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翎籽第二天醒過來，才意識到昨晚自己又喝醉了，頭疼得厲害。她直覺感覺到事情不對勁，他有什麽事非要保證她不能出現嗎？而且睡到現在竟然都沒人來叫她，說明這件事每個人都有份。聯想起齋藤昨天那個樣子，她更加確信了。既然這樣，她還不如就不要出去了。如果他們不想讓她知道，那自己何不裝傻呢。就這樣在屋內待了半日，果不其然中午有人來叫她了。

“翎籽，你還好吧？”是齋藤。

“完全沒問題~倒是你們午飯能自己搞定嗎？”

“已經做好了。土方桑有話和你說。走吧？”

“嗯。”

天有些陰，她一上午沒出門都沒感覺到。到了集會所，她發現大家都在。

土方知道聰明如她肯定猜出什麽了，所以才一上午沒露面，就是怕給他們添麻煩。“昨晚發生了些事情，我們大家都覺得應該告訴你。”

翎籽靜靜聽著土方講起前因後果，有些她知道，還有些她並不知道。最終結果，就是現在新選組的局長已經成為了近藤，土方是副長，山南則是總長。

“當然，後續各個小隊都還要調整，在場的各位我準備都安排為隊長。這件事近藤桑和我今天已經和會津藩匯報過了，他們讓我們低調處理就可以了。翎籽，前期瞞著你實在抱歉，因為太危險了，所以不能讓你參與……”

“這本來就是新選組內部的事情，告不告訴我都沒有關系的呢~反倒是要謝謝你們這麽貼心~”

當天剩下的工作就是收尾了，隊士們雖然很吃驚這麽快就換了領頭羊，但也多少都料到如今的情況，所以也沒有太多騷動，有些試圖脫隊的，也被齋藤偷偷抓了回來。之後幾天，這件事就算徹底被擺平了。

一周後，沖田接到任務要去搜索長州藩的內奸，一大早就出門了。九月的天氣並不十分冷，但當天晚上卻罕見地飄起雪來，在城鎮內住著的人們沒什麽感覺，但是周邊的山區卻是卷起了暴風雪。翎籽知道沖田會第二天才回來，也沒有過多擔心，就在第二天一大早見到背著一個病倒的女孩回來的沖田時，她著實吃了一驚。

“這是怎麽回事？”翎籽把人接到自己房間裏。

“昨天去執行任務，我們晚上被風雪困在了山上，正好碰到了她。救了我們的人之後，她反倒病倒了。所以我趕快把她背回來了。”沖田盡量精煉地解釋了山上發生的事情。

“知道了，可能是風寒，阿一已經去叫山崎了，這裏就交給我吧~”見沖田沒動地方：“怎麽了？我可是得給姑娘換衣服呢~”

“啊！對不起……”他才反應過來，臉一紅轉身就要走，又被翎籽叫住。

“總司，你在門口等著吧，要不然你也會擔心的吧~還有，等山崎來了先讓他給你看看，在山上凍了那麽久，可別連你也病倒了呀~”

“好。”他乖乖坐到了門口，順手拉上了門，聽著門內翎籽照顧女孩。

“總司，她是？！那孩子？”翎籽輕柔捋順病人散亂在臉龐上的發絲，才看清對方的長相。她用門外能聽得到卻不至於吵到病人的聲音問沖田。

“嗯……她自稱叫‘零’。”

“零？”她若有所思，看來當時也可能是假名。“那天你遇到的就是她？她已經不記得你了？”

“應該是不記得了……她現在可是很討厭我呢~”他苦笑，這麽多年的重逢之後，她竟然站在他的對立面。

“那孩子小時候就一直很大條，記不得了也情有可原。然後呢，你有沒有和她說自己是誰？她現在還是‘小神醫’嗎？”

“我沒說，如果只是我的話，畢竟也有可能認錯……但你也這麽認為的話，那應該就沒錯了。還有，她現在還是醫生哦~”

“那她為什麽要討厭你呢？”翎籽納悶，如果只是作為陌生人重逢，一般人只是沒有感覺而已，而沖田也認出她來，也不會做什麽讓她反感的事才對。

“誰知道呢……第一次見面她見了我就跟見了鬼似的，怎麽說呢，感覺就是特別討厭新選組。可能是因為我們名聲不好吧……而且，她自稱是長州藩的人。你也知道吧，我們這次去就是去抓長州藩的叛徒的。”沖田嘆氣：“但即便可能是敵人，卻依舊是個出色的醫生，昨晚救了好幾個咱們的隊士。”

“這樣啊……”翎籽幫零換上了幹爽的衣物，偶然發現她的後背肩胛骨正中央有一顆月牙狀的胎記似的標記。她沒在意，只是讓沖田等會兒去把情況和土方他們報告一下。

不一會兒山崎來了，他簡單看了下沖田，沒什麽大礙就讓他離開了，而零也確實染上了重度風寒，山崎給翎籽寫了個藥方，卻不確定她什麽時候能醒來。“抱歉，畢竟我只是個半吊子醫生……只能期待她自己醒過來了。”

“沒有，還是幫了大忙了，山崎~我這就去準備草藥！”

沒想到零一睡就是兩天。這天午飯前翎籽悄悄來到女孩休息的房間，女孩還沒醒，她輕手輕腳給女孩準備好了一套剛剛做好的合適的衣服，正在這時，她聽見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虛弱地問道：“這是哪裏？”

“零~你醒啦？這裏是新選組呢。”翎籽端著衣服和一杯剛剛晾到溫熱的水坐到她身邊。

“我是……”

“你睡了兩天了，聽說是在山上受了風寒呢~不過你自己就是醫生，應該比我們清楚自己身體情況呢~放心，安心在這裏養病，身體好了之後再說其他的呢。”翎籽知道昏睡後醒來嗓子會幹啞，便及時把水遞給她，衣服放在一邊。“哦，對了呢~我是夏目翎籽，這段時間就由我來照顧你了~”

“不必了，我還得早點回去呢。”

“可是呢……你先好好躺著，我去問一下吧。畢竟我說了也不算的呢~”翎籽想盡力讓她感到安心，她為了告訴大家零清醒的消息，便回到集會所，除了齋藤和新八兩個去巡查了，其他人都在。

“總司，零醒了呢~”

“哦。”

“去把她帶過來吧，既然醒了，到底是不是敵人，問一下應該就能知道了。”土方安排。

“你們要溫柔一點哦，她可是還從病中恢覆呢~更何況，別忘了，她可是救了咱們的隊士呢~走吧？”翎籽囑咐道。

“放心吧！真是的，總是對別人那麽善良，會吃虧的。”總司發牢騷，卻乖乖站起來，走出門去。

“我也要去！”平助積極相應。

“左之，你也跟著去吧，就算有翎籽在，可他們倆個總讓人覺得不放心。”土方臨時派出一個還算沈穩的跟隨著。

翎籽帶著大家往零的所在走去，到了門口卻見零又躺下了。

“啊咧？這不是還睡著嗎？虧了我們來這麽多人……”平助嘆氣。

“還不都是你偏要跟來……土方桑可是說過總司一個人跟著翎籽醬過來就好了的。還有啊，你小點聲，別再把她吵醒！”原田阻止到。

“是嗎……我怎麽不覺得她睡……”沖田看她的樣子，分明就是裝睡。

翎籽暗自嘆息沖田就是不知道如何對待女孩子，急忙打斷他：“總司，既然零睡著了，咱們就別打擾了呢~在門口等一會兒也沒關系呢~副長大人會理解的呢~”

“好，那就讓她好好休息，你回去吧，這裏有我們就夠了。”

“好，那我先回呢~還要準備午飯呢~”她雖然猜到了自己離開之後，沖田很大概率會直接叫醒零，但還是決定不多插手了。

到了廚房，齋藤正在裏面忙乎著，她打了聲招呼便過去幫忙。

“今晚……要去練劍嗎？”齋藤有些尷尬地問。

“哎？如果你可以的話當然好了~”自從那晚之後，他就一直有點避著她，盡量在避免倆人單獨相處。她隱隱察覺到什麽，卻也不說破。

那是芹澤事件結束的第二天，她上午在房間呆了一上午，中午被告知事情的真相之後，她下午找了機會問齋藤晚上是不是還要繼續約定去練劍，得到了他肯定的答覆後，她依約晚上到了常去的屯所小樹林旁的空地，齋藤已經到了。

這次，齋藤把他的劍交給了她：“這把劍輕一些，也許適合你的招式。”

“謝謝你，阿一~西洋的劍不好找，而且用起來也太顯眼，所以我才想用你這個試一試~”

“以前你的房間裏掛著的那把劍呢？”

“那是我在私塾給小少爺教書的時候借來用的，其實是適合小孩子的，到這裏來之後就還給他們了。”

她熟悉了一下劍的重量，很快就能上手舞動了，齋藤感嘆真不愧是劍術天才。他拿著另一把劍和她對面站立：“想要手感，還是要用實戰來掌握。”

她有些擔心，雖然比起其他刀劍小巧一些，但這對於她使用的招式來說還是有些沈重，畢竟她一直都是用木刀，常年幹活雖然保證了體力腕力都足夠，卻不太能掌握真刀真劍的重心。果不其然，和齋藤才過了幾招，她一個巧勁沒有掌握好，手腕一扭，劍就從手中脫落了。

“沒事吧？”齋藤緊張地跑過來。

“沒事沒事~”她趕緊藏起手腕。

他卻不聽話地把她藏著的手拉到了自己眼前，摸了摸腕處的筋骨：“這不是扭到了麽！還說沒事……都怪我，不該這麽急於求成的……對不起。”

“沒有那麽嚴重啦，也不是你的錯~不過今晚算是結束了，不能繼續練了。”她一攤手，很是失望。

“沒關系，無論什麽時候，你需要我的話，我都會來。”

“阿一，你知道自己說的……”翎籽被這句話搞得有點緊張，卻在看向他那無辜的雙眼時嘆氣搖了搖頭：“算了……那今晚就再陪陪我吧~”

“陪你？幹什麽……”他把她牽到門廊邊，緩緩幫她揉著手腕。

“聊聊天吧~感覺自從來到京都，都沒有好好和你單獨待在一起了呢~”翎籽掩嘴笑：“你已經成為了新選組必不可少的一員了呢~想想你剛來試衛館的時候，感覺還是不久之前呢！”

“是啊，轉眼已經這麽久了……我還記得第一天見到你們的時候呢……”齋藤想起了初見翎籽時候的驚艷，又見她此刻正和他並肩親切地坐在一起，不禁臉一紅。面對她等待下文的眼神，他馬上轉移了話題：“說起來，那天晚上你和總司說了句什麽，他一開始還不願意你坐在我旁邊來著，聽了你的話他就同意了，雖說是勉強吧……”

“那時候啊……”她回憶了一下：“也沒什麽呢，好像只是讓他放心，試衛館好不容易來了位優秀的武士，應該用最好的招待讓你賓至如歸，才能留得住你~差不多就是這類的話吧？”

“不過那時候就覺得，能管得住總司的果然就只有你了……”羨慕他們之間親密感的話他現在是沒法說出口的。

“什麽嘛，現在你和總司關系不也是很好嗎？我看你們總是湊在一起呢~那次芹澤和他說試衛館的事情，他也是去找你確認；還有後來……”

“後來？”

“和總司說我喝醉就會睡覺的，是阿一吧？”她輕輕吐出疑問。“畢竟，總司從來都不讓我喝酒，是從沒見過我喝醉的呢……”

“我就知道你會知道，所以也沒打算隱瞞。對此，我向你道歉。”

“阿一你總是這麽正直呢~~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呀~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什麽緣由的。”

“大家也都相信你會理解的。”

“是大家相信，還是你相信我呢？”她試探著問。

“哎？我……我不也是大家中的一個嗎？當然了，我是相信你的。”

“這樣啊……其實，我沒有大家認為的那麽堅強。知道總司自作主張除掉新見錦的時候，我真的……差點崩潰了……沒想到總司會突然變得那麽沖動，想來想去，我都覺得是我的責任。”

“怎麽是你的責任呢？”

“如果我能好好引導他，就不會讓他那麽輕易聽信別人的挑釁了。而且，我本來已經知道這種情況可能發生了，卻沒有及時和他好好溝通。如果我能再快一點找到他，或者更早一點發現他異常的原因……無論是總司還是阿一，我都沒有守護好你們，奪走別人生命這種事，對於善良的你們來說，一定很痛苦吧……”她的眉眼漸漸失去光澤，低沈了下去。

“小傻瓜……”齋藤為了把她從這種氣氛中拉出來，給她額頭上輕輕彈了個腦瓜崩：“不要總是想著守護我們，有些時候，也請讓我們守護你吧！你確實犯了個大錯。”

“什麽大錯？”她捂著額頭，好奇地湊到他跟前，想知道如何能再做得完美一些。

她突然靠近的臉讓齋藤又是一陣心慌，他假裝清清嗓子，繼續說道：“不要總是太完美。我們每個人都是不完美的，所以才需要他人的支持。這個道理聰明的你怎麽可能不知道？但是責任感太強，太過善良的你卻因為過於關註他人而忘掉了自己。總司需要成長，他也有了無論自己做什麽都能承擔結果的覺悟，所以，你完全可以放開他，讓他自己處理了。偶爾的提點和日夜的擔心不同，前者是充分相信，後者是過度約束。翎籽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唯獨在總司的事情上，總是有些……”他不知不覺停下了手上幫翎籽揉腕的動作。

“阿一……？”翎籽用沒事的那只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手，抓得我有點緊……”

“啊，對不起……”他回過神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見到她的心情總是克制不住，每次和她在一起，明明很享受和她單獨相處的時光，卻總是會聊到沖田的話題，她高興是因為沖田，她沮喪也是因為沖田，在她的心裏，最重要的就是沖田。果然那時候她說那句“喜歡”只不過是喝醉了而已。不舒服的感覺揮之不去，情緒一下子降到了谷底，他有點不知所措，便放開了她。

“阿一，你剛才說我在總司的事情上怎麽了？”

又是“總司”……他很擔心再說下去心裏積攢的感情就會爆發出來。“沒什麽，突然想起來還有事情要辦，今天先到這裏吧，你這樣也沒法繼續練了。”說罷也沒等她一起，有些焦躁地拿起自己的劍便離開了，只留下翎籽自己呆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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