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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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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從來不會參與這些, 上一次插手還是四年前,詔了那個奪下佳作獎的文人入宮, 一句口諭,文人鋃鐺入獄。

程重樓與北都四子反應靈敏,擡頭望了發楞的景辛一眼, 五人當即起身將她擋在身後。

這麽美麗溫柔又有才氣的嬌弱女子,萬不可讓暴君給毒害!

士為知己者死,他們不怕。

所有人都驚惶跪下行禮, 只有陳可夏琢磨著這次幸好自己沒拿頭獎,等下就把景辛跟沈淑英推出去。她暗暗瞥了一眼,瞧見景辛還傻傻楞在原地,霎覺解氣。

景辛是懵比的。

戚慎不是在陪沈清月?

他這是來找她還是來詩會治罪這些文人?

他一臉慍怒走來, 薄唇抿作線條, 俊美五官也緊繃冷戾。滿地跪行的人,他目光穿透著唯一還站立的自己,眸中陰鷙仿若震怒至極, 虎賁宮人都候在他身後。

他停在了她身前, 她耳際的發絲被他龍袍卷起的風吹進了眼睛裏, 一邊抱著本顧陰的話本一邊用手背揉了下眼睛, 眨眼看他:“王上,您怎麽來了?”

在場之人都很震驚,程重樓就在景辛腳邊跪下,正要擡頭叫景辛,忽聽頭頂冷冰冰的聲音。

“來不得?”

陳可夏頗覺不對, 暗暗瞥了一眼,望清戚慎的容顏時楞得心跳漏半拍。

太俊美了!

啊啊啊,她不喜歡程重樓了,她喜歡上天子了!

暴君這麽英俊的嗎!

景辛不了解周圍人的心理活動,但知道她這雨珠的身份怕是捂不住了。她有些緊張,擔心他會治罪這些文人。原本見到他她就不高興,會想起那次的強迫。可腳下這群文人無辜啊……

“您是來問罪臣妾的嗎,還是來接臣妾回宮?”她小心翼翼望著戚慎,像是被他嚇到,聲音怯怯的,“臣妾瞧您繃著臉,生臣妾的氣了……”

戚慎瞥了眼腳下的程重樓,他來時是很震怒,但此刻身前的女子一雙桃花眼楚楚可憐,她未曾描妝,只描了眉,這張白皙的臉憋著那股害怕,臉頰粉嫩,睫毛撲顫,那怒火頓時就燃不起來了。

腳底下跪著的文人個個弱不禁風,他瞥見景辛手上揣的話本,抽過來翻閱了兩眼。

這兩眼令他極震驚地瞇起眸子,瞧著那字寫“楊家父子是夜入室共浴”,震愕大怒,他的妃子竟讀這種汙穢淫.書?!!

景辛知道不妙,她不想在人前被戚慎處罰。

她賣力扮可憐,扯扯她龍袍袖子,努力踮起腳尖想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又沒踮穩,搖搖欲墜撲進他懷裏。

她眼眶發紅,終於踮起腳尖夠到了他耳鬢邊:“王上,給臣妾點面子好不好。”這聲音嬌弱,帶著急切滾燙的喘。

戚慎神經一酥,掌心攬住她柔軟腰肢,稍稍用了力,聽到她難耐的一聲呼吸。

溫伯元匆匆趕來,他原本忙完公務準備過來看看妹妹主持的這屆詩會需不需要幫忙,竟不想聽到了戚慎駕臨的消息。

溫伯元跪地行禮:“臣拜見王上。”他震驚景辛也在這裏,想想又多少松了口氣,“臣見過景妃娘娘。”

所有人都已經震驚了,剛剛聽見雨珠自稱“臣妾”他們還很遲疑,再聽溫伯元這聲景妃,這個消息他們完全消化不了。

今日同他們一起參加詩會的是當今得寵的景妃娘娘?他們剛才還在大膽議論人家是妖妃,是狐貍精,沒想到人家竟然就是本尊?

可景妃不妖啊。她竟能畫那麽好看的畫,還會作詩!而且剛才她對所有人都沒有架子,倒是陳可夏一直嫉妒人家的美貌。

啊,他們好蠢,這般花容月貌之人怎麽可能只是個小民,瞧景妃與這渾身暴戾的天子站在一處竟是出奇地般配,暴君方才那暴戾的氣焰都減了不少。

在場的程重樓、趙巧容、溫靜元等等,心情都非常覆雜。

“寡人來看看。”

景辛從戚慎懷中退開,小心道:“王上,臣妾今日微服出宮,溫小姐與諸位才子雖不知臣妾身份,但待臣妾十分友善照顧,臣妾很開心。”

戚慎神色淡漠,還沒叫人平身。

景辛:“王上,溫大人還跪著。”

他這才冷淡道了聲平身。

眾人隨之起身,景辛將腰間的玉佩遞給戚慎看:“王上您瞧,他們還給臣妾評了獎,很認可臣妾的詩!”

戚慎見她一臉欣喜之色,看了看手上這卷《顛陽秘事》。

還顛陽?

他掃到坐席,邁步走去,在溫靜元方才的主持席前坐下。

手上的書被他揚到地面,音色被寒意貫穿:“何人所作,出列。”

這是他發怒的征兆。

溫伯元當即再次跪下,眾人心怦怦跳,也連忙跟著再跪地。

只剩下顧陰與程重樓站在原地。

顧陰上前兩步,掀開長袍跪下,脊背筆直。

是的,從一身不願屈服的風骨就可看出他對戚慎的抗拒。

“此乃草民之作。”

“王上——”景辛搶在戚慎治罪前開口,“這話本是很小眾的故事,並不往外宣揚,且此中描寫大多不露骨,只講感情沖突,只談珍貴情愛。您不覺得大梁才子稀缺的局勢下,這些都是難得的作品麽?”

戚慎沈著眸子,顯然並不認為這是什麽作品。

“創作不易,臣妾認為這些成果哪怕不能博世人喜愛,至少都應受到尊重。”

景辛來到戚慎身旁,旁邊是塊蒲團,沒有矮凳。她只好席地跪坐,但自懷孕後這姿勢便並不舒服。她昂首望著戚慎,眼中的祈求他應該看得懂。

“您說過要哄臣妾開心的,這書若是臣妾都看不得,那誰還敢看得。”這句話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她眼巴巴祈求著他,“臣妾這樣跪坐肚子好難受呀。”

她揉起肚子,黛眉輕蹙,楚楚可憐。

戚慎這怒火無處發作,握住景辛手臂讓她起身。許是太過用力,她疼得“嘶”了一聲,他心頭暗惱,這點力氣都受不得?

手掌松開,他尋到唯一還敢站著的程重樓:“見到寡人不跪,是想造反麽?”

景辛也著急了,有時候真的拿這種倔強的人沒辦法。

她用眼神示意程重樓先妥協,但程重樓冷靜避開她目光,道:“草民之膝跪我心悅誠服之主,草民頭顱之血可任惡人揮灑。”

膽子太大了!

你這樣我怎麽救你啊!

景辛急得腦袋疼。

忽然聽見戚慎的一聲嗤笑,這笑先是不屑,而後揚長成大笑。

景辛搞不懂他。

他停了笑,也在瞬間恢覆了面無表情:“今日詩會,諫大夫之妹……”

這聲略微停頓,在溫伯元心如死灰、準備搏命救下胞妹一命之際,戚慎卻說“該賞”。

他又下令:“惹景妃開心者統統賞賜,惹景妃不悅者律法處置。”

大梁新編的律令中,惹怒後妃者輕則杖刑,重則正法。

長歡便說:“奴婢領命,那位陳小姐——”

“那位陳小姐未曾參與我們討論,便不作數。”景辛救下了陳可夏。

再作的少女也只才十五六歲,能有什麽壞心思。

她望著戚慎:“王上,謝謝您看在臣妾的份上賞賜了這些文人,臣妾在宮中孤寂,他們真的好有意思的,臣妾很開心。”

“回宮。”戚慎已經起身了。

他手臂攬住景辛腰肢,在跪了滿地的文人中往前行去。

行至幾步,大家見景妃彎腰去撿地面那本書,愛惜地用手帕擦拭著封頁。旁邊的顧陰深深動容,大家也都忽然十分同情起這位被他們錯怪的妃子,原來人家從前做的惡毒事真是受暴君逼迫的!都怪這個天子太殘暴了!

傍晚原本還有宴席與秉燈游船,大家都散了去,不敢再造次。



回宮的鑾駕上,景辛安靜端坐,自上車後便一直沒有開過口。

戚慎垂眸瞧著她,這張精致的小臉上面無表情。

他沈聲道:“寡人不準你同什麽程重樓切磋畫技。”

“還有呢?”

“寡人不屑殺這種小人,但若讓寡人得知你們再見,寡人廢的可不止他一人。”

“還有呢?”

“以後要去踏青只許讓寡人陪你去,不許去草地上翻滾。還有,誰準你私自出宮?請示寡人了?”

“還有呢?”

戚慎略有些詫異,這才瞧見身旁女子的臉掛了兩條淚痕。

她眼淚斷了線般,眼眶也紅紅的,獨自哀傷的模樣令他心頭說不出的不舒服。

“你哭什麽?”

“我討厭你。”

她沒有自稱臣妾。

“我在汴都沒有家,只有棠翠宮和你。我好不容易從畫畫裏找到了樂趣,有人可以請教切磋,王上卻不信任臣妾。您看過臣妾在汴都有朋友麽?臣妾沾您的福,受人尊敬,可臣妾也才十九歲,臣妾想跟些同齡的女子做朋友。”

“這些話本多有趣啊,又沒有詳寫那些汙穢之事。”她微微頓了下,“況且那些汙穢之事王上你都做得,書裏為何出現不得。”

她這樣頂撞放肆,戚慎明明該是惱羞的,卻在想訓斥時撞上她發紅的眼眶,那些呵斥便都噎回了喉間。

“你都可以出宮跟沈姐姐去玩,為什麽臣妾不可以?”她音色已經哽咽到非常難過了,“我從彌國千裏迢迢來到這個異鄉,你說過以後都要哄我開心的,我們拉過勾的,你連我腹中的孩兒都不疼愛。”

“誰說寡人不疼愛?”

“你疼愛孩兒那為何不許我開心,禁止我去詩會?”

“寡人何曾說過禁止你去詩會?”

景辛眨著泛紅的眼眶,一顆眼淚被眨擠得掉下來:“那你是同意以後我可以出宮去參加這些詩會嗎?”

戚慎皺起眉,雖知像是被算計了,到底還是點了下頭說可以。

她沒有因為他這句可以高興,還是坐著不理他。

她往日連坐都要靠著他一起坐,他頓覺渾身不適。

“寡人命你坐過來。”

“我不。”

戚慎強忍著心頭的怒氣:“為何?”

“你說過不碰沈姐姐的,可是你們昨晚都睡……”

“寡人沒有碰沈氏。你該是不必寡人點撥的,知道寡人在做什麽。”戚慎不便多說,景辛仍紅著眼眶只看窗外,他堂堂天子從未討好過一個妃子,都說了這麽多,也不想再做什麽。

兩人一路無言坐到北午門,他終於忍不住,瞥了瞥她擱在膝蓋上的手,大掌覆上她小手,拉入掌心,不許她掙脫。

直到下車,景辛仍是自己從長歡那裏接過一些書籍和畫卷抱在懷裏,也沒有像平素裏那般說請他去棠翠宮坐。

戚慎沈著臉上前。

她的路都被他高大身軀堵住,身後便是宮墻,她扭頭不看他,修長脖頸逞強揚起。

戚慎:“東西給寡人。”

“您剛剛答應了允許臣妾看這些書的。”

“寡人幫你拿回宮。”

啊?

景辛腦子沒反應過來。扮可憐地瞧著他,他下頷緊繃,一臉不耐地從她懷裏搶過書籍和畫卷,往棠翠宮的方向行去。

唔,原來賣慘扮可憐專治暴君啊。

那她會了,還可以再猛烈一點。

她在後頭慢悠悠地走,還為前幾天的事生氣,不想跟上去。

成福與一眾宮人自然不敢輕慢,小跑著跟在戚慎後頭。

“王上,這些交給奴才來拿便是!”

戚慎未作聲。

成福:??

他猶豫了下,看了眼身後景辛還未跟上。忙問:“您方才囑咐待回宮後讓奴才將這些燒掉……”

“寡人什麽時候交代了?”

成福楞住,他怎麽可能聽錯,天子對這些淫.書十分惱羞,在景妃上車後沈聲交代他的。

他這樣發楞的表情令戚慎更加惱怒。

這些奴才知道什麽,他幾般妥協不過都是為了子嗣。

回宮後景辛也還是沒有怎麽理他,戚慎推掉酉時要見的大都小伯,今晚不打算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子:我尚未出生,卻已經承受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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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都想搖讀者肩膀卑微求作收,所以今天我搖動了嗎?

(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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