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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誰手裏。”

“蘭桂宮的茜嬪、靜樂宮的安妃、景粹宮的茹妃各三罐香膏,仁儀宮的寧妃、安衡宮的欣妃各一罐香膏、一盒塔香、一紮線香。”芳心隨即答道。

“那氣味經久不散,些許似乎還沾染到了馬草上,但不見香膏痕跡。”厲青凝微微蹙眉,“去查查寧妃和欣妃。”

“是。”芳心連忙應聲,又問道:“今日殿下尚能全身而退,但想必今日之後會被陛下盯得更緊,殿下太過鎮定也不是,左右都免不了會引陛下起疑。”

厲青凝頷首,沈思了片刻,“這樣,你替我喚李太醫過來,就說本宮今日嚇病了。”

芳心應了一聲,便依著厲青凝的話去傳了李太醫過來。

李大人提著木箱連忙趕到,在屏風之外問診。

厲青凝躺在床榻上,氣息虛弱地答了幾句,全然是一副病了的模樣。

李大人又取來紅線,隔著屏風為厲青凝號了脈,過了一會起身行禮道:“殿下只是受了驚嚇,憂思過重了,待老臣為殿下開幾副安神的藥。”

在李大人正寫著藥方的時候,厲青凝忽然開口,“此次召你前來,只是以受驚起病為由掩人耳目,實則有一事想問。”

李大人並不訝異,拱手道:“殿下請講。”

“上回忘了問,大人何時和和胥宗的人那般熟了。”厲青凝病色一掩,聲音也連一絲虛弱也不剩了。

李大人楞了一瞬,“殿下定然知曉陛下病重一事。”

“自然。”厲青凝淡淡道。

“原本陛下是由太醫署照料的,後來和胥宗的人帶來密令,令太醫署不再插手,他們話語中透露,似有什麽法子能令陛下大安如初。”李大人壓低了聲音,謹慎開口。

厲青凝沈默了片刻,眸色已是一片了然。

隔著屏風,李大人隱隱看見臥在床榻上的長公主擺了一下手。

隨後那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本宮知道了,密令一事,李大人務必瞞好了。”

李大人連忙拱手彎腰,“臣自然是明白的。”

片刻後,薄木門一開,身著官服的李大人從裏邊走了出來,芳心這才走了進去。

厲青凝擡手揉了揉眉心,神情不免有些疲倦。

芳心想了想,問道:“殿下,要不要將那仙子喚來。”

聞言,厲青凝先是楞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芳心口裏的“仙子”是誰,她頓了一下,淡淡道:“喚她來做什麽。”

芳心小心翼翼開口:“奴婢觀那仙子在時,殿下看著似是歡喜的,那仙子雖是鳳鹹王的人,但也不是不可奪過來。”

奪過來?

厲青凝心下一哂,雖說知道鮮鈺為鳳鹹王做事並不是真真要與她對立,可屢次看見她站在鳳鹹王身側,心裏難免會長個疙瘩。

就似是軟墊之下放了根針,雖說隔了一物,仍是硌得慌。

尤其如今想清楚了那前世今生之事,又明白夢裏幕幕與前世關系緊密,由此一來,她那顆冷了許久的心似是熱了些。

不但熱了,還燒了起來,燒得她有些口幹。

她也想將這惡劣至極的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好讓她不能再隨意跟著他人走。

可這萬萬是不能的。

厲青凝微微蹙眉,自然不能,她萬不能再說出如前世那般不明智的事來。

想了許久,她才道:“那便喚她過來,謹慎一些。”

“是。”芳心心下一喜,果然如她所想,殿下確實喜歡那紅衣美人。

於是鮮鈺滿心疑惑地跟著芳心到了陽寧宮,這一路上她都在想,這厲青凝竟主動找她,莫不是轉了性了?

尤其這婢女找到她時還面露意味深長的笑,不知道的人定會以為她倆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罷了,說不定厲青凝是有要事相商,她心道。

屏息推開了門,輕步走了進去,在進了屋裏後,她見那臥在床榻上的人影動也不動的,不由得更疑惑了些。

她伏在邊上,輕聲喚了一句:“殿下。”

厲青凝早知這人來了,睜開眼就看見這人伏得極近,一雙星眸裏盡是她的身影。

鮮鈺眼眸彎彎,意味深長道:“殿下莫不是想同本座再續前世情緣?”

“前世情緣”四個字咬得極重。

厲青凝知道這人腦子裏盡是些不入流的東西,又聽她這語調彎來繞去的,每一個字都暗含深意,頓時便知道這人又在想些令人難以啟齒的事兒了。

她方才一直在叮囑自己一定要冷靜明智些,如今心裏咯噔一下,那冷靜的弦頓時斷了。

那從心底燒起的火,更旺了些。

第 48 章

48

柴不能再添了, 若再添下去, 怕是要被燒得體無完膚。

那鋪著織錦軟墊的黃梨木榻邊上,紅衣人上半身微微傾著,壓在了軟墊之上,素白的雙手正安安分分地上下搭著, 下頜抵在了手背上。

那雙映著她身影的眼微微彎著, 狡黠又甚是得意,絲毫不見安分。

只見鮮鈺半張如玉的臉依舊被珠簾薄紗這樣,讓人看不真切, 厲青凝雙眸微微一動, 猶覺是在霧裏看花。

確實是霧裏看花, 夢裏夢外這人皆是遮著面的模樣, 讓她不由得好奇起來,若是將那面紗摘下,會是怎樣的景色。

“殿下喚我來做什麽。”鮮鈺低聲問道。

厲青凝不著痕跡地微微後仰了些許, 總覺得這距離太近了些,那火若是燒起來, 怕是要累及無辜。

她心裏也不清楚為何要叫鮮鈺過來,只是在芳心問起的時候, 她連想也未多想,只隱隱想看鮮鈺一眼,就十分……十分悸動,情不自禁地頷了首。

待把人喚來之後,又覺得十分不合規矩。

不論是於她, 還是於鮮鈺都十分不合規矩。

厲青凝蹙眉道:“本宮喚你來你就來了?你如今可是鳳鹹王的人,若被他知道你來了我這,定然不會有好果子吃。”

鮮鈺笑了,她看床榻上的人微不可見地後仰了些許,就更加得寸進尺地把手往前挪了一寸。

“鳳鹹王自然不會知道,若是知道,就當本座另謀高就了。”她頓了一下,又道:“畢竟鳳鹹王年歲已高,長得又不十分好看,身邊也無甚好用的能人,棋下得也不怎麽好,那鳳鹹王府又怎麽算得上好去處。”

她不緊不慢道:“如此想來,就算本座另謀高就來了長公主這,也十分於情於理。”

厲青凝微抿起唇,口舌雖發幹著,卻仍是淡淡吐出了兩個字,“不可。”

十分幹脆,話音也頗為冷淡。

鮮鈺眼眸微瞇,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種種。

在上一輩子,她也屢次提及要給厲青凝當謀士,不過那人卻屢屢否決,還絲毫不讓她近身。

她是固執了一些,愈挫愈勇,拼了命往這冰山上捂,只想捂化了這塊堅冰,好看看底下藏著的那顆心是不是滾燙的。

沒料到一輩子都捂不化,後來變作了孤魂野鬼才窺探到冰山一角,才堪堪看到了那點不輕易展露人前的真心。

本以為重生一世,扮作孩童厲青凝身邊更好打開她的心防,不料被懷疑得更甚,如今好不容易得知這人夢見了前世的一些事,本以為能將這冰給捂化了,到頭來只得了“不可”二字。

想起那時厲青凝登上了王位,日日夜夜批覆奏折,為了這東洲勞心費神,可朝中有些老臣已被二皇子策反。

那時她揚眉便將厲青凝手裏的奏折奪了,壓低聲音道:“東洲尚缺一國師,除了本座,應當無人可以勝任了。”

厲青凝卻將另一本奏折拿了過去,已不再理會她手裏那本。

她看厲青凝神情平靜,似是將她視若無睹一般,冷聲道:“厲青凝,厲載譽登位時尚知要將這滿朝文武百官清洗一番,為何你卻毫無動作,你可知養虎為患四個字如何寫?”

案前的人神色平淡,執著狼毫的手一頓,這才擡眼道:“你還有什麽想說。”

她抿起唇,知道這人無心聽她勸告,瞪了許久才道:“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你若執意如此下去,莫怪本座不提醒你。”

厲青凝雙瞳毫無波瀾,靜得像是一汪死水,“此事並非你想得這麽簡單,時辰不早了,你走罷。”

她怒極,咬牙切齒地質問這玄衣人為何讓她走。

玄衣人心似石頭做的,閉口不答此事,卻說要賜她城池,後來又道日後會去看她。

她不要城池,即便是得了這人親口允諾也生不出半分歡喜,後來回了停火宮,雖說傷心欲絕,可隱隱還是希望這人會信守承諾。

可後來卻等來了一個十分不好的消息。

上一世似乎步步皆錯,鮮鈺回過神,眼眸半瞇著,眸光凜凜,原本漫不經心的眸子裏頓時多了一分恣睢傲慢。

“不可?”她一字一頓。

厲青凝啞然,她本不想說的,可看伏在榻沿的人神色郁郁,明擺著是生氣了。

她沈默了許久,想到夢裏幕幕,心知有些事必須說清了才行,“此話本不應當對你講,但鳳鹹王有封地、有親兵,本宮雖不知他近些年做了什麽,但看妥那國商路直經鳳鹹城,應當和鳳鹹王脫不開關系。”

鮮鈺怔楞片刻,這確實是厲青凝前世不曾對她說過的話。

厲青凝頓了一瞬,又道:“鳳鹹城天高皇帝遠,日後皇帝若是想除了鳳鹹王,派兵前往鳳鹹城,僅僅這路途所花費的時日就已經足夠鳳鹹王做好應對準備了,再者,鳳鹹王萬萬可以退到妥那國境內,求助於妥那國君。”

她眼眸半垂著,似是擔心面前的人聽不懂一般,一字一句說得極慢,接著徐徐道:“而本宮朝不保夕,這陽寧宮比之鳳鹹城更不是一個好去處。”

說到這,厲青凝哽了一瞬,她向來不喜示弱,如今卻坦言自己朝不保夕。

過了一會,她又補上一句:“即便鳳鹹王年歲已高,長得又不十分好看,身邊也無能人,看似是輸家的模樣,其實更靠譜一些。”

鮮鈺錯愕了一瞬,不曾想厲青凝竟是在給她找路?

前世百般不願,莫不是擔憂自己一命嗚呼了,只能留她在這塵間當一個孤苦伶仃的寡婦?

她在心裏暗暗琢磨著,又看厲青凝神色間似有些疲倦,像是不願多說的樣子。

可前世她還不是留在塵間當一個孤苦伶仃的寡婦了!即便這寡婦沒當多久就也喪了命。

著實很慘,生不能同衾,死亦不能同穴。

如此想來,厲青凝果真是心口不一,明明就是想著她的,卻不願坦誠相對。

“既然妥那國這麽厲害,為何長公主還要在大宴上讓那妥那國的使臣黑了臉。”她唇角微微一揚,故意問道。

厲青凝丹唇微啟,緩緩倒吸了一口氣,她眼一擡就朝榻沿邊上那人看了過去,只見那人眼梢微揚似狐貍一般,似在盤算著什麽。

為什麽要屢次拒絕妥那國,自然是因為那個令她魂牽夢縈的紅衣美人了。

她也不知鮮鈺是不是故意這麽問的,只是她先前確實是因為夢中人一事才未給妥那國回應。

也是因為紅衣人夜夜在夢裏……纏她,她才方知……

情動為何。

這樣一來,她才恍然明白,這些年守身如玉是為了誰,畢竟能讓她露出那般窘態的,只有一人。

這話自然不能講,如此上不得臺面的事,怎能在人前說出來。

她沈默了許久才道:“本宮自然有本宮的考量,此話不可再問。”

鮮鈺看厲青凝眸光閃爍,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竟別開了方才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輕笑了一聲,道:“那便不問。”

“今日既然來了此處,本座不妨賣給殿下一個消息,不過本座這消息十分值錢,看殿下也著實金貴,不如就抵給本宮好了。”她斟酌著言辭,明擺著有意要激怒厲青凝。

果不其然,厲青凝眉心一蹙,聲音冷了幾分,“你想得倒好。”

“這消息想來是殿下需要的。”鮮鈺又緩緩道。

“做夢。”厲青凝道。

“本座可不常常做夢,做夢的是殿下才對。”鮮鈺笑得雙眸彎彎,偷了腥一般。

厲青凝額角一跳,想不通這人怎事事都能往那種事上扯,言辭著實是腌臜汙穢不堪!

“你……”她動了動,可卻反駁不了。

“我怎麽?”鮮鈺托起腮道。

“強詞奪理。”厲青凝耳廓已然熱起,索性雙頰雙耳皆沒有紅,這才免下身前那人的一番戲謔。

鮮鈺自顧自道:“罷了,殿下可以先賒著。說起來,本座後來又去了馬廄一趟,正巧看見一個內官正在訓斥馬童,馬童才道出舞樂坊的嚴嬤嬤在宴前去看了馬的事,後來又在王爺口中得知,那嚴嬤嬤竟是他的乳娘。”

“殿下,你說此事巧不巧。”她挑眉道。

厲青凝蹙起眉,“看來那背後之人真心想讓皇帝對鳳鹹王心存芥蒂。”

鮮鈺頷首又道:“本座後來又去了舞樂坊一探究竟,不巧遇上了皇帝身側的一位修士,那人似也在打探情況。”

“那兩大宗真心不簡單。”厲青凝呢喃,“哄著陛下連禦醫也不看,還被如此重用。”

她話音一頓,這才想起一事,“你可知蠍尾藤是何物?”

鮮鈺思忖了片刻,“有些耳熟,但具體記不清,待我去查查。”

“不必,”厲青凝隨即開口:“本宮已命暗影前去找尋,你在宮中莫要輕舉妄動。”

鮮鈺笑了,十分篤定地道:“殿下莫不是……”

厲青凝神色淡淡,心卻猛地一跳,暗忖這人莫非又要說什麽下作的話了。

誰知這紅衣人薄紗下的唇微微一動,只不緊不慢道:“莫不是心疼我了。”

厲青凝啞然,心似被猛撞了一下。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竟一瞬就被人戳破了。

鮮鈺見她不答,得步進步道:“既然如此,殿下何不將本座這些消息的報酬給付了。”

厲青凝聲音略啞,“如何付。”

紅衣人眼眸精亮,雪膚花貌的,看著是個不可褻瀆的美人,從黑如鴉羽的發絲到素白的脖頸,再到被衣襟半掩的鎖骨,都十分……

十分誘人。

美人開口卻道:“就容本座冒犯一下殿下,如何?”

“如何”二字又慢又輕,像是十分謹慎小心的樣子,分明是在自貶身價。

厲青凝看不得她這般,一時亂了心神,下意識道:“那就容你冒犯。”

話音剛落,她丹唇緊閉,方知自己一時失言,著實不得體。

鮮鈺唇齒間逸出輕笑,伸手就朝厲青凝探了過去。

還未探及,腕口忽然被握住了。

那一瞬,厲青凝只覺得自己連掌心都要燒起來了。

鮮鈺楞了一瞬,緩緩道:“殿下手好熱。”

厲青凝驟然撒手,佯裝鎮定道:“先賒著。”

鮮鈺笑了,笑得瘦弱的肩背微微發顫著,直至離了陽寧宮也依然在笑。

待屋裏的人走後,芳心才小心翼翼叩了門,進屋後才道:“殿下,方才元正殿傳來消息,說是陛下將三皇子和幾位大人召了過去,那妥那國的使臣也在其中,久久未從元正殿裏出來。”

“三皇子,妥那國。”厲青凝低聲念著這幾個字,眉心微微蹙起,“莫非……”

“殿下是不是也覺得……”芳心話未說盡。

厲青凝從榻上坐起,擡起手扶起了額頭,那寬大的袖口垂了下來,遮住了半張神情不明的臉。

“不可能。”她淡淡道。

芳心道:“此事尚有餘地,但從元正殿出來的宮女說那妥那國的使臣與陛下相談甚歡,似是談及了玄鐵,而三皇子似乎也有此意。”

厲青凝瞳仁一縮,回過神後嘖嘖嘆道:“玄鐵百年難得一見,尋遍東洲也找不出百斤,若真涉及玄鐵,也不怪陛下會讓厲千鈞去元正殿。”

“三皇子近來與鳳鹹王走得極近。”芳心又道。

厲青凝沈默了許久才道:“無妨,那妥那國野心勃勃,左右都是會幫鳳鹹王的,只是三皇子就算答應,也不過……是個質子。”

“可三皇子怎麽會答應。”芳心有些疑惑。

厲青凝唇角微微一揚,那弧度甚微,“馬上舞是他的主意。”

芳心恍然大悟。

厲青凝又緩緩道:“先前他被推去判了蕭大人的案子,雖然說證據確鑿,可都是他人捏造出來的,可又極難找出破綻。簫大人一家著實冤枉,若是陛下覺察出不對,說不定會遷怒到他的頭上。”

她伸手去拿起了矮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又道:“這一次馬上舞出了事,他膽子又這般小,說不定已經擔驚受怕至極了,恨不得立即離宮。”

芳心忍不住唏噓:“奴婢本以為這瘋馬一事是背後之人想做一石二鳥之計,不曾想,竟是一石三鳥。”

厲青凝微微頷首:“其實若他不認,陛下至多只會責罰他。但他極易聽信他人,膽子比蚊蠅還小,這麽快答應,說不定背後還有鳳鹹王在煽風點火。”

芳心脊背發涼。

“寧妃和欣妃手裏的香料,最好這兩日內就能查出個結果來。”厲青凝問道。

芳心連忙答:“是。”

“還有蠍尾藤一事,可有眉目?”厲青凝神色淡然。

“暗影尚未傳回消息。”芳心道。

厲青凝頷首,思忖了片刻後,面上才隱隱露出疲倦之色,過了許久才眸色黯淡地道:“可惜她還在鳳鹹王身邊,本宮……”

“暫不能將矛頭直指鳳鹹王。”

“只怕,此事過後,鳳鹹王就更有底氣了。”

她話音緩緩,似夢囈一般。

芳心一時錯愕,又聽見厲青凝道:“本宮要想個萬全之計永絕後患,好將她奪過來,且又能……保住她。”

雖說她只是個下人,但伴在厲青凝身邊這麽多年,耳濡目染的,多少也懂得些道理。

身為長公主哪有什麽萬全之計,除非——

爭權。

第 49 章

49

空曠的寢宮之中, 屋外的光透過門扇欞子上裱糊著的薄紙, 落在了地面上。

芳心暗暗擡眸,那一瞬愕然望見厲青凝眼裏閃過的厲色。

那神色與平時不同,並無半分輕藐和冷淡,反倒像是認真起來了一般, 看起來真真像是要去爭權了。

她自幼就跟在厲青凝身側, 自然知道厲青凝這些年在宮中為何要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全賴於厲青凝母後走前留下的一支暗影。

那支暗影只聽從其主,來無影去無蹤, 一個個武功和修為都甚是高強, 一人能頂百人用。

在南雙蟬走後, 這支暗影便只聽命於厲青凝, 深受厲載譽忌憚。

厲青凝精於算計,並非是要逼得厲載譽走投無路,僅僅是想在這宮中爭一刻喘息之機罷了, 可那些爭儲的、謀權的,卻根本不想讓她安生。

芳心也十分生氣, 不願自家主子再因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氣壞了身子,可如今, 在厲青凝眼裏,她竟看見了有別於舊日的神情,不免心中一喜。

此次不白回來,自家殿下不知不覺竟多了一分野心。

思及此處,芳心又想到方才厲青凝喃喃自語時的話, 心中甚是感慨,原來情愛一事當真能讓人煥然一新。

情這一字,果真讓人十分難懂。

芳心暗嘆了一聲,心道可惜那紅衣仙子是鳳鹹王的人,自家主子同她就像是牛郎織女一般,十分艱難才能見上一面。

“你在想什麽。”厲青凝擡眼就看見自己這婢女一會哭喪著臉,一會又似是十分愉悅,像是失了神智一般。

芳心倒吸了一口氣,頭低得更下了一些,“沒想什麽。”

“你方才那是什麽神情。”厲青凝甚是不解。

芳心支支吾吾了許久,最後心一橫,才低聲坦白:“在想殿下同那紅衣仙子的事。”

“有何好想的。”厲青凝揉起了眉心。

芳心暗暗擡眸看了榻上的人一眼,“奴婢覺得,殿下和那紅衣仙子不能時時相見,實在太、太難了些。”

憋了半天,她就憋出了一個“難”字。

厲青凝眼眸低垂,朱唇微微一動,看口型似是在默念著這一字。

她雙眸忽地一閉,緩緩問道:“你也這般覺得麽。”

“是。”芳心悶聲道,事實上她心裏卻在想著,你倆的事,問我一外人做什麽。

厲青凝雙眸一睜,眸光冷淩,“是太難了,隔得也太遠了。”

她深知前世自己虧欠鮮鈺的事,現在忽然起了念頭,不能將這人放在鳳鹹王身側太久。

芳心低著頭不說話了,生怕這初嘗情這一事的殿下讓她做參謀,她深知這兩人喜好相似且又異於常人,不是她所能參謀的。

主仆二人一坐一站著,一時之間甚是安靜。

過了半晌,厲青凝忽然開口:“罷了,先將元正殿盯好了,一有變化,立刻報來。”

“是。”芳心應道。

元正殿內。

厲載譽坐在龍椅之上,言笑晏晏道:“貴國當真拿得出十擔玄鐵?”

“若陛下想看,鄙人這就能命人送來給陛下過目。”那使臣笑道。

這話著實囂張,十擔便是千斤,且不說妥那國能不能拿出這千斤的玄鐵,單就這話來看,使臣竟敢立刻叫人送來,也不怕在路上就被人劫了。

厲載譽神色不變,心底已如翻浪一般,心神為之震顫。

這使臣敢這麽說,定然是敢送來的,既然都敢送來的,就不會拿些別的東西來濫竽充數。

並且,這妥那國應當也有十全的把握能將這十擔玄鐵安然送到東洲都城,那護送的隊伍定都實力不差,說不定全是妥那國裏的人上人。

這使臣無異於覺得妥那國的猛士技壓東洲修士一頭,十分狂妄。

厲載譽雖笑著,可眸色卻驟然一暗,沒想到短短一年,這妥那國竟這麽厲害了,令他不得不另眼相看,甚至還……

頗為擔憂。

玄鐵確實世間難尋,許多年前,坊間還有傳言,得玄鐵者得天下。

確實如此,玄鐵打造的兵器堅不可摧、削鐵如泥,吹毛利刃不過如此,若是一國的軍隊都能用上這玄鐵造的兵器,便可以說是所向披靡了。

在場的幾位大臣神色大變,面面相覷著卻都不做聲。

“十擔玄鐵,可不是小數目。”厲載譽緩緩道。

使臣笑道:“不過十擔,妥那國還是拿得出的,陛下無須擔憂。”

“如此,”厲載譽頓了一下,“甚好。”

使臣又道:“這十擔,可當做是妥那贈予東洲的,往後東洲若是有需,可再行商議。”

厲載譽眸光又動了動,他心中大駭,話上說的是贈予,實則應該是想做作彩禮。這麽多的玄鐵說送就送,也不知妥那國庫存到底還有多少。

眾大臣更是震撼,心裏已十分明了,為何這妥那國能在期年內變得如此強盛,想來是挖出了玄鐵的緣故,實為天助。

厲載譽朝坐在一旁的三皇子厲千鈞望了過去,只見厲千鈞坐得端端正正的,面上隱隱有喜意。

厲千鈞雖坐著端正,可在察覺到厲載譽目光投來的那一瞬,周身微不可覺地顫了一顫。

那使臣是真有些擔心東洲這長公主的品行不太端正了,幸而他來時同國君和命臣商酌了許久,想出了個兩全之計來應變。

果不其然,這東洲的皇帝心動了。

天底下,又有哪個國君是不想要玄鐵的,厲載譽也不例外。

只是,比起將公主嫁去別國,讓個皇子跟著使臣回妥那,著實更為丟人,也必定會引起小國恥笑,甚至諸小國日後還會更敬畏妥那。

如此一來,狂妄不可一世的東洲,當真是要雕敝了。

“千鈞,你覺得玄鐵如何。”厲載譽側頭朝坐在邊上悶不做聲的皇子望了過去。

厲千鈞渾身一抖,連忙起身道:“兒臣以為,這玄鐵確實難尋,妥那國有這份美意十分難得。”

這話說了跟沒說無差,字裏行間還甚是偏向妥那國。

厲載譽擺擺手令他坐下,著實頭疼。

使臣但笑卻不多言地退了出去,被好吃好喝地供著,而元正殿內,數位大臣們正逐一向厲載譽進言。

此事事關重大,待使臣出了元正殿後,在外守著的大宮女眸光微微一閃,假意訓斥了掃地的小姑娘幾句,那小宮女雙眼通紅,將枯葉掃開之後,才拿著掃帚匆匆忙忙走了。

天色已暗,小宮女彎腰垂眸而行,在夜色之中,她也看不清路,險些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如何?”那攔路的人竟是芳心。

小宮女作揖道:“那妥那國的使臣出了元正殿,陛下、三皇子和諸位大人尚在大殿內。”

芳心微微點頭:“知道了,莫說今日見過我。”

“是。”小宮女連忙應聲。

次日。

鮮鈺早早就去拜見了鳳鹹王,昨日從陽寧宮出去後,她就頗為擔心鳳鹹王會在背地裏搗鼓出什麽事來。

畢竟這鳳鹹王也被牽扯到了瘋馬一事中,難免會有所行動。

眼下事態緊急,她得盯得更緊一些,最好能令鳳鹹王全然相信她,也好摸清鳳鹹王私底下的計劃。

不料她剛到鳳鹹王的住處,就看見一個人影火燒火燎地跑來,身後一個太監緊跟著他,跑得已是雙頰通紅、喘不上氣。

那人穿著一身錦服,渾身上下沒哪一塊布料、哪一塊玉石是不值錢的,只是這人神情很是慌張,模樣也十分不穩重,和這身華服不太相稱,像是街市裏鬧事的潑皮一般。

定睛一看,她這才認出來人,正是三皇子厲千鈞。

這三皇子也是走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似是將她視若無物一般,分明她都行禮了,可這三皇子卻一眼也未看。

三皇子闖進了門,揚聲便喊:“叔公!”

這嗓門著實很大,令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也十分汗顏。

分明進宮頭一日遇見時,這三皇子看著還是文質彬彬的,雖然不善言辭,可不至於這麽毛毛躁躁。

鮮鈺微微蹙眉,不知此事與三皇子有何關系,興許厲青凝又探到了些什麽,卻沒有同她說。

她鞋尖一轉便進了門,一邊站著的婢女隨即將門合上了。

雖說鳳鹹王進了都城便住在宮裏,但幸好裏外伺候的都是他從鳳鹹城帶來的人,也不至於連句話也不敢說。

三皇子也是知道的,在進了門後,才著急喊了幾聲“叔公”。

鳳鹹王坐在廳裏,正朝茶盞輕吹著,他聽見這聲叫喊毫不驚訝,反倒還揚起一絲笑來,“千鈞怎麽來了。”

鮮鈺走在後邊,朝鳳鹹王拱手行禮,“王爺。”

鳳鹹王頷首,“正巧仙子也來了。”

三皇子坐到了鳳鹹王身側,一副莫措手足的樣子,“皇叔公,我該如何是好啊。”

“怎麽?”鳳鹹王倒不著急,十分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側頭朝張皇失措的皇侄孫睨了一眼。

三皇子欲言又止。

鮮鈺微微挑眉,看見他回頭朝自己望了一眼,顯然有些事不便在她這外人面前說。

她見鳳鹹王斜了一眼過來,立刻會意退避開了,到側廂裏去待著。

屋裏,婢女給她倒了熱茶,還端來了晨時便做好的糕點,一言不發地在一旁站著,分明是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鮮鈺笑了,垂頭抿了一口茶,唇角揚起的弧度隱隱約約的,面上露出一抹促狹之色。

鳳鹹王尚不知她修為深淺,自然也不知即便是隔了這麽遠,她也能聽到些許廳中的談話聲。

那三皇子氣息淩亂,似是急得不知從何開口,過了許久才道:“皇叔公,您一定要幫幫我,再這樣下去,父皇非殺了我不可。”

“你又未做什麽惹怒他的事,他為何要殺你。”鳳鹹王慢悠悠道。

三皇子深吸了一口氣,“叔公有所不知,那蕭大人的案子原本不是我負責的,我又不是大理寺的人,哪容得了我來指手畫腳,可寺卿卻身體抱恙,我就臨時頂了這一職。”

鳳鹹王咽下茶水,喉嚨微微一動,“此話怎講。”

“是二哥,二哥在父皇面前推舉了我,說是磨礪,實際是在害我啊!”三皇子猛地拍桌。

他嘆了一聲又道:“我當時真以為他是真心為我好,誰不想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現一番,我就著手查了此案,後來證據確鑿,父皇大怒,就將蕭大人滿門抄斬了,可、可我後來才隱隱發覺有些不對勁。”

“如何不對勁?”鳳鹹王又問。

三皇沈默了許久,壓低了聲音道:“蕭大人的府邸被封了,封前我去了一趟,發覺我收繳到的蕭府的賬簿慣用紙張,和他們平日裏用的不大一樣。”

“不就是換了紙麽。”鳳鹹王淡淡道。

“非也,我後來仔仔細細看了,被收繳到大理寺的那一本賬簿中,用紙確實並非蕭府能用上的,紙張雖看著平平無奇,可放在燭臺上遠遠烤著時,卻隱隱有細得微不可見的銀絲,看著十分華美。”三皇子頓了一下,又道:“我摸了許久,發覺那紙也比尋常紙略微厚上一些。”

“你的意思是,賬簿是假的。”鳳鹹王揚眉。

三皇子微一頷首,“那是鄰國使臣送來的銀絲紙,父皇不曾賜予蕭大人,蕭大人又如何拿得到……”

鳳鹹王抿起唇,沈思了片刻,“若將此賬簿呈給陛下,應當會重審此案,你也是被蒙蔽了,又有何好怕的。”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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