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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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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省位於華夏南部,南與越南、老撾、緬甸接壤。奚嘉和葉鏡之乘飛機從虹橋機場出發, 三個小時後就抵達了滇省的長水機場。

奚嘉是第一次來滇省。大學畢業的時候, 班級策劃的畢業旅行就是去大理。那時候很流行一句話,叫“出發去大理”, 好像全華夏的文藝青年一生不去這個地方,就白活了這麽多年。

當時因為自身陰氣太重, 奚嘉沒和這些同學過來旅游,陳濤卻發了不少藍天白雲的照片給他看, 好好地秀了嘉哥一臉。如今奚嘉自己來到了滇省,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發送給陳濤。

【陳濤:我靠,今天蘇城天氣這麽好?】

【奚嘉:滇省^_^】

【陳濤:……】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還記著啊!!!

抵達滇省後,三人再坐大巴前往那座古墓。

岐山道人已經十九年沒來過滇省。當年發生了那麽慘烈的事件,死去的四個天師,各個都是岐山道人的好友,哪怕是向來不靠譜的岐山道人在重回滇省時,都顯得有些傷感, 不像之前那樣經常開玩笑。

大巴晃晃悠悠地駛出了城市,進入了山水森林之間。

大約開了十個小時, 奚嘉下了車,三人再換了一輛車,繼續往森林深處而去。

整整一天後, 奚嘉走下大巴車。放眼看向四周,只見一座座高山連綿起伏,茂密的森林點綴成無邊無際的綠色,將大地覆蓋。岐山道人再帶著他們徒步往山裏走。

奚嘉這麽多年經常會鍛煉鍛煉,身體素質還不錯。葉鏡之和岐山道人都是天師,不用說葉鏡之,岐山道人今年九十六歲,身體不比年輕人差。他們走了三個小時,眼前的山路還沒有看到盡頭。

葉鏡之正往前走著。他走在隊伍的最後,岐山道人在最前面引路,奚嘉在中間。

慢慢的,奚嘉放慢了腳步,走到葉鏡之身邊,輕輕咳嗽了一聲。葉鏡之轉首看向他,只見奚嘉有些歉疚地說道:“如果不是我,你們應該早就到了吧?”

葉鏡之和岐山道人都會飛,這要不是奚嘉有恐高癥,可能從離開春城機場後,他們就會直接飛過來了。

葉鏡之心中一緊,他有點想伸手拉住奚嘉的手。想了半天,葉大師深深覺得“拉個小手應該是可以的”,這才放心大膽地伸出手,牽住了奚嘉的手,道:“岐山前輩也想慢慢地走過來。”

奚嘉有點不明白。

葉鏡之擡首看向前方。岐山道人正大步地往山上走去,背影堅毅果斷。

想了想,葉鏡之這樣解釋道:“我和師父只相處了兩年多,但岐山前輩和師父是六十多年的好友至交。我此刻心情還能承受住,但岐山前輩的心裏恐怕很難受。”

聽了這句話,奚嘉也有所同感。他漸漸放慢腳步,和葉鏡之拉著手在後面慢慢地走,留岐山道人獨自一人在山間走著,讓他安安靜靜地獨處。

在前面聽到這句話的岐山道人:“……”

那你們還拉著手,給老夫發碗狗糧?!

翻過一座山之後,岐山道人突然轉過身,停住不走了。等奚嘉和葉鏡之走到他面前,老人家眼睛一瞪,胡子一吹:“幹什麽走那麽後面,不怕走丟了?”

葉鏡之道:“不會走丟,我感應的到前輩的所在。”

岐山道人:“我說的是這個?”

葉鏡之茫然地看向奚嘉,奚嘉想了一會兒,謹慎地問道:“我們以為岐山前輩想一個人走走?”

岐山道人:“真當老夫那般脆弱,像小女兒家一樣哭哭啼啼?不就是來看看易淩子那群老家夥麽,沒什麽大不了的。快,今天晚上要是走不到,連晨他徒弟該等急了。”

等又翻過一座山,奚嘉遠遠地看到了一個小村子。進了村後,岐山道人直直地帶著他們往西邊走,走了一百多米,就看見一個農家樂。這農家樂的門口站著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他見到奚嘉三人,快速地走上前,點頭道:“岐山前輩,葉道友。這位應當是奚道友了。”

岐山道人哈哈一笑,拍著這男人的後背,介紹道:“他就是連晨道友的徒弟,道號陽澤,前山派的現任掌門。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陽澤小友這個年齡就可以解開你師父當年留下的封印,未來不可限量啊!”

陽澤謙虛道:“前輩過譽了。”

奚嘉仔細地看著這個陽澤道友。他好像覺得自己在哪兒聽過前山派這個名字,但想了想沒想出一個頭緒,就沒再管。

陽澤看上去和其他玄學界的天師不大一樣。在奚嘉的印象裏,玄學界的天師都相當的……嗯,有個性。就拿年輕一代來說,葉大師很有個性吧,在嘉哥心裏,他家葉大師那是誰都比不上的好男人,必須有個性。

再說些比葉大師差的,拿那個南易來說,南易長得還算俊朗,脾氣也沒那麽古怪,但是做事總是一板一眼的,似乎不大好說話的樣子,缺了一點人氣。至於胡蝶,那就更是奇葩了,長得美艷出眾,性格也張揚跋扈,一言不合就打架。

至於裴神棍,嘉哥不想評價。就沒看過這麽慫的天師!

還有江氏兄妹等人,玄學界的年輕天師一個比一個不讓人不省心——除了嘉哥家的葉大師。

但是這個陽澤,卻很像一個普普通通的白領。三十多歲的年齡,穿著打扮和普通的公司白領沒什麽區別,言談舉止也十分正常。這要放在其他地方,沒什麽不對的,但放在奇葩遍地的玄學界,簡直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引人註目。

似乎察覺到了奚嘉的目光,陽澤轉過頭,笑著問道:“奚道友有事嗎?”

奚嘉立刻搖首,轉開視線。

陽澤笑了笑,繼續帶他們往農家樂裏面走,說道:“今天晚上先在這裏待一個晚上,明天早上我們啟程去黑布寨,下午應該就可以直接下墓了。”

奚嘉第一次來這種真正的山區農家樂,到晚上八點,所有人就都上床休息。讓嘉哥完全沒準備的是,陽澤居然只給他和葉鏡之訂了一間房。給鑰匙的時候,陽澤理所當然地問道:“咦,我以為‘鬼知道’上面說,葉道友和奚道友已有婚約,難道是我看錯了?”

看著陽澤手裏的鑰匙,嘉哥臉上一臊,沒有回答。葉大師更是紅了耳朵,沒有說話。

眼看根本沒人接鑰匙,陽澤微微笑了笑,將鑰匙送到葉鏡之的面前:“葉道友?”

葉鏡之:“!”

看著自家葉大師已經快要從耳朵紅變成臉紅了,嘉哥咳嗽一聲,主動拿走鑰匙,拉了葉鏡之就走。

自己害臊是一回事,絕對不能在外人面前丟臉,更不能讓外人看到葉大師害羞的樣子!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有點殘酷。在這種條件不好的農家樂裏,床小得可憐,只有一米五的寬度,兩個大男人睡上去就必須擠在一起。而且床上還只有一條被子,山裏冷不能不蓋被子,奚嘉做足了心理準備,這才爬上床。

兩人躺在床上,一個個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胳膊抵著胳膊,各自害臊著。

奚嘉:“……”

葉鏡之:“……”

五分鐘後。

奚嘉:“……”

葉鏡之:“……”

又過了五分鐘,奚嘉忍不住問道:“葉大師,你睡了嗎……”

良久,沒得到回應。奚嘉心中詫異,沒想到葉大師居然真的睡著了。但正在他準備也閉上眼睡覺時,耳邊傳來一道輕輕地:“嗯……”

“嗯,我也沒睡。”

“嗯……”

奚嘉和葉鏡之:“……”

又是尬聊!

前幾天在自家床上睡覺,雖然也是同床共枕,但兩人一人一條被子,根本碰不到對方。現在好了,徹底在一個被窩,奚嘉心裏怪怪的,總有種奇怪的感覺。他不由想起大學時候某個舍友鬧出過的一個笑話。

當時一個宿舍四個人,奚嘉只和陳濤熟悉,另外兩人都是點頭之交。其中一人在大二交了個女朋友,每天吹噓自己女朋友多好多好,還一直表示兩人大三就把該做的都做了。結果到畢業的時候才知道,那女生早在大三就甩了這個舍友,理由是:太短了,實在性福不起來。

當時嘉哥比較給面子,沒當面哈哈大笑,但卻在心裏默默地想了一下自己的。

好像不短,嗯……

不知道為什麽想起這件事,突然之間,奚嘉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的腦子裏開始反覆回響起一句話:葉大師……短不短?

奚嘉:“……”

不能想這個,不能想這個,不能想這個!你居然敢這樣YY葉大師,你還能要點臉嗎!

可是越是不去想,越是開始莫名其妙地想。

嘉哥立刻閉上眼睛,繼續數羊,逼著自己趕緊睡覺。就在他數到第十只羊的時候,突然,他的手指被人輕輕地碰了一下。這柔軟的一下,讓奚嘉渾身一顫,莫名地就有些敏感起來。

葉鏡之依舊看著天花板,不敢轉首去看奚嘉的表情。他鼓足勇氣,一點點地牽住了奚嘉的手。緊緊地握住這只手後,心裏立刻舒服了很多,這只手軟軟的,他的心甜甜的。

感受著葉大師害羞地牽著自己手的動作,奚嘉猛然被一盆冷水瞬間潑醒,從那種不和諧不單純的思想中醒悟過來,對自己感到分外鄙視。

人家葉大師這麽純情,這麽單純,他都在想些什麽邪惡的東西!

葉鏡之哪裏知道奚嘉現在的想法,牽著媳婦的手睡覺,葉大師就可以開心得不要不要的了。牽著小手,葉鏡之也開始漸漸安心,準備睡覺,但奚嘉清醒過後,想起了一件事:“葉大師,我好像在哪兒聽說過這個陽澤的門派。前山派,是不是‘鬼知道’有提過這個門派?”

聽了這話,葉鏡之耐心地解釋道:“前山派以前也是玄學界中比較出挑的一流門派,和裴道友所在的雙極派地位相當。三十年前,當時的前山派掌門走火入魔,被師父和嶒秀前輩處置後,前山派一蹶不振,再也沒了往日的風光。不過這位陽澤道友,三年前是墨鬥榜的第二名。我登上墨鬥榜前,他有拿過第一。”

奚嘉一楞:“他是墨鬥第二?”

葉鏡之頷首:“是,陽澤道友的實力比南易道友要強上一些。昨日我聽岐山前輩說,那連晨前輩封鎖古墓的陣法用的是前山派獨有的一種手法,即使是岐山前輩和江流前輩,也都解不開,唯有修煉前山派功法的人,才有可能解開。這陽澤道友年紀輕輕能解開那道封印,確實厲害。”

這種事奚嘉也能理解。

正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葉大師從小就失去了師父,他只有無相山幾百年的傳承秘笈和特殊的三煞之體,他一個人自學法術,竟然也成為了如今可怕的葉閻王。那個陽澤估計也是如此,師門不幸,他只能靠自己,到最後並不比四大門派出身的南易、胡蝶差。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因為或許明天就能見到易淩子了,奚嘉在睡覺前,猶豫許久,還是問道:“易淩子前輩是個什麽樣的人?”

葉鏡之握著奚嘉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半晌後,他低聲說道:“師父是個不喜歡遵守規矩的好人……”

說起易淩子時,葉鏡之的聲音平靜而沒有起伏,但奚嘉卻能從其中聽出無限的崇敬和懷念。葉大師很少會一次性說這麽多的話。從小沒有朋友,人際交往少,這讓葉鏡之不怎麽會說話,惡性循環後,就更沒有朋友。可現在,說起他的師父,他滔滔不絕。

就這樣,兩人一直說到了月上中天。

奚嘉聽葉鏡之說話,嘴角就會情不自禁地翹起來。他很喜歡聽葉鏡之講以前的事情,那讓他不由去想象,葉大師小時候會是什麽模樣。想起那個照片裏的小鏡之,奚嘉就心裏發軟,握著葉鏡之的手就更加握緊。

終於,還是到了該睡覺的時候了。葉鏡之說完最後一句,聲音微啞:“晚安,嘉嘉。”

奚嘉的心靜靜地跳動著,月色透過窗戶照射過來,他聽到這句話忍不住轉過頭,看向身旁的這個男人。葉鏡之竟然也在看他,那月色照在他的臉上,清冷而純真,眼睛明亮,目光幹凈,裏面藏著兩輪小小的彎月。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或許名為喜歡,讓奚嘉唇邊的笑容越來越盛。

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感受到的一個軟軟的親吻,又軟又輕,輕到幾乎讓人感覺不到。

葉鏡之不大明白媳婦幹嘛要一直這麽看著自己,他有點害羞,但又很想看媳婦,只能偷偷摸摸地看。正在此時,他突然聽到奚嘉輕輕地笑了一聲,接著,一道清越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響起:“葉鏡之……可以親親嗎?”

雙眸倏地睜大,眼瞳顫動,臉上刷的一下全紅了。

葉鏡之死死地看著面前的媳婦,看了半天,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直到奚嘉又說了一遍,他才抿住嘴唇,鼓足勇氣,結結巴巴地說道:“可……可可可以!”

奚嘉只是這麽一說,當他看到那樣可愛的葉大師時,瞬間怦然心動,身體先於理智,讓他說了這麽一句話。可現在葉鏡之說了“可以”後,他也有點害羞起來。

但嘉哥畢竟是嘉哥,臉上微微發燙,奚嘉仍舊閉上眼睛,慢慢地湊上前,盡量表現淡定。

然而這個吻還沒親上去,奚嘉就突然感覺額頭上一熱,他趕緊睜眼一看,只見葉鏡之又縮回了被子裏,目光單純地看他:“親……親好了!”

奚嘉被萌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葉大師,你不能老這麽犯規啊!!!

這下子是真的再也扛不住了。

嘉哥突然覺得,自家葉大師這麽單純善良,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按照這個進度下去,他倆別說什麽時候開始婚前X行為了,哪怕是婚後,這個X行為也進行不了。這事絕對不能再這麽繼續下去,當初那個女生也知道,性福是可以影響到幸福的,不性福的愛情註定不能長久!必須得有所改變!

葉鏡之此刻已經恢覆冷靜,他故作鎮定,又說了一遍:“嘉嘉,晚安。”

但他話音剛落,奚嘉卻突然做直了身體。

葉鏡之:“嘉嘉?”

奚嘉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轉過身,在那張柔軟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一手按著枕頭,俊秀的年輕人俯下身子,吻住了男人的嘴唇。這一吻淺嘗輒止,只是輕輕地碰了一下,但葉鏡之卻整個人呆住。那溫柔的觸感好似春日陽光,灑在湖面,迎面而來的是溫暖的春風和隨風而動的楊柳,美好得讓人融化。

親完這一下,奚嘉快速地縮回被子,將臉埋在被子裏,再也不去看葉鏡之一下。

被子下,兩人的手還緊緊地牽在一起,可誰都不肯先說話。

良久,奚嘉:“這個……才是親親。”

葉鏡之過了老半天,低低地“嗯”了一聲。

又等了很久,奚嘉低聲道:“晚安,葉大師。”

“晚……晚安。”

過了十分鐘,奚嘉摸著自己發燙的臉頰,還是沒能睡著。他稍微轉了個身,發現葉鏡之還用力地握著他的手,讓他沒能轉身。但很快,葉鏡之的手就松開了。

躊躇了半天,奚嘉問道:“……還沒有睡?”

“嘉嘉,以後……以後我還可以親親嗎?”

“……當然可以。”

“想親你的時候,都……都可以親親?”

奚嘉突然感覺有點奇怪,這是什麽問題?難道談戀愛的人,不是想親的時候就可以親的?

“嗯,你什麽時候想親,當然都可以。”

葉鏡之翹起唇角,這下主動拉住了奚嘉的手:“嘉嘉,晚安。”

奚嘉也終於不再別扭:“晚安。”

一連說了三次晚安,這次才是真的睡著了。

奚嘉第二天醒來,發現葉鏡之不在床上。他穿好衣服下床一看,葉鏡之從廚房裏端出兩碗粥,見奚嘉出來了,他道:“我早上起來後發現這裏的飲食習慣和蘇城不大一樣,東西你可能吃不慣。所以給你熬了點粥,做了點菜……”

嘉哥感動不已,開心地連喝兩碗粥。

我們家葉大師就是這麽好男人!

之前是岐山道人一路吃狗糧,現在陽澤來了,就換成岐山道人和陽澤一起吃狗糧。

前面走著的是兩位孤家寡人,後面的年輕小夫夫手牽著手,一起走山路。走著走著,葉鏡之還會和奚嘉說一些易淩子生前的事,奚嘉便專註地聽著。

看到他們這番情景,陽澤多看了幾眼,轉頭對岐山道人說道:“我本以為,葉道友可能會很傷心,畢竟他和我一樣,從小就失去了師父,直到如今才有機會來為師父收遺骸。”

岐山道人轉頭看了他們一眼,對這碗狗糧嗤之以鼻,道:“連晨道友走的時候,你十二歲了,已經懂得了很多事情,前山派也還有其他你的師叔,可以照顧你。葉小友其實不大一樣,那時葉小友吃了很多苦,如今他找到未婚妻……嗯,未婚夫,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是為他感到高興的。而且易淩子這個人吧,嘖嘖……”

陽澤笑容和煦:“易淩子前輩怎麽了?”

岐山道人道:“易淩子這個人,哪怕是死,也肯定不希望別人為他哭喪。他這個人腦子裏有毛病的,你們這些乖孩子可別學他,他就是我玄學界煌煌一百年來最大的那個奇葩。”雖然聽上去是在罵易淩子,可岐山道人的眼神中卻滿是想念,他道:“反正來給易淩子收骸骨,不用表現得多麽悲痛,要不然他在九泉之下肯定嫌棄自己徒弟沒點骨氣,師父死了就哭唧唧,成何體統。”

陽澤:“易淩子前輩真是特立獨行,晚輩敬佩。”

岐山道人擺擺手:“敬佩就行了,千萬別學他。”

一行人再往前走,中午時,奚嘉遠遠地見到了一個寨子。

這個寨子坐落在山裏的水源附近,寨子裏的人大多穿著民族服飾。當奚嘉一行人進入寨子時,那些在寨子裏玩耍的小孩各個好奇地看向他們,在田裏幹活的人也放下農具,朝這裏不斷張望。

不過多時,一個穿著青色土布、裹著青色頭布的老者從遠處走來,對著陽澤嘰裏咕嚕地說了幾句話。陽澤朝他做了一個古怪的禮儀,接著也嘰裏咕嚕地說了起來。

葉鏡之解釋道:“前山派一直駐紮在滇省,和這些少數民族相處了數百年。”

奚嘉了然地點頭。所以陽澤應該是和這個老人用民族語言說話,只是他們聽不懂罷了。

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大堆話後,陽澤轉首看向他們,笑道:“三公是寨子裏的長輩,我上個月就來過這裏,告訴他們我們要下墓。那座墓是四百多年前一個土司的墳墓,原本是不能讓任何人進去的,但是十九年前死了那麽多人,師父和岐山前輩等人幫助他們解決了這個難題,這讓他們感激不盡,所以他們願意讓我們進墓,找回遺骸。”

岐山道人點點頭:“十九年前也幸虧有連晨道友在,我們才能說服這些寨民,讓我們下墓。”

事不宜遲,四人在三公的帶領下,一路往大山深處而去。

一路上,奚嘉的目光在這座寨子裏許多大石柱上停留。這些石柱插在寨子的各個角落裏,每個都有水桶粗,從石柱的頂端一直延伸到地面,上面都刻滿了稀奇古怪的紋路。這些紋路奚嘉從未見過,好似猛犬,又有點像鳥禽,並不是什麽很明顯的動物。

對於滇省的事情,陽澤是最為清楚的。他看到奚嘉不停地在看這些石柱,笑著說道:“黑布寨的人信奉巫教,崇拜圖騰。他們寨子裏一共有二十三根石柱,象征著寨子信仰的二十三個巫神,每年過節都會祭拜圖騰巫神。”

奚嘉恍然大悟:“那些原來是巫神。”

陽澤又說道:“嗯,是巫神。每個寨子信仰的巫神其實都是不一樣的。黑布寨有五百多年的歷史,有傳言在遠古時代,兩個大王互相爭鬥,其中一人表示如果有人能送上另一個大王的頭顱,就將女兒許配給他。結果一只神犬咬下了那個大王的頭顱,這大王不想履行約定,又不好違約,就勒令女兒和這只神犬隱居山林,不許現身。後來沒想到,神犬變化成人,最後便誕生了黑布寨的祖先……”

任何人聽到這些詭譎神秘的傳說,都會產生幾分興趣。奚嘉和岐山道人都沒想到陽澤只有三十多歲,居然知道這麽多有趣的事情。漸漸的,兩人都聽得入神起來,岐山道人畢竟見多識廣,還提出了幾個問題,陽澤一一解答。

奚嘉也不由對這位陽澤有了一些更高的評價。

玄學界裏難得的靠譜的人啊!

在一旁看著媳婦的葉大師,今天委屈極了。

四人走到一片森林裏,停住腳步。放眼看去,周圍根本沒有任何的墓碑、墳包,只有一根長長的石柱,矗立在一片森林之間。那三公將眾人送到這座森林裏,就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陽澤和三公說了幾句,三公行了一個奇怪的禮儀,陽澤也同樣回應。接著,三公轉身離開,只留他們四人在這裏。

到了這個地方,岐山道人就不需要陽澤的引路了。他站在這根石柱下,擡起頭,仰望上面的繁覆圖騰。許久後,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轉首道:“還不跟老夫快走?這根柱子底下就是那座古墓,但我們不能從這裏進去,穿過這片森林有個地洞,是當時連晨道友為咱們開辟的路。”

四人再往前走去。

果不其然,穿過森林後,岐山道人面不改色地搬起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輕飄飄地扔到一旁,指著一個小小的地洞:“喏,就是這裏,進去吧。”

奚嘉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塊比卡車還要大的石頭,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想要抱起那塊石頭。別說把石頭抱起來扔掉了,嘉哥搬石頭根本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法力高深的天師到底有多可怕的嘉哥:“……”

岐山道人和陽澤先下了地洞,奚嘉和葉鏡之走在後面。走了半天,奚嘉忍不住問道:“葉大師,你們玄學界的人……力氣都這麽大?”

葉鏡之剛才看到了奚嘉搬石頭的動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先是點頭,又搖了搖頭:“只要運轉法力,確實可以搬動很重的石頭。不過捉鬼的時候,力氣大並沒有什麽用,重要的是法術和法力。”

奚嘉:“裴玉也能搬動那麽大的石頭?”

葉鏡之想了想:“以裴道友的法力,應當搬不動那麽大的,但是一半大小應該可以。”

奚嘉:“……”誤會裴神棍了,原來裴神棍實力這麽彪悍!

走著走著,嘉哥突然想到:“那天師的體力怎麽樣?”

葉鏡之想也沒想:“修煉道法的天師體力不錯,比修煉佛法的大師要好上一些。聽說嶒秀前輩可以五十天不吃不喝不睡,精神奕奕。而我的話,可以一個月不睡去捉鬼,也不會有關系。”頓了頓,葉鏡之轉首看向自家媳婦:“嘉嘉,怎麽突然問這個?”

奚嘉:“……”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地就問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啊!

這個東西實在太不純潔了,奚嘉趕緊搖搖頭,將這種不健康的思想從自己的腦海裏撇去。雖然他已然發現一個問題:葉大師的體力,可能特別的好……

打住,不許再想了!

一行四人,心裏各有各的想法。越往地洞深處走,越是潮濕陰暗。奚嘉也慢慢緊張起來,仔細地觀察四周。葉鏡之仿佛察覺到了他的小心謹慎,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沒關系,現在還沒到古墓入口。”

奚嘉點點頭。他低首看了看自己的腳底,這裏的土壤和外界好像沒太大差別,可不知為何,奚嘉卻覺得身體有點發冷,又有點奇怪的興奮,身體裏的陰氣不知不覺地竟然活躍起來。

當他們走過某一個地方時,奚嘉突然拉住葉鏡之,皺眉道:“這裏的陰氣是怎麽回事?”

岐山道人轉過頭,哈哈笑道:“不愧是極陰之體,還沒真正走到那塊養屍地,就給你發現了。”

這話一出口,葉鏡之和陽澤都蹙眉道:“養屍地?”

岐山道人頷首:“不錯,這裏正是一塊極品養屍地。十九年前我們五人走到那座古墓門口,易淩子說這裏很不對勁,並不是普通的墓穴,定有古怪。同行的流山道友是玄學界頂尖的風水相師,我們便請他用八卦龍盤,測了一下這裏的地形。玄武高聳,東西兩處龍砂環環攏抱,南有臥陽朝北遠看,主星開穴,青龍西出,正是一塊龍局寶地。但僅僅是普通的風水龍局,不該有這麽可怕的陰氣。接著我們便發現……這裏,還是一塊極品養屍地!”

岐山道人說完,葉鏡之和陽澤都明白過來,奚嘉卻不懂什麽是養屍地。

他們繼續往前走,這次陽澤剛準備開口解釋,葉鏡之一把拉過自己媳婦,緊緊地牽著那軟軟的小手,認真解釋道:“養屍地是風水局中的一種禁地,任何墳墓都不可葬在養屍地。養屍地久聚陰氣,萬年不化,要破養屍地的風水局十分困難,幾乎無解,但只要把人葬在養屍地裏,一個月內便會渾身長出白毛,成為最普通的白僵。”

白僵嘉哥是聽說過的,小時候有個電視劇叫《我和僵屍有個約會》,紅遍了兩岸三地,嘉哥一集不落地看過。

“有白僵的話,應該也有紅僵、跳屍和飛僵。”說到這,奚嘉突然想起來:“那只千年旱魃?!”

葉鏡之眸色漸漸暗淡下來,他沒有開口,岐山道人卻嘆氣道:“不錯,在知道這塊墳墓居然處在一個龍穴和養屍地的交匯處時,我們就知道裏面肯定有僵屍。但是這座古墓只有四百年的歷史,裏面的僵屍再厲害也只是四百年的飛僵,易淩子道友一個人就能應付。誰能想到,裏面居然會有一只千年旱魃。飛僵變成旱魃,實力不止提升了一倍,最後才會是那樣的結局。”

傷感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就像岐山道人說的,事情都過去了十九年了,死在裏面的道友們生前也都是放縱豁達的性格,沒一個人會哭哭啼啼的。

奚嘉不知道在這地道裏走了多久,他緊緊牽著葉鏡之的手,一起往前走。不遠處就是陽澤,岐山道人在最前面引路。漸漸的,地道越來越寬敞,等終於走出地洞時,奚嘉擡頭一看,被這高大巍峨的大門震懾住。

只見這座黑色的鐵門足足有三米高,兩邊延長而去,深入山壁之中。

鐵門上刻著許多密密麻麻的紋路小字,還有一些黑布寨石柱上的圖騰花紋。這座大門安安靜靜地坐落在這裏,僅僅是看上一眼,便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往心頭鉆。

奚嘉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陰氣,他眉頭微蹙,一絲血紅色的陰氣從他的腳底盤繞而上,將那些沖上來的黑色陰氣絞碎。葉鏡之也不怕陰氣,葉大師是三煞之體,現在還處於暴走階段,毫無畏懼。而岐山道人和陽澤則畫了幾道符錄,貼在身上,擋住陰氣。

岐山道人轉首道:“葉小友,你法力高深,你與貧道一起打開這門。”

葉鏡之頷首,擡步上前,與岐山道人一人站在鐵門的一邊。

兩人對視一眼,岐山道人怒喝一聲,劃破手掌,將沾了血的手按在門上,往兩旁邊用力拉去。葉鏡之也劃破手掌,拉著門的另一邊,俊眉微蹙,目光平靜地拉開大門。

金色的光芒在兩人的掌心閃爍,很快,奚嘉聽到了一陣吱呀的聲音。整個山壁在微微晃動,面前的黑鐵大門也有點要打開的趨勢。

就在他們即將打開這扇門的時候,大門剛剛出現一絲縫隙,一道青色的光芒從門縫裏一閃而過,大門又要合上。

岐山道人趕緊道:“陽澤小友,快解除這道封印!”

陽澤走上前,翻手取出一把黑色的鐵傘。他一掌拍在這把鐵傘上,頓時傘面大開,整把傘快速地旋轉起來。陽澤目光堅定,雙手快速地在空中做出手勢,默念道:“物稟一炁,神化無方。雷霆窟宅,掃蕩千軍。急急如律令!”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陽澤噴出一口鮮血,灑在這黑漆漆的傘上。

霎時間,青色的光芒大作。這光芒與剛才門縫裏閃爍的光芒如出一轍,陽澤握住傘柄,大步走到門前,一把將傘尖戳進門縫。當傘尖觸碰到門裏那道青光時,青光忽然變得柔和起來,大門兩旁的岐山道人和葉鏡之也開始繼續運轉法力,打開這道大門。

大門吱呀呀地向兩旁敞開,慢慢的,已經敞開到一人寬的程度。

奚嘉沈著冷靜地看著這扇門,岐山道人和葉鏡之都沒有放松,使盡全力打開大門,只要他們稍有松弛,大門就會關上。

陽澤一直舉著傘,不斷重覆念著咒語,門內的陣法光芒隨著他念著的咒語,一點點地變暗。

就在這青光快要完全消散的時刻,忽然!一只長滿白毛的手臂突然從門縫裏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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