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進，優花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這並不是沒有根據的不安。無論是松平突如其來的站隊還是TRIGGER的工作發生變化，這些細小的、似乎並不起眼的事情，組合起來卻變成了相當可怕的預兆。

月雲了，最終還是對TRIGGER下手了。

起初是月雲名下的人氣偶像花卷堇在個人主頁上發布文章稱自己要移籍八乙女事務所，同時還煽動媒體，給人造成了“TRIGGER的十龍之介正在和她交往”的錯覺。

緊接著便是名為“Zool”的偶像團體以十分誇張的形式進入公眾視線。

幾乎一夜之間，Zool就迅速走紅成為了人們口中的話題團體，而其中的兩個center之一便是單方面斷絕了與優花的聯系的亥清悠。

少女坐在沙發上，電視中正在播放著有關Zool出道活動的新聞。

由於十龍之介的緋聞，TRIGGER的話題度相比落成公演時甚至可以說是驟降，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挑這個時間點大肆宣傳的Zool迅速搶占了頭條，簡直就像是踩著TRIGGER上位。

——如果我能夠證明自己比九條天優秀的話，你會站在我這邊嗎？

——等我把他踩在腳下的時候，再來問你這個問題。

優花有些茫然地抓著遙控器，每個頻道都在放Zool相關的節目。那些字句就像是無孔不入的蛇蟲，光是看見他們就覺得身體發冷。

應該只是巧合吧。

悠君確實是性格偏激了點，可是他的本質還是個好孩子啊。

他只是想要被人肯定而已。

為了超越TRIGGER而和月雲了聯手在背地裏搞小動作這種事，他一定不會做。

少女放下遙控器站起身，想要給自己倒一杯水。

黑色的光斑順著視線慢慢向上移動，像是被滴在宣紙上的墨汁，很快就在視野中擴散開來。當她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失明的時候，視野再次恢覆了清明。

腦袋沈得如同被什麽人拴了鉛球，連仰起頭都略微費勁。

以前出現過這種情況嗎？

她抓著頭發想了想。

說起來好像確實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不過這次的持續時間似乎也太長了點。

放置在沙發上的手機突然發出有些刺耳的聲響。少女不得不放棄了倒水的打算，她拿起通訊工具看了眼來電顯示。

亥清悠。

死小鬼終於知道主動聯系人了嗎？

她擰著眉頭順手關掉了電視機的聲音，“餵？”

“是我。”

“我知道。”少女又坐回沙發上。她將左耳邊的碎發向後撥了撥，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一些，“怎麽，轉校這麽久了終於知道給我打電話了？”

“……我最近沒看RC。”

像是想要解釋什麽，亥清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心虛。

沒看RC你是怎麽知道我給你發了消息的啊……

優花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然而想到能夠主動打電話對亥清悠而言也算是不小的進步，她並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新學校還適應嗎？”

“一般般，”少年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反正都是那個樣子。”

“那個樣子是哪個樣子啊，”少女有些好笑地吐槽道，“那麽今天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學校夥食不好想來我這兒吃飯嗎，想來的話提前跟我說我去買菜。”

電話那頭傳來少年氣急敗壞的聲音：“誰要吃你做的飯啊難吃死了！”

優花習以為常地將電話拿到離耳朵稍遠一點的地方避免了魔音穿腦的下場，待到那頭完全沒了聲音，她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不來就算了，啊，對了，恭喜出道。”

不管怎麽說，讓亥清悠證明自己的主意確實是她提出來的，如今亥清悠出道了，於情於理她都不能掃了人家的興。

雖然Zool的出道方式實在是太多疑點了。

“謝了。”亥清悠的聲音有點悶，聽起來似乎不太開心，“你還記得我問過的問題吧？”

少女楞了楞：“你問過的問題？”

不好的預感在心中漸漸擴散。她仔細想了一下，卻發現亥清悠問過的問題實在是有點太多了，一時間竟然找不出對方說的到底是哪一個。

“現在Zool的話題度已經超過TRIGGER了，”對方大聲回答道，“我不比九條天差吧？”

“……我什麽時候說過你比天差啊……”

優花在心裏嘆了口氣。

如果怨念能實體化的話，九條鷹匡大概早就被她紮成篩子了。

就算他不需要對帶走九條天的事情負責，亥清悠被教歪了這點是無論如何都沒法洗清的，倘若不是九條鷹匡的話，亥清悠大概還只是個很普通的孩子。

也許他不會有現在的知名度和人氣，但是至少他不需要活在“自己不如九條天”的陰影中。

“那你會站在我這一邊嗎？”

“什麽？”

“我說，如果要在我和九條天之間選一個人的話，你會選擇我嗎？”

這聽上去就像是三流少女漫畫裏的橋段。可當事人都知道這並不是漫畫，所謂的“選擇”也不僅僅是要和誰在一起那麽簡單。

要怎麽告訴亥清悠“我選擇九條天並不是因為他足夠優秀”這件事情呢？

做不到的吧。如果在亥清悠和九條天之間，必須有一個人受到傷害，優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傷害亥清悠。

不是因為他不夠優秀，而是因為他不是九條天。

——說到底，宮藤老師您也不過是道貌岸然的偽善者而已。

——難道您不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和九條鷹匡的選擇沒有任何區別嗎？

啊啊，月雲大概是說得沒錯。有棲川優花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善者罷了。一邊安慰著亥清悠一邊又毫不猶豫地否定他的她，和九條鷹匡沒有任何區別。

她的心裏早就存在著一桿秤，一邊是亥清悠一邊是九條天。而亥清悠所在的那邊，無論他在上面加上多少東西，都永遠不可能下降一點點。

對亥清悠而言，他最大的不幸就是“九條天”這個存在本身。

因為在棲川優花心裏，九條天實在是太重要了。

電話那頭的少年似乎是理解了這份令人窒息的沈默。他什麽都沒有說，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就切斷了通話，留下優花一個人聽著電話掛斷的提示音發呆。

自己真的是太失敗了。

她想。

這樣的自己居然還妄想將亥清悠從那個泥淖中拉出來。

“真的是……笨蛋啊……悠君。”她擡起胳膊，用右手蓋住自己的臉頰，仿佛這樣就能假裝自己的表情不是在哭，“你和天，根本就不應該被放在一起比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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