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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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曾經的宮廷藥劑師之子, 辛格為什麽要行刺國王，這其中的原因當真耐人尋味。可惜關於這一點, 約書亞沒有調查出來。
目前所能知道的是，王城裏必定有人在幫助辛格。
“否則不可能每次王城護衛隊趕到時，他都提前一步離開了。”
約書亞面色陰沈, 喬喬默默無語。她想到在安西城時辛格越獄的事，那時候她就懷疑有人幫助他了。現在看來, 幫助人還一路熱心地跟到了王城？
從王宮出來後，安迪看看頭頂烏雲, 感嘆道：“沒想到那個弱雞小子這麽能幹。”
莫裏森沒見過辛格，很是好奇這位眾目睽睽之下行刺國王的勇士：“他很弱嗎？”
狂戰士安迪認真回答他：“我差不多能單手把他捶爆吧。”
“哦, 那是挺弱的。”
喬喬：“……”
人家是走輔助藥毒路線的藥劑師啊, 你們不能要求他能跟你們一樣可以扛著一百八十斤的成年男子健步如飛。
還是費茲捷勒靠譜，他將傭金分給眾人後宣布解散。
幾個有意向加入傭兵小隊的隊員主動留了下來，但是費茲捷勒看看快要下雨的天氣, 還是讓眾人先回去休息，明天去雇傭協會總部集合。
奔波了這麽多天，能夠洗個熱水澡躺在松軟的床上就是最大的享受, 再配上外面嘩嘩的雨聲, 一覺醒來, 喬喬渾身疲倦已一掃而空。休息好, 心情也好了許多，就算外面還在下著雨，就算有一隊王宮衛兵前來宣布國王傳訊, 也沒有改變喬喬的好運氣。
不過進入國王寢宮時，喬喬發現，今天被邀請來的只有她和隊長費茲捷勒。
相較於喬喬的驚訝，費茲捷勒顯得很淡定，而且一進去，他就大大方方脫下兜帽，露出英俊消瘦又憂郁的臉孔，還有脖子以下一小塊白色的鎖骨。
見如此奇景，靠在高背椅上的老國王波瀾不驚，倒是旁邊給他端來紅茶的貴族小姐手一抖。
茶托和瓷杯發出嘎啦一聲清脆的聲音。
接觸到老國王和費茲捷勒同時看過去的眼神，棕發藍眼的美女微紅著臉道歉。
喬喬發現她有點眼熟，直到接過對方遞來的紅茶，她才想起來在哪見過這位美女：“貝絲……小姐？”
她記得，之前在騎士比賽的舞會上，對方是約書亞王子的女伴？
瑪麗·貝絲沖她一笑，舉起托盤上的方糖：“需要糖嗎，喬喬小姐。”
得到否定回答後，瑪麗·貝絲又是一笑，放下托盤，轉身走到老國王側後方疊手而站，姿態優雅自然，綴著花邊的長裙擺拖過花紋華麗的地磚，兩相交疊，給人一種頭暈目眩的奢華感。
眼見著年輕貌美的貝絲小姐含情脈脈地註視著老國王，喬喬忍不住一抽嘴角，從靈魂深處發出感嘆：
貴圈真亂。
再一次的，只有她吃驚。
費茲捷勒對此視而不見，表情平靜地給自己的那份裏加了兩塊方糖一點牛奶，用勺子攪了攪，放在一邊。
喬喬默默看了一眼，又悄悄掃了一圈費茲捷勒的身體——
半巫妖應該是不用進食的吧？不然食物全漏出來了？
“咳咳咳。”國王詹姆的輕咳打斷她的思考。
抿一口茶潤了潤嗓子，老國王將茶杯轉手交給瑪麗·貝絲：“這次，多虧了你。”
他是對費茲捷勒說的。
後者戴著黑手套的手指十指交合，支成塔狀端放在翹起的左腿上，身子後仰靠著高背椅，從氣勢上說比國王還像國王：“不用謝。不過，這都三十年過去了，你怎麽還被小輩坑了。”
國王沈著臉，枯瘦如柴的手握成拳頭：“大意了。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不容小覷。”
費茲捷勒輕輕一笑：“你這是承認自己老了？”
“我早就老了，費茲。”頭發花白的國王長嘆一聲，“中毒的時候，我夢見了過去，那些騎馬征戰的日子再也回不去啦。這把老骨頭，在騎馬，估計要在馬背上被顛散了。”
這個時候的他就像任何一個會坐在夕陽裏緬懷過去的老頭子。
而且還是個身體不太好的老頭子。
話說的稍微長了點，就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整個身子都控制不住地蜷成一團，蒼老幹枯的脖子上爆出青筋。看得出這一次中毒讓他元氣大傷。
瑪麗·貝絲連忙蹲下身，用手輕輕拍撫老國王的脊背，年輕的臉上充滿憂慮。
費茲捷勒默默註視著這一幕，好半天，等國王喘息聲稍小，他才略顯無聊地開口：“那你想變成我這個樣子嗎？看在以前情誼的份上，我可以幫你這個忙。”
又是一陣沈默。
國王深深地吸氣，長長地喘息，上下起伏的胸腔裏發出破落風扇的聲音。他按住瑪麗·貝絲的手，緩緩搖了搖頭：“……算了。像你這樣……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得了的。”
費茲捷勒移開目光，看向另一邊地磚，似乎上面的花紋一下吸引住他，讓他情不自禁深陷其中仔細研究。
國王轉向喬喬：“我已經聽約書亞說了。”
喬喬情不自禁挺直脊背。
“……加蘭朵……”老國王低下眼，攤開手。他的掌心布滿淩厲的溝壑，在指關節的地方還有厚厚的老繭，是年輕時四處征戰留下的痕跡，“是我對不起她們母子。”
“……那國王陛下，打算怎麽處置辛格？”
費茲捷勒註視地磚的目光動了動。
國王詹姆渾濁的紫色眼睛轉了轉，慢慢掀起眼皮，看向她：“你放心，我不會拿他怎麽樣。”
老人忽然冷笑起來：“他背後的人可不簡單。”
從國王寢宮出來時，外面的雨剛停止，空氣中充滿雨後特殊的泥腥味。
費茲捷勒重新扣上兜帽，垂著頭，不緊不慢地走在主幹道中央，後面跟著的侍從想提醒他，又不敢出聲，一張塗著白粉的臉硬生生憋成了紅石榴。
喬喬跟在他身後，還在想國王那句“背後的人不簡單”，能得到一國之主這樣的評價，這樣的人沒幾個吧。
一雙紫色的下垂眼從眼前閃過。
喬喬知道自己的懷疑沒有根據，但不是都說，女人的直覺一直都很準麽。
前面黑袍猛地一停，她這才回過神，急忙停下，探出頭，發現正是塞恩大主教！
除了大主教那張悲天憫人又完美無匹的俊臉，旁邊還有傑西卡公主和一位喬喬沒見過的中年美婦。
旁邊侍從已經彎腰行禮：“皇後殿下，公主殿下，主教大人。”
原來這就是星辰帝國的現任皇後。
看他們的方向，正是往國王寢宮而去。
而現在那裏面，除了老國王本人，還有他的情婦之一瑪麗·貝絲。
內侍很是為難地開口提醒皇後：“殿下……貝絲小姐也在。”
聽見這句話，皇後腳一停，看向塞恩大主教和她的女兒：“那我就不過去了。傑西卡，你和塞恩大主教一起吧。”
“好的，母親。”
看她們習以為常的對話口吻，喬喬對老國王心生佩服：修算什麽，大主教算什麽，這位才是諸多男人的夢想。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甚至紅旗還會主動給彩旗挪開位置。
皇後沖費茲捷勒和喬喬微微頷首，隨即拎著裙擺轉身離開，塞恩則望著喬喬微笑：“伊迪絲已經前往真理法庭，之後可能會麻煩兩位前去作為證人出庭。”
“我們會等真理法庭的通知。”費茲捷勒微微一側身，有意無意間，正好擋住塞恩看向喬喬的視線。
這讓大主教終於擡起眼，正眼看向這位黑袍人：“費茲捷勒大人，久聞大名。”
“彼此彼此。”費茲捷勒啞聲回答，態度卻算不上友好，“如果無事，我們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傑西卡公主卻伸出手，攔住費茲捷勒的去路。
小公主擰起纖細的眉毛，很是不滿地瞪著費茲捷勒的兜帽：“你怎麽回事？見到大主教都不行禮的嗎？”
“傑西卡。”塞恩大主教含笑喊了一聲公主的名字，讓後者立刻乖順下去。
隨後，他看向費茲捷勒，再次頷首致歉：“抱歉。”
大主教向一名雇傭兵道歉？
這個事實讓小公主和一旁的王宮內侍都睜大眼睛。
更叫小公主不滿的是，那名雇傭兵還就坦然接受了，甚至連一句“無事”都沒有就徑直離開了！
氣得她還想追過去找他理論，卻被塞恩攔住。
面對心上人那雙神秘溫和的眼睛，傑西卡咬了咬下唇：“為什麽？”
大主教位比國王，那名雇傭兵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平民，這其中的地位差距足以讓那個無禮的黑袍男得到兩條腿的教訓。
塞恩靜靜盯著那道漸行漸遠的黑袍，眼底的紫色悄然變深：“走吧，我們去見國王陛下。”
直到再也聽不見小公主和大主教的腳步聲，喬喬這才加快步伐，追上前面的費茲捷勒，避開內侍小聲詢問：“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費茲捷勒搖搖頭：“我不清楚。”
“不過，”稍停片刻，他又反過來對喬喬發出警告，“這個男人很危險。你最好不要和他扯上關系。”
塞恩危險她是早就知道的，喬喬好奇的是費茲捷勒如何看出來這一點。
面對這個問題，活了快兩百年的老骨頭低低一笑：“活了這麽久，沒別的優點，只是見到人較多，自然能分辨。”
按照他的說法，塞恩此人放在魔法帝國時代，那就是妥妥的黑魔法師。
當然，這裏的黑魔法師不是指修行黑暗魔法的人。實際上，任何一位魔法師都有可能被稱為黑魔法師。
“魔法本身並無好壞，正義和邪惡全都來自運用魔法的人。”已經能看見王宮的大門了，費茲捷勒的腳步終於稍稍加快了一點，“我曾經見過一位光明魔法師，只會使用光明魔法。但他的名字，足以讓最調皮的嬰孩停下啼哭。”
離大門越近，那道石門下的人影就看得越清晰。
除了王宮守衛，還有約書亞王子，以及他身邊站的……
紅玫瑰小隊隊長？
喬喬挑眉，看見這兩人在一起她毫不驚訝。
一個是玫瑰狂魔，一個胸前戴著玫瑰胸針隊伍名字也以此為命名，說這兩人不認識才比較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怎麽到哪都能碰到這位隊長……他不會是暗戀費茲捷勒一直偷偷摸摸跟蹤他吧？
和通常的暗戀者一樣，費茲捷勒一出現，紅玫瑰的隊長就捕捉到他的黑影。這位年輕人停下和王子的交談，轉身面朝這位離他越來越近的對手：“費茲捷勒？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一次，費茲捷勒沒有無視他。
黑袍人停下腳步，沙啞反問：“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當然是約書亞和我有事商議，”棕發藍眼的青年看見喬喬，微微皺起眉，“傳聞是真的？你真要建立一個傭兵隊了？”
不等費茲捷勒回答，他冷笑一聲：“很好，我期待好久了。不知道到底是你的隊伍更強，還是我的紅玫瑰更厲害。”
精致的玫瑰金屬胸針在他胸前閃耀著驕傲的光芒。
喬喬發現，他跟瑪麗·貝絲有些相像，而且兩人都是棕發藍眼。
沒想到這位隊長還挺敏銳，一下就捕捉到喬喬眼中的疑惑，挑了挑眉：“有什麽問題嗎？”
“剛才在國王陛下那裏見到了瑪麗·貝絲小姐，她和你……”
紅玫瑰隊長臉色變了變：“她是我表姐。”
喬喬的視線移到他的盾牌上，那上面交叉的長劍和展翅的飛龍在雨後的陽光中銀光閃閃。
修發帶上綴著的寶石裏，也有這個花紋。
“這面盾牌上……”
“是我家族的家徽。”傑克·貝絲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這位小姐你到底想說”什麽。
最後兩個字他沒吐出來，因為他看見了喬喬束發的發帶。
上面綴著的寶石，藍光瑩瑩，通透無比。品質這樣好的冰藍寶石，在貝絲家族的寶庫裏也不多見。
從青年的表情上，喬喬意識到，他認識這條發帶。
果不其然，好半天後，一臉憋屈的藍眼青年仔細打量起喬喬，甚至連費茲捷勒都顧不上。
——如果說剛才喬喬在他眼中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上，現在她就變成了他家家長鄭重介紹的相親對象。
半晌，他才問喬喬：“這條發帶……是大法官給你的？”
喬喬點頭。
“……你要加入費茲捷勒的小隊？”
雖然她們還沒確定隊長是誰，但的確要成為隊友。
喬喬第二次點頭。
這一次，傑克·貝絲露出了吃到蒼蠅的表情。他抽搐著眼角，看看黑袍男，又看看喬喬，又盯著她頭發上的藍色緞帶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勉強道：“我明白了，我會通知家族的。”
“……我覺得你沒有明白。”
傑克·貝絲揮揮手，眉頭皺得能夾死一百只蒼蠅：“總之，現在修還是大法官，是不可能加入你們這支無名小隊的！”
原來他是在擔心這個。
喬喬認為他實在多慮了，他們廟小，哪裏容得下大法官這位大神……雖然，隊伍裏已經有一個大佬就是了。
告別了怒氣沖沖的傑克·貝絲，喬喬又解開了心中一個疑惑。
看來修的確和這個貝絲家族有關，不對，她那麽關心大法官的事做什麽！
喬喬用力搖搖腦袋，對默默盯著她的費茲捷勒提議：“不如一起去雇傭協會總部，把隊伍的事情定下來吧。”
反正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到昨天跟安迪他們約定的時候了。
黑兜帽再次無言地上下晃了晃。
一路上，費茲捷勒幾次欲言又止，終於在看見雇傭協會總部灰白色的石磚時，他下定決心開口：“那位大法官。”
“嗯？”
“他身上有一股異常強大的力量。那股力量比山川還要深厚，比大海還要無窮。”費茲捷勒此時就跟一個苦口婆心的老父親一樣，語重心長對喬喬說，“交友要謹慎，小心被友坑。尤其是女孩子，要保護好自己。”
喬喬：“……”這位老大爺，你還是繼續閉嘴玩你的骨頭去吧。
還好，老大爺費茲捷勒不是多話的人，他更崇尚的是點到為止。踏入雇傭協會永遠熱鬧的大廳時，他已經恢覆了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陰森形象。
有他在，根本沒人敢在他們前進的路線上多待一秒。
因此，不同於其他搶著接任務的雇傭兵擠得灰頭土臉，喬喬跟著費茲捷勒一路輕松地來到大廳西北角。
安迪和莫裏森還有奧爾文已經坐在老位置上等他們。
三人還在玩那個戰鬥棋。
一看到那張五顏六色的格子地圖，喬喬就回憶起被修的商人支配的恐懼。
連費茲捷勒都有點不自在地拽了拽帽檐。
好在他們走近的時候，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
安迪操控著……精靈？甩出一把骰子，對守關的巨龍予以致命一擊。
隨著最大傷害的骰出，手下亡魂無數的巨龍哀嚎一聲，轟然倒地，精靈大搖大擺越過巨龍的屍體，將終點財寶搜刮一空。
喬喬看了眼精靈角色的逆天數值，替之前的自己抱不平：“我們當時怎麽沒有這個角色？”
“這是最新版本裏新增的啦。”贏了兩個男人，安迪看上去非常得意。她甩著小短腿坐在長凳上，哼起輕快的童謠：“除了精靈，還有巨龍，人魚，羽人等強力角色，喬喬姐姐要來一盤嗎？”
“不了不了。”喬喬已經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再強力的角色在非酋手上還是會跟弱雞一樣。
就比如坐在一旁委屈巴巴的奧爾文。剛才那一盤裏，他用盡畢生力氣抽中了人魚，結果不知怎麽回事，在每次扔骰子時，都精準無比地踏入了沙漠地區格子，等好不容易爬到古龍面前時已經奄奄一息，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自然被巨龍一腳踩回起點。
大受打擊的騎士連眼神都黯淡不少，坐在安迪對面，一臉“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麽”的吐魂專用表情。
意猶未盡的安迪又盯上費茲捷勒：“費茲大人，要來一盤嗎？就我們兩，一對一solo。”
在另外三人的目光下，黑兜帽緩慢卻決定地搖動。他甚至推開桌面上鋪開的地圖，伸出五根細長的手指按在中間，沈聲道：“我們來討論一下隊伍的名字。”
如此生硬的轉移話題方式，如果他不是費茲捷勒早就被人嘲笑了。
不過被他帽子下的眼神一掃，莫裏森趕緊壓下上翹的嘴角，手握成拳抵到嘴邊，裝模作樣咳嗽幾聲：“沒錯，是該討論一下了。我提議黃油啤酒！”
看他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就知道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
安迪很是不滿這個沒有格調的名字：“叫猩紅血影怎麽樣？”
喬喬捂額：“你確定叫這個名字有人會雇傭我們？”
“在下提議，叫劍與盾！”奧爾文舉起手。
安迪：“不要。”
莫裏森：“好傻。”
喬喬：“駁回。”
奧爾文：“嗚。”
費茲捷勒的起名水平也沒高到哪裏去：“叫黑薔薇好了。”
……紅玫瑰，黑薔薇，你是來玩對對子嗎？！
討論來，討論去，過了十幾分鐘還是沒有敲定下名字。
最後，費茲捷勒大手一揮，認為這樣太愚蠢了：“這種小事就交給雇傭協會好了。”
喬喬：“雇傭協會還提供這樣的服務？”
雇傭協會壓根沒有這樣的服務。
只是面對兜帽下陰森森的凝視，前臺接待員咽了口口水，求生欲前所未有的強烈：“既然是您的隊伍，那就叫暗影好了。您看如何？”
幾名隊友商量了一會兒，算是接受了這個名字。
但是，在登記隊長時，又來了新的問題。
費茲捷勒往旁邊讓了一步，手掌向上，向接待員介紹：“這是我們的隊長，喬喬。”
他突然來這麽一下，不要說接待員瞪圓了眼睛，喬喬也愕然：“隊長你……”
早就悄悄關註這邊的雇傭兵們一下沸騰起來，七嘴八舌討論起費茲捷勒這麽做的原因。
一大片交談聲如潮水般向前臺湧來，喬喬能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甚至頭頂的視線——
一擡頭，巴洛正蹲在頂上房梁上，低頭沖她打招呼：“喲，真巧啊。”
巧個鬼啦！
“……你怎麽會在這裏？”
巴洛手一勾，便蕩了下來，輕巧落地，順便一腳踹翻那個正在嘀咕“費茲捷勒被女人迷花了眼”的雇傭兵。
在周圍一幹人仰馬翻中，他笑得陽光燦爛，雙手插在褲兜裏。
他今天沒穿戰鬥服裝，亞麻襯衫和長褲，看上去跟鄰家農場裏的拿著草叉堆稻草的小夥沒什麽區別。
在喬喬越加警惕的眼神中，他邁著輕快地步伐走過來，緊貼著她停下，低頭彎腰，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一陣熱氣吹在喬喬敏感的耳廓上，她聽見男人低聲警告：“接下來一個月，別呆在王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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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所能知道的是，王城裏必定有人在幫助辛格。
“否則不可能每次王城護衛隊趕到時，他都提前一步離開了。”
約書亞面色陰沈, 喬喬默默無語。她想到在安西城時辛格越獄的事，那時候她就懷疑有人幫助他了。現在看來, 幫助人還一路熱心地跟到了王城？
從王宮出來後，安迪看看頭頂烏雲, 感嘆道：“沒想到那個弱雞小子這麽能幹。”
莫裏森沒見過辛格，很是好奇這位眾目睽睽之下行刺國王的勇士：“他很弱嗎？”
狂戰士安迪認真回答他：“我差不多能單手把他捶爆吧。”
“哦, 那是挺弱的。”
喬喬：“……”
人家是走輔助藥毒路線的藥劑師啊, 你們不能要求他能跟你們一樣可以扛著一百八十斤的成年男子健步如飛。
還是費茲捷勒靠譜，他將傭金分給眾人後宣布解散。
幾個有意向加入傭兵小隊的隊員主動留了下來，但是費茲捷勒看看快要下雨的天氣, 還是讓眾人先回去休息，明天去雇傭協會總部集合。
奔波了這麽多天，能夠洗個熱水澡躺在松軟的床上就是最大的享受, 再配上外面嘩嘩的雨聲, 一覺醒來, 喬喬渾身疲倦已一掃而空。休息好, 心情也好了許多，就算外面還在下著雨，就算有一隊王宮衛兵前來宣布國王傳訊, 也沒有改變喬喬的好運氣。
不過進入國王寢宮時，喬喬發現，今天被邀請來的只有她和隊長費茲捷勒。
相較於喬喬的驚訝，費茲捷勒顯得很淡定，而且一進去，他就大大方方脫下兜帽，露出英俊消瘦又憂郁的臉孔，還有脖子以下一小塊白色的鎖骨。
見如此奇景，靠在高背椅上的老國王波瀾不驚，倒是旁邊給他端來紅茶的貴族小姐手一抖。
茶托和瓷杯發出嘎啦一聲清脆的聲音。
接觸到老國王和費茲捷勒同時看過去的眼神，棕發藍眼的美女微紅著臉道歉。
喬喬發現她有點眼熟，直到接過對方遞來的紅茶，她才想起來在哪見過這位美女：“貝絲……小姐？”
她記得，之前在騎士比賽的舞會上，對方是約書亞王子的女伴？
瑪麗·貝絲沖她一笑，舉起托盤上的方糖：“需要糖嗎，喬喬小姐。”
得到否定回答後，瑪麗·貝絲又是一笑，放下托盤，轉身走到老國王側後方疊手而站，姿態優雅自然，綴著花邊的長裙擺拖過花紋華麗的地磚，兩相交疊，給人一種頭暈目眩的奢華感。
眼見著年輕貌美的貝絲小姐含情脈脈地註視著老國王，喬喬忍不住一抽嘴角，從靈魂深處發出感嘆：
貴圈真亂。
再一次的，只有她吃驚。
費茲捷勒對此視而不見，表情平靜地給自己的那份裏加了兩塊方糖一點牛奶，用勺子攪了攪，放在一邊。
喬喬默默看了一眼，又悄悄掃了一圈費茲捷勒的身體——
半巫妖應該是不用進食的吧？不然食物全漏出來了？
“咳咳咳。”國王詹姆的輕咳打斷她的思考。
抿一口茶潤了潤嗓子，老國王將茶杯轉手交給瑪麗·貝絲：“這次，多虧了你。”
他是對費茲捷勒說的。
後者戴著黑手套的手指十指交合，支成塔狀端放在翹起的左腿上，身子後仰靠著高背椅，從氣勢上說比國王還像國王：“不用謝。不過，這都三十年過去了，你怎麽還被小輩坑了。”
國王沈著臉，枯瘦如柴的手握成拳頭：“大意了。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不容小覷。”
費茲捷勒輕輕一笑：“你這是承認自己老了？”
“我早就老了，費茲。”頭發花白的國王長嘆一聲，“中毒的時候，我夢見了過去，那些騎馬征戰的日子再也回不去啦。這把老骨頭，在騎馬，估計要在馬背上被顛散了。”
這個時候的他就像任何一個會坐在夕陽裏緬懷過去的老頭子。
而且還是個身體不太好的老頭子。
話說的稍微長了點，就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整個身子都控制不住地蜷成一團，蒼老幹枯的脖子上爆出青筋。看得出這一次中毒讓他元氣大傷。
瑪麗·貝絲連忙蹲下身，用手輕輕拍撫老國王的脊背，年輕的臉上充滿憂慮。
費茲捷勒默默註視著這一幕，好半天，等國王喘息聲稍小，他才略顯無聊地開口：“那你想變成我這個樣子嗎？看在以前情誼的份上，我可以幫你這個忙。”
又是一陣沈默。
國王深深地吸氣，長長地喘息，上下起伏的胸腔裏發出破落風扇的聲音。他按住瑪麗·貝絲的手，緩緩搖了搖頭：“……算了。像你這樣……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得了的。”
費茲捷勒移開目光，看向另一邊地磚，似乎上面的花紋一下吸引住他，讓他情不自禁深陷其中仔細研究。
國王轉向喬喬：“我已經聽約書亞說了。”
喬喬情不自禁挺直脊背。
“……加蘭朵……”老國王低下眼，攤開手。他的掌心布滿淩厲的溝壑，在指關節的地方還有厚厚的老繭，是年輕時四處征戰留下的痕跡，“是我對不起她們母子。”
“……那國王陛下，打算怎麽處置辛格？”
費茲捷勒註視地磚的目光動了動。
國王詹姆渾濁的紫色眼睛轉了轉，慢慢掀起眼皮，看向她：“你放心，我不會拿他怎麽樣。”
老人忽然冷笑起來：“他背後的人可不簡單。”
從國王寢宮出來時，外面的雨剛停止，空氣中充滿雨後特殊的泥腥味。
費茲捷勒重新扣上兜帽，垂著頭，不緊不慢地走在主幹道中央，後面跟著的侍從想提醒他，又不敢出聲，一張塗著白粉的臉硬生生憋成了紅石榴。
喬喬跟在他身後，還在想國王那句“背後的人不簡單”，能得到一國之主這樣的評價，這樣的人沒幾個吧。
一雙紫色的下垂眼從眼前閃過。
喬喬知道自己的懷疑沒有根據，但不是都說，女人的直覺一直都很準麽。
前面黑袍猛地一停，她這才回過神，急忙停下，探出頭，發現正是塞恩大主教！
除了大主教那張悲天憫人又完美無匹的俊臉，旁邊還有傑西卡公主和一位喬喬沒見過的中年美婦。
旁邊侍從已經彎腰行禮：“皇後殿下，公主殿下，主教大人。”
原來這就是星辰帝國的現任皇後。
看他們的方向，正是往國王寢宮而去。
而現在那裏面，除了老國王本人，還有他的情婦之一瑪麗·貝絲。
內侍很是為難地開口提醒皇後：“殿下……貝絲小姐也在。”
聽見這句話，皇後腳一停，看向塞恩大主教和她的女兒：“那我就不過去了。傑西卡，你和塞恩大主教一起吧。”
“好的，母親。”
看她們習以為常的對話口吻，喬喬對老國王心生佩服：修算什麽，大主教算什麽，這位才是諸多男人的夢想。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甚至紅旗還會主動給彩旗挪開位置。
皇後沖費茲捷勒和喬喬微微頷首，隨即拎著裙擺轉身離開，塞恩則望著喬喬微笑：“伊迪絲已經前往真理法庭，之後可能會麻煩兩位前去作為證人出庭。”
“我們會等真理法庭的通知。”費茲捷勒微微一側身，有意無意間，正好擋住塞恩看向喬喬的視線。
這讓大主教終於擡起眼，正眼看向這位黑袍人：“費茲捷勒大人，久聞大名。”
“彼此彼此。”費茲捷勒啞聲回答，態度卻算不上友好，“如果無事，我們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傑西卡公主卻伸出手，攔住費茲捷勒的去路。
小公主擰起纖細的眉毛，很是不滿地瞪著費茲捷勒的兜帽：“你怎麽回事？見到大主教都不行禮的嗎？”
“傑西卡。”塞恩大主教含笑喊了一聲公主的名字，讓後者立刻乖順下去。
隨後，他看向費茲捷勒，再次頷首致歉：“抱歉。”
大主教向一名雇傭兵道歉？
這個事實讓小公主和一旁的王宮內侍都睜大眼睛。
更叫小公主不滿的是，那名雇傭兵還就坦然接受了，甚至連一句“無事”都沒有就徑直離開了！
氣得她還想追過去找他理論，卻被塞恩攔住。
面對心上人那雙神秘溫和的眼睛，傑西卡咬了咬下唇：“為什麽？”
大主教位比國王，那名雇傭兵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平民，這其中的地位差距足以讓那個無禮的黑袍男得到兩條腿的教訓。
塞恩靜靜盯著那道漸行漸遠的黑袍，眼底的紫色悄然變深：“走吧，我們去見國王陛下。”
直到再也聽不見小公主和大主教的腳步聲，喬喬這才加快步伐，追上前面的費茲捷勒，避開內侍小聲詢問：“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費茲捷勒搖搖頭：“我不清楚。”
“不過，”稍停片刻，他又反過來對喬喬發出警告，“這個男人很危險。你最好不要和他扯上關系。”
塞恩危險她是早就知道的，喬喬好奇的是費茲捷勒如何看出來這一點。
面對這個問題，活了快兩百年的老骨頭低低一笑：“活了這麽久，沒別的優點，只是見到人較多，自然能分辨。”
按照他的說法，塞恩此人放在魔法帝國時代，那就是妥妥的黑魔法師。
當然，這裏的黑魔法師不是指修行黑暗魔法的人。實際上，任何一位魔法師都有可能被稱為黑魔法師。
“魔法本身並無好壞，正義和邪惡全都來自運用魔法的人。”已經能看見王宮的大門了，費茲捷勒的腳步終於稍稍加快了一點，“我曾經見過一位光明魔法師，只會使用光明魔法。但他的名字，足以讓最調皮的嬰孩停下啼哭。”
離大門越近，那道石門下的人影就看得越清晰。
除了王宮守衛，還有約書亞王子，以及他身邊站的……
紅玫瑰小隊隊長？
喬喬挑眉，看見這兩人在一起她毫不驚訝。
一個是玫瑰狂魔，一個胸前戴著玫瑰胸針隊伍名字也以此為命名，說這兩人不認識才比較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怎麽到哪都能碰到這位隊長……他不會是暗戀費茲捷勒一直偷偷摸摸跟蹤他吧？
和通常的暗戀者一樣，費茲捷勒一出現，紅玫瑰的隊長就捕捉到他的黑影。這位年輕人停下和王子的交談，轉身面朝這位離他越來越近的對手：“費茲捷勒？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一次，費茲捷勒沒有無視他。
黑袍人停下腳步，沙啞反問：“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當然是約書亞和我有事商議，”棕發藍眼的青年看見喬喬，微微皺起眉，“傳聞是真的？你真要建立一個傭兵隊了？”
不等費茲捷勒回答，他冷笑一聲：“很好，我期待好久了。不知道到底是你的隊伍更強，還是我的紅玫瑰更厲害。”
精致的玫瑰金屬胸針在他胸前閃耀著驕傲的光芒。
喬喬發現，他跟瑪麗·貝絲有些相像，而且兩人都是棕發藍眼。
沒想到這位隊長還挺敏銳，一下就捕捉到喬喬眼中的疑惑，挑了挑眉：“有什麽問題嗎？”
“剛才在國王陛下那裏見到了瑪麗·貝絲小姐，她和你……”
紅玫瑰隊長臉色變了變：“她是我表姐。”
喬喬的視線移到他的盾牌上，那上面交叉的長劍和展翅的飛龍在雨後的陽光中銀光閃閃。
修發帶上綴著的寶石裏，也有這個花紋。
“這面盾牌上……”
“是我家族的家徽。”傑克·貝絲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這位小姐你到底想說”什麽。
最後兩個字他沒吐出來，因為他看見了喬喬束發的發帶。
上面綴著的寶石，藍光瑩瑩，通透無比。品質這樣好的冰藍寶石，在貝絲家族的寶庫裏也不多見。
從青年的表情上，喬喬意識到，他認識這條發帶。
果不其然，好半天後，一臉憋屈的藍眼青年仔細打量起喬喬，甚至連費茲捷勒都顧不上。
——如果說剛才喬喬在他眼中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上，現在她就變成了他家家長鄭重介紹的相親對象。
半晌，他才問喬喬：“這條發帶……是大法官給你的？”
喬喬點頭。
“……你要加入費茲捷勒的小隊？”
雖然她們還沒確定隊長是誰，但的確要成為隊友。
喬喬第二次點頭。
這一次，傑克·貝絲露出了吃到蒼蠅的表情。他抽搐著眼角，看看黑袍男，又看看喬喬，又盯著她頭發上的藍色緞帶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勉強道：“我明白了，我會通知家族的。”
“……我覺得你沒有明白。”
傑克·貝絲揮揮手，眉頭皺得能夾死一百只蒼蠅：“總之，現在修還是大法官，是不可能加入你們這支無名小隊的！”
原來他是在擔心這個。
喬喬認為他實在多慮了，他們廟小，哪裏容得下大法官這位大神……雖然，隊伍裏已經有一個大佬就是了。
告別了怒氣沖沖的傑克·貝絲，喬喬又解開了心中一個疑惑。
看來修的確和這個貝絲家族有關，不對，她那麽關心大法官的事做什麽！
喬喬用力搖搖腦袋，對默默盯著她的費茲捷勒提議：“不如一起去雇傭協會總部，把隊伍的事情定下來吧。”
反正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到昨天跟安迪他們約定的時候了。
黑兜帽再次無言地上下晃了晃。
一路上，費茲捷勒幾次欲言又止，終於在看見雇傭協會總部灰白色的石磚時，他下定決心開口：“那位大法官。”
“嗯？”
“他身上有一股異常強大的力量。那股力量比山川還要深厚，比大海還要無窮。”費茲捷勒此時就跟一個苦口婆心的老父親一樣，語重心長對喬喬說，“交友要謹慎，小心被友坑。尤其是女孩子，要保護好自己。”
喬喬：“……”這位老大爺，你還是繼續閉嘴玩你的骨頭去吧。
還好，老大爺費茲捷勒不是多話的人，他更崇尚的是點到為止。踏入雇傭協會永遠熱鬧的大廳時，他已經恢覆了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陰森形象。
有他在，根本沒人敢在他們前進的路線上多待一秒。
因此，不同於其他搶著接任務的雇傭兵擠得灰頭土臉，喬喬跟著費茲捷勒一路輕松地來到大廳西北角。
安迪和莫裏森還有奧爾文已經坐在老位置上等他們。
三人還在玩那個戰鬥棋。
一看到那張五顏六色的格子地圖，喬喬就回憶起被修的商人支配的恐懼。
連費茲捷勒都有點不自在地拽了拽帽檐。
好在他們走近的時候，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
安迪操控著……精靈？甩出一把骰子，對守關的巨龍予以致命一擊。
隨著最大傷害的骰出，手下亡魂無數的巨龍哀嚎一聲，轟然倒地，精靈大搖大擺越過巨龍的屍體，將終點財寶搜刮一空。
喬喬看了眼精靈角色的逆天數值，替之前的自己抱不平：“我們當時怎麽沒有這個角色？”
“這是最新版本裏新增的啦。”贏了兩個男人，安迪看上去非常得意。她甩著小短腿坐在長凳上，哼起輕快的童謠：“除了精靈，還有巨龍，人魚，羽人等強力角色，喬喬姐姐要來一盤嗎？”
“不了不了。”喬喬已經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再強力的角色在非酋手上還是會跟弱雞一樣。
就比如坐在一旁委屈巴巴的奧爾文。剛才那一盤裏，他用盡畢生力氣抽中了人魚，結果不知怎麽回事，在每次扔骰子時，都精準無比地踏入了沙漠地區格子，等好不容易爬到古龍面前時已經奄奄一息，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自然被巨龍一腳踩回起點。
大受打擊的騎士連眼神都黯淡不少，坐在安迪對面，一臉“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麽”的吐魂專用表情。
意猶未盡的安迪又盯上費茲捷勒：“費茲大人，要來一盤嗎？就我們兩，一對一solo。”
在另外三人的目光下，黑兜帽緩慢卻決定地搖動。他甚至推開桌面上鋪開的地圖，伸出五根細長的手指按在中間，沈聲道：“我們來討論一下隊伍的名字。”
如此生硬的轉移話題方式，如果他不是費茲捷勒早就被人嘲笑了。
不過被他帽子下的眼神一掃，莫裏森趕緊壓下上翹的嘴角，手握成拳抵到嘴邊，裝模作樣咳嗽幾聲：“沒錯，是該討論一下了。我提議黃油啤酒！”
看他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就知道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
安迪很是不滿這個沒有格調的名字：“叫猩紅血影怎麽樣？”
喬喬捂額：“你確定叫這個名字有人會雇傭我們？”
“在下提議，叫劍與盾！”奧爾文舉起手。
安迪：“不要。”
莫裏森：“好傻。”
喬喬：“駁回。”
奧爾文：“嗚。”
費茲捷勒的起名水平也沒高到哪裏去：“叫黑薔薇好了。”
……紅玫瑰，黑薔薇，你是來玩對對子嗎？！
討論來，討論去，過了十幾分鐘還是沒有敲定下名字。
最後，費茲捷勒大手一揮，認為這樣太愚蠢了：“這種小事就交給雇傭協會好了。”
喬喬：“雇傭協會還提供這樣的服務？”
雇傭協會壓根沒有這樣的服務。
只是面對兜帽下陰森森的凝視，前臺接待員咽了口口水，求生欲前所未有的強烈：“既然是您的隊伍，那就叫暗影好了。您看如何？”
幾名隊友商量了一會兒，算是接受了這個名字。
但是，在登記隊長時，又來了新的問題。
費茲捷勒往旁邊讓了一步，手掌向上，向接待員介紹：“這是我們的隊長，喬喬。”
他突然來這麽一下，不要說接待員瞪圓了眼睛，喬喬也愕然：“隊長你……”
早就悄悄關註這邊的雇傭兵們一下沸騰起來，七嘴八舌討論起費茲捷勒這麽做的原因。
一大片交談聲如潮水般向前臺湧來，喬喬能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甚至頭頂的視線——
一擡頭，巴洛正蹲在頂上房梁上，低頭沖她打招呼：“喲，真巧啊。”
巧個鬼啦！
“……你怎麽會在這裏？”
巴洛手一勾，便蕩了下來，輕巧落地，順便一腳踹翻那個正在嘀咕“費茲捷勒被女人迷花了眼”的雇傭兵。
在周圍一幹人仰馬翻中，他笑得陽光燦爛，雙手插在褲兜裏。
他今天沒穿戰鬥服裝，亞麻襯衫和長褲，看上去跟鄰家農場裏的拿著草叉堆稻草的小夥沒什麽區別。
在喬喬越加警惕的眼神中，他邁著輕快地步伐走過來，緊貼著她停下，低頭彎腰，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一陣熱氣吹在喬喬敏感的耳廓上，她聽見男人低聲警告：“接下來一個月，別呆在王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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