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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攥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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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不幼稚啊?”

嘴上這麽說, 祁飛還是跟著夏正行去了游樂園。

其實不遠,走十幾分鐘就能到。

劉雲家小區對面有一片湖區游樂園。

近幾年環著湖建起來的,名字也很簡單明了, 就叫湖畔游樂園。

游樂沒有專門的游樂園那麽豐富,但勝在湖水很美。

確實是個適合晚上遛彎兒的地方。

吃完飯後沿著湖水走走散散心。

園子裏最多的就是小孩兒。個個牽著個氣球飛奔,就跟放風箏似的。

有個小孩兒跑到半途突然哭了。

“媽,為什麽我的氣球沒讓我飛起來啊?我看電視上都能飛起來的。”

小孩兒一邊哭一邊跺腳。

“我看電視上氣球還能帶著屋子飛起來。”

媽媽氣得頭都大了, 把孩子抱起來飛快地離開人群。

“要不要買個氣球?”

夏正行看向祁飛。

“你是不是也想飛起來?”

祁飛擡頭。

“班長,想想你今年多大了?”

“和你一樣, 也就...”

夏正行順著祁飛的話往下說。

“四歲。”

祁飛笑得腦袋疼。

湖畔游樂園有湖畔游樂園的好處,起碼沒有什麽高空拋物的危險游戲。

整個園子裏最刺激的項目就是海盜船。

這讓祁飛的神經放松了不少。

剛說到氣球, 就有一個小販抓著一大把氣球走過來。

有透明的氣球,也有紮成各種動畫人物的氣球。

一群小孩兒尖叫著跑過去。

祁飛和夏正行這兩個四歲的也跟著走過去。

老板吆喝起來。

“要個什麽顏色的,你們還可以定制!”

“我要孫悟空!”

有個小孩兒大聲喊。

祁飛側過頭, 發現夏正行竟然真得在仔細挑。

“有你認得的卡通人物嗎?”

祁飛看了一通, 只認出了頭上有兩個角的。

“這是喜羊羊!”

老板指著氣球上的兩個角。

祁飛看著皺起眉。

紮得實在是太抽象了, 看上去更像是喜牛牛。

“你要哪個?”

夏正行轉身問道。

“反正不要喜牛牛。”

“來兩個小豬佩奇?”

“行。”

祁飛對小豬佩奇有印象, 吃過這個牌子做的棒棒糖。

“確定這是小豬嗎?”

祁飛拿到氣球後,對胖嘟嘟的豬產生懷疑。

“這小豬長得太...”

祁飛用手指著氣球的臉。

“滄桑了。”

“那怎麽辦?”

夏正行笑起來。

“錢都交了。”

“那行。”

祁飛點頭。

“我盡量想象它是一頭小豬崽。”

正說著, 湖邊發出一陣驚嘆。

人群紛紛往下湧。

他倆也跟著去看熱鬧。

原來是湖裏游來了一座畫舫, 四處繞著古色古香的花燈,在夜色中如同一船游蕩的夜明珠。

“選我,選我!”

一群人異口同聲著。

“選什麽呢?”

祁飛問道。

“畫舫不是商用的,所以不能花錢上船。”

夏正行跟祁飛一起並排站在湖水邊。

“船上的工作人員看眼緣挑人上船。”

“是嘛?”

祁飛擡起手跟著其他人一起喊。

“選我!”

夏正行跟著開口。

“選我們!”

船靠岸, 工作人員提著手燈籠走上來。

“剛剛誰說得‘選我們’?”

夏正行擡起手上的氣球,所有人的眼光刷拉朝他和祁飛圍過來。

“男女朋友?”

工作人員盯著祁飛。

“現在...”

夏正行也盯著祁飛。

“努力中。”

祁飛拿著氣球的手一楞。

工作人員掃視著他倆,從祁飛的臉掃到夏正行的臉。

“上船吧。”

人群裏傳來羨慕的聲音。

“我們也是情侶,選我們,選我們!”

“又不是選情侶。”

工作人員打著個燈籠繼續在人群裏挑。

選中了三個女學生,還有一家四口。

不算船上的工作人員,總共也就九個人上了船。

船槳在水流聲中劃動起來。

祁飛和夏正行面對面坐著,每個位置下都有腳踏船槳。

“原來是這麽發力的。”

祁飛把腳踏上去。

“你踩左邊,我踩右邊。”

夏正行腿太長了,畫舫上的位置顯得略顯擁擠。

踩下腳踏,船槳的“咯噔咯噔”聲捎帶著水流聲從下往上傳。

工作人員提著燈籠給船上的人發果盤和糕點。

他們都穿著漢服,還真有點兒古色古香的意思。

風吹過來拍在臉上,帶著湖水潮濕的氣味。

“冷不冷?”

夏正行伸長手,捏了一下祁飛的左手。

“還行。”

祁飛下意識地想收回自己的手。

左手腕有傷。

祁飛把手塞回自己的口袋。

她松了口氣。

幸好現在是晚上。

三個女學生坐在了夏正行身後的椅子上,聊著明星,眼神卻若有若無地看向夏正行。

“你們剛剛看見前面那男孩兒了嗎,我的媽,有點兒帥啊。”

“帥又怎樣,人家有女朋友了。”

“他不是說還不是嗎?”

“你傻不傻啊?你看看他們倆之間那氣氛。”

祁飛聽在耳朵裏,覺得好笑。

她和夏正行能有什麽氣氛?

手裏都拿著小豬佩奇的氣氛嗎?

還是過分滄桑的佩奇。

應該算是大豬佩奇。

手機在兜裏響起。

祁飛掏出來,屏幕上顯示著陌生來電。

祁飛劃動屏幕到紅色的區域,直接給掛了。

“不接?”

夏正行問。

“不認識。”

祁飛總共也不認得幾個人。

“不接。”

對面三個女孩兒還在聊,其中一個不顧其他兩個的阻礙,站起身。

拿著自己的手機朝祁飛和夏正行走來。

祁飛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咧著嘴看熱鬧。

“那個...”

女孩兒的手指在手機屏幕表面來回蹭,她走到夏正行身旁。

“能加個微信嗎?”

熱鬧還沒看個開頭,祁飛的手機又響起。

來電顯示依舊是陌生電話。

誰這麽執著?

祁飛想起黃豆剛剛換了電話。

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了一秒,最終是接了。

“餵...”

手機另一端傳來熟悉的聲音。

祁飛的手一僵。

夏正行註意到祁飛的異常。

“怎麽了?”

要微信的女孩兒識相地拿著手機站在一旁。

祁飛看著夏正行,把手機開免提。

江晴天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過來,飄散在江面上。

“祁飛,你怎麽這會兒才接我電話?”

“我媽剛剛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我爸也是...”

江晴天那頭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

“你是不是把我們電話加了黑名單?”

“是。”

祁飛直截了當地打斷對面的絮絮叨叨。

“什麽事?”

“你就不能讓我說完?”

江晴天說著。

“這不是高考完了嗎,對了...”

她補充了一句。

“你也不用高考。”

“說重點。”

祁飛皺起眉。

“重點就是...”

江晴天賣了三秒的關子。

“這個暑假我爸準備帶我們出國玩兒,他讓我打電話給你...”

緊接著江晴天輕聲嘟囔了一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病,非得讓我來跟你說...”

“不去。”

“我知道你不去,早就跟他說了。”

江晴天不耐煩地說著。

“但是他說你不去的話我們也不能去,要不你就跟著...”

“不去。”

祁飛打斷江晴天的話,手指摁向掛電話的鍵上。

“祁飛你什麽意思啊,我們家欠你啊?”

江晴天在電話另一頭大喊。

“你不去這個暑假能幹什麽?”

“不...”

祁飛沒能說完話。

夏正行伸長手,從她手上拿走手機。

“她跟我在一起。”

“你...”

電話另一頭傳來長久的沈默,許久後蹦出一句。

“你誰啊?”

夏正看向祁飛。

祁飛疑惑地挑眉。

“祁飛的男朋友。”

說這話的時候,夏正行繼續盯著祁飛。

祁飛移開視線。

問夏正行要微信的女孩兒本來還站在一邊等著,聽到這話後悻悻低下頭,轉身走回位置,接受另外兩個人幸災樂禍的目光。

“都跟你說了,這麽帥怎麽可能沒女朋友?”

祁飛伸長手把手機拿回來。

江晴天的聲音被摁滅。

“靠。”

摁完後祁飛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夏正行。

男朋友三個字在祁飛心裏打轉。

‘祁飛的男朋友’。

祁飛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名字會跟男朋友這三個字聯系在一起。

‘祁飛’不奇怪,‘男朋友’也不奇怪。

但是‘祁飛的男朋友’就顯得很奇怪。

比她手上牽著的大豬佩奇還奇怪。

“祁飛...”

夏正行的聲音傳來。

“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

祁飛擡起頭,回答得很快。

靠。

“就...”

祁飛用手摸著自己的後脖子。

“不適應。”

心臟某個地方跳得太快的不適應。

他倆從游樂園逛了一圈回去,劉雲還沒有回家,看來她是真放開了玩兒去了。

隔天開店都是祁飛和夏正行去開的。

祁飛一邊打開門一邊拍了拍店鋪的窗戶。

“老板真不要你了。”

大白天的還是暑假,估計人都出去旅游去了。

本來就沒幾個生意,現在直接抹零。

好不容易來了搖鈴聲,祁飛擡頭一看。

是小汪。

它扭著個屁股興致勃勃地擠進門湊熱鬧。

夏正行拿著賬本從後門的小倉庫裏走出來。

小汪一個飛躍,撲騰到他腳上。

“你怎麽這麽招狗子喜歡?”

祁飛看向夏正行。

夏正行笑起來,祁飛看著他彎下的眼角,想起上次拿手指觸摸的感覺。

怎麽能有人的笑這麽特別...

祁飛拿起筆在本子上畫了兩個弧度,卻怎麽也畫不出夏正行的那種感覺。

夏正行湊近身。

“你在畫什麽,豌豆?”

“什麽?”

祁飛用胳膊把本子遮上。

“有沒有點藝術細胞啊,這是豌豆嗎,這是兩條龍。”

“行,你說龍就是龍。”

十點左右,劉雲終於來接班,一臉疲倦,頭發絲兒帶著股甜酒味。

“那群小娘們兒非拉著不準我走,我到現在還暈著呢,昨天晚上紅的白的不知道喝了多少。“

“要不我們再幫你看會兒?”

祁飛看著劉雲這副樣子不放心。

等會兒哪個客人撞上門來,指不定能被嚇跑。

“沒事沒事。”

劉雲陽搖手。

“你們這些小年輕就去幹小年輕的事兒,反正店裏也沒幾個毛人,我休息休息。”

小汪屁顛屁顛地率先擠出玻璃門。

劉雲一個彎腰。

“你跟著他們幹什麽,你留下來陪我。”

嚇得小汪緊縮尾巴,立馬從祁飛和夏正行間鉆了出去。

比看見閻王還激動。

“等等,我回去拿個東西。”

夏正行轉身回到店裏。

再出來時,他手裏多了倆氣球。

大豬佩奇。

“你拿它幹什麽?”

祁飛接過氣球。

昨天晚上拎著已經夠丟人了,大白天的還拎著呢。

小汪好奇地看著祁飛手上飄來飄去的氣球,汪了一聲。

“來來來。”

祁飛蹲下身,把氣球懟到小汪圓溜溜的鼻頭前。

“都說豬和狗是好朋友,你看看你認得這只豬是誰嗎?”

不是有句成語怎麽說來著...

豬朋狗友。

佩奇盯著小汪,小汪也盯著佩奇。

小汪瞇上眼睛,擡起爪子用力拍了拍氣球。

“你看...”

祁飛站起身。

“就連小汪都嫌棄它。”

夏正行看著她笑起來。

他倆慢慢在藝術區裏晃悠,雖然祁飛也算是在這生活了好長一段時間,但從沒有這麽仔細地看過藝術區。

一人一只佩奇,身後還跟著個小汪。

高調到周圍游人都在看他們。

“原來藝術區這麽大。”

祁飛和夏正行繞到雕塑群,好多人擡著頭拍雕塑。

雕塑有石頭做的,也有鋼鐵做的。

大多數都是後現代風。

走著走著,竟然遇到和他們一樣牽著氣球的。

對方是個六七歲的小孩,沒什麽可驕傲的。

他似乎也感應到了同類的氣息,拎著手上的氣球,疑惑了看了看自己的氣球,又看了看他們手上的氣球。

他伸出小手,指著祁飛手上的氣球。

“小豬。”

祁飛感覺自己得說點什麽好禮尚往來。

於是她指著小孩兒的氣球。

“喜牛牛。”

能把羊做成牛的,顯然這小孩兒也是在昨天那老板手底下買的氣球。

“喜牛牛是什麽?”

小男孩兒楞了三秒,用手指著氣球。

“這是喜羊羊。”

“你怎麽能認錯喜羊羊呢!”

小男孩兒開始跺腳,為自己的偶像被認錯而焦急。

“別激動。”

祁飛彎下身,把自己的氣球湊到小男孩兒跟前。

“你說這豬是哪個動畫人物?”

小男孩的註意力成功被轉移,盯著氣球用力瞪。

“豬八戒...”

“行,我們算是扯平了。”

祁飛把氣球收回來。

小男孩不多久就被他的爺爺給喊走了,拿著他的喜牛牛跑得飛快。

“你站那,我給你拍照。”

祁飛拿起手機朝夏正行說。

“正好那沒人。”

夏正行走到祁飛指的雕塑下,乖巧地配合著。

祁飛打開手機攝像頭,找好地平線,按下快門。

人長得好看就是好,無論背景是什麽拍出來效果都能賞心悅目。

祁飛盯了照片半天還是覺得有點怪。

“你有沒有覺得哪怪怪的?”

祁飛把照片給夏正行看。

“早知道就不應該讓你拿著這氣球,破壞了整體氣氛。”

大豬佩奇搶了後現代的戲。

祁飛正低頭放大圖片,夏正行突然喊她。

“祁飛。”

祁飛下意識地擡起頭。

在此之前,夏正行拿著手機繞過她的脖子,和她站成一排。

“哢嚓”一聲。

手機攝像頭裏留下了他們兩個人擡眼的模樣。

一個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拍成什麽鬼樣子。

夏正行笑著收回手機。

“等會傳給你。”

小汪拼命地汪,好像在怪他們冷落了它。

“行行行,也給你來一張。”

祁飛蹲下身,對著小汪的鼻頭來了個三連拍。

拍完後看向手機屏幕,祁飛捏住小汪的耳朵。

“你還挺上鏡。”

小汪驕傲地昂起腦袋。

祁飛把手上的氣球紮在小汪驕傲的腦袋上。

他們從藝術區再繞了一圈,從路口走向商業區。

商業區的人明顯多了不知道幾倍。

五湖四海的口音都有,大多都是來購物和吃飯的。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上次一起來吃飯的輕食店。

路過門前時,祁飛只想加快步伐趕緊離開。

畢竟在這裏並沒有留下什麽好的回憶。

小汪搖著尾巴用力地汪了幾聲。

氣球飄在它的腦袋上,小汪跑起來,氣球也跟著一晃一晃。

好幾個游客都拿著手機對著它拍。

看起來像是佩奇要帶小汪飛天。

輕食店的老板打開門,明顯是看到了他們,他揚起手。

“考完了來吃飯啊?”

“剛吃過。”

夏正行應聲。

“下次再來這吃。”

祁飛沈默著沒有說話,她看著小汪頭上飄來飄去的氣球,只想快點離開。

“最近生意不行啊。”

老板嘆了口氣。

“都怪上次那幾個痞子流氓...沒事在店樓頂上起什麽內訌啊?”

老板的說話聲在祁飛的耳邊茫然的流淌,左手腕也因為他的說話聲而開始疼痛起來。

“你說他們起內訌也就算了,至於把人從3樓推下來嗎,人正好砸在我店門口,以後還有誰敢來吃飯。”

“起內訌?”

夏正行擡起頭,說話聲越來越凝重。

“哪幾個人?”

“就是經常去你媽那兒找麻煩那四個人,煩都煩死了,別讓我再看見他們,看一次打一次。”

頭開始疼,祁飛率先離開。

再站在那兒她都害怕自己能聞到地上的血腥味。

小汪追上來,身後的氣球直飄。

喉嚨有些發緊。

但願夏正行不會發現任何的異常。

小汪跑到祁飛身前,“汪汪”直叫。

也不知道在興奮些什麽。

太陽穴跳著疼,身後傳來腳步聲。

祁飛的心跳越來越快,幾乎要從喉嚨眼兒裏蹦出來。

也就在那一剎那,祁飛的左手腕被溫熱給拽住。

“祁飛。”

祁飛擡起頭,發現夏正行的眼裏很平靜。

但是那種暴風雨沖刷過後的平靜。

夏正行拉開祁飛的袖子,看到了破開皮肉、還沒有完全恢覆的手腕。

“為什麽不告訴我?”

祁飛沒有應聲,抽回自己的手腕。

她立馬回頭,徑直往劉雲的店裏走回去。

逃一樣。

“怎麽回來了?”

劉雲拿著筆在本上寫寫畫畫店。

店裏有三四個客人在參觀展品。

這讓祁飛放松了一些。

該怎麽跟夏正行解釋。

祁飛把手塞進口袋裏。

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借口,沒有幾個是靠譜的。

平時非常有自己想法的腦子完全開始裝死。

“夏正行呢?”

劉雲問出口。

“他沒跟你一起回來?”

思緒被打斷。

門外傳來風鈴身。

祁飛背一下挺直,她轉過頭。

不是夏正行,而是腦袋上掛著個氣球的小汪。

小汪腦袋上的氣球卡在了玻璃窗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它怎麽晃都晃不下來,也跟著卡在了門外,用腦袋頂門。

劉雲走出去開門,店裏的客人都在笑。

“老板娘,你這狗子真可愛啊,什麽品種的?”

“柴犬。”

祁飛看著玻璃門外空蕩的街道發呆。

夏正行為什麽還沒有回來。

一直到晚上劉雲帶著祁飛回家,夏正行還是沒有出現。

劉雲也不著急,反而慢慢悠悠地在忙晚飯。

“劉姐,要不我出去找找他?”

祁飛走下樓梯,心跳得沒有節奏。

“不用。”

劉雲擺手。

“他能有什麽事兒啊,都這麽大個人了用不著擔心。”

祁飛還想往外走,但是劉雲叫住她。

“正好,你來幫我切切胡蘿蔔。”

祁飛走回廚房。

三根不粗不細的胡蘿蔔躺在案板上,祁飛接過劉雲遞給她的水果刀,習慣性地用手反拿。

一想到這是切菜,又把刀柄正過來。

“你刀功這麽好啊?”

劉雲轉過頭。

祁飛下意識地放慢切蘿蔔的速度。

“你練過吧?”

劉雲嘖嘖讚嘆。

“這切得這也切的太好了...”

就三根蘿蔔,沒多長時間就弄好了。

手機傳來通訊聲,祁飛以為是夏正行,立刻掏出手機,結果是黃豆。

“餵?”

祁飛拿起手機走到廚房外。

黃豆的聲音混合著風聲的喧囂從手機裏傳過來。

“那個胖子沒死,住在醫院呢。”

三秒的沈默後,祁飛這才開口。

“啊...”

“啊什麽啊?”

黃豆吼出聲。

“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過得多提心吊膽,生怕有人把你給抓到局子裏,我都準備讓老李給你收拾收拾帶你逃走。”

黃豆那兒的風聲變小。

“其實也是...就三樓,摔也摔不死。”

祁飛低下頭,握緊口袋裏的刀柄。

“其他人呢,他們應該猜到我是誰了...“

“我也在擔心這個。”

黃豆的聲音好像從一個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估摸著他們自己案底不少,不太可能會跑到警察局去報警,要真去了他們自己也得進去。”

黃豆的聲音停頓了一秒。

“無論如何...祁飛,你最近小心點兒。”

“好。”

祁飛掛斷電話。

“誰啊?”

劉雲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

“正行嗎?”

“不是。”

說到夏正行,祁飛就給夏正行打了個電話。

結果一直無人接聽。

一直到祁飛和劉雲吃完晚飯,夏正行依舊沒有回來。

劉雲這才開始上心。

“這臭小子,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真當高考之後就不要過日子了。”

不知道為什麽牙開始疼起來,回到房間後祁飛從抽屜裏掏出棒棒糖含在嘴裏。

企圖把不怎麽平穩的心跳聲給壓回去。

蘋果味散開後,焦慮沒有變少。

時間過得昏昏沈沈,祁飛躺在床上留意著樓下的動靜。

她閉上眼睛,陷入了半夢半醒。

祁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睡,她似乎還能聽見窗外的風聲。

於是夢境裏也連帶上風聲,黑白和紅色慢慢融合。

有人的尖叫聲,有哭聲,最後場景又定格到輕食店的三樓。

胖子的身體從半空中摔落下去,如同麻袋一樣砸在了地上。

“砰”得一聲,祁飛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拽入海底。

她睜開眼睛,立刻從床上坐直,大口地喘氣。

“怎麽回事兒?”

樓底下傳來劉雲的吼叫聲,語氣裏帶著不可思議。

祁飛推開門下樓。

劉雲已經披上了外套,抖著手拿鑰匙。

“怎麽了?”

祁飛頭一次看見劉雲這麽驚慌的神情。

“夏正行...”

劉雲的聲音也在顫抖。

“警察局的人剛剛打電話給我,說夏正行在他們那兒。”

祁飛的腦子裏像是有人開了一槍,“轟”得只剩下凝固的黑色。

祁飛和劉雲都匆忙鉆進車,一路上半句話都沒有,車廂裏安靜到可怕。

祁飛的太陽穴跳得厲害。

她靠在椅背上,緊緊地盯著窗外的夜色。

夏正行到底幹了什麽。

下車時已經晚上11點了,警察局裏亮著燈,傳來嘈雜的喊叫聲。

“我說了!是他打我們,不是我們打他!你們聽不懂人話呢,他身上的傷都是自己弄出來的!”

祁飛皺起眉,是那幾個痞子的聲音。

“這小子跟我們殺了他親爹一樣來堵我們,你沒看見我們身上的傷嗎,被他打成這樣你們看不見啊?”

祁飛直接跑進去,劉雲也大步跑起來。

“夏正行...”

祁飛喊著走進去,卻在看到夏正行後整個人僵住。

夏正行坐在椅子上,渾身都是血,聽到有人在喊,他擡起眼,眼裏全都是冷漠。

看到是祁飛後,眼神卻又亮了起來。

“我沒事。”

他立馬對著祁飛開口。

“沒事兒什麽沒事兒?”

警察按著夏正行的肩膀讓他坐下。

“你們三個痞子,案底比我們這兒的墻都要厚,你們還好意思圍攻人家一個剛剛高考完的學生?你們很驕傲是不是?”

“我都說了。”

染黃毛的大聲喊。

“是他動的手,你沒看到當時那場景,他就是要殺了我們,他媽的你們怎麽就聽不懂人話?”

“再說一個臟字試試?”

警察拿著手裏的本子卷成一個筒,指向痞子。

“是不是還想再多蹲幾天啊?”

看到夏正行身上的傷後,冰涼氣不可抑制地爬上祁飛的後背。

她立馬轉過頭看向三個痞子,眼睛裏爬上了陰寒。

“我就奇怪了,最近是水逆嗎,前幾天胖子才進了醫院,現在你們還不相信我們,真得是這小子...”

平頭說到了一半突然卡住。

他皺起眉看向祁飛,和祁飛陰寒的目光對視。

平頭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完全咽回了喉嚨。

平頭有些疑惑地盯著祁飛。

“老大...”

他扯了扯坐在他旁邊的大哥。

“她...”

老大看了祁飛一眼。

“怎麽了,看什麽?這不就是劉雲店那小姑娘嗎...你扯這個幹什麽,繼續跟警察解釋啊,你還真想蹲在這蹲幾天?”

平頭再次快速地看了祁飛一眼,聲音含糊著。

看到祁飛的眼神後,他最終沒再說話。

這個眼神跟那天一樣。

那個穿過柵欄看向三樓的眼神。

帶著血跡的眼神。

“算了,你說吧老大。”

大哥一巴掌拍在了平頭的頭上。

“你怎麽回事兒?”

“怎麽!你們是不是還想現場打一架!”

警察走到他倆跟前,把他們分開。

“是不是好久沒蹲局子,特別想念我們這兒的夥食啊,我警告你們啊,老賬新賬一起翻,你們再這麽胡鬧,幹脆在這兒留著過年。”

“怎麽還提起以前的事兒了?”

“有本事你別犯事兒啊!”

一片混亂中,另一個警察轉過身,對著祁飛和劉雲笑了笑。

“你們是夏正行的家屬吧,叫你們來其實就是讓你們做個記錄,然後帶著他回去休息就行。”

劉雲拿起筆伏在桌子上寫字,寫到一半她“啪”得把筆拍在桌子上。

轉過身徑直朝沖那三個痞子沖過去。

“你們竟然敢動我兒子,我告訴你們,我就算是死在這兒,你們這輩子都別想把店從我手裏拿走!”

劉雲湊到痞子前用力叫喊。

幾個痞子瞪著眼睛擡起手。

“你他媽再說一遍!”

“嚷嚷什麽呢,還準備動手不成!”

幾個警察直接把痞子全撂倒在地上。

劉雲大喘著氣往後退,握緊拳頭攥了攥,最終退回桌子旁。

她重新拿起筆開始寫記錄。

祁飛盯著夏正行身上的傷,手心發寒。

“我沒事。”

夏正行看著她,無聲地比了一個口型。

他竟然還在笑...

祁飛的眼睛發酸,太陽穴因為後怕跳著疼。

在痞子的叫嚷聲中,祁飛再也忍受不了心裏翻滾的情緒,轉身走出警察局。

靠在黑暗處的墻上,她大口地喘著氣。

心跳得完全沒有規則。

又是慶幸,又是後怕。

幸好。

幸好夏正行沒出大事。

剛剛劉雲跟她說警察局這三個字的時候,祁飛幾乎眼前發黑。

身旁傳來夏正行的腳步聲。

黑暗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你...”

祁飛的聲音好像在顫抖。

“疼不疼?”

都是血。

“不疼。”

夏正行說得很輕,語氣裏似乎有笑意。

這笑意讓祁飛覺得心裏堵著一股氣。

這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讓人有多擔心?

“你...”

祁飛才說出一個字,夏正行就彎下腰,一下離祁飛只有咫尺之近。

他用手指著自己的傷口。

“看著很嚴重是不是?但都是我自己弄的。”

“我想把他們弄進去,我只是...”

夜色下,夏正行放得更低。

“擔心他們找你。”

這句話如同刀子一樣砸進了祁飛的心,以至於劉雲走出來喊他們的時候祁飛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懵著坐進了車。

“這群殺千刀的...”

劉雲罵了一路。

“正行你沒事兒吧,真不要去醫院?“

“沒事。”

夏正行應聲。

“其實沒多嚴重。”

“怎麽可能不嚴重?”

劉雲繼續罵著。

回去後,夏正行拿出繃帶和酒精。

祁飛坐在旁邊,看著劉雲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幫夏正行上藥。

“真沒事。”

夏正行一直說著。

劉雲低下頭給他處理傷口。

夏正行的目光越過劉雲看向祁飛。

祁飛還處於一種大腦當機的狀態中,眼神發直。

夏正行的側臉有傷,嘴角有傷...

祁飛的視線繼續往下移。

脖子上有淤青。

胳膊上有傷,紫青色一大片。

劉雲掀開夏正行後背的一副,倒抽了一口氣。

一大片帶著淤血的傷口從下往上蔓延。

劉雲都快哭了。

“媽,我真沒事。”

夏正行扭頭。

“只是看上去嚴重。”

“是媽媽不好。”

祁飛幫忙遞繃帶,劉雲用酒精棉布給夏正行擦背。

一股嗆人的酒精味鉆入祁飛的腦海,好像就連心都開始嗆起來。

為什麽會這樣...

祁飛看著夏正行的背發呆。

該受傷的人應該是她。

劉雲給夏正行擦完後背後坐在桌子旁,沈思了好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站起來。

“正行,明天跟媽媽去警察局再去一趟,我跟他們之間該有一個了解了。”

“他們再怎麽罵我都可以,但是...”

劉雲站起來皺著眉毛。

“他們不能動你。”

劉雲說完這句話後,臉上騰起一股狠厲勁兒,她扭頭上樓。

“你們今天早點休息。”

“好。”

夏正行應聲。

劉雲走後,暗淡的燈光下只剩下了祁飛和夏正行。

屋子裏安靜到過分,祁飛甚至能聽見門外路過房子的腳步聲。

還有遠處並不明晰的犬吠聲。

穿堂的風聲。

祁飛擡起頭,似乎失去說話的能力,她就這麽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夏正行。

夏正行也沒說話,眼神安靜地和她對視。

隔在他們中間的空氣仿若靜止了。

昏黃的燈光照在夏正行的側臉。

雖然昏暗,卻沒有昏暗到讓祁飛看不清夏正行的傷口。

祁飛的內心泛酸,撐在桌子上的手攥緊。

“你...”

話卡在了她的喉嚨眼。

夏正行站了起來。

昏黃燈光的陰影從他的側臉轉到下巴。

眼神對上後,夏正行慢慢湊近了祁飛。

祁飛的喉嚨裏如同有鐵片在翻攪,血味往舌腔裏蔓延。

“祁飛...”

夏正行的聲音很低,像是不想打破昏暗的燈光。

祁飛看著他眼睛下的傷口,就好像自己的眼睛也被刀劃了一下。

嗞啦流出血來,滴進心裏。

苦的。

“別擔心。”

夏正行說著。

“我真沒事。”

祁飛撐在桌子上的手松開,她緊緊地盯著夏正行,從傷口看到眼角,從眼角看到眼睛。

心裏有股沖動往上湧。

祁飛也不知道這股沖動到底從哪來,在她有所思考之前,她的手再次攥緊桌子。

下一秒她直接湊近夏正行,吻在了夏正行眼睛下的傷口上。

有股血味。

祁飛冰涼的嘴唇顫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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