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啊……”隨著時間流逝, 廣場上高手們的態度慢慢嚴峻起來。

1號賽場內雙方選手看似勢均力敵、至少屢次交手中楊柳楊並不占太大便宜, 但戰鬥進行到現在，風輕殤最大的敵人已經慢慢顯出痕跡——那就是時間。

風輕殤是一位十分全面的選手，意識、技術、反射神經、集中力、心理素質、乃至戰鬥意志都頗為強大, 這是他能夠力壓群雄成為最有價值選手的根本。但……人類的絕對集中力是有極限的, 絕大多數情況下，人類的絕對集中力——或者說持續註意力只能保持五分鐘左右, 時間長了, 人的註意力就會不受控制地轉移到其他方向；即使這種轉移能夠被人的理智拉回來，可場上激烈的交鋒根本不可能給風輕殤半秒恍惚的時間；甚至不需半秒、只要風輕殤在走位中失誤哪怕十分之一、二秒，就很可能被楊柳楊抓住空擋。

玩網游時打過高端局的玩家可能不多，但至少我們能夠看到大神們的對戰交鋒視頻。無論團戰還是單對單，水平相近的高手們一場比賽下來、勝負往往是在零點幾秒到半秒的關鍵時間內分出——所以才有危機預判的說法，PVP的高手們預感到自己將會在何時被抓一波空擋、提前做出規避操作。

“楊柳楊可不像是會把對方的空擋漏過去的人物……光看他追風輕殤到現在始終保持著隨時能發力的姿態，就知道這家夥多可怕了。”我心甘是最先看出風輕殤危機所在的大神之一, 借此機會，他沒忘記用來對自家的後輩做現場教育，“這家夥沒可能做過持續註意和瞬時註意的練習，只能猜測……他靠著本能判斷來切換持續註意力和瞬時註意力、在適當的時候放空精神用極短的空白期來延長絕對集中力時間。”（註1）

蕭槐是蹭著我心甘的榮譽居民證上來的，之前他只顧著沖楊瑞狂拋星星眼，我心甘解說了他才明白這裏面還有腦力方面的較量，挺驚奇地：“咦……甘哥，這不是鍛煉記憶力用的嗎？”

“道理是共通的。”我心甘道，“閱讀戰場也好、記憶力也好、競技中的戰鬥節奏把握也好，都有集中力方面的要求。現在楊柳楊作為追逐施壓方，他能更輕松地將集中力進行分布。相反，風輕殤需要比他更高的集中力來選擇走位路線。精神方面的消耗不一樣，此消彼長下，風輕殤如果在五分鐘內不能打出決勝招式，那麽精神消耗到了極限他就徹底沒戲。”

精神消耗過度對於打電競的選手來說是個挺危險的事兒，競技本身就是需要高度集中力的，若是精神疲憊不足以支撐集中力，那麽就會出現明明眼睛看到了戰局發展、過往的經驗也發出了示警信號，但腦子就是反應不過來，不能及時作出應對。

蕭槐頓時就露出略帶幾分花癡的迷之微笑，我心甘斜了他一眼，又道：“風輕殤能跟楊柳楊打到這個程度，確實當之無愧最有價值選手。單對單的PK模式對風輕殤而言是極度不公平的（游戲熟悉程度和職業理解優勢被抵消），這個場地更是大大限制了他在極限敏捷上的優勢。更不公平的還有職業上的技能輔助，近戰職業得到的系統輔助修正對楊柳楊這種選手純屬多餘，牧師職業的技能反倒是讓他的威脅力大大提升。以楊柳楊空間距離上精微的掌握能力、進攻時機的抓取、反應能力……還有野獸般的戰鬥意識，換成別人上的話，這會兒他已經獲勝出來了。”

蕭槐一臉萌蠢地狂點頭：“我楊哥就是吊！”

“——吊你個頭啊！”明鏡裏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上來就刮了蕭槐一頭皮，“甘哥是讓你從風輕殤那吸取經驗學習進步，誰讓你在這誇楊柳楊呢！”

吃職業飯的，看比賽當然不能跟外行似地只看勝負。楊柳楊很強，這大夥都知道，高手們將關註度集中到1號賽場絕不是為了看風輕殤多拿楊瑞無從下手，而是要努力地觀察和分析楊柳楊強在哪個方面。就是吧……越看高手們就越蛋疼菊緊、嘴歪眼斜，實在是楊柳楊這貨雖然打法滿是槽點，但硬是沒什麽太大的破綻可抓。

“格鬥高手出現在游戲裏不是第一次，像楊柳楊這種讓人無處下手的……還是首見。”我心甘感嘆，視線往一懶眾衫小那邊飄了飄，“以前以為衫哥就夠讓人絕望的，原來更高的山在我們身邊呢。”

同為亮銀鎮的玩家，彼此間還打過不少交道，但在我心甘、明鏡裏這種高手眼中楊柳楊並非高不可攀。一是戰鬥狀態之外的楊瑞實在太讓人難以產生緊張感，二是，就算知道他很強，但強到哪個程度沒有具體的概念啊！

“妖怪。”弦歌看眼自家難得一見緊繃著臉的好基友，挪近了點兒低聲問道，“你說……王爺能拿下楊柳楊不？”

沒有入選百人出線權的王爺是中止一懶眾衫小單人場三連冠的超級SOLO大神、切磋黨玩家心目中珠峰一樣的存在——術士本就是適合SOLO的職業，封閉場地中可以將騎士之外的玩家吊起來打。可遠可近攻防一體、還有逆天的寵物分擔傷害技能“痛苦轉移”全程減傷50%，再加上王爺的神級SOLO操作，要說普通玩家還能對搏擊格鬥的高手們保持心理優勢，那都得建立在王爺給力上了。

妖歌的戰場讀取、分析判斷能力是有戰術大師級別水準的，但弦歌的問題很明顯地讓他遲疑了下：“如果是這種場地……王爺估計要失手。”想了想，他有些蛋疼地，“能玩轉這個奇葩場地的也只有風輕殤了。”

“……”弦歌嘴角一抽，風輕殤都打成這樣，其他人還有活路嗎？

“這家夥說是退役，看他的身手壓根還在巔峰期，這種人應該多打幾年拳才對嘛。”妖歌發出了跟我心甘類似的感嘆，相比一懶眾衫小玩票性質的“退休放松”，拿現役狀態來打競技的楊柳楊真特喵太欺負人了……

“——風輕殤不行了。”戰鬥時間進行到四分半種，緊盯著水鏡的我心甘和妖歌幾乎同時呢喃出聲。

也在這倆人做出判斷後不久，賽場內，風輕殤的走位出現明顯失誤——他再次開啟鬥篷術準備玩搏命一擊時沒能成功繞背，反倒是被楊柳楊抓了側翼，楊柳楊果然也沒有浪費這波空擋，且選擇的攻擊手法比高手們設想的還簡單粗暴：晃身卡位擋住風輕殤走位的餘地、蹲身掃踢、幹凈利落擊中風輕殤的腳踝，直接把風輕殤踹到了巖漿裏。

1號賽場的比賽提前結束，屏幕上跳出大大的勝利字樣和雙方攻防戰中的數據統計，直播窗前，噴黑幕、放水、假打的彈幕也厚到了最高峰……與廣大觀眾反應截然相反的是，雙方選手出場回到《天空之城》廣場上，風輕殤獲得了一眾高手們連綿的掌聲。

“我可真盡力了。”風輕殤出來後整個人都是虛脫的，倒沒見他什麽情緒激動啊、憤慨羞愧之類，朝大夥兒一攤手還笑了下，“太難打了，跟當初單人場裏面給衫哥吊打的感受如出一轍。”

楊瑞跟他前後腳出來，就是吧……明明是他贏了，這貨卻頂著一張憂郁臉，特別遺憾地低頭看眼自己拳頭再擡頭看風輕殤：“你也太滑溜，差點把我體力值給拖光了。”

“……你還真惦記著糊我臉呢！”風輕殤被他那毫不掩飾的眼神兒氣樂了。

楊瑞長籲短嘆，沒防備君無憂從後面伸手過來，在場的大神們有幸見識了一番《君臨》戰隊內部暴力場景：這姐姐踮起腳從後面給楊瑞來了一鎖喉、用自重把楊瑞吊得身子朝後曲，滿腦門青筋地暴喝：“你有毛病嗎跟個小白臉在裏邊打情罵俏地！丟個神封加群恐就能解決地事非得磨磨唧唧！一百不到的體能點數還敢跟人比拼耗體力值，好膽啊你！”

“臥槽君姐冷靜冷靜——”楊瑞連忙雙手去扳君無憂的手臂……理所當然地扳不動。

“冷靜你妹差點玩輸了你個白癡！”君無憂狂化。

“我沒玩、有數著呢，真地！”楊瑞連忙分辨。

“真你妹夫要不是別人給空擋你丫這回賽場裏直接脫力送一血了艹你爸爸！”君無憂氣到連老克的口頭禪都帶上了。

“不是君姐你先松手——你胸口頂這麽緊我這彈性騷擾警告了！”

“……”君無憂沒松手，她直接鎖著楊瑞的脖子把丫摔地上了，還擡腳狠狠地踩上去，“胸口！胸口！你們對我地胸部是有什麽不滿？！啊！！”

……站得比較近的高手們默默地退後了好幾步，被嘲諷小白臉還無辜中箭的風輕殤都沒敢表示出半點兒不滿，其他人看向《君臨》戰隊四人的眼神兒更是同情中帶著佩服……原先還羨慕這隊裏好幾個大美妞（含14樓）呢，感情最漂亮的這個是這種畫風……

第五霖和蕭文遠則是堅定地——無視了楊瑞的尷尬、目不斜視地認真看水鏡中2號賽場的比賽。講道理，隊內掐架（隊友傷害免疫）他們叁法系綁一塊也不夠君無憂那暴力狂戰士手撕的，除非給楊柳再灌點酒……

明星秀開場賽，2號賽場的觀眾人數遠比1號賽場多，楊瑞和風輕殤的追逐攻防在高手們看來精妙絕倫、在普通觀眾眼裏就是純粹的乏善可陳，沒有熱血澎湃的剛正面也沒有炫酷的技能交換，還不如看倆妹子對戰——牧師打騎士的戰鬥雖然也算是單對單競技中比較沈悶的，但比起倆老爺們互相追逐總是要養眼點。

當然，中肯地說曲離對戰蔻秋秋的比賽是一點兒也不沈悶、反倒是頗為華麗刺激——這倆姑娘都很有專業職業玩家的素質，也就是配合官方炒作，反正高手們多看下她們的比賽嘴角就得開始抽，說是單挑還不如說是心照不宣地炫操作炫技能，看起來兇險實則友好得一塌糊塗。

十分配合官方的這倆姑娘打滿了十分鐘，或者說表演足了直播時間，蔻秋秋累計傷害不足下臺一鞠躬、把進第二輪的機會讓給了曲離。倒不是蔻秋秋這第一牧師真就淡薄名利不愛出風頭，而是專精治療路線的她真要打單對單的比賽，比較不實際——《第二大陸》沒有傳統游戲的天賦限定，不會說讓玩家切某個天賦就只能用某個天賦的技能，奶牧和暗牧的差距也就是技能欄上十個技能的擺放區別。但蔻秋秋畢竟屬於網游新人，虛擬實景面世之前吧，這姑娘玩最多的就是消消樂……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從幾十萬牧師玩家手中奪得第一牧師頭銜，就註定了她不可能在修奶牧之餘還有精力去玩兒暗牧。

從賽場裏面傳送出來蔻秋秋都沒去管那些為她的落敗哀嚎的粉絲，急匆匆給第五霖發了條私聊：“怎麽樣，有多少？”

“別急，還在統計。總盤來看……至少有這個數。”第五霖回覆。

“啊哈！”蔻秋秋愉快地打了個響指，轉身朝陪她上來的隊友皌曰擠眼，“小皌等會下去了找家酒館開最貴的酒，姐姐請客！”

第二批進賽場的三、四組選手，就話題性和吸睛度來說並不輸給第一批，這兩組選手分別是：

樂清風滿塘VS蕭文遠

淺陌幽VS致命的迪加

“淺陌幽的粉絲對她是真愛啊，千挑萬選給她找了個最好打地。”廣場上，弦歌雙手抱胸、神態輕松地對好基友道。

“玩遠程，要不是技能酷炫的法系或者能打近戰的游俠，真是容易被忽視，這麽多獵人裏面就一個迪加進了前百。”妖歌搖頭道，“不過……要說他最好打也不至於，淺陌幽的極限敏捷還不算頂尖，要追上迪加這類選手，得看場地給不給面子。”

君無憂這會兒也跟第五霖並排看水鏡，出於對隊友的關心她關註的是1號場地，看了兩眼就道：“說是說這術士算移動大禮包，但文遠玩PVP也沒多久，要拿下他不輕松吧？”

第五霖慢慢側頭轉向君無憂，面帶驚悚、防備地：“我不是挑戰你的權威，君姐，就是移動大禮包這個形容詞在這場裏面文遠比較適用。”

君無憂吸氣：“大不了他倆都算禮包，你這警戒的樣子咋回事呢，把我當食人族了？”

“哪會，亞馬遜女戰士之類的差不多了——”第五霖忽然一個閃現躥了出去，轉身隔著老遠手指君無憂，更加防備地，“有話好說別動手動腳地，同樣的招數別想使我身上。”

君無憂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臉色青灰但她居然沒好意思發火，還神奇地把腦袋垂了下去，看上去貌似是在……羞愧。

他們倆這會兒算是獨處，方圓幾十米內一個人沒站，其原因……在於消失不見的楊瑞。光腦系統雖然高智能但畢竟是AI，之前君無憂沒忍住動腳踩楊瑞被系統判定為楊瑞騷擾了君無憂招致對方反抗，於是GM進行人工審查前系統先行把楊瑞傳送到傳說中的小黑屋去蹲著了——在場的高手們沒有笑瘋真是夠給面子地。

……遙遠的不知名空間內，渾身鞋印的楊瑞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要說： 囧忘記解釋註1

總之，寫概念的的靈感來自魏坤琳博士的長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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