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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摸筆桿的時候。拾兒拉住了她的手。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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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個人。現在就都跪在這裏等侯處置。

九峰的門規裏頭對同門相殘的處置是很重的,現在宋長老就是要問清緣由,然後對人做出懲罰。之所以請紀雲霆來,並是因為其中兩名弟子都算是第六峰的門人。這件事繞不過紀雲霆。

秋秋覺得這種事是九峰的門派內務,縱然拾兒不把她當外人,可是其他人會怎麽想可不一定。

她一邊分神聽著宋長老和紀雲霆兩人的對話,一面想著自己該知趣的找個好理由告辭。

紀雲霆問地上跪著的其中一名弟子:“覺寒,你來說。”

那名弟子臉上有一道血痕。頭發也少了半邊,看起來頗為狼狽,垂頭喪氣的象只鬥敗的小公雞一樣。

“……弟子和劉師弟去尋雲師姐,雲師姐不在,但是在雲師姐門前遇到了魏師兄他們三個人。魏師兄對我們很不客氣。一見面就說讓我們不要總糾纏雲師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事情經過倒是一目了然,就是兩邊人裏頭都有人對那位雲師姐有好感,年輕氣盛,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互相都不肯相讓,口角進一步升級。

紀雲霆問:“是誰先動的手?”

跪在那個覺寒旁的一個年輕弟子羞愧的說:“是弟子先動的手。”

這種事,不管前面爭吵的有多厲害,先動手的那個總要承擔大部分罪責。

秋秋覺得挺可惜,這本來不是什麽大事,而且都同門師兄弟,動起手來刀劍無眼,很可能同門之間一輩子都要留下心結,更何況還有人受了重傷。

不過以前嚴姑姑也和和她說過,年輕人沒有不犯錯的,要是在可承受的範圍內把能犯的錯都犯過一遍,從而能一一改正,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她的思緒越跑越遠。

別的掌峰都有門人弟子追隨,唯獨她這個曾經的第七峰掌峰,光桿司令一個,手底下可憐的一個人都沒有——

哦,如果把大白二白它們算上,她也只有幾只兔子做伴,相比別人的人多勢眾,還真是可憐。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第七峰先天的特點決定了它就不可能人多勢眾。除了她自己,別人根本找不著第七峰,也得不到任何啟示和傳承。這樣一來,她可不就成了光桿司令麽?

紀雲霆又問了其他幾個弟子,大家的說法都一致。在宋長老和紀掌峰兩尊大神面前,借他們個膽子也不敢再隱瞞和撒謊。眾目睽睽,就算說了不實的言語也會馬上被拆穿的。

事情是沒有什麽懸念,按例處置也就是了。

宋長老搖搖頭,恨鐵不成鋼。

“你們都是同門師兄弟,覺寒,你自己說說,你和長君是一年入的門,小時候你們也很要好,我到現在還記得你們倆一起去抓魚,他掉進水裏,你跳下去救他,被尖石劃傷了腿,險些傷了筋脈的事。那時候你們倆在一起是怎麽說的?他說對不住你,你說你們是好友,比親兄弟也不差。一轉眼你們怎麽成了這樣了?”

覺寒羞愧的擡不起頭,而旁邊那個姓魏的弟子更是擡起手用袖子擦眼。

年輕人氣一頂上來就什麽都顧不上了,曾經的交情,事情的後果……這些統統都被拋諸腦後。而現在他們冷靜下來了,一面想到從前的往事,一面又擔心著現下的處境,沖動褪去,理智回籠。開始懊悔曾經的做為。

秋秋正想告辭,外面卻有弟子進來回稟:“管掌峰來了。”

管衛來了?

秋秋也站起身來,門口走進來的人可不就是管衛。

他穿著一件高束領口的黑色長袍。神色冷肅。

地下跪的幾名弟子一看到管掌峰來了,臉色更加蒼白。心裏也更加驚恐。

管掌峰雖然並不主要司掌門內刑規和處置,但是這些事他也是有權處置的。

相比起年事已高、面慈心軟的宋長老,管掌峰的鐵面無情更讓人心生憂懼。

眾弟子們都暗中怕他,更甚於懼怕峰主和其他長老們。

拾兒一進來,就象是帶進來了一股煞氣。

連秋秋都感覺到了這種變化。

管衛這打扮,這神情,不用做什麽就讓人心裏沈甸甸的。

幾人相互招呼過。管衛身事還跟著進來一名女子。她穿著一身素面緗黃衣裙,看起來十分溫婉動人。

她向宋長老和紀雲霆分別見禮,看到秋秋的時候,她微微一怔。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輕聲說:“秋姑娘。”

秋秋不知道如何稱呼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管衛。

管衛簡短的說:“這是淑雲。”

這姑娘看著秋秋,眼圈微微有些發紅,十分鄭重的向秋秋屈膝行禮。秋秋還禮的時候她連忙側身。不受她的禮。

看著她真情流露的樣子,秋秋也覺得心裏有些觸動。

這個雲淑姑娘,應該是她以前認識的人——多半交情還不錯。

也許從她這裏,還可以聽到一些關於自己的事。

然後秋秋慢一步才想起來,剛才這幾個弟子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好象就是因為一位雲師姐?

莫非就是雲淑?

雲淑向宋長老又行了一禮,輕聲說:“弟子剛剛回來,聽說了這件事就急忙趕了過來。聽說黃師弟受傷不輕,我實在於心不安。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弟子不能置身事外。”

跪著的覺寒和魏長君等人忙說:“此事不幹雲師姐的事,師姐千萬不要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

美女的力量真是驚人,引得這些年輕男弟子一個個恨不得主動承擔責任。

宋長老咳嗽了一聲,他們才回過神來,一個個閉上了嘴重新端正跪好。

果然這事是因為雲淑而起的。

不過要秋秋說,這事兒也不能責怪雲淑。難道說如果一群人為了爭奪一件寶物而大打出手,難道錯不在他們而在被爭奪的那件東西上面嗎?

可雲淑的表態無疑是讓大家對她的觀感更好了,多善解人意溫良賢淑的姑娘啊。

秋秋自問,要是把自己放到雲淑的位置上,也會良心不安的。就算我不殺伯仁,可伯仁總是因我而死。

與其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倒不如主動做點兒什麽,盡量減輕這件事對所有人的負面影響,把事件的傷害降到最低。

秋秋對雲淑的印象真是挺好。

不過秋秋真的不宜再留下去了,順勢向宋長老告辭。

讓她意外的是,管衛也跟著出來了。

秋秋有些意外的問:“事情還沒處置,你怎麽出來了?”

“我本就是來找你的。”

啊……秋秋還以為管衛是因為廳裏正在處置的那件同門鬥毆事件才過來的呢。

“那雲淑姑娘她……”

“我和她也是在門口遇上的。”管衛看出秋秋想問什麽,主動解釋:“她是李長老比較鐘愛的親傳弟子,跟隨過你,你還曾經救過她的命——雖然你不記得了。”

原來兩人之間有這麽深的淵源。

可秋秋確實什麽都不記得了。

303 佩劍

秋秋問起管衛找她什麽事,結果得知了一個令她驚喜的消息。

烏樓山有人來了,並且來的人裏就有秋秋的老熟人金真人,而且管衛還說:“聽說他捎來了紫玉閣嚴真人的信。”

對秋秋來說,這些天來最高興的大概就是聽到這個消息了。

她恨不得一路飛奔去客院和金真人見面。

管衛陪著她往前走,解釋說:“烏樓山和九峰交情不錯,鄭長老年輕時在烏樓山待過很長時間,當時的烏樓掌門對他悉心指點。不過投桃報李,峰主也將好幾張古丹方抄錄後送給了烏樓山。”

這算是一定層面的技術交流了。

這倒是挺難得的。這年頭大家但凡有點兒什麽秘籍秘方都捂得死死的,生怕被別人多看一眼偷學了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有很多人的心性實在為人不齒,就象老虎學藝一樣,學會了本事,就想著弄死師父。而有的師父收徒也動機不純,有的想找爐鼎,甚至聽說有把徒弟當藥材養,養肥了就宰的。這樣的情況下,也無怪人人都要留一手,防人之心不可無。

金真人爽朗依舊,多半是為了遠道而來做客不好失禮,穿著一件簇新的道袍,下頭的鞋襪也幹凈整潔。

秋秋驚喜的喚了一聲:“金真人。”

不等她見禮,金真人先向她長揖為禮。

秋秋楞了一下,有點兒不自然的還了一個平禮。

——都差點忘了,金真人和她很久之前就相識,那時候兩個人算是平輩論交。可是等秋秋做了九峰的掌峰之後,金真人對她的態度就象是在對待一位前輩高人了。等到這輩子,因緣巧合之下,秋秋是真心把金真人看做一位前輩的。

這中間的關系還真是覆雜。

看來要適應自己身份、輩份的變化。還需要點兒時間。

“金真人你怎麽來了?我師父捎信來嗎?”

金真人笑著說:“有,有。”

他取出嚴姑姑托他捎來的書信和乾坤袋遞過去,秋秋也顧不上失禮了。先拆了信到一旁去讀。

金真人十分感慨。

他覺得,秋秋好象還和以前一樣。並沒有什麽變化。

但是,又有些不同。

是神韻,還是別的什麽,金真人一下子也說不上來。

秋秋看著信,表情變化豐富。打開信的時候是迫不及待的急切,看樣子就知道她在一目十行。然後她的速度慢下來了,逐行逐行的細看。唇角微微揚起,顯然是看到了什麽讓她心情變好的話。

然後她的神情又變得認真沈靜下來,看信的速度變得更慢,象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在細品。

管衛和金真人寒喧了兩句人。管衛這人話很少。金真人早就了解他這一點,兩人之間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交談,金真人也並沒有被冷落的感覺。

等秋秋依依不舍的從信裏擡起頭,十分珍惜的把信紙折起來收好,金真人笑著問:“你師父在信上都寫什麽了?”

“師父不放心我。囑咐我很多話。”

從她走後,嚴姑姑肯定夙夜難安,為她這個不成器的徒兒懸心擔憂。怕她人生地不熟會闖禍,怕別人會欺負她,怕她不知明辨人心善惡吃虧上當。也怕拾兒會對她……

咳,關於這最後一點,嚴姑姑還真不是白擔心。

秋秋看到那幾句話的時候挺心虛的。

師父真是一片心為她打算,可是……已經晚啦。

她和拾兒這已經算是,嗯,生米煮成熟飯了。

師父這信要是早來幾天的話……呃,早來幾天可能也改變不了什麽,她和拾兒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兩人就象天然互相吸引的磁鐵的兩極,恨不得時刻不離緊緊的黏在一塊兒。

嚴姑姑還給她捎了很多東西來,吃的穿的用的,甚至還有一把品相非常不錯的寶劍以及一樣護身用的法器。

嚴姑姑在紫玉閣地位並不緊要,手頭也不算寬裕,她湊出這些東西來,肯定非常吃力。

這讓秋秋怎麽能坦然接受呢?

金真人笑著說:“你師父現在沒在紫玉閣。”

“啊?”

“她在烏樓山下的合山鎮暫住,那裏有我師父從前留下的兩間精舍,很幽靜,也很安全。”

秋秋馬上想到:“是不是我的事……連累師父了?”

“不算連累。”

兩人坐了下來,茶是顧不上倒了,還是管衛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

秋秋壓根兒沒註意茶誰給她倒的,金真人卻有點受寵若驚,微微欠身才接過茶,坐下來從頭說。

“你的事外頭的人原本知道的不多,但是你也知道,紫玉閣裏頭不少人可都是知道了,一來二去,就有點傳出去了。”

秋秋太知道了。

紫玉閣裏都是什麽人啊?都是女人啊!

而且是一群愛說人長道人短的女人,指望她們能保守秘密,真是想得太多……

“有人找我師父的麻煩嗎?”

“可不是。”金真人笑著說:“你們門裏頭,原來和你一樣宿字輩的弟子,哭著喊著要轉投你師父門下。還有外面的人,拐彎抹角非得想和你師父攀扯關系。甚至還有人不遠千裏跑了去,堂堂一派的掌門,素未謀面,就說要和你師父結為道侶……”

秋秋十分迷惑。

“為,為什麽?”

金真人笑而不語。

還能為什麽,因為她唄。

秋秋知道拾兒的地位很不得了,但是她見識淺薄,完全不知道這個地位高到了什麽程度。現在這種情況,八成可以理解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好象不太妥當。

倒是有點象那個啥,以前看某個片子,一家裏有個女兒當了皇帝的女人,封了妃子。於是大家紛紛去找她娘家獻殷勤……

“等等,那我爹娘沒事吧?”

“沒事的,你爹娘的事還沒有什麽人知道。”金真人頓了一下。安慰她說:“這個你可以放心。”

還好家人沒有受到影響,不然他們只是普通人。牽扯到這些修真的人世界裏來太危險了。

秋秋又好奇的問:“我師父住的地方……離烏樓山近嗎?”

“很近。”說到這個,金真人臉上的笑容加深了:“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要不是這件事,你師父怎麽也不願意挪地方住。這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難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

秋秋悄悄打量金真人。

這麽仔細一看,他的氣色真是前所未有的好啊,臉色紅潤,連眼角細小的紋路都不見了。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

看來嚴姑姑離開紫玉閣,住到了烏樓山下,是讓金真人稱心如願了。

這件事對秋秋和嚴姑姑來說都不算什麽好事,可是對金真人來說。也許算得上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秋秋悄悄腹誹,說不定金真人早就在盼著這一天呢。

不過既然如此,秋秋可以合理推測:“這把劍……”

“是我收藏的。”金真人說:“說起來,這還是我少年時候,師父給我的。是來自離水劍派的一把劍。”

離水劍派?那不就是她上輩子的門派?

秋秋把那柄劍取出來。

劍好象比一般的劍要薄一些,劍刃上一泓清光,游走不定,看起來真象是潺潺的流水一樣。

“每個門派的劍都有自己的特點,離水劍派的劍就多走輕靈一路。”

秋秋輕聲問:“我以前……用的也是這樣的劍嗎?”

金真人搖搖頭:“我不知道。應該不是的。我和你認識的時候你好象還沒正式學劍,用的那把劍是短的。後來再見面的時候,你身上並沒有佩劍。”

秋秋握住劍柄輕輕一抖,劍尖顫動起來,與空氣振動摩擦發出嗡嗡的細鳴。

握著這柄的劍的感覺很舒服。

和拾兒傳授給她的心法很契合。

那麽她上輩子的劍,是什麽樣兒的?

她離開這世間之後,她的劍去哪兒了?

劍很可能遺失了吧?

因為如果劍還在,拾兒一定會替她收藏保管著的,現在即使不會馬上交給她,也肯定會提起這把劍來。

也許真的丟了。

秋秋心裏不是不遺憾的。

雖然她還不知道那把劍的樣子,但不妨礙她盡情的去想象。

它的長短,材質,顏色,劍柄的裝飾,都是什麽樣子呢?

她給劍取過名字嗎?

管衛就可以解釋她的這個疑問:“那把劍,叫做離水。”

秋秋睜大了眼:“離水可是宗門的字號啊。”

“是啊,可你的劍就叫離水。”管衛很淡然,並不在意這種細節:“名字叫什麽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實力吧?

秋秋想,她當時怎麽會給劍取這麽個名字呢?

一切都茫然沒有頭緒。

她想有什麽東西就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她在周圍走來走去,卻不知道那些秘密的具體方位。

秋秋把師父寫來的信看了又看,師父信上盡是在叮囑她,對自己的情形並沒有過多描述。

秋秋拿起嚴姑姑捎來的衣裳,上面的針腳和繡紋都是她熟悉的。

這是師父親手給她做的吧?

秋秋突然想起來,金真人穿的這身兒新道袍和鞋襪,怎麽這針線看起來也這麽眼熟呢?

304 雲梭

怪不得金真人一臉得瑟,這可是心上人親手一針一線給做的衣裳鞋襪呢。

男人不能象女人一樣八卦,樂衷於顯擺一些細節。女人湊在一起可以說我老公送了我這個,我男人特意給我買了那個。男人不能這麽著,他們只能憋心裏,自個兒偷偷樂,想炫耀想找人分享也找不著人。

人家肯定會覺得這個男人怎麽這麽厚臉皮之類的。

好不容易見著秋秋這麽半個自己人了,金真人雖然不好直接表白:“你看你看這是嚴鶯給我做的衣裳,這是她給我做的鞋襪。”但是這不妨礙他喜氣洋洋的把心事都寫在臉上。

秋秋心裏哧笑,得瑟什麽啊,一身兒衣裳一雙鞋有什麽了不起?師父也給我做了,做了這好幾件兒呢,還有鞋襪,也有好幾雙,而且尺寸還略有不同,顯然嚴姑姑這是細心的考慮到她有可能會長個兒,所以預先就做大了一點。

秋秋決定明天就穿一身兒師父做的衣裳去見金真人,讓他窮顯擺!

穿哪件呢?

秋秋找了一圈兒又沒看見火兒和大白,不知道這一對狼狽為奸的家夥又跑到哪兒去撒歡去了。反正以火兒的實力來說,只有他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他的份兒,秋秋倒不用為他的安全擔憂。

秋秋打開師父捎來的包裹,挨個兒把衣裳拎起來,這件煙紫很好,但是會不會有點老氣?那件淡黃的也好,不過……是不是又薄了一些?

“這件好。”

秋秋一回頭,看見拾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

他正站在木隔門邊,靜靜的看著他。雖然他不習慣笑,可是秋秋現在能看出來他眼中滿是笑意,身上散發的氣息也格外的溫和。

“是嗎?”

秋秋有點兒不好意思的轉過身來,兩手扯著衣裳在身上比量:“我覺得這件……是不是顯得人有點兒太成熟了?”

“很合適。”

秋秋再看看。這個煙紫確實她很喜歡。

那就這件吧。

“這是嚴真人捎來的?”

“是啊。”

拾兒走了過來,用兩手圈住她的腰身,仿佛丈量尺寸一樣環了一下才放開:“那邊櫃子裏還有一套你的衣裳呢。”

“是嗎?”

秋秋沒怎麽動過屋裏的東西。除了架子上的書以外。

拾兒領她過去,在墻上輕輕一撫。頓時有一扇櫃門緩緩向外敞開。

裏面空間不大,只掛著一件衣服。

不,是兩件。

秋秋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以為是一件,但是很快她發現,這是兩件套在一起的,掛在那裏讓人看起來只以為是一件。

那是多麽漂亮的衣服啊。

雖然經過了許多年頭,但是這兩件衣裳看起來卻依然簇新。華美燦爛。流光溢彩。

這衣裳太華麗了,式樣也太隆重了,絕不是日常穿著的,象是禮服。

秋秋輕聲問:“是……我們當時舉行典禮穿的?”

“是。”

男式的那件袍服包裹在女式那件裙裝的外面。靜靜的待在這個安全的地方,度過了百餘年的歲月。

秋秋想,她不在的時候,拾兒有沒有看過這兩套衣服?他是用什麽樣的心態來看著這兩件意義不凡的禮服的?

物在人亡。

秋秋突然間就落下眼淚。

拾兒從背後默默的環抱著她,輕聲說:“沒事。沒事,都過去了……”

秋秋轉過身來,整個人都埋進他懷裏。

拾兒看著那兩件套在一起的衣裳。

過去失去她的那些年中,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起這兩件衣裳,但是卻沒有打開這櫃門再看過一次。

秋秋不點不好意思的抹了下眼睛。取出紀雲霆給她的那封信:“這是紀掌峰送來的。”

拾兒接過信:“是誰的?”

“不知道,他沒說。”

不過秋秋也覺得奇怪。

如果是比較重要的信,應該第一時間交到拾兒手上才對,以免誤事。

如果是不重要的信,那也不用紀掌峰特意來一趟交給她。

真怪。

拾兒撕開了信封,展信看了一眼。

秋秋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有變化。

“誰的信?”

“一位故人。”

這中間肯定有什麽事兒吧,不然拾兒神情怎麽會這樣覆雜呢?

“是很重要的信嗎?”

秋秋有些不安。

如果是很重要的信,結果被她給耽誤了,那秋秋於心難安。

“我要出去一趟。”拾兒站起身來,秋秋連忙跟著站起:“我能幫上忙嗎?要不要我同你一起去?”

拾兒微一思忖,點頭說:“好,你一同來吧。”

出門的不止他們兩人,拾兒發訊把管衛和鄭長老他們幾個人也叫上了,秋秋一看就知道這事兒只怕不小。不然的話何須勞費這麽多人?

她心裏有些不安,拾兒安慰她說:“不要緊,這信早收到晚收到,差別不大。”

可秋秋想,還是有差別的。

拾兒看到信立刻就要動身出門,這信上寫的消息一定非常重要。

如果她早點交給拾兒就好了。

管衛問了秋秋幾句話,紀雲霆是怎麽把信交給她的,然後又問了他們之事怎麽去的宋長老那裏,問完之後他一臉冷漠的說:“別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這件事是紀雲霆有意在拖延,不關你的事。”

秋秋一怔:“他有意拖延?”

可是……紀雲霆知道這是誰寫的信嗎?信封上是空白的沒有字,信也沒有被拆過的痕跡。

“既然他知道這信是要直接交給峰主的,他完全可以直接去議事堂見峰主,把信交給他。可是他卻偏偏舍近求遠,跑到奉仙閣去把信給你。你收到信後,如果去尋峰主,那麽這信也不會拖延太久。他又把你叫到宋長老那裏去,又阻礙了你一次。”

秋秋一想,還真象管衛說的那樣。

紀雲霆和她真的不熟。為什麽會突然邀她去宋長老那裏,看一些並不適合外人參予的場面?秋秋一直都覺得自己去的不妥。不應該去,紀雲霆看著是個很練達又周到的人,為什麽他好象完全沒想到呢?

他是有意的。

秋秋沒遇上過這多少這種彎彎繞的事情,一時間都要懵了,腦子裏打了無數的結,完全不知道哪一條才能解通。

為什麽呢?紀雲霆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

這會兒人已經聚齊,拾兒簡短的說:“日落之前要趕到長圍谷。”

鄭長老一驚:“那路程可不近。”

拾兒既然這樣說。那他肯定就有辦法。

秋秋對拾兒有一種天然的不講道理的信心。

在她眼中,拾兒簡直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這大概就是旁人常說的情人眼中出西施了吧。

果然拾兒說:“我們乘雲梭去。”

鄭長老有些驚喜:“雲梭竟然已經煉制成功了?”

“是,今天是頭一次試。”

鄭長老這麽鎮定的一個,都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

秋秋也忍不住好奇。

雲梭是什麽東西?

從字面意思理角發。梭嘛,兩頭尖中間圓的東西。既然拾兒說了個乘字,那麽可以理解為一個梭形的交通工具?

並且這梭前面還要加個雲字。

那意思是,是在雲中穿行的飛梭?

秋秋猜的一點都沒錯。

拾兒取出來的東西果然是一枚看起來十分精巧的銀梭,他翻過手掌。銀梭開始膨脹體型,越變越大,最終變成了一只約有丈許長的小船一樣大小。

拾兒示意秋秋先上去。

秋秋覺得這真是不可思議。

她試探性的邁出一只腳,銀梭穩穩當當,十分牢固。並沒有搖晃不定。

秋秋放心的把另一只腳也站了上來。

接著拾兒上來了,鄭長老也上來了,最後上來的是管衛。

梭子很奇妙,看起來面積不大,可是站上來這麽幾個人之後竟然毫不擁擠。拾兒偕秋秋坐在一端,鄭長老和管衛坐在另一端。

等所有人都坐穩之後,銀梭的一端牽出一條柔軟閃亮的銀線,就如同一只真的梭子似的。

那線高高拋起,秋秋擡起頭來,都看不清那根線究竟延伸到了多高的地方,只是看著仿佛已經沒入雲層深處一樣。

緊接著銀線繃緊,扯動著銀梭陡然間就離地騰空,向上疾升。

秋秋差點就失聲驚呼。

就這麽一眨眼的功夫,地面已經離得那樣遙遠,身外的景物全在飛速的下落和後退,讓人頭暈目眩。

這只梭子……還真是不同凡響啊。

就是有點太刺激了。如果不是急著趕路,秋秋以後大概也不敢輕易再嘗試。

拾兒握住她的手,暖融融的靈氣從兩人手掌相貼處緩緩流到她身上,片刻間就驅散了她剛才的不適,精神一下子就好多了。

“這樣法寶還真是……厲害。”

拾兒還沒說話,鄭長老撫著雪白的胡子,笑呵呵地說:“可不是。以後要去中原的話,也不必乘著靈禽飛上幾天幾夜了,有這飛梭,一日半日就能到達。”

秋秋咋舌。

她不太明白這個法寶的工作原理,更不清楚它的動力和煉制成本。可是不妨礙她明白這銀梭的重要性。

在緊急的情況下,雲梭真的很頂用。求急如求火,要是用普通的辦法,等人到達,黃花菜都涼了。而乘雲梭,就節省下了寶貴的時間。

305 生死

奇怪的是雲梭的速度這麽快,坐在裏面卻沒有那種異常顛簸不穩的感覺。

一定下神來,秋秋就忍不住去想,他們現在要去見誰?為什麽紀雲霆要故意拖延時間?

如果只有她和拾兒兩個人,她一定直接就問他了。

但現在還有管衛和鄭長老在。

秋秋只能把註意力都放在雲梭上面。

她註意到,雲梭的前面那道銀線始終沒有消失,一直在閃爍著晶瑩微茫的光亮。

拾兒主動給她解釋:“這根線可以縱貫萬裏,一端連著的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另一端則是在我們原來出發的地方,有了雲梭,不論來去都十分方便。”

秋秋見過秀才娘子用織布機織布,織布梭牽系的是緯線,雖然秋秋沒學會怎麽織布,可她沒少看。

“任何地方都能夠連系起來嗎?”

這太逆天了,簡直是雷達導航+全球衛星定位二合一。

拾兒是怎麽弄出這種交通工具來的?到底他倆誰才是穿越的啊?

也許修真和科技在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其實是共通的?

長圍谷是個讓秋秋非常意外的地方。

雲梭落到地面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了,暮色四合,管衛扶了秋秋一把,她從雲梭上下來。

腳下的地面異石奇突,硌得腳底生疼,四面荒涼得沒有一絲聲息。這兒除了石頭和沙礫,幾乎什麽都沒有,眼前是無邊無際的灰黃色,和綠樹蔥郁的九峰完全是兩個世界。

這裏一點生機都沒有,一片死寂壓抑。

拾兒收起雲梭,環顧一眼四周。

秋秋輕聲問:“這兒就是長圍谷?”

“是。”

秋秋忍不住問:“我們來這裏見什麽人?”

鄭長老走在後面,管衛離他們雖然近。但是管衛這個人的嘴無比嚴密,很難撬出縫來。

最後還是拾兒回答她:“一個同門。”

這種地方看起來一點兒都不適合生存居住,也許有什麽特殊的修煉價值?

但是看他們都並不輕松的神色。秋秋想,大概這種猜測也是站不住腳的。

秋秋在記裏默記著他們走了多久。他們腳程不慢。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大概走了十幾裏路。

四周荒涼安寂,一路上單調的幾乎一成不變的風景讓人心理上覺得這條路更加漫長。

拾兒先停下腳步,他向左前方望了一眼,轉變了方向。

這些奇突無規律的亂石之中其實根本談不上有路,如果全是普通人,大概在這裏的地方根本就是舉步維艱。根本就無法前進。

左邊更加難走,遍地尖石,根本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

老天真神奇,既可以造就九峰那麽鐘靈毓秀的美麗風景。靈氣又那麽充沛,稱得上人間仙境。

可是就在離九峰大概千裏之外的地方,居然有這麽一片荒涼不毛之地。

“就是這兒了。”

面前是陡削的山壁,在一個很隱蔽的位置上,有個不大的山洞。

這不象是人鑿出來的山洞。應該是天然形成的裂隙,洞口並不大,不過弓下腰鉆進去之後,可以看到裏面還算寬敞。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吹在身上的風帶著嗚咽聲。非常的寒冷。

洞裏有亮光。

那光亮顯得微弱,明滅不定。

再轉過一個彎,秋秋看見了面前石洞裏的情形。

那兒有兩個人。

他們看起來衣衫襤褸,毛發蓬亂,一個坐在那裏,一個橫臥在地下,身上胡亂搭著一張獸皮。

鄭長老快步上前,先看了一眼那個臥在地下的人。

秋秋雖然沒有過去查看,但是她能感覺到那個人身上沈沈的死氣。

這個人還活著,但是,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遙。

寫信的人是這兩人中的哪一個?

還半坐著的那個人的反應很遲鈍,他們幾乎都走到跟前了,才發覺他們的到來。

這是個女子。

雖然她老邁不堪,雞皮鶴發,可還是能看出她是個女子。

她的聲音嘶啞,幾乎不能發出連貫的聲音。

她說:“救……他……”

鄭長老回頭向拾兒說:“中了毒。”

拾兒問:“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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