吧。”
穆沐擡起小胖手就要去擦眼淚，穆佩芝連忙拉住他：“沐寶，不要用手揉眼睛。”
她用帕子幫小家夥擦幹凈眼角的淚珠，摸摸他的小腦袋說：“你叢邱哥哥已經退燒了，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穆沐困得又打了個哈欠，把臉埋進媽媽懷裏蹭了蹭，哼哼唧唧地說：“那我要回去睡回籠覺。”
穆佩芝把小家夥領回房間讓他補覺，等穆沐睡飽了回籠覺爬起來洗漱完，就看到賀蕓正準備帶賀叢邱去做體檢。
昨天晚上沒來得及，今天早上剛好能做個全面的檢查。
穆沐連忙跟上去，想陪賀叢邱做完檢查再一起吃早飯，結果剛出門就有個護士來跟賀蕓說：“賀小姐，有個自稱路易斯的先生想要找您。”
路易斯是蔣繁琛的英文名，賀蕓抿了抿唇，下意識看了眼被紀平之抱在懷裏的賀叢邱。
沒等紀平之開口說話，她便對護士說：“我現在要帶邱邱去做體檢，沒有時間見他，你轉告他一下，讓他先回去吧。”
護士點頭應下，賀蕓以為蔣繁琛會離開，可是等她陪賀叢邱做完所有檢查項目回到之前的病房，護士又一次過來問她：“賀小姐，那個叫路易斯的先生還在等您，您看……”
賀蕓猶豫片刻，最後還是說：“讓他上來吧。”
穆沐湊到賀叢邱身邊小聲問：“叢邱哥哥，那個人是誰呀？”
賀叢邱皺著眉回答：“是我生物學上的父親，但我不想要爸爸。”
穆沐連忙安慰他：“不想要就不要，我們先去吃飯吧。”
盛昊存讓人送了早餐過來，給賀叢邱準備的那份比較清淡。
穆沐湊過去看了一眼，見賀叢邱吃得很認真，他忍不住問：“叢邱哥哥，好吃嗎？”
賀叢邱下意識想要點頭，對上穆沐的視線，他又臨時改口說：“味道很淡，但也不算難吃。”
穆沐偷偷摸摸舀了一勺子自己的玉米燕麥粥遞過去，小聲道：“叢邱哥哥，你嘗一口我的，就一口肯定沒關系。”
賀叢邱連忙張嘴，甜甜的玉米燕麥粥比他的白粥好喝很多。
穆沐在旁邊小小聲地問：“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很香？”
賀叢邱點點頭，眼裏露出一絲笑意，“很好吃，謝謝沐沐。”
穆沐嘿嘿一笑，連忙去喊媽媽：“媽媽，叢邱哥哥想喝玉米燕麥粥，可以嗎？”
穆佩芝又去問賀蕓：“蕓蕓，你看呢？”
紀平之建議道：“想喝就給他喝吧，有胃口是好事，也不是什麽需要忌口的大病，吃得開心好的也快。”
賀蕓點點頭，把自己那份玉米燕麥粥分給賀叢邱一半，然後道：“一次不能吃太多，等下要是餓了可以再吃。”
賀叢邱乖乖應了下來：“媽媽我知道了。”
等他們差不多吃完早餐的時候，蔣繁琛恰好找了過來。
穆沐一眼就認出來這個才是之前他在倫敦看到的那個叔叔，近距離看也跟成年版的賀叢邱很像，只是氣質不太一樣。
蔣繁琛的氣質要更冷一點，跟賀叢邱故意裝酷的感覺不一樣，他是由內而外都給人一種冷漠疏離的感覺。
但是當他看向賀蕓的時候，目光又一下子柔和了很多。
賀蕓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跟蔣繁琛聊天，只好跟賀叢邱說：“邱邱，媽媽出去一下，你跟沐沐繼續吃水果吧。”
賀叢邱警惕地看了眼蔣繁琛，有點不情願地嗯了一聲，然後又道：“那媽媽要快點回來。”
賀蕓立馬答應下來，等她跟蔣繁琛一起出去，穆沐連忙蹭到賀叢邱身邊說：“叢邱哥哥，你放心，賀阿姨最在意的人肯定是你，那個叔叔根本排不上號。”
不然的話，上輩子他不會從來沒見過蔣繁琛出現在賀蕓跟賀叢邱身邊。
賀叢邱聽了沐沐的話，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因為他自己也是這麽覺得，他只是不喜歡有人來跟他搶他媽媽，就算是他生物學上的爸爸也不行。
另一間會客廳裏，賀蕓坐下之後便主動問：“你、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蔣繁琛斟酌片刻才開口道：“抱歉，我應該早點處理掉蔣家，昨天讓你跟叢邱受驚了。”
賀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最後只能客氣道：“謝謝，這些事，我自己也能處理好。”
蔣繁琛想起上一次跟賀蕓面對面說話的場景，當時他們剛認識一個多月，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那麽快就愛上了對方，甚至沖動地準備了戒指想要求婚，結果卻把賀蕓嚇跑了。
現在好不容易能夠再一次跟賀蕓好好說話，他不想再犯以前的錯誤，只能克制地說：“Tracy，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唐突了。”
賀蕓低著頭，不自在地說：“都、都過去了。”
她心裏很清楚，這其實不完全是蔣繁琛的問題，更大的原因在於她沒辦法跟別人建立起親密關系。
自從父母突然過世之後，她的心理狀態就出了問題。
她去看過很長時間的心理醫生，但一直沒能徹底走出來。
後來醫生建議她嘗試一下跟喜歡的人談個戀愛，或許能幫助她重新建立起和其他人之間的聯結。
但是她沒有很喜歡的人，於是她就隨便找了一個長相還算符合自己審美的人。
跟蔣書亦在一起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蔣書亦對她的喜歡並不多，所以她不用急著去回應對方的感情，這讓她感到放松，所以盡管蔣書亦身上有很多讓她不喜歡的毛病，她也沒怎麽介意。
直到發現蔣書亦出軌，她才徹底跟對方分手。
分手之後她又陷入了那種空茫的感覺，算不上傷心難過，只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心理醫生建議她嘗試一下出去旅游，她去了，然後便偶遇了比蔣書亦更加符合她審美的蔣繁琛。
如果說蔣書亦是個美中不足但勉強能湊合一下的殘次品，那蔣繁琛便是幾乎沒有缺點的精品。
她有些著迷，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陷入了瘋狂。
那一個多月她過得很開心，幾乎把所有的煩惱都拋到了腦後。
她以為蔣繁琛跟她一樣，只是把這場偶遇當作生活的調劑品，等到了時候他們就會默契地分開，可蔣繁琛居然很認真地向她求婚了。
她知道自己無法回報同等的感情，所以便選擇了逃避。
對於蔣書亦，她剩下的只有厭惡，但是對蔣繁琛，她心裏其實是有些歉疚的。
逃跑之後她又一次聯系了心理醫生，醫生這次建議她養個寵物，小動物跟人不一樣，不會向她索取對等的愛，只會無條件地愛她。
她可以隨時抽身，不必因為被愛而感到壓力，只要她想回去，屬於她的那個小動物會一直留在原地等她。
她考慮了一段時間，還是有些猶豫，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擔起這份責任。
還沒等她考慮清楚，她就意外地發現自己懷孕了。
最開始她為此焦慮得完全睡不著覺，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也沒有信心能養好一個孩子。
她考慮過打胎，可是一想到自己要親手扼殺一個無辜的生命，盡管那個生命是寄生在她的肚子裏，尚且沒辦法獨立存活，她還是狠不下心。
恰好在那個時候，她看到了一篇關於穆佩芝的報道。
在國內的娛樂圈，穆佩芝可以說是傳奇一樣的存在。
十七歲出道，憑借處女作拿到小金人，之後的事業更是一飛沖天，口碑和人氣都無可替代。
可她卻在二十出頭的年紀公布了自己已經結婚懷孕的消息，並且堅定地把孩子生了下來。
如果換作其他事業心很強的人，根本不可能在那樣的時間點結婚生孩子。
穆佩芝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被人問到為什麽會這麽早結婚生子，她的回答是因為她遇到了喜歡的人，想結婚所以就結婚了，孩子是個意外，同時也是個驚喜，她對自己的孩子充滿了期待。
她感受到了壓力，但她不想因為壓力舍棄她的孩子。
她相信自己的實力，就算懷孕生產會讓她錯失一些機會，會對她的事業產生不小的影響，她也有信心重新攀登上頂峰。
事實上她也的確做到了，她獲得了事業上的成功，也留下了她和愛人的孩子。
賀蕓從穆佩芝身上汲取到了力量，盡管她身邊沒有孩子的父親，也沒有陪伴她的愛人，她還是下定決心把孩子生了下來。
現在回想起來，她仍舊為當初的選擇感到慶幸。
賀叢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和她建立起親密關系的人，她終於不再感到空茫，也不再焦慮。
她的孩子很愛她，但她不會感到不安，不會懷疑自己能不能給出對等的愛，因為她也很愛她的孩子。
可是除了賀叢邱之外，她還是沒有信心去跟別人建立起這樣的親密關系。
蔣繁琛感覺面前有一道無形的玻璃把他跟賀蕓隔開，他不能著急，更不能試圖強行闖入，那樣只會破壞掉賀蕓的安全感。
他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說：“Tracy，我沒想過勉強你，我只是希望，以後你跟叢邱如果遇到了什麽麻煩，可以告訴我一聲，我會盡力幫助你們。你不需要給我們的關系下定義，你只要知道我一直都在就行了。”
賀蕓還是沒有看他，好一會兒才道：“我會考慮的。”
然後她便起身說：“我要回去了，邱邱還在等我，你……你也忙去吧。”
蔣繁琛跟著站起來，“那麽再見，Tracy，希望我們還能有機會再見。”
賀蕓走出去幾步，忽然又回過頭問：“Luis，你……你想見邱邱嗎？”
蔣繁琛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楞，很快他便反應過來說：“如果叢邱願意的話。”
賀蕓點點頭：“我會問一下邱邱的意見。”
蔣繁琛感激道：“謝謝。”
賀蕓回去之後，見賀叢邱已經吃完了飯後水果，正跟沐沐湊在一塊說悄悄話。
她走過去，小心地問：“邱邱，你想單獨見見他嗎？”
賀叢邱還沒回答，賀蕓便緊張地補充道：“邱邱，媽媽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那畢竟是邱邱的生父，盡管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她的孩子，但她必須搞清楚邱邱自己是怎麽想的。
賀叢邱沈默片刻才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他，但我不想讓他給我當爸爸，我不需要爸爸。”
賀蕓摸摸他的腦袋，“那媽媽把他叫進來，你們單獨聊一聊？”
賀叢邱點點頭，穆沐很自覺地回避了一下。
蔣繁琛跟著賀蕓進來，見到賀叢邱之後，他主動打招呼說：“邱邱，你好，你可以叫我Luis。”
賀叢邱仰著臉，表情嚴肅地打量著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蔣書亦作為對比，他忽然覺得，蔣繁琛給他的感覺好像也沒有很討厭，如果這個人不像蔣書亦那樣硬要給他當爸爸的話。
賀蕓臨走之前叮囑道：“邱邱，媽媽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你們聊吧。”
賀叢邱嗯了一聲，等賀蕓也退出去之後，他便肆無忌憚地盯著蔣繁琛問：“你是來搶我媽媽的嗎？”
蔣繁琛一楞，連忙道：“邱邱，我不會跟你搶媽媽。”
他在賀叢邱對面坐下，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溫和下來，不疾不徐地跟賀叢邱說：“不知道你媽媽有沒有跟你提過我的故事，我也是跟著母親長大的，或許我能明白你想在的心情，你不用緊張，我不會搶走你的媽媽，也不會把你從你媽媽身邊搶走。”
賀叢邱沒有輕易相信他的話，仍舊對他保持著戒心：“那你為什麽要來找我媽媽？”
蔣繁琛再一次解釋：“因為我給你們帶來了麻煩，我應該早點解決掉蔣家，你們原本不用經歷昨晚的事，讓你遭受這些，我真的很抱歉。”
賀叢邱微微歪著頭，繼續觀察著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又問：“只是因為這個嗎？你不想跟我媽媽重新在一起？也不想讓我叫你爸爸？”
他的問題實在太過尖銳，蔣繁琛想了想才回答道：“說實話，我很想跟你媽媽重新在一起，也想讓你喊我爸爸。但我不會逼迫她，也不會逼迫你，如果你們不願意，我不會強求，更不會強行介入你們的生活去打擾你們。我現在只是希望，如果你們以後遇到什麽麻煩，可以向我求助，我會盡我所能去幫助你們，這是我應該做的。”
賀叢邱繃著小臉，舉起一根手指說：“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蔣繁琛很輕地笑了一下，“你問吧，能回答的我都會回答。”
賀叢邱看到他唇畔若隱若現的小梨渦，忽然感覺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的確跟這個人長得很像，看著對方就好像看到了長大後的自己一樣，這種感覺很怪異。
他壓下心裏的異樣感，繼續問道：“當初我媽媽為什麽會跟你分手？”
蔣繁琛的笑容裏多了一絲苦澀，如實道：“因為我太唐突了，當時我們剛認識一個多月，我卻突然向你媽媽求了婚，她應該是被我嚇到了，或許她覺得我太過輕浮，才會決定離開。”
賀叢邱有些意外，這件事他一直沒有問過媽媽，之前他一直以為蔣繁琛是像蔣書亦那樣做了對不起他媽媽的事，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皺著眉沈思片刻，然後道：“我問完了。”
蔣繁琛看著他，小心地問：“那麽邱邱，我可以也問你一個問題嗎？”
賀叢邱點頭：“但我不一定會回答。”
蔣繁琛又笑了一下，不僅賀叢邱面對他的時候感覺到怪異，他在這短暫的相處中也發現了賀叢邱是真的跟他很像，看著賀叢邱就好像在看著幼年的自己一樣。
但他知道，賀叢邱是獨立於他的另一個個體，他們的人生經歷完全不同，他是他，賀叢邱是賀叢邱，他不會在賀叢邱身上尋找自己的影子。
蔣繁琛難得有些緊張，認真地問出了他的問題：“邱邱，你討厭我嗎？”
賀叢邱的回答也很認真：“不討厭，但也算不上喜歡，嚴格來說我們還算是陌生人，今天是第一次面對面地聊天。”
蔣繁琛松了口氣，真心實意地說：“謝謝你，邱邱，跟你聊天很開心。”
賀叢邱看著他道：“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蔣繁琛好奇地問：“哪裏不一樣？”
賀叢邱一臉嚴肅地說：“你比我以為的更懂得和別人相處的分寸。”
至少不像別的男人那樣傲慢。
蔣繁琛起身笑道：“我可以當作你是在稱讚我嗎？”
賀叢邱沒說話，蔣繁琛識趣地說：“再見，邱邱，如果以後還有機會見面的話。”
賀叢邱出於禮貌也跟他說了聲再見，蔣繁琛開門出去，順便也跟賀蕓道了別。
等他離開之後，穆沐立馬跑回賀叢邱身邊問：“叢邱哥哥，你們聊得怎麽樣？他沒有惹你生氣吧？”
賀叢邱的表情變得柔和了很多，“沒有。”
穆沐松了口氣，“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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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頓時擠滿了人，穆沐見賀叢邱眼皮直打架，湊過去小聲問：“叢邱哥哥，你是不是又困了呀？”
賀叢邱暈乎乎地點點頭，穆沐便提高聲音跟其他人說：“賀阿姨陳阿姨紀叔叔，叢邱哥哥想睡覺了，我們到外面說話吧。”
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陳嘉舒帶著歉意說：“那邱邱好好休息，我們不吵你了。”
賀蕓過來幫賀叢邱蓋好被子，順便摸了摸他額頭的溫度，感覺還是很燙，便又給他量了一次體溫。
見已經超過了39度，賀蕓頓時緊張地問：“邱邱，現在有沒有感覺很難受？”
賀叢邱撐起沈重的眼皮回答道：“媽媽，我好熱。”
陳嘉舒直接把醫生叫了過來，醫生看完賀叢邱之前的驗血單子，又詢問了一遍他目前的癥狀，然後道：“體溫太高了，喝點退燒藥再睡吧。”
賀蕓忙不疊點頭，等醫生開完藥，護士很快把退燒藥送了過來。
私立醫院的服務很周到，不用家屬自己跑去藥房取藥。
紀平之幫忙把賀叢邱扶起來，賀蕓小聲喊了他兩遍，賀叢邱才勉強清醒過來。
穆沐在旁邊按捺著心裏的著急，奶聲奶氣地哄他：“叢邱哥哥，喝了藥再睡吧，這個藥不苦的，一口就喝完了，喝完會舒服一點。”
賀叢邱看著穆沐，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乖乖喝了藥，很快便又睡著了。
賀蕓跟穆佩芝一起到外面的客廳裏跟陳嘉舒說了會兒話，盛昊存也跟紀平之又聊了兩句，房間裏只剩下幾個小孩子。
賀蕓不敢把賀叢邱一個人留在房間裏，便沒讓穆沐他們也一起出去。
穆沐趴在賀叢邱床邊，一瞬不瞬地盯著睡著的賀叢邱看。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賀叢邱也有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以前都是賀叢邱在照顧他，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跟賀叢邱待在一塊的時候，他都會習慣性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賀叢邱對他的照顧。
現在叢邱哥哥生病了，他也要好好照顧對方。
穆沐伸出小胖手摸了摸賀叢邱的額頭，被燙得瞬間縮回了手。
然後他便去找穆汶萊要了條幹凈的帕子，拿到衛生間裏用溫水泡一下擰幹，跑回來小心翼翼地把濕帕子貼在賀叢邱的額頭，希望能讓賀叢邱好受一點。
季青青看著還在發燒的賀叢邱，心疼地跟穆汶萊說：“燒到這麽高的溫度肯定很難受，那個人也太壞了吧，邱邱才這麽小，他居然隨便給邱邱用麻醉劑，邱邱肯定是被嚇到了。”
穆汶萊也看了眼昏睡過去的賀叢邱，如果現在生病的是沐沐，她肯定要去把蔣書亦暴打一頓，打到對方滿地找牙。
雖然賀叢邱不是她弟弟，但在她眼裏也算是自己人了，更何況賀叢邱生病沐沐也會跟著擔心著急，穆汶萊越想越生氣，忍不住道：“蔣書亦要是還能從派出所出來，我就去把他套麻袋揍一頓。”
紀平之一進來便聽到了穆汶萊這句話，他笑著說：“萊萊，不用你動手，叔叔會幫邱邱對付他的。”
季青青小聲問：“紀叔叔，能讓他去蹲大牢嗎？他這樣的大壞蛋就應該去蹲大牢。”
紀平之也壓低聲音說：“蔣書亦出不來了。”
對付蔣家的事他已經安排了下去，可是還沒等他的計劃付諸行動，就忽然收到消息說蔣家老太太已經過世了。
此時已經是深夜，陳嘉舒早就帶著季青青回去了，穆沐也被穆佩芝帶去了隔壁房間睡覺。
紀平之看了眼守著賀叢邱一直沒睡的賀蕓，忍不住問：“小蕓，今天的事，蔣繁琛知道嗎？”
賀蕓茫然地擡起頭，紀平之解釋說：“蔣家老太太突然過世了，蔣書亦那邊也因為涉嫌故意殺人正在被審訊，明天早上股市開盤之後，蔣家名下的上市公司股票就會開始暴跌，但是我還沒來得及出手。”
他原本的計劃是先把蔣家搞破產，那樣的話老太太就算沒被氣死也應該差不多要斷氣了，蔣書亦一個人根本不成氣候，想對付他再容易不過。
但是現在看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出手也更狠。
除了蔣繁琛，他想不出來還有誰會這麽做。
別人或許不知道蔣家這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到底混成了什麽樣，但是因為賀蕓跟蔣繁琛的關系，他特意去調查過。
蔣繁琛一直沒有回國繼承蔣家老爺子留下的巨額遺產，不是害怕老太太的手段，而是他根本不需要，也不屑於跟蔣家扯上關系。
他憑借自己的能力就能過得很好，幾年前賀蕓跟他相遇的時候，他也不過才25歲。
那個時候紀平之自己還在因為宏盛集團的事焦頭爛額，蔣繁琛卻已經擁有了一家規模不小的跨國公司。
賀叢邱這麽聰明，的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遺傳了蔣繁琛，這一點紀平之不想承認都不行。
或許前些年蔣繁琛不知道賀叢邱的存在，但是現在連蔣書亦都註意到了賀蕓跟賀叢邱，蔣繁琛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的消息。
他只是沒想到，賀蕓沒有把今天的事告訴蔣繁琛，蔣繁琛卻還是這麽快就出手了。
賀蕓聽了紀平之的話，怔楞片刻才道：“我、我沒有聯系他。”
紀平之無奈道：“那就是他自己找過來的，他應該會來見你跟邱邱吧。”
賀蕓沒再說話，見床上的賀叢邱皺著眉發出一陣囈語，她連忙握住兒子的手，輕輕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溫聲道：“邱邱別怕，媽媽在呢。”
睡夢中的賀叢邱又躁動了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紀平之摸摸他的額頭，感覺已經沒那麽燙了，便跟賀蕓說：“小蕓，你去睡會兒吧，後半夜我來守著就行了，萬一邱邱明天還不退燒，你還有的忙呢。”
賀蕓又陪了賀叢邱一會兒才不怎麽放心地去隔壁房間睡覺，紀平之一整夜沒合眼，一直守到天亮。
穆沐一覺睡醒，沒顧上洗漱便著急忙慌地跑去賀叢邱的房間。
見賀叢邱已經醒了，他連忙上前道：“叢邱哥哥早上好，現在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
賀叢邱恢覆了一點精神，搖搖頭說：“好多了，沐沐呢？睡得怎麽樣？”
穆沐笑著說：“我睡得很好。”
說完他就忍不住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眼角掛了兩滴淚珠，怎麽看都不像是睡得很好的樣子。
賀叢邱看了眼時間，才早上六點半，於是他對穆沐說：“現在還早，沐沐再回去睡一會兒吧。”
穆沐擡起小胖手就要去擦眼淚，穆佩芝連忙拉住他：“沐寶，不要用手揉眼睛。”
她用帕子幫小家夥擦幹凈眼角的淚珠，摸摸他的小腦袋說：“你叢邱哥哥已經退燒了，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穆沐困得又打了個哈欠，把臉埋進媽媽懷裏蹭了蹭，哼哼唧唧地說：“那我要回去睡回籠覺。”
穆佩芝把小家夥領回房間讓他補覺，等穆沐睡飽了回籠覺爬起來洗漱完，就看到賀蕓正準備帶賀叢邱去做體檢。
昨天晚上沒來得及，今天早上剛好能做個全面的檢查。
穆沐連忙跟上去，想陪賀叢邱做完檢查再一起吃早飯，結果剛出門就有個護士來跟賀蕓說：“賀小姐，有個自稱路易斯的先生想要找您。”
路易斯是蔣繁琛的英文名，賀蕓抿了抿唇，下意識看了眼被紀平之抱在懷裏的賀叢邱。
沒等紀平之開口說話，她便對護士說：“我現在要帶邱邱去做體檢，沒有時間見他，你轉告他一下，讓他先回去吧。”
護士點頭應下，賀蕓以為蔣繁琛會離開，可是等她陪賀叢邱做完所有檢查項目回到之前的病房，護士又一次過來問她：“賀小姐，那個叫路易斯的先生還在等您，您看……”
賀蕓猶豫片刻，最後還是說：“讓他上來吧。”
穆沐湊到賀叢邱身邊小聲問：“叢邱哥哥，那個人是誰呀？”
賀叢邱皺著眉回答：“是我生物學上的父親，但我不想要爸爸。”
穆沐連忙安慰他：“不想要就不要，我們先去吃飯吧。”
盛昊存讓人送了早餐過來，給賀叢邱準備的那份比較清淡。
穆沐湊過去看了一眼，見賀叢邱吃得很認真，他忍不住問：“叢邱哥哥，好吃嗎？”
賀叢邱下意識想要點頭，對上穆沐的視線，他又臨時改口說：“味道很淡，但也不算難吃。”
穆沐偷偷摸摸舀了一勺子自己的玉米燕麥粥遞過去，小聲道：“叢邱哥哥，你嘗一口我的，就一口肯定沒關系。”
賀叢邱連忙張嘴，甜甜的玉米燕麥粥比他的白粥好喝很多。
穆沐在旁邊小小聲地問：“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很香？”
賀叢邱點點頭，眼裏露出一絲笑意，“很好吃，謝謝沐沐。”
穆沐嘿嘿一笑，連忙去喊媽媽：“媽媽，叢邱哥哥想喝玉米燕麥粥，可以嗎？”
穆佩芝又去問賀蕓：“蕓蕓，你看呢？”
紀平之建議道：“想喝就給他喝吧，有胃口是好事，也不是什麽需要忌口的大病，吃得開心好的也快。”
賀蕓點點頭，把自己那份玉米燕麥粥分給賀叢邱一半，然後道：“一次不能吃太多，等下要是餓了可以再吃。”
賀叢邱乖乖應了下來：“媽媽我知道了。”
等他們差不多吃完早餐的時候，蔣繁琛恰好找了過來。
穆沐一眼就認出來這個才是之前他在倫敦看到的那個叔叔，近距離看也跟成年版的賀叢邱很像，只是氣質不太一樣。
蔣繁琛的氣質要更冷一點，跟賀叢邱故意裝酷的感覺不一樣，他是由內而外都給人一種冷漠疏離的感覺。
但是當他看向賀蕓的時候，目光又一下子柔和了很多。
賀蕓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跟蔣繁琛聊天，只好跟賀叢邱說：“邱邱，媽媽出去一下，你跟沐沐繼續吃水果吧。”
賀叢邱警惕地看了眼蔣繁琛，有點不情願地嗯了一聲，然後又道：“那媽媽要快點回來。”
賀蕓立馬答應下來，等她跟蔣繁琛一起出去，穆沐連忙蹭到賀叢邱身邊說：“叢邱哥哥，你放心，賀阿姨最在意的人肯定是你，那個叔叔根本排不上號。”
不然的話，上輩子他不會從來沒見過蔣繁琛出現在賀蕓跟賀叢邱身邊。
賀叢邱聽了沐沐的話，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因為他自己也是這麽覺得，他只是不喜歡有人來跟他搶他媽媽，就算是他生物學上的爸爸也不行。
另一間會客廳裏，賀蕓坐下之後便主動問：“你、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蔣繁琛斟酌片刻才開口道：“抱歉，我應該早點處理掉蔣家，昨天讓你跟叢邱受驚了。”
賀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最後只能客氣道：“謝謝，這些事，我自己也能處理好。”
蔣繁琛想起上一次跟賀蕓面對面說話的場景，當時他們剛認識一個多月，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那麽快就愛上了對方，甚至沖動地準備了戒指想要求婚，結果卻把賀蕓嚇跑了。
現在好不容易能夠再一次跟賀蕓好好說話，他不想再犯以前的錯誤，只能克制地說：“Tracy，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唐突了。”
賀蕓低著頭，不自在地說：“都、都過去了。”
她心裏很清楚，這其實不完全是蔣繁琛的問題，更大的原因在於她沒辦法跟別人建立起親密關系。
自從父母突然過世之後，她的心理狀態就出了問題。
她去看過很長時間的心理醫生，但一直沒能徹底走出來。
後來醫生建議她嘗試一下跟喜歡的人談個戀愛，或許能幫助她重新建立起和其他人之間的聯結。
但是她沒有很喜歡的人，於是她就隨便找了一個長相還算符合自己審美的人。
跟蔣書亦在一起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蔣書亦對她的喜歡並不多，所以她不用急著去回應對方的感情，這讓她感到放松，所以盡管蔣書亦身上有很多讓她不喜歡的毛病，她也沒怎麽介意。
直到發現蔣書亦出軌，她才徹底跟對方分手。
分手之後她又陷入了那種空茫的感覺，算不上傷心難過，只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心理醫生建議她嘗試一下出去旅游，她去了，然後便偶遇了比蔣書亦更加符合她審美的蔣繁琛。
如果說蔣書亦是個美中不足但勉強能湊合一下的殘次品，那蔣繁琛便是幾乎沒有缺點的精品。
她有些著迷，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陷入了瘋狂。
那一個多月她過得很開心，幾乎把所有的煩惱都拋到了腦後。
她以為蔣繁琛跟她一樣，只是把這場偶遇當作生活的調劑品，等到了時候他們就會默契地分開，可蔣繁琛居然很認真地向她求婚了。
她知道自己無法回報同等的感情，所以便選擇了逃避。
對於蔣書亦，她剩下的只有厭惡，但是對蔣繁琛，她心裏其實是有些歉疚的。
逃跑之後她又一次聯系了心理醫生，醫生這次建議她養個寵物，小動物跟人不一樣，不會向她索取對等的愛，只會無條件地愛她。
她可以隨時抽身，不必因為被愛而感到壓力，只要她想回去，屬於她的那個小動物會一直留在原地等她。
她考慮了一段時間，還是有些猶豫，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擔起這份責任。
還沒等她考慮清楚，她就意外地發現自己懷孕了。
最開始她為此焦慮得完全睡不著覺，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也沒有信心能養好一個孩子。
她考慮過打胎，可是一想到自己要親手扼殺一個無辜的生命，盡管那個生命是寄生在她的肚子裏，尚且沒辦法獨立存活，她還是狠不下心。
恰好在那個時候，她看到了一篇關於穆佩芝的報道。
在國內的娛樂圈，穆佩芝可以說是傳奇一樣的存在。
十七歲出道，憑借處女作拿到小金人，之後的事業更是一飛沖天，口碑和人氣都無可替代。
可她卻在二十出頭的年紀公布了自己已經結婚懷孕的消息，並且堅定地把孩子生了下來。
如果換作其他事業心很強的人，根本不可能在那樣的時間點結婚生孩子。
穆佩芝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被人問到為什麽會這麽早結婚生子，她的回答是因為她遇到了喜歡的人，想結婚所以就結婚了，孩子是個意外，同時也是個驚喜，她對自己的孩子充滿了期待。
她感受到了壓力，但她不想因為壓力舍棄她的孩子。
她相信自己的實力，就算懷孕生產會讓她錯失一些機會，會對她的事業產生不小的影響，她也有信心重新攀登上頂峰。
事實上她也的確做到了，她獲得了事業上的成功，也留下了她和愛人的孩子。
賀蕓從穆佩芝身上汲取到了力量，盡管她身邊沒有孩子的父親，也沒有陪伴她的愛人，她還是下定決心把孩子生了下來。
現在回想起來，她仍舊為當初的選擇感到慶幸。
賀叢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和她建立起親密關系的人，她終於不再感到空茫，也不再焦慮。
她的孩子很愛她，但她不會感到不安，不會懷疑自己能不能給出對等的愛，因為她也很愛她的孩子。
可是除了賀叢邱之外，她還是沒有信心去跟別人建立起這樣的親密關系。
蔣繁琛感覺面前有一道無形的玻璃把他跟賀蕓隔開，他不能著急，更不能試圖強行闖入，那樣只會破壞掉賀蕓的安全感。
他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說：“Tracy，我沒想過勉強你，我只是希望，以後你跟叢邱如果遇到了什麽麻煩，可以告訴我一聲，我會盡力幫助你們。你不需要給我們的關系下定義，你只要知道我一直都在就行了。”
賀蕓還是沒有看他，好一會兒才道：“我會考慮的。”
然後她便起身說：“我要回去了，邱邱還在等我，你……你也忙去吧。”
蔣繁琛跟著站起來，“那麽再見，Tracy，希望我們還能有機會再見。”
賀蕓走出去幾步，忽然又回過頭問：“Luis，你……你想見邱邱嗎？”
蔣繁琛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楞，很快他便反應過來說：“如果叢邱願意的話。”
賀蕓點點頭：“我會問一下邱邱的意見。”
蔣繁琛感激道：“謝謝。”
賀蕓回去之後，見賀叢邱已經吃完了飯後水果，正跟沐沐湊在一塊說悄悄話。
她走過去，小心地問：“邱邱，你想單獨見見他嗎？”
賀叢邱還沒回答，賀蕓便緊張地補充道：“邱邱，媽媽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那畢竟是邱邱的生父，盡管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她的孩子，但她必須搞清楚邱邱自己是怎麽想的。
賀叢邱沈默片刻才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他，但我不想讓他給我當爸爸，我不需要爸爸。”
賀蕓摸摸他的腦袋，“那媽媽把他叫進來，你們單獨聊一聊？”
賀叢邱點點頭，穆沐很自覺地回避了一下。
蔣繁琛跟著賀蕓進來，見到賀叢邱之後，他主動打招呼說：“邱邱，你好，你可以叫我Luis。”
賀叢邱仰著臉，表情嚴肅地打量著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蔣書亦作為對比，他忽然覺得，蔣繁琛給他的感覺好像也沒有很討厭，如果這個人不像蔣書亦那樣硬要給他當爸爸的話。
賀蕓臨走之前叮囑道：“邱邱，媽媽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你們聊吧。”
賀叢邱嗯了一聲，等賀蕓也退出去之後，他便肆無忌憚地盯著蔣繁琛問：“你是來搶我媽媽的嗎？”
蔣繁琛一楞，連忙道：“邱邱，我不會跟你搶媽媽。”
他在賀叢邱對面坐下，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溫和下來，不疾不徐地跟賀叢邱說：“不知道你媽媽有沒有跟你提過我的故事，我也是跟著母親長大的，或許我能明白你想在的心情，你不用緊張，我不會搶走你的媽媽，也不會把你從你媽媽身邊搶走。”
賀叢邱沒有輕易相信他的話，仍舊對他保持著戒心：“那你為什麽要來找我媽媽？”
蔣繁琛再一次解釋：“因為我給你們帶來了麻煩，我應該早點解決掉蔣家，你們原本不用經歷昨晚的事，讓你遭受這些，我真的很抱歉。”
賀叢邱微微歪著頭，繼續觀察著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又問：“只是因為這個嗎？你不想跟我媽媽重新在一起？也不想讓我叫你爸爸？”
他的問題實在太過尖銳，蔣繁琛想了想才回答道：“說實話，我很想跟你媽媽重新在一起，也想讓你喊我爸爸。但我不會逼迫她，也不會逼迫你，如果你們不願意，我不會強求，更不會強行介入你們的生活去打擾你們。我現在只是希望，如果你們以後遇到什麽麻煩，可以向我求助，我會盡我所能去幫助你們，這是我應該做的。”
賀叢邱繃著小臉，舉起一根手指說：“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蔣繁琛很輕地笑了一下，“你問吧，能回答的我都會回答。”
賀叢邱看到他唇畔若隱若現的小梨渦，忽然感覺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的確跟這個人長得很像，看著對方就好像看到了長大後的自己一樣，這種感覺很怪異。
他壓下心裏的異樣感，繼續問道：“當初我媽媽為什麽會跟你分手？”
蔣繁琛的笑容裏多了一絲苦澀，如實道：“因為我太唐突了，當時我們剛認識一個多月，我卻突然向你媽媽求了婚，她應該是被我嚇到了，或許她覺得我太過輕浮，才會決定離開。”
賀叢邱有些意外，這件事他一直沒有問過媽媽，之前他一直以為蔣繁琛是像蔣書亦那樣做了對不起他媽媽的事，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皺著眉沈思片刻，然後道：“我問完了。”
蔣繁琛看著他，小心地問：“那麽邱邱，我可以也問你一個問題嗎？”
賀叢邱點頭：“但我不一定會回答。”
蔣繁琛又笑了一下，不僅賀叢邱面對他的時候感覺到怪異，他在這短暫的相處中也發現了賀叢邱是真的跟他很像，看著賀叢邱就好像在看著幼年的自己一樣。
但他知道，賀叢邱是獨立於他的另一個個體，他們的人生經歷完全不同，他是他，賀叢邱是賀叢邱，他不會在賀叢邱身上尋找自己的影子。
蔣繁琛難得有些緊張，認真地問出了他的問題：“邱邱，你討厭我嗎？”
賀叢邱的回答也很認真：“不討厭，但也算不上喜歡，嚴格來說我們還算是陌生人，今天是第一次面對面地聊天。”
蔣繁琛松了口氣，真心實意地說：“謝謝你，邱邱，跟你聊天很開心。”
賀叢邱看著他道：“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蔣繁琛好奇地問：“哪裏不一樣？”
賀叢邱一臉嚴肅地說：“你比我以為的更懂得和別人相處的分寸。”
至少不像別的男人那樣傲慢。
蔣繁琛起身笑道：“我可以當作你是在稱讚我嗎？”
賀叢邱沒說話，蔣繁琛識趣地說：“再見，邱邱，如果以後還有機會見面的話。”
賀叢邱出於禮貌也跟他說了聲再見，蔣繁琛開門出去，順便也跟賀蕓道了別。
等他離開之後，穆沐立馬跑回賀叢邱身邊問：“叢邱哥哥，你們聊得怎麽樣？他沒有惹你生氣吧？”
賀叢邱的表情變得柔和了很多，“沒有。”
穆沐松了口氣，“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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