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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不會做出那般事來。”

“此事定要嚴查。”厲載譽揉起眉心道。

厲青凝不鹹不淡地朝厲無垠斜了一眼,“還望大人們多費心,此案的諸多證據已被銷毀,著實不好審查,那背後嫁禍了蕭大人的人,定不能讓他逍遙法外。”

“長公主殿下放心,臣定會嚴明苛察。”藺大人拱手道。

厲青凝微微頷首。

厲載譽道:“三皇子如何說。”

藺大人又道:“三殿下只道是自己一時糊塗了,著了他人的道,擔心陛下怪罪,便燒去了假的賬簿,又命人重抄了一本,但未曾袒露半句與鳳鹹王的關系。”

厲載譽叩了叩桌案,抿著唇沈思了片刻,“被他燒毀的賬簿是如何的。”

藺大人欲言又止,朝大殿中的兩位殿下各望去了一眼,這才道:“三殿下口頭上說,先前的賬簿用的是銀絲紙。”

厲載譽神色一凜,皺起了眉頭。

“銀絲紙平時看來和尋常紙沒什麽不同,但在距火光不遠不近的地方一看,紙面是有不少銀絲的,這距離不可太遠也不可太近,否則是萬萬不能看見那些銀絲。再者,銀絲紙也要比尋常紙張厚上一些,但若不仔細揉捏,定然察覺不出。”藺大人開口道。

厲載譽自然知道銀絲紙是什麽樣,那是小國帶來的,後來被他賞賜給各個宮了,其中拿到這銀絲紙的,有皇子、皇女,也有妃嬪。

此事若是牽連到各個宮的人,排查起來怕是更難了一些。

“臣妹也不知這銀絲紙究竟是什麽模樣,只是比對兩本賬簿的不同,才覺察此事有異。”厲青凝淡淡道。

厲載譽頷首:“那時皇妹仍在慰風島,朕便未將此紙賞予陽寧宮。”

厲青凝低垂著眼眸,餘光斜見二皇子神情微微一變,想來是並不知道陽寧宮未曾拿到過這紙。

她唇角似有似無地勾起了一些,可面色依舊冷淡。

想來,這二皇子知道她在皇帝面前指出了兩本賬簿的不同後,會更加忌憚她,說不定還想將賬簿一事嫁禍於她。

可惜了,陽寧宮可並未拿過銀絲紙。

“父皇,兒臣以為,皇弟雖說了先前的賬簿是用的銀絲紙,可如今那賬簿已被燒毀,此事無從取證。”二皇子眸光裏陰鷙一現。

厲載譽頷首,“藺大人,三皇子可有說那賬簿是在哪燒的?”

“就在大理寺內。”藺大人答道。

寺卿隨即開口:“陛下,臣已派人前去細查。”

厲載譽神色和緩了一些,可眉頭仍是皺著的。

聞言,二皇子的神情又不太好看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寺卿派去的人將一方絲絹白帕呈了上來,那帕子是折起來的,想來裏邊裹了什麽東西。

厲青凝舒緩了眉心,唇角又微微勾起了一些,淡淡道:“可是找著了灰屑?”

“不錯。”寺卿接過那絲帕,雙手捧到了厲載譽面前,“陛下請看。”

厲載譽垂下眼,看著寺卿將那白帕緩緩展開,只見帕子裏躺著一角未燒盡的紙。

“燃燈!”他揚聲道。

宮女立刻執來燃了燭的燈盞,小心放在了厲載譽面前。

厲載譽兩指捏起了那一角紙片,放到燈上打量了許久。

他神色忽然一變,“確實是銀絲紙,將當日受賞銀絲紙的名冊呈來,查!”

厲青凝眼眸垂下眼眸,眼裏的陰雲已然散盡,她暗暗朝厲無垠斜去了一眼,只見厲無垠臉色黑了大半。

想必厲無垠是想將她拖下水的,未料到,被她反將一軍。

待厲載譽立下口諭後,幾人先後退出了元正殿。

在殿門外,厲青凝本是想回陽寧宮的,可卻被厲無垠擋住了。

厲無垠噙著笑,笑得十分親昵的樣子,“幸好姑姑回宮了。”

厲青凝抿唇不言,冷著臉顯得十分疏離。

厲無垠暗暗磨了磨牙齒,嘆了一聲,“若不是姑姑在宮中,蕭大人怕是會含恨九泉。”

“蕭大人是清官,皇侄尚在繈褓時,蕭大人還是抱過的,想來皇侄也對此十分傷懷。”厲青凝緩緩道。

厲無垠眼裏閃過一抹陰冷的光,“自然,皇侄兒也十分想還蕭大人一個清白。”

厲青凝頷首:“那樣最好。”

厲無垠轉而噙起了一絲笑,壓低了聲道:“聽聞姑姑同藺大人一齊審了鳳鹹王府的人。”

“為陛下分憂罷了。”厲青凝並未多說。

厲無垠又道:“皇侄兒又聽聞,姑姑回宮前去了一趟城西。”

聞言,厲青凝雙眸一擡,“皇侄想說什麽。”

“能得皇姑特意一見的,想來是十分要好的故人,也不知何時能引薦一番?”厲無垠說得不緊不慢,可字字句句卻像是在磨刀一般。

厲青凝緩緩牽起唇角,那素來淡薄寒涼的臉上多了一絲神情,“皇侄結交的名士這般多了,還需本宮引薦?”

“能與皇姑認識的,定不是什麽平庸之人,侄兒對那人十分好奇啊。”厲無垠笑了。

厲青凝淡淡道:“待此案了結,皇姑定會將認識之人引薦予你。”

說完,她微微擡起手,將五指搭在了芳心的手背上,緩步走遠了。

待到陽寧宮,她才面色一變,滿眼盡是寒意,“今夜本不想離宮的。”

芳心看她臉色驟變,心下一驚,“是,殿下近日最好莫要離宮。”

厲青凝眸色沈沈,呢喃般道:“確實,此時本宮更並不能去城西,不然就著了厲無垠的道。”

“不能見她。”她緩緩又道。

芳心抿著唇沒有開口,小心打量著厲青凝的神情。

厲青凝自言自語一般,“不能見她,但也不能令她陷入危險之中,是本宮執意將她留在城西的。”

過了許久,那眸色沈沈的長公主才道:“多派幾個暗影去城西。”

“是。”芳心連忙應聲。

芳心剛要走路,忽然又被叫住了。

“等等,替本宮將一物交予她。”厲青凝蹙眉道。

芳心頓時心軟如水,心道殿下果真對仙子情深,見不著更是念著。

厲青凝走進寢屋,一邊道:“隨本宮進來。”

芳心連忙跟了過去。

進了屋,厲青凝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來,她低下身,在床邊的小櫃裏拿出了一條嶄新的鏈條。

那鏈條看著十分沈,便是當日厲青凝讓芳心找來的,而在刑部裏用上的,卻是另一條。

芳心自然認得此物,卻不知道原來這玩意是要、要贈予那紅衣仙子的。

厲青凝看著手裏那沈甸甸的鎖鏈,沈默了半晌才道:“你親手交予她。”

芳心欲言又止,顫著手接了過去,最後還是問了出來:“殿下,為、為何要將此物送給仙子。”

“這是她……”厲青凝話音戛然而止,她只是想讓那城西宅子裏的人在這段時日安分一些,可又不好將此話道出。

沈默了片刻後,她才一字一頓道:“這是她心心念念的。”

芳心忽然覺得此物重比泰山,快要捧不住了。

夜深之時,宮中寬敞的大道上有一輛馬車駛過,馬車上裝著一桶桶要運出宮的穢物。

一個時辰後,城西的宅子裏,鮮鈺終於等到了人,可沒想到來的卻不是厲青凝,而是芳心。

芳心將一根雙臂長的鎖鏈雙手奉上,抖著聲道:“姑娘,這是殿下贈予你的。”

鮮鈺一哽,“這是何意。”

“殿下說,這是姑娘心心念念的。”芳心道。

鮮鈺:……

第 56 章

56

安分是不可能安分了。

尤其在看到芳心大老遠送來的東西後, 更是不想安分了。

她心心念念的根本不是這嶄新嶄新的鎖鏈, 而是再續前緣後一度春宵,若是吹個枕邊風便能拿到丹陰殘卷那就更好了。

然而厲青凝卻讓芳心將這玩意帶了過來,又看芳心神色覆雜,不用多想, 這芳心定然想了許多。

芳心能想什麽, 定然是想她是不是有些一言難盡的癖好。

那自然是不曾有的,她不過是戲弄了厲青凝幾回,難不成厲青凝還真當她喜好、好被打了?

鮮鈺面色變了又變, 忍著沒有露出咬牙切齒的神情, 雙手將那鏈條接了過去, 還道:“多謝殿下。”

芳心連忙放下手, 總覺得雙臂都要麻了。

鮮鈺垂眸看著手裏那腕骨般粗細的鎖鏈,捧著不是,放下也不是, 沈思了許久,十分想給厲青凝點教訓。

芳心暗暗擡眼, 見鮮鈺正目光灼灼地望著那鏈條,不由得又哽了一下, 心下更是篤定,殿下那癖好定是從旁處學來的,從哪學來的,如今已十分了然了。

她正想走時,心有疑惑一直未得詳解, 於是這才暗暗問道:“不知仙子名姓為何,先前聽來是魚羊,不過奴婢料想這並非真名實姓,鬥膽請問仙子名字,日後也好稱呼。”

鮮鈺擡起眼來,眸光狡黠得很,她牽了一下唇角,意味深長道:“殿下喚我鮮鈺。”

芳心先是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接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直至回了宮,她仍是雲裏霧裏的,暈得不得了。

她心道,自家殿下該有多鐘情那停火宮的六姑娘,竟還給旁人改了名姓叫鮮鈺,更別提,這旁人還是停火宮裏出來的。

也不知那六姑娘究竟是不是活著,這要是讓仙子和六姑娘相見,那得有多尷尬。

陽寧宮裏,厲青凝正欲抹了燭焰,門忽然被叩響。

門外,芳心說得:“殿下,那物……奴婢已親手交給了仙子。”

“送到便好。”厲青凝淡淡道。

門上還映著芳心的身影,顯然人還在門外站著。

厲青凝睨了一眼,暗想莫非是出了什麽事,蹙眉道:“怎麽了。”

芳心在門外倒吸了一口氣,道:“六位暗影也已在城西宅子附近。”

“如此,本宮也能安心些。”厲青凝又想去抹了燭火,可看見芳心的身影依舊動了不動,似是被釘在了門外一般。

她心下疑惑,問道:“還有何事?”

芳心這才字斟句酌地問道:“殿下可是還惦念著鮮鈺姑娘。”

厲青凝這才意識到,鮮鈺先前在宮裏未透露過真實名姓,她也不曾與芳心說過此事,芳心自然也無處得知。

不過此事確實很難開口,常人哪想得到,先前那稚嫩可愛的女童與如今這明艷無雙的仙子是同一人。

雖不知為何芳心會忽然問及鮮鈺,沈思了片刻後,厲青凝才道:“自然是惦念著的。”

門外傳進芳心的聲音:“奴婢知曉了。”

厲青凝十分不解,卻還是熄了燈。

那夜,城西的宅子裏。

鮮鈺果真不怎麽安分,先是將得來的鎖鏈拴在了床頭以明智,好警示自己下回絕不可再同厲青凝說些彎彎繞繞的話,更不能自降身價去祈憐。

她看了一眼床頭那蜿蜒著垂到地上明晃晃的鏈條,嗤笑了一聲,忽然有了主意。

待下次厲青凝來,非得用這玩意將她鎖起來不可,叫她自己體會被鎖著是什麽滋味。

隨芳心來的,除了這鎖鏈外,還有六位暗影。

這六位暗影雖都躲在暗處未曾出現,可鮮鈺卻察覺得到,這幾人在附近未曾離開。

顯而易見,這幾人是奉了厲青凝的命來守著她的。

鮮鈺笑了,守?

前世兩大宗聯合數小宗門的人都未能將她守住,更何況是幾個暗影。

也不知厲青凝是看不起她,還是太信得過自己手下的暗影了。

如此看來,宮中怕是有變,否則厲青凝也不會調來暗影。

思忖了片刻,鮮鈺還是沒有徑自離開,她尚不知厲青凝如今有何計劃,怕是自己出了這宅子就會亂了她的步調。

在屋裏徘徊了片刻,她又坐到了床沿上,去把玩那涼颼颼的鎖鏈。

興許是因為碧笙花的關系,近段時日她總是很易困倦,尚且靈海也還未修補完全,每回大肆使用靈氣總是身心俱疲。

一疲倦起來就易晃神,一晃神就睡了過去。

她先前不怎麽夢得見前世之事,可在吃了碧笙花,又以如今的模樣見著了厲青凝之後,夢裏便或多或少的浮現前世種種。

隱隱約約有人在她耳邊道:“宮中未有人來。”

“宮主,皇宮裏的人未來。”

“皇宮裏的那位仍是沒來。”

“還是見不著。”

“仍舊未見。”

“沒來。”

“沒。”

“沒。”

她捏碎了手裏的靈玉珠,驟然間,那圓潤光滑的珠子化作了粉末,在她的指間散逸。

既不想見她,為何又要允諾她。

她見侍女戰戰兢兢走來,哂笑了一聲說:“這回呢,來了麽。”

本以為又是兩個字“沒來”,可未曾想,那侍女竟戰戰惶惶地道:“來了。”

那一瞬,她雙耳嗡嗡作響,似是再聽不見別的聲音一般。

她怔楞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嘴唇微微一動,雙手緩緩攏緊,那指甲摳著掌心皮肉皆疼。

“你說什麽?”

侍女低著頭,聲音帶顫地道:“來了,皇宮裏的人來了。”

“幾人。”她幾乎要咬碎一口皓齒。

“一人。”那侍女答道。

聞言,她跌跌撞撞跑下山去,卻未曾見到心裏頭想著的人,只看見了一位身負重傷的冷面暗影。

那暗影雙手奉上一物,是厲青凝時常帶在身側的香囊,沈聲道:“主子給鈺姑娘的。”

她接了過去,打開香囊只見在香料中躺著一卷紙,展開只見裏邊寫著兩個字——

“常安。”

“她人呢。”忍著未將手裏的片紙揉作一團,咬牙切齒問。

那暗影道:“身陷囹圄,不能親自來見姑娘。”

“何時的事。”

“已……過許久,主子以命換兩大宗移除大陣,另姑娘平安返回停火宮,主子卻難保自身。”

“那她還要我常安?!”

“……”

“難怪,難怪兩大宗的人無故折返,她自身難保,卻要我常安?!”

“主子言,還望鈺姑娘平心勿怒。”

“好一個平心勿怒,厲青凝如今何在?”

“……”

“你說!”

“當在水牢之中。”

那暗影將厲青凝的語義大致覆述完畢後,當即拔劍而出,在停火宮下自刎而亡。

她捏著那香囊不知所措,只覺得天塌地陷了一般,忽然明白了厲青凝為何要氣她,為何非要她走。

原來厲青凝早意料到有這一日,腹背受敵也不願她施以援手,分明是想自己抗下。

腳邊一只住了孤魂的兔子仍在拱著她,她俯身把那毛絨玩意抱起,沒想到這兔子卻道——

“你看她死也要死在宮中,守著她的皇宮。”

“她心裏沒你,生不與你同衾,死也不願與你同穴。”

“你說你怎這般可憐,竟連她最後一面也見不著。”

“老朽覺得,這厲青凝啊定是死了,她哪想讓你常安,分明是要你孤寡一世,永不得安寧啊。”

“怎麽,莫非是被老朽說中了,你怎氣得渾身發抖。”

“聽老人一言,你最好別想著闖入皇宮,此時各大小宗門說不定已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你去了。”

“莫非你還想同她死在一塊?她分明就是想死得離你遠遠的啊。”

她聽得目眥欲裂,手上的香囊被緊緊握著,手背上青筋分外明顯。

在夢裏,她聽見自己怒道:“本座要見她。”

“老朽都說了,她定是不想見你的。”兔子道。

“閉嘴。”她厲色道。

漏盡更闌,城西樹影婆娑,卻連一個人影也不見。

宅子裏,鮮鈺猛地驚醒,這才意識到方才只是一場大夢。

她坐起身,擡手揉了眉心,神情陰惻惻的,想到夢裏幕幕,才忽然明白,那時白塗並非要氣她,只是不願她涉險。

可惜她那時一意孤行,硬是要闖入了皇宮,果真著了他人的道。

兩大宗和厲無垠,必要他們血債血償。

睡是睡不著了,僅僅閉上眼就心驚膽戰的。

如今事態與前世隱隱有些不同,一些後來才發生的事如今就已徐徐而來,若再不抓緊一些,有些人就要得逞了。

如今厲載譽病了,卻不知是因何病的,又無禦醫跟在身側,反倒是兩大宗的修士寸步不離地跟著。

此事著實說不過去,想來肯定和兩大宗脫不了關系。

可蠍尾藤是何物?

厲青凝問她蠍尾藤絕非偶然,恐怕此物就是厲載譽病重的關鍵。

鮮鈺確實想不起來這是個什麽玩意,似是隱隱聽說過,卻又不知是從何聽說的,但有一人,絕對知道此物從何而來,有何功效。

白塗。

世間萬人也許不知,但白塗定然知道。

只是不知如今白塗身在何處,若是一切皆已提前,那他興許也已被困在兔子的軀殼裏。

思及此處,鮮鈺想著事不宜遲,當即就悄悄離了宅子,在走之前,往床上的立柱刻了數個字——

“去去便回,鎖鏈,留以殿下自用。”

而遠在宮中,厲青凝得知城西的人不見時,已是翌日一早。

守著城西宅子的暗影匆忙趕來,跪在地上不敢吭聲。

厲青凝面色沈沈,“還需本宮多說麽,自行領罰。”

幾位暗影低著頭應聲後連忙退了下去,只留厲青凝在屋中甚是頭疼。

芳心此時才進了屋,說道:“殿下,藺尚書和寺卿大人已進宮,名冊上受了銀絲紙的幾個宮上上下下皆被帶走。”

厲青凝揉起眉心,“名冊在誰那裏。”

“在藺大人手上。”芳心道。

厲青凝微微頷首,“名冊可是只有一本?”

芳心答到:“只有一本。”

“那便好,本宮不知名冊上有誰,二皇子也休想知道。”厲青凝淡淡道,她沈默了半晌,又道:“受賞的娘娘裏,可有寧妃?”

芳心回想了片刻,“不曾見到,奴婢來得匆忙,只大略瞥了一眼,幾位娘娘和各個宮的下人都在,但並未註意這其中有沒有寧妃。”

“留意二皇子。”厲青凝蹙眉。

芳心壓低了聲音,想起方才低著頭離開的幾位暗影,這才問道:“殿下,可是城西出了什麽事。”

“人不見了。”厲青凝聲音沈沈。

芳心楞了一瞬,“莫非是二皇子?”

“本宮只怕厲無垠從中作梗,但料想她不會這麽輕易著了二皇子的道,不過,以防萬一,你還是叫兩個人去細查一番,看看厲無垠的人有沒有在城西宅子附近出沒。”厲青凝緩啟丹唇。

芳心應下聲,又道:“妥那國的使臣今日一早便回去了,三皇子還被關押著,明面上說的是品行不端,正在閉門思過。”

厲青凝頷首:“他還是不肯說鳳鹹王是如何煽惑他去妥那國的麽。”

“三皇子未透露半個字。”芳心低聲道。

“罷了,”厲青凝微微舒展眉心,說道:“即便他不肯說,厲載譽的人也快要鳳鹹城了,屆時定能在王府裏翻出什麽蛛絲馬跡來,鳳鹹王怕是就百口莫辯了。”

“殿下所言極是。”芳心應聲。

今日宮中分外熱鬧。

好幾個宮上上下下的人皆聚在了一塊,娘娘和皇子、皇女們先被審問,隨後才去審了各宮的奴才。

其中,二皇子厲無垠及其母妃也在其列,二皇子想幸免也幸免不了。

厲青凝是必然要去看看,畢竟賬簿被偽造一事還是她同陛下提的。

到了元正殿裏,只見二皇子捧著一個紅木方盒跪在大殿之中,而慶妃則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委屈得怎麽也止不住淚。

二皇子打開了方盒,只見盒裏躺著完完整整的一卷銀絲紙,幹凈齊整,確實是未用過的。

他將手裏的木盒舉高,“父皇請看,慶興宮的銀絲紙並未用過。”

手執拂塵的太監連忙接了過去,在用銀棍挑起查看了一番後,才雙手呈到了厲載譽面前。

厲青凝站在遠處看著厲載譽將那銀絲紙緩緩展開,又在燃著燭光的燈臺上一寸一寸細細打量著。

那卷銀絲紙確實十分完整,還連一絲折痕也沒有。

“不錯,確實未用過。”厲載譽將手裏的紙又緩緩卷起,放回了盒裏,下頜微微一擡,命人拿走。

那太監將木盒捧起,歸至二皇子手中。

厲青凝想了想,忽然拱手道:“陛下,臣妹有一事不明,不知當不當講。”

“講。”厲載譽道。

“臣妹以為,銀絲紙如此貴重之物,若是特地放了起來,想必是不會將其拿錯的,更不會用來偽造賬簿,想來偽造賬簿之人定是未將銀絲紙存放好,手上又沒有別的紙張,這才誤用了銀絲紙。”厲青凝緩緩開口。

“也不知受賞了銀絲紙的幾個宮中,有沒有近段時日才去領了新紙的。”她雙眼微微一擡,眼眸如盛了一汪靜水。

“此事朕也有考量,但各宮並非都會從尚儀局取紙,譬如二皇子便常常命人出宮特地采購白鹿紙。”厲載譽道。

話音方落,跪在地上的厲無垠神色忽地一變。

厲青凝微微頷首,她自然清楚厲載譽不是無故這麽說的,厲載譽是想令眾人知曉,他們的一舉一動盡在他的眼皮底下。

只是此時他特地提及了二皇子,尤有深意,無異於要殺雞儆猴。

此時大殿上只查看各宮的銀絲紙,其他事要待查完後再議,故而在慶興宮展示了銀絲紙後,二皇子和慶妃便能退下了。

厲青凝垂下眉眼,餘光卻斜見二皇子走前睨了她一眼。

她不動聲色,依舊是一副冷淡疏離的模樣。

待到各宮呈完了銀絲紙,一眾下人又被審問完,她才同芳心暗暗出了宮,不是要做別的,正是要往城西去。

宅子裏,芳心在門外守著,而厲青凝推門走了進去。

只見那腕骨粗的鎖鏈垂了一半到地上,而另一頭正被拴在床柱上。

再一擡眼,只見立柱上刻著幾個小字,字裏未說去了哪裏,只道這鎖鏈是留給她用的。

不錯,還知道做個順水人情,還替她將這鎖鏈拴好在了床頭。

這寒鏈,這一回非要用上不可了。

第 57 章

57

屋外鳥雀不怎麽叫喚了, 已是秋末, 都城也比平時多了幾分寒意。

厲青凝垂在身側攏緊的手這才緩緩松開些許,她微微揚起頭呼出了一口氣,雖是未見著人,可知道這人是自己走的, 她也就放心了不少。

二皇子快要束發了, 若未被立為太子,定然是要封王的,屆時若非留在都城之中任個一官半職, 那麽就是要驅車去封地, 日後要再想奪些什麽權, 可就十分難了。

他怕是等不及了, 也未在等著了。

近些時日,二皇子定是要被她逼急了,這一逼急, 也不知會做出些什麽事來。

厲青凝微微蹙眉,她彎下腰去撥弄了一下那拴在床上的鎖鏈, 垂在地上的那一段隨即簌簌作響,這聲音猶像是在刑部裏, 她將鎖鏈緩緩朝鮮鈺拖過去時所發出的。

思及此處,不免又想到,她那時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將鎖鏈扣在了鮮鈺那細瘦的踝骨上。

鎖鏈玄黑不可催,可踝骨卻細白脆弱。

隨後她還擡起了手,摘下了鮮鈺遮面的薄紗珠簾, 那久久不見天日的半張臉終是露了出來,果真如花似玉,嘴唇又嬌又嫩,素白的下頜稍稍有些尖。

素白的下頜嫩得似水豆腐一般,她將手往旁一移,忍不住捏了上去。

厲青凝猛地回過神,只覺得自己呼出的氣息熱了許多,不由得閉了一會眼,抿著唇便轉身踏出了房門。

不能再想了,若是再往下想,今日又得自省了。

芳心愕然回頭,問道:“殿下,仙子可留有書信?”

“有。”厲青凝淡淡道。

芳心這才舒展眉心,“仙子可有說去了哪兒?”

厲青凝微微搖頭,她見芳心探頭朝屋裏看,腳步猛地一頓,周身僵了一瞬,哽了一哽才道:“你就在門口多等片刻。”

芳心甚是疑惑,只見厲青凝轉身又進了屋,還親自將門掩上了。

屋裏,厲青凝擡掌朝刻了字的床柱抹了過去,掌心所經之處,細屑飛揚而起,而原本刻在上邊的字已然不見。

這些字哪能見人,著實不成體統!

雙耳微微一紅,確認字都抹凈了後,厲青凝才轉身朝門外走,方走了幾步,忽然察覺院子裏似有靈氣鼓動。

雖不甚強悍,但狠戾至極,分明是要人性命的。

這人來得突然,藏得也十分好。靈氣故而也似憑空生出的一般,無端端的,忽而在這院子中肆虐橫掃起來。

芳心猝不及防被撞到了門上,將半掩著的門給撞開了。

轟隆一聲,厲青凝腳步一頓。

芳心捂著肩倒在地上直抽著氣,咬牙道:“殿下小心。”

厲青凝微微蹙眉,只覺一道掌風襲來,她面不改色地擡手,玄色衣袂被震得翻飛似蝶。

與那人靈氣相沖的一瞬,掌心火辣發疼,似被燒著了一般。

她猛地收回了手,擡眸看見偷襲之人已被遠遠震開。

“莫讓他走。”見芳心爬了起來,厲青凝蹙眉道。

“是。”芳心連忙應聲,隨即追了上去。

那人受了傷,未再繼續糾纏,轉身便朝高墻外掠出。

厲青凝見芳心已經追了上去,這才垂眸看了自己的手掌,只見掌心上多了一道兩寸長的劃痕,傷痕處血跡隱隱發紫,明擺著是中了毒。

除了厲無垠,她已想不出誰還會派人過來。

想來厲無垠是狗急了要跳墻,故而在宮裏時,刻意在她面前提及了城西,又想讓她引薦,說不定原先就是想拿鮮鈺來要挾她。

厲青凝眉心仍緊蹙著,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厲無垠所派人之人怎會分不清她和鮮鈺。

若是認出了她應當便不會再動手了,在這關頭上出手,厲無垠怕是覺得自己被拿捏住的把柄還不夠多,除非他有十全的把握。

靈光忽然一現,厲青凝微微蹙起眉。

錯了,厲無垠比她更早離開元正殿,興許早就知道她撤了城西宅子的暗影,自然也能猜出住在宅子裏的人已經走了。

是以厲無垠不是想派人要鮮鈺的性命,而是刻意來給她下套的。

想到這,厲青凝攏緊了垂在身側的手,心撲通狂跳著,一下一下的,似要撞出胸膛一般。

她方才想到厲無垠想用鮮鈺來要挾她,怒氣猛然漫上心頭,似滔天巨浪一般將她兜頭淹沒。

那一瞬,她並未多想,擡臂便迎了上去。

如今掌心疼得如同蝕骨一般,皮肉皆被燒著。

厲青凝緩緩呵出了一口氣,心道這樣也好,厲無垠也好知道那人不是他能隨意動的,饒是傷了她,也休想傷及那人。

片刻過後,芳心趕了回來,喘著氣拱手道:“殿下。”

“如何?”厲青凝眼眸一擡,淡淡問道。

“那人服毒自盡了。”芳心臉色著實難看。

厲青凝見芳心神色依舊十分難看,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屍首呢。”

“被、被一個蒙面黑衣人劫走了。”芳心低頭說道。

“罷了。”厲青凝眼眸裏寒光一現,“他既然劍走偏鋒,就莫怪本宮不念情誼了。”

“二皇子為何此時派人過來?”芳心著實不解。

厲青凝聞言緩緩勾起唇角,弧度微不可見,她將疼痛不已的掌心掩到了玄袖之下,不緊不慢道:“回宮便知道了。”

距都城千裏外的一個農莊裏,那留下了刻字的紅衣人在柵欄中背著手沈思了許久。

她正垂眸看著一群兔子,不錯,正是一群活蹦亂跳的兔子。

想來前世之時,她便是在這農莊裏撿到白塗的,那時她身負重傷,農莊婦人給了她一碗水喝,她見柵欄裏的兔子中似有一只靈寵,便用二十個銅板買了只兔子。

不曾想這靈寵並非靈寵,不但結不了血契,還口吐人言,自稱“老朽”。

那兔子神神叨叨的,見她突破無門,便教予她丹陰卷,可惜兔子只記得上半卷,後半卷只字都記不得。

如今她又來了,又站在柵欄中看兔子,可沒想到這一群兔子中竟連一只略帶靈氣的都沒有。

在她步入柵欄中後,一只只兔子還戰戰巍巍地跳遠了,渾身直哆嗦著。

莫非不是這一窩的兔子?

站在她身後的老婦人看了許久,從樹後拎出了一只還睡眼惺忪的,笑著問道:“姑娘看看這只如此,吃得多,長得也壯實,就是不大好動。”

鮮鈺側頭望了一眼,又伸手覆上了兔子的皮毛,這才察覺到,這兔子體內確實藏有一絲微不可見的靈氣。

她心下一喜,卻見那兔子哆嗦了一下。

那婦人連忙道:“姑娘莫怕,這兔子有些認生,來,給你提著。”

鮮鈺雙眸微微瞇起,直勾勾地盯著那兔子看。

認生?

前世這兔子可未曾怕過她半分,如今怎反倒怕上了。

上輩子手頭緊,只給得起二十個銅板,事實上靈寵可值不少錢,給上一顆靈玉珠也不為過。

可尋常人哪知道靈玉珠是用來做什麽的,思來想去,鮮鈺從帛袋裏拈出了一片金葉子,用來換了這兔子。

她提著兔子,見它一動不動的,頷首道:“確實壯實。”

婦人不肯收,硬是推拒:“姑娘給的著實太多了,窩裏有一些是犬子從山上抓的,著實值不了多少錢,若不,這兔子就送給姑娘了。”

鮮鈺微微頷首,“那便多謝了。”

嘴上這麽說,她卻暗暗將金葉子放入了婦人的腰帶裏。

踏雲而來又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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