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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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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叉哐當一下掉在了地上,少年驚得渾身發抖面無人色,卻展開雙手護住身後的老者,戰戰兢兢道:“你?你究竟想幹什麽?”

這一開口,竟是個女子的聲音。蕭逸的目光重新落在她面上,擡手揉了揉額角,輕嘆一聲,終於彎腰從船板上拾起了魚叉。像是玩玩具一般,修長的手指靈活移動著,片刻後,那魚叉竟恢覆如初。

將魚叉遞給女子,蕭逸道:“我說了,我不是歹人。有歹人搶了我娘子,我是來此救我娘子的!”

倘若對方不是一介女流,蕭逸何需與他們廢話,直接丟進運河裏,安安穩穩坐在船艙內靜候倭人到來便是。

他可不是善心發作,對於蕭逸來說,善心是個稀罕物,他素來不會大發善心。問題是秋兒最厭惡恃強淩弱,要是這船主是個彪形大漢,他自然無需解釋,只可惜,竟是這麽兩個又老又弱之人。

“你們繼續洗鞋子做飯,我借船艙一用。”說罷,理也不理老者和女子,像是回自己家一般,蕭逸徑自走到船艙前,一掀簾,便坐了進去。

遇到這麽蠻橫不講理的主兒,祖孫倆只能自認倒黴。不知道蕭逸是什麽來歷,打不過又不敢跑,只好愁眉苦臉地坐在船尾吹冷風。

蕭逸端端正正地在船艙裏坐定,許久卻不見那祖孫倆進來,心道吃兩頓飯也該吃完了,怎地這二人需要那麽長時間?他倒是不知,自己鳩占鵲巢,那祖孫倆看見他就發怵,哪裏還敢跟他坐在同一船艙內?

左右等得不耐煩,怕那祖孫倆在外面待得太久,引起其他船家的懷疑。蕭逸伸手打簾,卻看見祖孫倆抱成一團,正死死盯著船艙。簾子掀開,蕭逸的目光正好與他二人相遇,那祖孫倆卻是同時發出一聲慘呼,竟站起身欲往水裏跳。

蕭逸大怒,自己又不是老虎,這二人怎地如此表現?

本來這祖孫倆的死活與他無關,別說是跳進運河,便是跳進火海油鍋,他也全當沒看見。眼下他卻不能熟視無睹,倘若這二人跳進水裏,勢必會驚動其他船上的人。若是這碼頭上有倭人的內應,一旦暴露了行蹤,那便壞了他的大事。

看來憐憫善心這樣的東西還是不要的好,心念微動,蕭逸已撫下袖上粘著的兩朵紅梅,手指彈出,那兩朵紅梅箭一般射了出去。

那祖孫二人眼見已擺出跳水的姿勢,卻突然同時撲倒在地,除了尚且瞪著眼睛之外,便是動也動不了。

不滿地走出船艙,將點了穴道的二人一手一個拎回船艙,隨便往角落裏一丟,蕭逸道:“我本不欲傷你們,偏偏你們要自討苦吃,既如此,那便這般受著吧。十二個時辰後,你二人的穴道會自行解開。”說完,重新坐下,再也不看角落裏驚恐呆楞的祖孫倆,依然擺出端端正正的姿勢,脊背挺得筆直,只是閉上了眼睛,看上去倒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蕭逸這般在心裏計算著時間,表面看倒像是睡著了,但若借著微弱的月光,不難發現,他的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兩個時辰之後,碼頭上突然燈光大盛,嘈雜聲頓起。蕭逸倏地睜開眼睛,透過窗簾,緊緊盯視著碼頭。

因運河兩岸山勢險峻,夜間岸便邊沒有導航燈盞,只有碼頭會懸掛兩只燈籠,所以來往船只天一黑便會靠岸。若是在人跡罕至的地方,這般一入夜人人安睡之際乃是匪盜打劫的最好時機,但因碼頭距離京城十分近,借助天子威嚴震懾,運河碼頭上雖僅有五六命士兵把守,且無非是走走過場擺個樣子,這一帶的治安依然非常好。

不過京郊就是京郊,既然要表現天子威嚴,自然不可能只在碼頭留那麽幾個小兵震懾,到了夜裏,城防的守備軍會擴大巡夜範圍,每隔一個時辰會來運河碼頭查看。

尤其是新年,碼頭上的士兵自然比以往增加一倍,巡夜的守備軍也會被羽林軍取代,所以,無論是官還是民,此時都會覺得異常安全,只要瞌睡一上來,便紛紛回到船艙睡覺,便是碼頭上的士兵,也各自尋了避風的位置去打盹。

蕭逸先前到達碼頭時天剛黑,碼頭上人來人往,他的外袍丟在了密道裏,身上只穿一件普通白色內袍,雖氣度不凡,卻並不招搖,且他刻意收斂鋒芒,所以絲毫未引起碼頭上士兵們的註意。但此時子時已過,人們早已進入夢鄉,便是碼頭上竄出來一條流浪狗都會顯得特別突兀,更何況突然燈光大作熱鬧非凡,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借著碼頭上亮起的燈籠火把,蕭逸突然發現運河上不知何時駛來了幾艘大船,船身皆用黑色幕布遮蓋著,看不出來歷,也沒有標識性的東西。

這一發現令他又驚又喜,喜的是若他所料不錯,狐貍的尾巴終於露出來了,要不了多久,他便能見到秋兒了。驚的是怎麽會如此招搖?倭人擄走秋兒,難道不該悄無聲息嗎?為何搞出如此大的仗勢?難不成他估算錯誤,中了對手的聲東擊西之計?

心頭雖有疑惑,蕭逸面色卻絲毫看不出端倪,他的視線緊緊盯著人來人往的碼頭。碼頭上的舢板已經搭起來,像是來了個大型商隊,擡著許多大箱子,一看便是要往這幾艘大船上裝運。

這情形,倒是有幾分像是鏢局正在押鏢裝貨。

京城大戶外出或者運送什麽貴重物品,往往會請鏢局押送。但又怕惹人註意,多有夜間裝運的事情發生,但,用這麽多大船,且將船身用黑布遮蓋住,平白增添出神秘氣氛卻又搞出這麽大的動靜,這樣背道而馳互相矛盾的做法卻屬罕見。

掃視一圈,蕭逸的目光突然鎖定在商隊最前面的一個紫衣男子身上。男子正半側身子背對著蕭逸,看不清楚模樣,但看背影,蕭逸卻覺得此人有幾分熟悉。

那男子正與碼頭上盤查的幾名士兵交談,看起來談得不怎麽順利,那幾名士兵不知是半夜被人吵醒心頭惱怒還是其他原因,伸手就要去推搡男子。男子倒是不慌不忙,格開士兵的同時,動作陰柔地遞過去一塊牌子。牌子太小,看不真切,卻被火把照得熠熠生輝。

那幾名士兵原本還滿臉不耐,看過牌子後竟點頭哈腰滿臉賠笑地給男子讓開了路。路一讓開,商隊再不做一步停留,便在紫衣男子的指揮下迅速將所擡的大箱子一只只搬上大船。

一艘如此規模的大船,便是這些箱子裏的東西再沈,至少也能裝載上百只這樣的箱子。然而,這些大船和商隊卻十分奇特,由碼頭舢板只能上到一艘大船上,那些擡夫將箱子擡上正中間的一只大船後便自動分成三組,一組直接走進船艙,另外兩組卻左右分成兩隊,竟是從這艘大船的甲板上直接跨上了左右相鄰的另外兩艘大船。之後,擡夫們再分成兩隊,一隊將箱子擡進船艙,另一隊繼續由甲板跨過大船走上其他的大船。這般一隊隊走下去,那只看得見頭看不到尾的隊伍,竟悄無聲息地淹沒在了眾大船之上。

如此覆雜的擡法和格局,只要有一名擡夫走錯方向或者步調不對,便會和身後緊隨而來的擡夫們發生碰撞,奇特的是,數量如此龐大的擡夫,竟像是螞蟻搬家一般,訓練有素井井有條,沒有一個人出現失誤。

蕭逸目力極佳,在擡夫們第一次分開時,他已經註意到這些大船艘艘首尾相接,皆用舢板連成一條線,箱子也都是有規律地分別搬往每一艘大船。

這就好比擡夫和箱子在碼頭上就已經被編好了號,每個人每只箱子都只需對號入座便可。

如此龐大而細致的運作,需要精確的計算和估計,倘若只是普通的貨物,至於如此講究嗎?可若不是普通貨物,又會是什麽?

大半夜地裝貨,雖選擇了最不易被人發現的時刻,卻弄得聲勢浩大,燈火通明。可見,這批貨物多麽急於運出去?如此著急,不像是商家水運,倒像是調兵遣將。很顯然,一旦貨物裝運完畢,船家便會立刻起錨出發。運河所在地勢特殊,群山環抱,每天早晨都會有濃厚的大霧,以這般裝運貨物的速度,便是有上萬只箱子,最多兩個時辰,怎麽也裝完了。那會子寅時才過,便是運河上沒有大霧,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這麽多艘船,夜黑風高地出發,一旦出現變故,便是全軍覆沒的下場,倒是何人會冒此風險連夜航行?

當年蕭逸開通運河,取的乃是京城一帶的天時地利與人和,天時當然是指枯水期,天氣不冷不熱,乃是開山鑿河的最佳時機。

人和,在當時的朝堂之上幾乎沒有,大多數朝臣都站在蕭逸的反對面。可蕭逸要的人和並非紙上談兵的官老爺,他需要借助的是百姓的力量。所謂聚沙成塔積少成多,老百姓最是清楚運河修建成功後所帶來的便利,幹起體力活,便是十個官老爺也抵不過一個老百姓。更何況那時候的靜安王朝匪患連年,只要朝廷的餉銀按時下發,蕭逸就會購置大批的救濟糧發放給流民,而那些流民便理所應當地成為了最好的廉價勞動力。

唯獨地利這方面,當初讓蕭逸絞盡腦汁煞費苦心。

京城所在既是靜安王朝的龍脈,自然是個被群山環繞高山林立之地。誰都知道水往低處流的道理,哪裏會有人能想出辦法讓低處的水流到高山上來的道理?所以,即便蕭逸占盡了天時與人和,這背道而馳的地利也成為眾人看笑話的最大籌碼。所有人都以為,蕭逸必輸無疑,當年那個年少輕狂的蕭逸,乃是靜安王朝最大的笑話。

偏偏蕭逸不是個普通人,稱他為奇才堪堪顯得勉強,他實在是個怪才、異才,便是逆天而行,他也能在天上鑿出一條水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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