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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疑問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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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格瀟這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等蕭予戈勸慰幾句, 就自顧自地到桌前端坐著開始喝茶。

“這南師爺就這樣休假去了?”他望向空空如也的書桌問道。

回話自遮過額頭的公文堆裏傳出, “強行讓傷者為我擔憂, 這不是一個好上級該做的事。”

“她是個厲害的女子,名聲都傳進京城了。只可惜是南家的人,不然聖上必為之破例。”

蕭予戈蘸墨寫字,“聖上這例,早就應當破的。世上許多女子都抱有雄心大志, 何以就這樣埋沒?”

“還是少揣摩聖心為好。”

回答他的只有一聲輕哼。

兄弟倆沈默小半晌,在湯格瀟決意起身離去時,蕭予戈卻是開了口,“南子彰那日究竟與你說了什麽?怎就令你這樣氣惱?”

“你不必知道得這樣詳細。只要記得, 朝堂之上, 我與他一文一武, 向來不對付。”

蕭予戈嘖了嘖舌,倒不再追問。

湯格瀟又坐了會兒, 這才重新起身離開。

人方走出一小段路, 手將觸及後院小門時,領子忽地被什麽人抓住,近乎毫無招架之力地被拖進小花園裏。那人在大樹前松了手, 沖正對自己怒目而視的湯格瀟彎了下嘴角,“湯大人怎就這麽著急?我還有舊沒與大人敘完。”

“南子彰,你有完沒完?”湯格瀟靠在樹上,抱胸冷冷地看著他, “你我私人的恩怨什麽時候都能解決,眼下還請你以大局為重。”

南楚楓靠近,擡手撥開擋在他頭頂上的樹葉,說道:“想讓我以大局為重?可以。那就請你先將自己來此的目的告知,否則我難保不會一直纏著你。”

“你只要明白,我不會傷害環海的任何一人。”

“你來這兒的事,祁靖寧知道麽?”

湯格瀟瞇眼,“當今聖上的名諱,可是你這平民百姓能輕易叫喚的?”南楚楓的胳膊搭在樹幹上,偏頭輕笑一聲,“如果沒有我們這五家人守著,江山早在他老子手裏毀光了,哪裏還有如今的太平?蕭永武,好歹是世交兄弟,別在這兒跟我擺官譜子。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到這裏做什麽?”

“如果我說我來查案,你信麽?”

“信,怎麽不信。”南楚楓大笑,抽回手,翻個身靠在樹幹上,與湯格瀟肩並肩,“你們蕭家向來就是張口案子閉口案子的,我怎會不信?不過,你弟弟已經到此坐鎮,祁靖寧也派了易家的渾小子來,你又何必跑這一趟?”

“何不何必的,試過才知道。”湯格瀟轉頭看他,“從手握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一夜之間變成什麽都不是的平頭百姓,這滋味定是難熬罷?現下武將不少,可如你這般既得軍心又善用計謀的將帥卻是少見。”

“入了江湖才知,自由真的比權勢重要千倍萬倍。”南楚楓閉上眼,秋風在耳邊掠動,挑起幾縷發絲,“我還有件事沒有問你。”

“涉及機密,一概不知。”

“衛戰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當日你們可是親眼看著他們一幹人上了刑場,就算再怎麽觸目驚心,那些個屍首應當也是盤點好的,怎就讓他成了漏網之魚?”

湯格瀟抿了抿唇,“不知。但既然他已是星騎,這些個陳年往事就無需再談。鄭家想保的,除一人外,全員存活了。”

“所以,這也就成為老爺子一輩子的痛。”南楚楓幽幽補充。

送湯格瀟離開返回後院時,二人原本站立的位置多了個身影,南楚楓稍稍蹙眉,快步上前攏緊對方身上的披風,笑問道:“不是讓你好生休息麽?怎就跑出來吹風了?”

“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

“是麽?”他為妹妹重新系好披風上的帶子,“聽到多少了?”

“他是真正的蕭予戈?永樂的兄長?”

南楚楓雙手摟住她的肩膀,“有什麽話等你養好傷再說。”臨踏入走廊時,正見周嘉海端著藥碗走來,南楚楓便著他將藥送到自己房裏。

“你明知真相,為什麽還要讓他們兄弟二人一道犯下欺君之罪?”南楚杉飲下一口苦藥,皺起眉頭問道。

“你當這君,真就這樣好欺麽?”

南楚杉一口氣灌下剩餘的藥汁,“難不成永樂他……”

“狡詐如祁靖寧,怎會不知殿試時面對的究竟是什麽人。可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還是摸不清蕭永樂究竟是否為可信之人,我對蕭家人向來敬重,至於這等或要依附在祁家腳下茍延殘喘的蕭家人,恕我無法用心。”

“你還是那般不留情面。”

蕭予戈處理完緊急公文,遣人盡數送出後,這才走到窗前摸小肉幹的頭。小肉幹擡爪抹了把臉,印在上頭的紋印惹眼,蕭予戈忍不住嘆氣,“肉幹兒,你可曾因此氣憤過麽?”小肉幹喵喵兩聲,趴在窗框上不再動彈,尾巴晃了晃,垂落下來。

“大人。”

蕭予戈轉過頭,蕭衛正遠遠地停在門外,雙手並在身前,安靜地看著他。

“何事?”

“衙役們托我來問,今年的彩燈會大夥兒還能去麽?”

彩燈會?蕭予戈思索片刻,擡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這彩燈會定在立冬當日,是環海縣歷年的盛大慶典,與先前的秋日祭並稱為環海的大集會,百姓們對其的重視程度遠超除夕、春節等日子。

“我這些日子裏外奔波,倒是將這事忘了。弟兄們自然是能去的,不過還是得先幫著百姓們張羅好一幹事宜。”

蕭衛稱是,轉身便要離開。蕭予戈趕忙叫住他,三兩步上前,問道:“你這腰間的玉佩是何人所贈?怎就只剩半塊?”且眼熟得很。這話他並沒有吐出。

“大人莫不是忘記了?這是當初韓大人替小姐轉交給大人的物什,但大人那時並未收下,小姐便讓我貼身保存著。對了,還有這個。”蕭衛說著,從懷裏取出一根簪子,遞上前繼續說道:“小姐說這些東西很重要,讓我務必要親自交到大人手裏。只是到環海之後,我便一直在忙活萬事屋的事,竟將小姐的吩咐遺在腦後。該打。”

蕭予戈接過玉佩和簪子,“鄭小姐可還說過什麽嗎?”

“不曾。”

待蕭衛遠去,蕭予戈回到原位端詳手中物件,玉佩的紋飾與南楚杉當日給自己看過的如出一轍,向來應當就是剩餘的部分。只是這簪子……

簪子在手上轉了幾圈,無論是從精細的做工,還是昂貴的材料中,都看不出任何破綻。難不成真是鄭棲昱送自己的定情信物?蕭予戈好笑地搖著頭,鄭棲昱犯不著這般公私不分,如果真想送信物,前來環海游玩時就該送給自己,又何需轉了這麽多手,令情意大打折扣呢?這般想著,他卻是越發看不懂其中的寓意了。

“首飾?”湯君雅笑得將口中茶水濺在桌上,引得母親與弟弟一頓嫌棄,“我還以為這世上只有南家二丫頭才會瞧上你這麽個木頭腦袋,沒想到鄭棲昱的眼神同樣不大好。”

“永雅,”湯婆婆嚴肅地輕喚她一聲,“取笑弟弟可以,別扯兩位姑娘下水。”

蕭予戈:……

“永樂,你方才提及的首飾生得什麽模樣?可否容娘瞧瞧?”

“自然可以。”

蕭予戈雙手恭敬奉上,湯婆婆好一陣檢查後,回道:“碧玉材質通透,做工不俗,當是翠寶軒所售。”姐弟倆一道問緣由。

“理由麽?若你們能尋得另一家可收入這樣好的原石,能聘得首屈一指的雕刻師的店鋪,我便為你們做一桌登仙宴,如何?”

蕭予戈與湯君雅面面相覷,連登仙宴都拿來當賭註了,看來是真的。於是,弟弟問道:“娘食了這麽多年飯,走了這麽長的路,可是能猜出鄭小姐送來此簪的意圖?”

“那丫頭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不過照我看來,與男女之情應當沒有多大幹系。”

湯君雅擦幹凈桌上的水漬,“莫非和爹的案子有關?”

“不無可能。”

獲取母親和姐姐的猜想,蕭予戈在回程時極為小心,生怕有什麽人會上來撞壞懷裏的東西。行至百雀巷前,手臂陡然被人拽住,直勾勾地鉆進巷子深處,他下意識地護住胸膛,低聲冷問對方要做什麽。

“我既不劫財,也不劫色。”是易茗棠的聲音。

“有什麽事不能堂堂正正地約到客棧談麽?”蕭予戈的身子有些放松下來,“非要這樣嚇人,再來兩回,沒準兒我就要英年早逝了。”

易茗棠松開手,倚在墻上打量他,“怎麽這副模樣?難不成你揣了什麽寶貝在身上?”

“你尋我可是有急事?”蕭予戈四下張望,“在南家眼皮底下行事,你還真是人小鬼大。”

“小柳兒早就與我絕交了,就算真的與她為敵,那又何懼?”

“如果是來找我炫耀你的心思,那請恕我告辭。”

易茗棠看著他的背影,“蕭三哥,可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內宮之亂?”蕭予戈轉頭,奔到他面前,“怎麽?是有結果了?”

“結果沒有,線索倒是摸到一點。”

蕭予戈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易茗棠清了清嗓子,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他登時瞪大眼睛,急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這十幾年來,我只騙過小柳兒一人。”

蕭予戈拍了拍他的肩膀,“兩情若想久長時,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這不是原詩句罷?”

“管我這麽多幹嘛。”

哥倆又絮絮叨叨地說了會兒話,蕭予戈悄然擡頭望天,拱手告退,易茗棠目送他離巷,盤算他的大致腳程後,收起面上笑意,厲聲道:“閣下自京城一路跟隨,恐怕不止是想同在下一道欣賞環海的風景罷?”

“要是讓聖上知曉易家出了個叛徒,他會如何想呢?”女子扶風柳般搖動到易茗棠身前,手中折扇輕擡起他的下巴,媚笑道:“這樣好的皮囊,怎就配了個這麽叛逆的心腸?”

易茗棠朝後退了兩步,以手背掩住口鼻,“你身上的香粉是司香坊的罷?哪位娘娘派你來的?”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女子的領口略微敞開,隱約能瞧見內裏打扮,白皙細長的手挽過烏發,朱唇再度揚起一抹笑容,“這般看來,我還是鐘愛你這樣的少年。只可惜,你們心裏住著的全是南家人。”

“你喜歡我沒用,我不喜歡奶牛。”易茗棠眼見她的笑容裏驀然淬上狠意。

“是麽?那我就強迫你喜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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