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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摸筆桿的時候。拾兒拉住了她的手。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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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生完了能飛升,那孩子呢?

別人飛升一定沒有秋秋這麽糾結。

人家八成沒她的情況這麽覆雜。再說對於修真的來說。一切都為了飛升努力。沒有什麽不能割舍的。權勢,聲名,財富。一切責任……這沒有什麽不對的,因為所有人都是這樣了。為了飛升拋下一切是所有人共同認可的行為準則,不存在任何問題。

可是到了秋秋這兒就出現大問題了。

她拋不下孩子。

如果她和拾兒一起飛升了,拋下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世上,怎麽辦?

當然,秋秋不懷疑,九峰的人一定會象當時撫養拾兒一樣撫養孩子長大,但是……那是不一樣的。

她把這個生命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她對他有責任。

生,還是不生?這真是個問題。

這箭在弦上哪能不發啊,生是肯定要生的,秋秋總不能把肚子鎖上不讓孩子出來吧。

那生完之後,升還是不升?

秋秋有些淒涼的想,這個恐怕也由不得她了。

她緊緊抓住拾兒的手,看著他的嘴唇在動。

可是他說的什麽,她一個字也沒有聽見。

屋子裏的人在走動,這些聲音忽遠忽近。他們在交談,她聽到人聲,腳步聲,器皿碰撞時發出的叮當的碎響,還有零碎的只言片語。

她知道他們說的話和她有關。

但僅僅是知道。

歐長老一頭是汗,胡子都打了結。若是平時讓人看到他這副模樣,包管驚掉一眾門人弟子的下巴。可是現在誰也沒有心情嘲笑他,因為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兒去。比如李長老,她雖然年華已逝,但女人的愛美之心並沒有被時光沖淡帶走。她平素非常講究穿戴打扮,說話總是柔聲細語,時時刻刻讓自己保持在完美狀態。

可是現在,一向完美的李長老正在沖著站在階梯下頭的歐長老大聲叫:“不成!我說了不成!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不成。”

歐長老汗如雨下,不,他不是熱,他覺得自己都快被急火給烤成幹了。

“李長老,只是給峰主傳個話,見不見峰主自有決斷!”

言下之意,你李會京不能越過峰主替他做主。

李長老緊緊閉著嘴,瞪著這個老頭兒,眼睛裏都快迸出火星來了。她用力一轉頭,大步走進屋裏。總是盤得很完美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松脫了一長綹,在她轉身的時候,那綹頭發象憤怒的草莖一樣甩動。

歐長老長長吐了口氣。

他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天空——

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天空,那瑰麗豐富的色彩,廣闊無垠的深邃,組成了一副奇幻之極的美景。

可是現在他卻沒有欣賞的心情。

李長老很快從屋裏出來,給了他回話:“峰主說了,不見。”

歐長老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事實上如果把他和峰主換個位置,他給的答案也肯定是不見。

九峰與仙師一脈代代為仇,雖然這百餘年來雙方偃旗息鼓,算是過了一段太平年月,可歐長老從來沒有放松過警惕。

在他看來,狼終究是狼,一時的風平浪靜,一定是為了積蓄實力。等對方再次卷土重來的時候,雙方肯定又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惡戰。

而現在,仙師居然光明正大的上門來求見峰主,怎麽看怎麽都是不懷好意。現在是什麽時候?峰主即將飛升。秋掌峰臨盆難產,現在的九峰可以說又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生死存亡的關頭,一個不好就又會陷入曾經群龍無首的混亂之中。

雖然他是只身前來,可歐長老差不多一輩子都在算計裏打滾。最早明白的一個道理就是:永遠不要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心裏嘀咕,但是歐長老這樣的人物,永遠不會讓人看出來他真實的想法。

那位和峰主一樣年輕的仙師正站在半山處,遠遠望著山巔處的天空。

此時的天空美的懾人。如果沒有親眼看到,人只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世上有如此的造化神奇。

歐長老帶來的消息並不令他意外。

遠遠朝前望,隔著一座石橋,煙霧縹緲,橋那一端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看起來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世界。

“仙師……您看這?”

歐長老話裏已經是送客的意思了。

本來這不速之客,要為了以保萬全,都不該讓他進門。

“我這兒有樣東西,煩請長老交給白峰主。”

歐長老一點不敢大意:“不知是什麽物件。只怕峰主這一時半刻的分不得身。”

天上異象已現。峰主飛升在即。這會兒九峰世代的對頭居然巴巴的趕來送東西。歐長老絕不相信他是出於好意!

可對方只是看了一眼奉仙居的方向,把一直握在手裏的東西遞了過來。

歐長老一時沒伸手,這位看起來年輕文弱的仙師竟然就把東西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轉身飄然下山。

歐長老還往前踏了一步,但是喚人的話並沒有最後出口。

他觀察了一下這位對頭留下的東西。

只是個巴掌大的盒子。

盒子質地非石非鐵。質地堅實,色澤溫潤,歐長老也是見多識廣的人,可是一時間卻判斷不出這盒子是什麽做的。

他倒是不怕盒子上有毒。

峰主自幼就惡毒纏身,這世上但凡能驅毒的至寶良藥,就沒有他沒見過沒用過的。如果說仙師那邊做別的手腳歐長老還擔心,唯獨下毒他半點都不會憂心。

電光劃過天空,象一道鋒利的白刃一般劈開視野。

歐長老擡起頭,電光之後,悶雷聲滾過天際。天空中有雲開始盤積,電光從雲層中透出。

秋秋也看到了這道電光,屋子裏被電光映得一片熾白,接下來眼前突然一暗,所有東西都褪了一層顏色一樣,變得單薄而灰暗。

拾兒緊緊抓著她一只手,把她半扶半抱的攬在懷裏。

雷聲響起來時,秋秋感覺到顫栗。

不是他們在發抖,而是一切,他們身周的一切,窗子,屋檁,地板,床榻,都在雷聲中震顫。

長窗敞開了一扇,秋秋望著外面的天空。

她緊緊抓著拾兒的手,肚子沈甸甸,那一股力量在使勁兒的向下墜。

她覺得自己有無數的話想說,可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拾兒緊緊的抱著她,連李長老都插不上手。

她把熱水放下,擰濕了巾帕,拾兒接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替秋秋擦拭額頭細密的汗珠。

“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拾兒在她耳邊低語:“我們不會分開,孩子也一樣。”

“你,保證?”

“我保證。”

李長老聽著這兩人近乎天真傻氣的對話,換作平時,她一定會笑出來。

可是現在,她一點兒都不想笑,相反的,她只感到了滿心酸楚。

同時,在她內心深處,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羨慕。

人這一生,所有的權勢榮耀到最後都不過是過眼雲煙,而那個能陪在你身旁,生死不離的人,才是最重要,最珍貴的。

這一刻短暫,卻永恒。

338 人力

李長老猶豫了下,一時覺得自己站在這兒有些多餘。

可是職責所在,年輕人會被激蕩的情感迷惑,會被生離死別感傷沖暈頭,可是她卻不能跟著一起昏亂。眼前的當務之急,是秋掌峰的情形。

時隔多年,秀茹又一次握著裝著藥湯的提盒,走上這條熟悉又陌生的路。

景物依舊,可是心情卻全然不同了。

當年來這裏送藥的時候,她的心情是多麽的欣悅啊。

本來送藥這件差事,隨便哪個師兄師姐都能做,可是她搶著在祖父面前討了個差事,每次過去送藥,她都想盡力多留一會兒。雖然峰主對她和對其他人一樣冷冰冰的毫無反應,她每次離開的時候,都覺得手裏已經空了的提盒比來時還要顯得沈重。

那時候她是多麽任性,多麽傻氣啊。學來的一肚子道理全沒用在正地方,總覺得日久生情,水滴石穿,又覺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甚至連既成事實和順水推舟這些全都盤算過了。每次來的時候都抱著隱密的期望,總覺得這一次會和上一次不同,兩個人會有進展……

後來峰主心有所屬,那個人不是她。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往這兒送過藥。

事隔多年之後,她再一次送藥來奉仙閣。

這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了。

峰主……飛升在即,此後天大地大,世上再也沒有這個人了。

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秀茹原以為想到這個。會讓她心如刀絞。

可真走到這一步了,心裏是有點兒不舒坦,卻沒有自己原來以為的那麽難受。

天空的中的星雲美得令人窒息。但是多看一眼就感到暈眩。秀茹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平定心神,才加快腳步過橋。

飛升是每個修真者的終極夢想,一個修真者也許漫長的一生裏都見不到,經歷不了這樣的的奇跡。

秀茹走到奉仙閣前,李長老快步從裏面接了出來。

提盒遞了過去。手上頓時一輕。

秀茹輕聲問:“秋掌峰……怎麽樣了?”

李長老沒說話,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如果換作從前。秀茹可能會為了她遇到的艱險災厄而感到竊喜和快意。可是現在她並沒有這種感覺。

幽禁的日子結束之後,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還是無法擺脫那種狀態,她沒有表情。不開口說話。甚至連思想都好象已經停滯了。至於情緒,感覺這些東西,花費了相當,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來恢覆。

不但對事情反應麻木,對人也一樣。

眼前一恍,秀茹有些詫異的擡手虛抹了一下。

下雪了?

現在可不是下雪的天氣。

可是沾在手指上涼涼的感覺——

她低頭去看,不等她看清,指尖上微光一閃隨即消逝。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秀茹擡起頭來。

更多的,微微閃光的雪片從天而降。

不。不是雪。

充溢的靈氣裹挾著閃爍的光芒,就象是整片天幕上的星星化作雨滴從天上落下來了一樣。

秀茹站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閃爍的光芒落在地下,落在水中,落在山巔和樹梢。

越來越多的光點,在空中飄舞散落,紛紛揚揚,遮天蓋地。

就象整片天空都要粉碎落下來了一樣。

她感到了巨大的震撼,同時也感到了巨大的惶恐。

秀茹不由自主的向後轉頭。

她半張著嘴,睜大了眼睛。

她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雖然那聲音並不高亢,可是落進耳中那樣清晰。

在她身後,石橋,古樹,奉仙閣,都象是變成了水面上的影子,縹緲不定。

看呆怔的不止秀茹一個。

李長老也看到了長窗外飄落的雪花。

這個季節不該下雪。

她的手掌上托著軟軟暖暖的一小團——整個人象是變成了化石,一動也不會動。

生命的延續是這樣的艱難,又是這樣的奇妙。

手上的小肉團持之以恒的發出響亮的,充滿生命國的啼哭聲。

“給我吧。”

李長老沒回過神來,直到峰主又說了一聲,她才如夢初醒,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把手上包裹好了的嬰兒遞了過去。

秋秋接了過來。

剛出生的孩子,雖然洗過了包裹好了,但是皮膚還是顯得有些潮漉漉,紅通通的。眉毛鼻子眼睛都沒長開,小小的擠成一團,秋秋覺得他的臉還沒有個桃子大呢。

時間有些長,她不太記得弟弟妹妹出生時的模樣了,秀才娘子兩次生孩子,她都沒被允許靠近前,等她見到新生兒,都是第二、第三天的事了。依稀記得就是這個樣子的。

可是現在是不一樣的。

這是她的孩子,是她和拾兒的孩子。

歷經兩世,延續了三生,這是她頭一回做母親。

這是她和相愛的人孕育的孩子。

怎麽看都看不夠,怎麽親也親不夠。

李長老怔忡之後回過神,因為峰主忽然出聲。

問了她一句話。

“仙師留下了東西?”

“是。”

東西歐長老是不願意接的,但是對方留下來就走了。

因為怕節外生枝,更怕當年的舊事重演,所以歐長老並沒有打算把那樣東西呈給峰主過目。

可是現在峰主騰出一只手來,憑空輕輕一握。

一只不起眼的盒子就這樣出現在他的掌心裏。就象那只盒子原來就擺放在那個地方,只是她看不見。而他現在展露的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神通,只是把手邊的東西就這樣輕易的拿起來一樣。

李長老今天遇到的意外太多,都已經不會為這丁點事情吃驚了。

秋秋半瞇著眼睛。臉色有些蒼白,她抱著孩子轉過頭看。

“這是什麽?”

這盒子她應該從來沒有見過,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卻覺得這材質有些熟悉。

有些象……如意環。

秋秋擡起手來,輕輕觸到了頸間的如意環。

感覺上有些象,但並不完全一樣。

拾兒打開了那個盒子。

經歷了那麽多變故坎坷之後,秋秋感覺自己已經不會輕易的對什麽事感到意外動容了。

可是盒子打開之後。秋秋還是忍不住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盒子裏頭空蕩蕩的,一眼望去坦蕩無餘,什麽東西也沒有。

秋秋的詫異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人們一向的俗例習慣裏頭。給人送東西,當然要使個盒子、包紙一類的給包起來,有時候甚至包裝華麗遠盛過裏面的內容,世人早說過買櫝還珠一語。可見古人早也預見到了過度包裝的的荒唐之處。

但是無論包裝厚薄。裏面內容多寡,總得有內容吧?

這包裝有了,內容卻是空的,怎麽讓人不訝異呢?

怎麽會有人巴巴兒的送個空盒子來呢?

“這是怎麽一回事?”

拾兒端著盒子,怔忡片刻才說:“如意環據說來自一塊天外殞石,當時用盡了辦法都鑿琢不開,後來先輩求助了一位好友,那人想出辦法將殞石鑿開。內心部分琢磨成了如意環,外面剝下的殼料。聽說做了個盒子。可是從來我也沒有見過盒子。”

原來真有盒子。

秋秋理解。

買個東西回來,就算很貴重,東西和發票不丟就行了,誰還在乎外包裝啊。但是這件事情明晃晃的透出一股不尋常的意味。

如意環對九峰來說,意義非凡。對秋秋和拾兒來說,更是舉足輕重。如果沒有如意環,當年她救不了拾兒和其他那許多人的性命。沒有如意環,現在她也恢覆不了前世的那一段記憶,生命中會永遠帶著這一段缺失。

孩子在她懷裏動了一下,秋秋緊張的低頭去看。

結果這孩子只是無意識的動了動,眼睛根本沒有要睜開的意思,小嘴咕噥了兩下,依舊沈沈的睡著。

秋秋照顧孩子的經驗是有的,不但有,而且十分豐富。嬰兒生下來,一時倒用不著餵奶,但是水還是要餵的。

弟弟妹妹都是她帶大的,可是現在輪到自己兒子了,卻有點毛手麻腳不知道該怎麽對待了。

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兒子,至於這個來歷不明看起來大有玄機的盒子,她不過能分給少少的一部分註意力,已經算是很看得起它了。

“萬事萬物之間的關系,總是相生相克,相輔相承的。不知哪一年,這塊飛石就靜靜的待在山野之中,卻沒有人發現它的異樣之處,後來九峰的先輩發現這塊石頭與眾不同,但是沒有鑿開之前,誰也不知道內心是什麽樣的寶物。”

秋秋摸了一下那個盒子:“是被外面這一層遮蔽了?”

“正是。我看先輩留下的手劄中寫,即便後來如意環被雕琢成形了,這個盒子也可以完全收納掩藏如意環的氣息和感應。”

拾兒現在心裏如同明鏡,在秋秋離去之後,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的下落。然而卻一直耽誤到了這時候才堪堪找到。甚至近在咫尺之際都錯過了。

那時候他固執的相信,如意環雖然已經斷裂,但是對於曾經的主人一定會有所感應。

後來他之所以找到秋秋,並非因為他有了新的途徑和方法,而是因為秋秋回應了他的呼喚。

就是在她初次領悟紫玉訣的那一刻,他找到了她。

他能找到她,全是機緣巧合的成全,與如意環毫無幹系。

當時他不明白原因,還以為是如意環的力量因為起死回生時光倒流而觸犯了禁忌,因此起不了效用。

可是現在,他知道原因了。

那不是天命,而是人力。

339 尿片

秋秋對盒子的興趣只維持到了不到一刻鐘,她擡起頭來:“李長老,麻煩你倒盞水來。”她補充上一句:“溫的。”

新生兒是如此的可愛,小小的面孔感覺只有她的拳頭那麽大,臉上的皮膚比剛凝成的水豆腐還細嫩,秋秋輕輕的親了一下他,一點都不敢用力,生怕把他碰碎了。

“李長老?”

沒有人應答。

秋秋詫異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一片幽暗,象是已經到了深夜,除了細微的風聲和遠處不時響起的鳥鳴,聽不到其他聲音。

李長老呢?其他人呢?

秋秋推了推拾兒,示意他擡頭。

“李長老他們……人呢?”

人都去哪兒了?

透過窗子,奉仙閣外一個人都沒有,靜的不正常。

拾兒先走到長窗前的矮幾旁,倒了一盞水遞給秋秋。

接過水的秋秋一瞬間就把剛才的疑問拋到腦後,專心的給孩子餵水。

而拾兒透過長窗,看著外面一片夜色。

外面的空茫未知,與奉仙閣內的溫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秋秋給孩子餵了一些水,剛出生的孩子一般眼睛是睜不開的,總得過個兩三天才成,可是這個孩子卻顯得與眾不同,秋秋給他餵完水,剛想把他重新包好,這孩子的眼睛卻睜開了一條縫。

秋秋的動作一下子就頓住了。

雖然睜的不大,可是卻能看出來這孩子眼睛黑白分明。一點都不顯得蒙昧混沌。

真是雙漂亮的眼睛。

秋秋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這長相,清秀有餘。放在小城小鎮上,算得上拔尖。可是一到了紫玉閣,到了九峰這樣的地方,馬上泯於眾人。

可是這孩子……嗯,不大象她。

看起來他更象父親。

這是好事兒!拾兒的顏值這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他的仇人,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風姿出眾,氣度容貌有如芝蘭玉樹。令人見之忘俗。

對此秋秋的形容是:男版小龍女嘛。

孩子象爹,將來肯定也是個小帥哥, 這是大好事。

可是想想懷孩子的是自己。生孩子的是自己,如此辛苦,生的孩子卻象了爹,自己的特點沒得到繼承和遺傳。秋秋難免有一種為“誰辛苦為誰忙”的委屈感。

就好象某人辛辛苦苦不眠不休的寫了一篇論文。最後論文發布啦,可是最後署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一樣窩火。

拾兒轉過頭來,秋秋向他招招手:“你快來瞧。”

小家夥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黑白分明,顯得那樣清亮。

“你看他,多漂亮,眼睛顯得那麽幹凈。”

雖然有無數的讚美之辭裝了一肚子,秋秋最後說出口的還是直覺的字眼。

也許人一生中眼晴最幹凈清澈的時候就是剛剛降生。引一次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的時候。

雖然這時候他可能是什麽都看不清楚的。

但這是一次無畏的嘗試。

因為毫不了解, 所以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與熱情。

秋秋專註的看著他。目光中充滿了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愛憐。

怎麽看都看不夠,怎麽看都覺得世上沒有他更可愛的孩子。

拾兒單膝跪在她身邊,兩個人頭碰頭的看著孩子,仿佛這是世上最重要的,也是唯一值得他們關註的事情。

他們象所有初為人父母的人一樣,瞬間進入了傻爸爸傻媽媽的角色裏。

“你看他的眼睛。”

“看鼻子……”

“嘴巴好小……”

“手也這麽小,你看,還有手指甲。”秋秋還特意把他的腳丫子翻出來看看:“有十個腳趾頭呢。”

拾兒認真的問:“腳趾頭不都是十個嗎?”

“你不知道有人會多長一個嗎?”

拾兒以前從來沒有關註過這樣的事,聞言大為驚異:“居然會多長一個!”

“是,我以前就見過。而且聽說如果父親或是母親雙方有長過的或是親戚中有長過的,孩子就有可能會多長的。”

拾兒連忙說:“我沒聽說父輩祖輩中有這樣的人。”

“我家好象也沒有。”

拾兒也仔細把兒子的腳丫托在手裏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多一個或是少一個,秋秋才把孩子又包了,抱在懷裏。

“外面是怎麽了?”她現在才有心情關心身外的事情。

拾兒扶她站了起來。

秋秋生孩子的時候雖然危機重重,但現在氣力恢覆,並沒有行動不便的困擾。

透過敞開的窗子,可以看到奉仙閣外一片蒼茫,星子懸在暗沈的天幕上。它們離人這樣近,象是一伸手就可以摘到滿把的星光。

可奉仙閣的窗外明明是一片山野,遠山連綿,鷺鳥飛禽在河灘處流連棲息,一片生機盎然。

可現在外面什麽聲息都沒有,安靜的讓人心悸。

他們這是……到哪兒了?

她只是生了個孩子而已,外面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窗子裏是她熟悉的天地,這裏的一草一紙她都熟悉,待在這兒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因為她的愛人在這裏。

現在,還有孩子。

而窗子外,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懷裏抱的孩子動了一下。

秋秋立刻低頭去看他。

孩子沒什麽事,大概是累了,呼吸勻凈細緩,已經又睡著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麽軟軟熱熱的一小團,柔弱無害的一個嬰兒,卻給了秋秋莫大的安慰和勇氣。只要有他在,她就什麽都不怕。哪怕前路有千難萬險。

“這兒……還是九峰嗎?”

兩人坐在長窗前,望著窗外的一片未知。

天幕的顏色深邃詭麗,就象打翻了油畫的調料盤。各種濃艷而純煽粹的色塊混雜相融在一起。

這肯定不是九峰了。

秋秋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夜空,當然,拾兒也肯定沒有。

秋秋望著天空,有點納悶:“聽說別人飛升又是雷劈又是電打的,咱們這……算是飛升過了嗎?”

拾兒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可是……”

怎麽跟旁人的程序不一樣呢?怎麽別人都一道坎得過,他們怎麽沒有?

不過別人好象也沒有聽說有抱著孩子一起飛升的。

秋秋的性格是不會自找牛角尖鉆個沒完的,她納悶完了又樂觀起來:“不劈就不劈吧。”

不劈是好事。她可不會沒事兒想挨劈。大人或許劈個半死,孩子可經不起。

還有件好事兒。

“奉仙居也跟著咱們一起飛啦?”

這聽說飛升的人身外物多半是帶不走的,一些法寶。名劍之類的都會留下來,更不要帶著房產啊洞府啊之類的飛升了。

秋秋再看看奉仙閣,頓時覺得他們太得天獨厚了。這年頭整套房子多難啊,尤其是他們拖家帶口的。不比人家單身漢。隨便找個山洞、樹杈什麽的就湊和過了。奉仙閣可不是一套普通的房子啊。看著是只有兩間平平無奇的屋子,但是屋子裏頭別有洞天,大人不用吃喝拉撒,可是孩子可不懂這些。

比如說……秋秋現在就覺得懷裏突然間一熱。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尿啦。

以前小弟和小妹都曾經尿在她身上過,抱孩子嘛,這都是免不了的。

她把孩子放下,解開外面的繈褓。拾兒跟著伸頭過來看。

“他怎麽了?”

“尿濕了。得換……”秋秋擡起頭想想。

奉仙閣裏儲物再多,尿布這種東西能有貨嗎?

這東西……咳。等閑可用不著啊。

不過秋秋馬上想了起來:“李長老先前送來的東西都在哪兒?”

拾兒這才想起來,在架子上翻了翻。拿出來幾個巴掌大的乾坤袋。

秋秋默默的給李長老他們點個讚。

乾坤袋真是好東西啊。

李長老他們心思,送來的東西又多又全,還真讓秋秋找著了尿布。布片幹燥溫暖,特別的柔軟。

新布是沒有這樣的親適柔和的。這些布匹經過了反覆的洗滌捶打,在陽光下曝曬過,摸起來就象一層暖暖的霧,上面帶著陽光和青草的氣味。

李長老她們的心意就這樣,柔軟而輕盈的附著在這薄薄的布片上面。

她細心的給孩子擦幹,換上幹爽柔和的新尿布。拾兒全程都用一種認真到嚴謹的態度註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秋秋笑著問他:“你要不要試試?”

從來沒被什麽事難住過的拾兒居然破天荒的猶豫了一下:“下次吧,這剛包好,再折騰他別著涼了。”

秋秋再翻袋子裏的其他東西,小小乾坤袋裏包羅萬項,簡直是應有盡有。小衣服,小鞋子,小被子,小枕頭,玩具吃食藥品樣樣俱全,完全可以開一個大型嬰幼用品超市了。尤其是尿布,整整齊齊的撂在一起,小山一樣。

秋秋半張著嘴——兒子哪怕要包三十年尿布,這些存貨都用不完。

拾兒也看到了,兩人面面相覷。

“這些東西可不象短短幾天能預備出來的。”

拾兒對秋秋的說話給予了肯定:“她們一定準備了很久。”

難道她們早知道秋秋會有孩子嗎?

未必。

那些精致的象藝術品一樣的小衣服和極盡巧思的玩具……

秋秋伸手從碼得整整齊齊的玩具堆裏拿出一只胖胖的黃貓布偶。這不知道是誰的針線,做的胖拙可愛,有點象加菲貓。

雖然走的是斬斷俗緣一心修仙的路,但是在李長老她們內心深處,大概還保留著一絲對人間的不舍和牽絆。

這一線牽絆,在這些小東西上面都清清楚楚的流露出來。

秋秋握著那只貓的一只爪子,她想,兒子長大了可能會很喜歡這只胖貓的,到時候她可以給他講故事。從前有一只胖貓,名叫加菲……

340 花開

孩子被收拾整束好了,舒舒服服的張開小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眨眼功夫就睡著了,秋秋舍不得放開他,就這樣把他橫放在膝上。

拾兒站起身來:“我去外面看看陣法。”

秋秋擡起頭來,忙著叮嚀一句:“你多當心。”

拾兒嗯了一聲,他忽然俯過身來,唇在秋秋額頭輕輕碰了一下,又這樣親過兒子,才轉身出去了。

看著拾兒的背影,再低頭看看懷裏的兒子。

秋秋覺得胸口有種東西,既陌生,又有些酸澀。

以前心口這個位置,讓一個人占的滿滿的,秋秋怎麽都想不到這裏還會被另一個人分去位置。

結果這個小東西一出現,簡直象是出生就自帶神兵利器一樣,從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秋秋的心就給劈成了兩半,只有一半位置留給了拾兒,另一半完全被這個肉團子完全占據了。

人真的很奇怪,變心變得這麽快,簡直迅雷不及掩耳。

這種愛來得太急太快,讓秋秋一時間不知所措。

她既欣喜,又慌亂。她想把自己的所有都給他——盡管他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而秋秋和他相處的時間又那麽短。

可是她要怎麽做呢?他不會說話,她不知道他需要怎樣的愛,怎樣的關切。

她這樣患得患失,忽悲忽喜,可是嬰兒一點不受她的影響,他睡的很安穩。

腿上沈甸甸的份量和熱乎乎的溫度都時時在提醒她,一切都和過去不同啦。她以後再也不是無牽無掛的人了,不可能再率性的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這就是人們通常說的。甜蜜的負擔吧?

長窗外傳來悉悉簌簌的動靜。

秋秋轉頭去看。

一只圓圓的腦袋殼從窗子邊探了出來,左右張望,還伸出短胖的手扒拉扒拉腦門上的茶壺蓋發型。

大概是確定了一切正常,火兒整個身體都從窗子爬進來,還往後拽了拽。

他拽的是毛茸茸的一對白……耳朵。

大白對火兒略嫌粗暴的動作表現得敢怒不敢言。要害受制於人,不想耳朵被拽掉,那就只能乖乖的也跟著從窗外爬進屋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瞬間秋秋腦袋裏浮現的就是這句話,而且是加黑加粗帶一串感嘆號的醒目模式。

她還以為它們也一起被留下了。沒想到——這倆貨居然跟著一起飛升了。

秋秋又驚又喜的同時還有點兒莫名的吃味。

她和拾兒這麽戰戰兢兢一路坎坷,死去又活來才混到今天。結果這倆吃貨啥也沒幹就坐享其成了。

特別想抓過來挨個都揍一頓屁股再說。

剛才一直沒有看到它們,不知道它倆一直貓在哪個旮旯裏睡大覺呢,也不早點出來。

另一分不爽則是對火兒的霸道。

這打兔子也得看主人好嗎?大白再面再好欺負,火兒這麽明目張擔的揪兔耳朵,秋秋這個主人當然心裏不舒坦。憑什麽她的靈寵就要被拾兒的靈寵呼來喝去的?太沒道理了。

結果大白爬進來了。後面居然還跟著它老婆二白。

大白和二白自打開了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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