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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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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結束以後, 魏赦與竺蘭出宮, 天色已暮, 街上已點了無數璀璨的花燈,耀耀一街,猶如銀河之中盤旋的絢麗長龍。竺蘭懷裏抱著今天在宮宴上嘗過之後覺得最可口的菜肴, 用食盒足足裝了四層, 放了七八盤菜, 想著兒子貪嘴, 為了滿足他的口腹之欲, 也只好豁出去向陛下索要了。

所幸的是武烈帝答應得非常痛快。武烈帝為了親孫,什麽好的舍不得給他,不過他今日卻沒來, 應該是魏赦把他留在了別院, 武烈帝還是有點失落,竺蘭這麽一提,自然應許得再是爽快不過, 又賞賜了兩個禦廚,跟著魏赦竺蘭回去,專門為阿宣烹飪點心。

阿宣果然很是歡喜, 蹦蹦跳跳地出來迎接他歸家的父母,如願以償地等到了自己的美食,簡直一蹦三尺高了。

魏赦與竺蘭陪伴在他的身邊,等他狼吞虎咽地吃飽,摸了摸肚子, 才歇了片刻,問他可要去看集市上熱鬧的花燈。有爹娘在側,阿宣自然欣然同意。

飽飯憨足,趁著夜色出門游賞,只見一整條天街正燃起了燈火銀龍,璀璨的光屑猶如就零星螢火般點點地落在自己身側,稍不留意,一回身便仿佛肩膀都落了火燒著了似的,阿宣怪叫著,興奮地在魏赦懷裏扭來扭去。

少了四年的陪伴,如今認回了他,魏赦對阿宣寵愛得幾乎是有求必應。但這些仍然不夠,他每每見著阿宣,仍然總覺得空落落的充滿了負疚。

“這位公子,買頂虎頭小帽兒吧,您家的小公子一看就是富貴之相,買頂虎頭帽祛邪驅祟,一定能保平安,有大出息的。”

魏赦停了下來,哭笑不得地望著那小攤販,又挑了挑眉示意兒子,看他心意。

做生意的老手了,他對這些花裏胡哨的手段一向淡薄。

阿宣這個小沒良心的果然什麽都很想要,當然一口答應了下來,還催他:“爹爹掏錢!”

魏赦只好替他買了下來。

等戴上了帽子,阿宣就不肯繼續被抱著了,溜了兩下,如願從爹爹寬厚的懷抱裏掙脫了出來,像只蝦兵東游西逛的,魏赦和竺蘭怕他走丟了,一人牽著他一只手,這一晚上收獲頗豐。回去的時候,阿宣甚至多了一條狗。

狗是在動物市集上買回來的,雪白長毛,玲瓏而威風。阿宣極是喜愛,簡直愛不釋手了,買了狗之後他心滿意足,幹脆不願再繼續逛了,要回家給小狗糧食吃,還給它起了個名兒叫“球球”。

新年的第一日,在子時如約來臨,重重焰火升上樹杪、升上宮墻,於萬邦來朝、風物鼎盛的神京夜空之上,開裂、迸綻。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睡在小屋裏的阿宣發出了可愛的咕噥聲,像是在抱怨耳邊的噪聲,很是不滿,等二踢腳劈裏啪啦的雜音一過,巷子裏空空蕩蕩的回覆了平靜,阿宣睡得更沈了。新買的狗球球窩在它的小主人替他安置的暖被窩裏,睜著一雙比阿宣還圓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地蜷著,望著窗外漸漸沒落下去的煙火,不時發出輕輕的鼻息聲。

新年一到,街頭便空了下來,正月初二,纏綿著斷斷續續的瑞雪也終於停了。

春雪還未完全消融,武烈帝的春狩便如約舉行。

初六一過,兒女們都要各自回到封地去,免得耽擱了行程。正好初二是個艷陽天氣,陽光曬在身上不至於太冷,但冰雪消融帶來的冷意還是有些刺骨。

寅時魏赦便已起身,命人整裝,安置好馬車,令馬業成等人今日無論發生何事,都要寸步不離地守在夫人身旁,絕不容許她有失。等到天蒙蒙亮時,竺蘭才從睡夢中醒來,身旁的被窩已經冷透了,她忙起身,將自己料理好,再去把阿宣也穿起來。

阿宣還在忿忿不平:“爹爹娘親又不帶阿宣去嗎?”

竺蘭頓了頓,十分無奈:“爹爹是為了阿宣好。”

“哼!”阿宣的腦袋扭向了別處。

竺蘭哄了他一會兒,見他終於平覆下來,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親,說聲“娘親會很快回來”,轉身走出了寢屋門,手裏捏著一只雪紗垂幔冪籬。

魏赦扶她上車,低聲問了阿宣的情況,竺蘭點點頭,示意他安心,兩人這才一同登車離去。

馬車駛向被黎明薄薄的初曦所籠罩的,無數積雪融化斑駁了磚墻的城門樓。

直至馬車遠去,消失得無影無蹤,阿宣在臺階上坐著,懷裏揣著白毛球球,小手撐著下巴,老成地長籲短嘆著。

他的爹在恢覆了親爹的身份以後,變得愈發沒有人性了,也不巴結他了,從前為了追求娘親,他待他可好了,娘親也是,有了男人以後,就也漸漸不把阿宣放在第一位了。大過年的,親生兒子還得一個人留守空房,還有比他更可憐的娃兒嗎?

外頭忽傳來一陣騷動,阿宣揪起了耳朵,疑惑地起身,不一會之間福全等人走了進來,阿宣一眼認出了福全,這是宮裏那個壞老頭身邊的紅人,有點兒納悶,說道:“你來晚了!我爹爹娘親都走好久了!”

福全笑瞇瞇地望著他:“小皇孫說錯了,奴婢是奉陛下口諭,專程來接小皇孫的。”

阿宣一楞,有種落入賊網的不安和自覺,小身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

此次春狩定在南山,瑞雪初霽,風煙俱凈,春陽初上,正是軟紅光裏湧銀山。

駐蹕恢弘,設主營大帳一座,太子次之,至於其餘的皇子公主,則再次之。指揮若定的將軍,還有跟隨而來記傳的文臣,則次之又次。魏赦的帳篷,便是那次之又次的。

原因無他,他不是正統的皇子。

眾人也見陛下如此待他,連日裏來憋著的一口氣終於不再耿耿,散了不少。

唯獨朱柔娖,握著馬鞭倚馬而立,看著魏赦與他的婦人步入營帳,有說有笑的姿態愜意而輕松,仿佛壓根不把這當做一回事,朱柔娖心頭更是不爽快,才打了一場馬球下來,汗出如漿,但這時又想好好教訓一把魏赦了。

不過她沒那麽沖動,等先回帳裏養精蓄銳了,再作打算,魏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種,什麽時候教訓都不遲。他從前是在江寧長大的,魏家的幾個不中用的早就都棄武從文,魏赦想必並未能接觸過馬術,又聽說他在江寧游手好閑,是個聲名狼藉的紈絝,朱柔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夠贏。

駐紮之日,過了未時三刻,武烈帝的隨從和禁衛隊清理了蹕道,掃出積雪,騰出大片場地可以賽馬。武烈帝親自出來住持馬球賽,在如雷的歡呼聲之中,朱柔娖一馬當先,自告奮勇站了出來。

“父皇,女兒技癢,想與人切磋一二了。”

說罷,她的目光立即掃向旁座的魏赦,玉手朝他不客氣地一指:“就是在宮宴之上對女兒大言不慚的魏赦!”

武烈帝的目光與眾人一道,都轉到了朱柔娖的對面,魏赦那水波不興,但隱隱若帶了一絲笑意的俊面之上,武烈帝的胡子動了動:“娖兒,魏赦箭法了得,投壺連你皇兄也非其敵,你未必能勝過他。”

武烈帝這話猶如激將法,朱柔娖愈發不滿,登時跳腳,冷聲道:“女兒的馬球也是父皇親傳,自信不遜於人,太子皇兄不爭氣輸了投壺,我朱柔娖也要為他討回來!”

“昌國公主好大的氣魄。”魏赦微笑,慢慢起身,對高座之上的武烈帝施禮,“陛下,臣鬥膽,要應戰了。”

“去吧。”武烈帝神色溫和地道。

魏赦道:“諾。”

一旁竺蘭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魏赦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竺蘭才稍稍放了心下來。

魏公子或許不會一直贏,但只要他讓她相信,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去相信他。

朱柔娖挑了一支訓練有素的衛隊,這支衛隊是從她的封地之中挑選出來的,個個孔武精悍,且朱柔娖好打馬球,平素無事也喜與男子廝混,縱橫球場。

相比之下,魏赦這邊,他隨便拉的幾個人出來,就顯得不那麽夠看了。

武烈帝道:“這些人平素裏也參與過數次擊鞠,算是有些經驗了。娖兒乃女流,因此魏赦,朕算是公平了吧。”

魏赦一笑,“公平得很。”

鳴鑼三聲,球賽開場。

片刻之後場地上便是一片飛沙走石,龍爭虎鬥,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

竺蘭不懂馬球,但也多多少少懂得,要把球揮桿擊入另一方的門洞之中方才算是獲勝。

她以前也都從沒有見過魏赦打球。他縱馬馳騁的英姿,是如此撩動她心,令她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只見朱柔娖有心與魏赦為難,帶了左右二先鋒欲包抄魏赦,劫走他月杖之下的球,三面封了魏赦的退路,但魏赦胯.下的馬似有靈性一般,魏赦不知怎麽牽繩握韁,身法猶如鬼魅般,輕而易舉撕破了朱柔娖包抄的口子,一馬當先躍了出去。

“不好!”

朱柔娖要叫人防住魏赦,但似乎已來不及。

魏赦身下的馬揚蹄長嘶,他身體後仰,右臂揮杖一掃,一道漂亮的弧線飛出。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追逐著弧線而去,破風之聲穿過耳鼓,只聽咚的一聲,那馬球穿過門洞,終於去勢減緩,掉在了地上,滾了滾,不動了。

朱柔娖掌中還緊緊攥著那支月杖,臉色難看,姿態僵硬一動不動。

武烈帝卻已當先發出了一道響亮的喝彩聲:“好!”

拍馬屁的緊隨其上,呼聲如雷。

龍子鳳孫們從沒見陛下露出這般喜色,好像只有他魏赦一個人出息似的。

他們為了找一個主心骨,於是又紛紛扭面去找太子,但太子正襟危坐,只自顧自地飲酒。他們驚愕之下,竟是慢慢想道,是了,太子殿下在飛龍徑埋伏失敗,可見魏赦不是什麽池中之物,如今焉能輸給昌國公主?

今日昌國公主贏了,太子才真叫沒臉面。

難為太子殿下坐得住了。倒是一旁他的太子妃,似有不滿。

朱又征始終不理戰況,再這麽下去,小姑都要輸了,太子妃氣極,愈發感慨自己嫁了一個無用的男人,恨也恨死了,在底下推了他一把,便皺眉起來。

朱又征瞥目看向她,見她屁股似坐不住,一把將她蠢蠢欲動的手按住,冷冷一笑:“朱柔娖欲自取其辱,你也要跟著她一起丟東宮的臉?”

“我……”

太子妃惱恨至極,恨不得將朱又征咬牙一塊肉來。

要是他不是太子,她早把他休了八百遍了,這個窩囊廢。

作者有話要說:  朱又征:慘還是我慘,爸爸不喜歡我,媽媽也死了,娶得老婆天天罵我沒有用。還有個搶盡風頭的弟弟,也看我不順眼,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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