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中的大魚賽裏木終於露面, 但陸練和俞一言卻連他的衣角都沒見著。

陳秋實委婉地拒絕了他們的要求，只說賽裏木剛從前線回到基地大本營, 暫時無暇接待他們。等到他整頓好一切, 有機會一定會與傳說中的怪盜Y3見面。

俞一言苦苦回想著任務前, 專家們所介紹過的狀況。

「第三極」從中東地區轉移到非洲大陸後，以強勢的姿態占據了其中一個小國家的部分領土瓦立德區域, 並且他們仍然持續與周圍的國家作戰, 甚至聯合了其他轉移到非洲的恐怖組織。

總之，這一片常年處於戰爭狀態。賽裏木作為他們的頭領，呆在後方基地的時間少之又少。

俞一言還試圖回想起更多信息, 突然就看到眼前出現一杯水——陸練把水杯塞到俞一言的手中, “潤潤唇。”

“謝謝。”俞一言接過水杯，下意識地摸摸嘴唇。這裏的溫度太高, 即便進水量與往常沒有區別，但她的嘴唇仍然有起皮的征兆。

“胖子那邊傳消息回來了嗎？”從回到房間起，她一直處於放空狀態，連與後方來回傳送的震動信息她都沒有註意。

“嗯，他那邊已經拿到了「第三極」在華夏發動恐怖襲擊的時間計劃表。等這些信息轉到公安部那邊, 幾個目標省市地點應該會進入嚴戒狀態。”

陸練看著俞一言放下手中的水杯，轉兒拿起桌子邊上的那顆原鉆, 像是在打量著手中的原鉆，又好像是透過原鉆在琢磨著什麽東西。

俞一言：“賽裏木為什麽會突然從回到基地大本營？是因為我們嗎？”

陸練搖搖頭，“胖子說，前幾天維和部隊加強戰鬥力以後, 「第三極」被打得節節敗退。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們明天會見到賽裏木嗎？”俞一言有些拿不準。

“應該能的，等他們處理好手上的事務，肯定會見我們一面的。”

一顆原鉆被從俞一言的右手換到左手，“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賽裏木也是他們的任務目標之一，如若無法活捉逮捕，就地槍決。但令兩人有些為難的是，從接觸陳秋實的時日來看，「第三極」能有今天依靠地更多的是陳秋實的營銷策略，而非賽裏木。

陸練沈吟片刻，“再等等看，現在不是行動的好時機。關於陳秋實的事情，我已經向胡處長打了報告，塞西莉亞看起來也很危險。”

俞一言讚同地點了點頭。

“等到行動的時候，如果有機會使用你的異能，千萬別吝嗇。”陸練耐心地覆述著從後方傳來的消息和指令，“胡處長的意思大概是想借這個任務給你多加些底氣，到時候和那些專家也好扯皮。”

俞一言一聽立刻就懂了對方的意思。她害怕成為實驗室裏的小白鼠，而胡永前幫助她的方式是不斷加重她的重量，讓她身上的功勳足夠使得別人不敢對她動手。

似乎是為了練練手，俞一言左手打了個響指，右手裏的原鉆就消失在她的手中。

站在旁邊檢查儀器的陸練卻突然僵硬了一下，這才伸手把突然出現在自己頭頂的原鉆拿下來，語氣裏的責怪卻怎麽也掩不住話語中的些微寵溺，“你也不怕摔了。”

俞一言坐在椅子上，仰頭笑意盈盈地看向陸練，“才不會。即便你沒有接住，我也會在落地前把它轉移回手裏的，何況，你這不是接住了嗎？”

俞一言無法描述這種信任感。在她的潛意識裏，似乎只要與陸練呆在一塊，就能感到安全感前仆後繼而來。與陸練相處在一起，她常常產生出一種錯覺：她也可以像所有正常人那樣生活了。

別人聽起來可能矯情，但對她而言，父母離異是曾經一帆風順的人生上最大的挫敗。即便面上從來不顯，但她心裏有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著她擁有的一切——直到現在，她心裏那個黑洞才逐漸被安全感慢慢填補起來。

“喏，收好。”陸練把原鉆遞給俞一言，看著她一臉高興的樣子，他仍不住繼續說道：“你看這個的時候，眼睛真的在發光，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這樣子。”

俞一言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因為我真的很喜歡嘛。”

她把原鉆從左手換到右手，在腦袋裏分析著各種分割方案的優劣。這樣不規則的原鉆是不可能直接變為珠寶的，一般都要進行切割打磨，然後才會變成閃閃發光的珠寶。

“這樣切開好看？還是這樣切好看？”俞一言擋住一半露出一半，把自己腦海裏的兩種切割方案都展示給陸練看。

陸練看著俞一言把手換過來換過去，他根本沒有看出什麽門道來，“是要把它切成幾塊做項鏈嗎？”

“如果讓我操刀的話，我大概想把它切成五塊。”俞一言空出一只手來撐住下巴，一手不斷地旋轉著原鉆，繼續說道：“有的可能適合做項鏈，有的適合做耳墜吧——要我說，這樣大的原鉆，就該鑲嵌到王冠上，就像卡利南原鉆一樣。”

陸練對珠寶的了解少之又少，就像聽天書一般。

俞一言也看出他的迷茫神色，解釋道：“卡利南鉆足有3000多克拉，是目前發現的最大的原鉆，是我手中這顆的十五倍。它切割出了上百塊，最大的兩塊分別鑲嵌在了英國君主的王冠和權杖上。”

陸練認真地聽著俞一言的講解，他似乎在通過這種方式拉進與俞一言的距離。但是，就在他認真聆聽的時候，突然聽見俞一言嘆了一口氣，“唉，要我說，這樣的鉆石鑲嵌在王冠和權杖上才是相得益彰。如果只局限在兒女情長的項鏈戒指上，才是可惜了。”

“那你也可以自己做一頂王冠的。”

“噗，”俞一言輕笑出聲，“拉倒吧，我也就想想而已，這東西十有八|九得充公吧。”

陸練的薄唇微微內抿，卻沒有任何話語反駁她的話。要是搭檔換成別人，他可能會在搭檔開始幻想切割的一瞬間，就以“東西要充公”的理由打破對方的幻想。

但是，搭檔換成俞一言，他似乎根本無法做到客觀公正理智地看待事情，反而是以俞一言為核心，總想著難得看她開心。

俞一言戳戳正在發呆的陸練，“反正這東西都不能到我手裏，不如我們給它留下點痕跡吧，我們給它取個名字怎麽樣？到時候就說是賽裏木陳秋實他們非要我們取名字，應該也不會再更改了吧。”

陸練搖擺不定的心在回望俞一言的瞬間突然站定，笑著答道：“好啊，你想取什麽名字？”

“我想把我倆的名字放進去。陸練的練，俞一言的言，練、言……”

明明叫個名字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但陸練在俞一言念到他名字的時候，心還是忍不住顫了一顫。

俞一言仍然在喃喃自語地說著話，絲毫沒有在意陸練的反應，“月光如練，用‘月光’代替你的‘練’字吧，叫「月光之言」怎麽樣？正好原鉆的成色也很符合月色。”

“好。”陸練沒有絲毫質疑，幾乎是在俞一言出口的瞬間，他便點頭同意了。

「月光之言」

——練之言，陸練的俞一言。

他很喜歡這個名字，非常喜歡。

給原鉆取了名字，俞一言終於感受到手上這顆原鉆沈甸甸的歸屬感，她嬉笑著同陸練說道：“這麽大額的賄賂，陳秋實他們到底想讓怪盜Y3做什麽？”

“放心，他們只是要「怪盜Y3」作他們的精神標桿之一。不提加入他們，只要你不公開否認與他們的關系，他們應該也就知足了。”

“那就好。”俞一言松了口氣，繼續正大光明地欣賞收到的賄賂，絞盡腦汁地為切割方案添磚加瓦。

直到睡覺前，俞一言還念念叨叨地惦記著原鉆的分割方式。

“趕緊睡覺吧，珠寶大師。”陸練聽著俞一言碎碎念一整晚，有些好笑，又很歡喜看到這樣不設防的俞一言。

俞一言已經平躺在床的一邊，她當然聽得出陸練話語中的調笑之意。索性在陸練幫他掖被角的時候回哽過去——自從她的右臂受傷，陸練總是擔心她照顧不好自己。

“怪盜先生，”她學著陳秋實對陸練的稱呼，哭笑不得地說道：“這裏是非洲，這樣真的很熱。”

陸練的嚴肅絲毫沒有被打敗，他認真地回道：“可是我開了空調，你還是蓋著被子比較好。”

話音剛落，陸練整個人也鉆到了被子裏，兩人之間僅有一拳之隔。

聽著陸練近在咫尺的呼吸聲，俞一言感到無比的安穩。在這個夜晚的某個瞬間，俞一言甚至生出一種感覺，好像讓陸練做男朋友也沒什麽不好。

可再轉念一想，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要是兩人最後吹了，辦公室戀情真的是太尷尬的存在；何況，陸練能給她的安全感她無法舍棄，如果兩人無法走到最後，還不如保持現在的距離。

俞一言在胡思亂想中睡了過去，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她不願意與身側熟睡之人進入另一種新關系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害怕失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陸練（暗戳戳動手腳）：「月光之言」可是定情信物，怎麽能夠交公 理直氣壯.JPG

1.前文把「卡利南原鉆」和「吾光原鉆」混淆，已經改過啦

2.“月光如練”，出自白居易《酬夢得暮秋晴夜對月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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