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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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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後的夜總是暗得格外早,蕭予戈不便在衙門內多擾, 囑咐仵作再細驗一回屍體後, 招南楚杉一道出了後院小門。

殘月如鉤, 在雲間影影綽綽。

蕭予戈忽然發現自衙門去往驛館的路似乎比白日更長一些,且無論他如何朝前,都有種正在不斷倒退的錯覺。南楚杉收回望天的眼,站在他前方問道:“大人這是學了什麽新奇的舞步?向前邁兩步,再向後退一步。瞧著既不像樂坊常排演的舞, 也不像胡舞。”蕭予戈回神,猛地一拍額頭,難怪這條路越走越長,原來是自己的腳步在作怪。他快步上前, 同南楚杉並肩, 說道:“雪繡姑娘的事, 小杉兒如何看?”

“自然是要前去查問生者。”死者的臉與那位在門外哭泣的女子生得一模一樣,若非孿生姐妹, 那必定是被人冒名頂替。二人心中不約而同地浮現這樣的猜測。

廣廈居離衙門一條街的距離, 約摸一刻可達。蕭予戈和南楚杉方出街口,便見廣廈居門口嘈雜不已,於是上前問事。眼熟他們的捕快上前恭敬問好, 答道:“原本安置在此的船客少了兩人。”蕭予戈問是什麽人,捕快遞交核對完畢的名單,上頭只‘葵花’和‘晉惜’兩個名字沒有記號,因問道:“便是這兩人麽?”捕快點頭。南楚杉擺手讓捕快繼續忙自己的事, 而後說道:“這位葵花姑娘莫非就是雪繡想拯救的姐妹?”

“那晉惜呢?她又是誰?”蕭予戈問。南楚杉抿唇,“不然,請他們所有人排排站好,大人挨個點名?”蕭予戈嘴角稍稍抽動,“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未回樓的船客們依著捕快的指示按照男女分成兩排,蕭予戈喚了句葵花和晉惜,無人應答,眼神如夜狼般深邃,靜靜掃過模樣各異的臉。

“那名哭泣的女子和抱著她的婦人皆不在列。”蕭予戈遣散隊伍後,如是說道。南楚杉捏著下巴思考,“那就是說,這兩個人便是晉惜和葵花?”蕭予戈輕輕點頭。二人一言一語,全然不察隱在人群的一抹冷笑。當前線索寥寥無幾,他們只得先返回驛館稍作休息,等待南楚柳的到來。

巡更人手中的梆子剛響了一聲,廣廈居的客房內窸窣作響,借著稍顯昏暗的月光,隱約能瞧見一個少年的身影。他伸手往臉上用力撕扯,拽下一張面具,青絲瀑布般垂落,又退了布靴換上繡花鞋,眼見著比原先矮了一截。迎光而至,露出本來面目,竟是雪繡的模樣!

蕭予戈在床上翻來覆去,比環海縣的煎餅張翻得還起勁。終於,他猛然坐起身,穿好鞋襪與外衣,出門去敲南楚杉的門。一見著披散著頭發,滿是倦意的南楚杉,他腦海空白一片,語無倫次地說道:“今晚月色挺美。師爺你屋內的蠟燭真亮。”南楚杉轉頭去瞧身後的漆黑,疑問道:“大人有話不妨直說,我聽著。”

不遠處樓梯吱呀輕動,蕭予戈伸耳辨聲,在腳步聲越發清晰時,陡然進屋關門,將南楚杉壓在門板上,順帶捂住她的嘴。

“噓!先不要著急動手。”他輕聲提醒。腳步聲止在隔壁房前,又聽得門迅速開合。南楚杉伸手輕拍掩在自己臉上的手,示意可以放下,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後,輕聲問道:“大人房內可有貴重物品?”蕭予戈搖頭,想著她或許瞧不見,便出聲回答:“只餘幾件衣裳。”

二人正猜想著,腳步聲重現在走廊上,且漸行漸遠。待徹底聽不見聲響,南楚杉恢覆正常音調問他,“大人怎知此人有問題?依著尋常人的想法,只會將其當做同層的房客。”

“小杉兒莫不是忘記住店時那小二的話了?”南楚杉聞言,細細思索,登時有些詫異,“他說,秋闈開試後,近日住店的人活活少去一大半,而我們恰好占據了整個二樓。”蕭予戈暗暗點頭,“聽他的步子與氣息,應當是個練家子。”

“大人如何知曉?您,不是不會武功麽?”

蕭予戈看不見,但他知道南楚杉現在一定在笑。

“這些都是我從書上看到的,現學現賣罷了。如有錯誤,還請小杉兒指正。”

南楚杉道:“我不懂,屆時你可以找我大哥切磋。”

蕭予戈不明意味地揚了下嘴角,伸手去拉門,在跨出一只腳時被身後人叫住。

“大人三更半夜不睡覺,究竟是打算做什麽?”

“大抵,”蕭予戈低頭,旋即轉頭送提問人一個笑臉,“是想找死吧。”回應他的只有猛然關上的房門。

蕭予戈踱步回房,伸手在門上出神。身旁房門忽然大開,南楚杉衣著整齊地走出,隨意束好的頭發微微炸開,路過蕭予戈身後說道:“若真是睡不著,我可以陪你出去散散心。”

“好。”

錦海鎮鎮口長年立著一座石燈塔,專為來往漁船指路。蕭予戈兩人立在觀海塔上,濕鹹的海風拂面,散去大半焦躁。南楚杉雙手握住欄桿,朝前稍稍探了下身子,感嘆:“饒是雲這般重,依舊能望見月影。”蕭予戈道:“即便迷霧再層疊,終是能見著天霽。”

“大人還在為葵花的事傷神?”

“喚我永樂罷。已然捅破的窗戶紙,無需讓它再在我們面前礙眼。”

南楚杉低頭笑,“你不怕麽?”

“怕什麽?是怕你會將我舉報,還是怕下一刻就要命喪刑場?”

“我只希望你活著。環海也好,京城也好,只要能讓我知道你平安,就行。”

蕭予戈擡手搭在她頭上,“還記得我曾經同你說過的筷子精的故事麽?”南楚杉點頭。

“等一切結束,我會告訴你結尾。”

南楚杉眼神左右飄了兩下,問道:“你何時知道是我的?”蕭予戈的手指纏繞發帶,低笑,“秘密。”

二人在觀景臺站著,覺察出困意後,這才下樓返回驛館歇息。

翌日。

天邊堪泛起魚肚白,南楚杉的房門便被客人拍響,蕭予戈瞇瞪著眼開門去瞧,只見南楚柳正站在外頭猛力拍門。她頭發淩亂,再配上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有些像畫上索命的惡鬼。

“做什麽?”南楚杉的聲音自走廊上傳來,慢悠悠走來沖著自己小妹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怒道:“也不瞧瞧現在是什麽時候,這麽個鬧法就不怕有人開門沖你砸鞋子。”南楚柳齜牙咧嘴地揉著自己的頭,抖落著手上的信,“是你自己寫的‘緊急,速速前來’。我來了,你還不樂意。”

“少貧嘴。”南楚杉皺眉,“要你帶的東西可是帶來了?”南楚柳拍拍身上的包袱,繼續道:“我還帶來一個人。”說著,擡手拍掌。不多時,一名青衣男子自拐角走出,蕭予戈望清他面容,不由得咦了一聲,“智悠?你怎麽在這裏?”

智悠上前拱手,“先前得南歌先生照拂,智悠今日便來報恩。”南楚柳笑道:“這位是青鴛縣的縣令,官瑛馥大人。出事的海域亦屬青鴛縣管轄範圍,恰巧官大人這幾日在環海做客,我就請他前來坐鎮。”南楚杉微怔,隨即上前行禮,“早聞官大人青天之名,能得大人相助,著實有幸。”官瑛馥微笑,“本官聽南三姑娘提及蕭大人與南師爺皆要趕往州府,還是快些動身罷。這兒有我們在,自當無事。”

“官大人恩情,永武感激不盡。”

官瑛馥面上笑意更盛,“原來是‘永武’麽?是在下方才失言。”蕭予戈歪了下嘴角,不再搭言。

得官縣令和南楚柳兩大救兵,蕭予戈與南楚杉放心大膽前往衙門尋劉主簿上路。水手與船客們的嫌疑仍在排查中,暫時無法出航,程縣令便托了相熟的老船夫送他們出海。蕭予戈再三拜謝,轉身上船離去。

海浪蕩蕩,漁歌幽幽,倒是有些醉人,不知不覺間,舟影已如小墨點般隱於天際。

程縣令有些戀戀不舍地轉頭,對前來送行的南楚柳和官瑛馥宣言,“接下來,就讓我們好好大幹一場罷!”霎時,三只拳頭碰撞在一處,似要擦出點火花來。

船行得又穩又快,很快停靠中轉的城鎮。蕭予戈謝過船夫,又覺道謝的話語實在幹巴巴,便付了一筆船錢,因著這事,船夫還同他在碼頭處拌了兩句嘴。最終,船夫禁不住他這番軟磨硬泡,只收下一半的銀錢,搖槳而去。

先前在錦海鎮耽誤一日,這回自然不能歇息,三人購進良馬,不停蹄地朝州府趕去。但千算萬算,還是比約定的日子晚了半日。劉主簿於府衙大門口翻身下馬,問上前迎接的衙役們,“大人可在?我已遵他的吩咐帶蕭大人前來。”衙役回說大人正在書房與客人議事。

劉主簿點頭,著人將馬牽去馬廄餵食,對蕭予戈二人說道:“二位先隨我進來罷。”

方望見書房的門,聽得裏頭笑語不斷。端坐桌前的男人稍一別臉,透過大啟的門朝劉主簿招手,“莫在外頭吹風,快些帶人進來罷。”劉主簿稱是,領二人入內。坐在州府大人對面的男人見著三人進屋,放下茶杯笑道:“蕭狀元,我們又見面了。”

蕭予戈呆楞少許,很快拱手行禮,“京城一別,大人別來無恙?”

紀司墨瞇起眼笑望他,鼻邊兩道溝壑紋路更深,直截了當地顯露自己對這位後輩的欣賞,目光觸及南楚杉時,詫問道:“這位姑娘瞧著眼熟,是你的什麽人麽?”南楚杉抱拳,“環海縣師爺南楚杉,拜見紀大人。”

紀司墨眼底飛過一絲驚異,卻仍然笑容滿面,“原是南大人的千金,難怪看著這般面善。”南楚杉似笑非笑,“我爹已辭官出家,擔不起‘大人’一稱。”

“竟有這等事麽?本官長年在京,不曾過問地方之事。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南師爺寬恕則個。”

作者有話要說: 南楚杉:南歌?你什麽時候成我們家的孩子了?

蕭予戈:等你冠上蕭姓之時,我們就扯平了。

南楚柳:蕭南楚杉,四個字,三個姓。(花裏胡哨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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