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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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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清和想起來了,王老師不只是忙著備新學期的課,教育局已經定下來認命她當朱家村中小學校的校長,這陣子正忙著接手學校事務。

村裏的校長可沒大城市那麽吃香,老師少,學生也少,一到幹農活忙的時候,教室裏能坐五個就得偷笑了,出去逮人還是得挨家長的抱怨。最愁的還是開學前,張羅那些到了年紀的孩子準時去學校,跟個陀螺一樣轉不停。這個時候很多人都覺得上學是最沒用的事情,壓根比不過拿在手裏的錢最實在。

朱清和笑著說:“我知道您忙,您別操心我的事了,要不是您,我現在只怕就被扭送到火車上去了。我不後悔,我一個人過得挺好的。”

王老師瞪了他一眼:“你個孩子哪能知道過日子的苦,我明兒再去勸勸你爸媽,你也別犟著了。”

朱清和趕忙阻攔道:“王老師,我不會低頭回去的,您也看到了,我爹媽心裏只記著我弟弟,別人當我小看不懂,我哪能不知道。我爹媽送我去南方壓根不是讓我去享福,只是讓我幫著供我弟弟上學、娶媳婦,我是死是活,他們才不會放在心上。”

“哪有你……”王老師的話說不下去了,在農村重男輕女和偏心是最常見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和這一家人的關系,現在看朱清和是鐵了心,她只能嘆口氣:“我讓人幫忙給你留意個簡單些的活計,我在想想辦法,能幫就多幫幫你。”

“王老師,不用了,我已經找到活了,已經賺夠學費了,您別擔心。還有,您別竟照顧著我,村裏那些人看不得別人好,到時候嚷出些閑話來多糟心。”

王老師被他給逗笑了,伸手輕輕拍打了下他的頭:“你個小鬼,從哪裏聽來這些歪理。”但是事實本就是如此,照顧了朱清和,就會有人不服氣問為什麽不照顧他家的孩子,壓根不講理,這種小村子工作更難開展,她也是被逼到這個份上了,才接下來。

王老師回過神來,疑惑地問:“你能找到什麽活?朱清和,你可別給我做什麽雞鳴狗盜的事,要是那樣我可饒不了你。”

朱清和將阮穆拉過來往前面一推:“您總該信阮穆吧?他見了,保證是正經活。王老師,我來就是和您說一聲,別再給我做飯了,您不能管我一輩子,要是哪天您調走了,我什麽都不會,不是就得餓死了嗎?這是我選的路。”

阮穆擡頭白了他一眼,朱清和拍了拍他的腦袋,趁王老師沒看見的時候一陣齜牙咧嘴。

王老師聽他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只得點頭答應:“要是有過不去的坎兒,一定得告訴我,我和你一塊想辦法。”

朱清和這回也不客氣了,直接開口:“我想請您幫和我村裏的電工說一聲接電的事兒,我年紀小,怕人家不答應。”

“行,這事我可以給你說,但是怎麽用電你得學著點,有什麽事別自己瞎琢磨。”

朱清和聽了王老師一番教育之後才笑著告辭,外面黑已經黑了,月亮掛在樹梢頭照亮了回去了的路,草叢裏蟲鳴聲聲,他的腳步聲在夜中聽得很清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這一世自己的這條命終於是為自己活了。

他在外面就著月輝點亮了燈芯,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窯洞,他盤腿坐在木箱上,渾身酸疼的厲害,兩只眼睛瞪的有銅鈴大,輕微的夜風從窗戶中鉆進來,撩動那抹光,耳邊是蚊子嗡嗡的聲音,他卻連擡胳膊打的力氣都沒有。

半個鐘頭後,他還是躺下來,逼著自己睡覺,家裏還有從山上摘下來的果子,明天就得吃完,不然就全壞了,還有阮穆送來的兩個大饅頭,正好當明天的早飯和午飯,只是他不得不開始愁自己以後的每頓飯了。

臭七月爛八月,什麽都存不住,他手裏什麽都沒有,明天領了工錢,他得去鐵鋪裏買口鍋,鍋鏟碗筷也得添置,再有就是糧食,現在離豆子成熟還早,他那天看過了,那一畝地的莊稼長得很好,他得的心安理得,畢竟這裏面還有自己的揮汗忙碌。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頭緒,實在受不住沈沈睡去,再睜眼時公雞打鳴,天已經亮起來,他吃力地爬起來,換下一身被汗侵濕的衣服,洗漱過後,匆匆帶著背磚板子和幹糧去了磚窯。

他進磚窯和看門的爺爺打了聲招呼,其他來的人都好奇地看著他身上背的東西,他沒在意,昨天的磚早已經裝進大卡車裏拉走了。

真等到幹活的時候,人們才發現這東西的妙用,就連富滿叔都羨慕地說:“你這小子可真是聰明,這書沒念到狗肚子裏去,等回去了我也做個,把手騰出來還能擦個汗。”

朱清和瞇眼笑:“回去我幫您做,我拿捏著分量,背在身上不累才行,不過沒人家木匠做的好看。”

劉富滿吃力地將身上的磚放好,他突然覺得這念過書多少就是不一樣,不過十四歲大的孩子還能想簡單法子,他們這些人倒成了榆木腦袋,光知道跟著使笨法子。

領了工錢之後,背磚的全都回去找木匠照著朱清和的這個做。朱清和聽了沒說什麽,富滿叔在他弄好之後留他吃了一頓飯,他挺不好意思的,總覺得虧欠了人家什麽,等哪天閑下來去割一刀肉送來也算還人情了,至於其他的慢慢在說。

聽說木匠後來見要的人多也不幹了,每做一個都要收錢,朱清和聽得好笑,其實竹簍子也行,只是不如這樣裝得多而已,不過那是別人的事情和自己無關,他只知道自己花不起錢。

那天他去鐵鋪裏買了鍋鏟,在買碗筷的時候,也不知怎麽鬼使神差的多買了一副,雖然知道沒人會來自己家蹭飯,備著有點人氣。家裏還缺個吃飯桌子,石頭太重,他一個人挪不動,就撿著枯死的粗木用斧頭劈的平一些,搬了回去。

山裏的野菜野果子被他摘了個遍,在大城市也學了人家時髦的做法,他用買來的粗糧做了幾個餅子,裏面包著果醬,野菜用最簡單的調味拌起來,味道還算好,這些東西對將就了幾天的他來說已經是美味。

他每天都得省著吃,他前世已經體會過了在街頭無家可歸又沒東西填肚子的淒慘落魄,所以現在這些苦頭壓根算不上什麽,只是這幾天他回家倒是發現門外有人時常探頭探腦的,他原本不想理會,可是之後有一天從外面回來,看到有人拿石頭砸他的門鎖,他的怒氣忍不住湧上來,這些陰魂不散的。

朱清亮比他小四歲,和阮穆一般大,也不知道學了誰,一肚子壞水,在朱老大兩口子面前經常告黑狀,潑他的臟水,以前顧念著兄弟情分,現在他只將這人當成是想要撬門的賊。

輕手輕腳地站在朱清亮身後,提著領口就將人給甩了出去,他的面頰緊繃,牙緊咬著下唇,勒出一圈白。

朱清亮沒有防備,被甩到了院子裏那棵香椿樹上,擦著了鼻子,流出血來,他打小被爹媽捧在手心裏疼,哪見過流血,十歲大的人站在那裏光知道扯著嗓子哭,聲嘶力竭地喊媽。

朱清和真沒想到自己這個弟弟是這麽個外強中幹的貨色,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不耐煩的大聲呵斥:“你哭喪呢?找錯地方了吧?說吧,在我家門口砸鎖幹什麽?”

朱清亮看都不看朱清和一眼,只顧著抹眼淚,要是等爸媽知道了,他看朱清和還能不能牛起來,梗著脖子不理。

朱清和哪能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冷笑一聲,走到他身邊,伸手抓起領口,將朱清亮提著腳離地,面目宛如閻王:“說不說?我屋裏有繩子,要不把你吊在樹上,你好好想一晚上就知道該怎麽說了?”

朱清亮這才變得驚慌失措起來,大聲說:“朱清和,你敢,小心爹打斷你的腿。”

朱清和臉上露出一抹笑,露出兩顆尖尖虎牙,像是討命鬼:“我被攆出來就不是朱老大的兒子了,你拿他嚇唬我?我先把你打斷腿,再讓他來找我的麻煩,你看到時候咱們再說你來我家想幹什麽?”

朱清亮被他嚇得挺不住了,嚇得兩條腿都打擺子,沒想到朱清和狠起來這麽嚇人,他結結巴巴地說清楚了自己的意圖:“我,我,就是聽說你賺到錢了,有幾十塊錢,我就想偷來花……哥,我知道錯了,我不敢了,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來了。”

朱清亮是個狗改不了吃/屎/脾氣,要是這次放了他,誰知道下次他會給自己添什麽麻煩,朱清和不想把大好時間浪費在這種人渣身上,想了想,現在還不到動手的時候,眼珠轉了轉,一手提著他的領口拖到門前,一手開了鎖,將掛在後面的麻繩拿出來……

阮穆過來蹭飯吃,不經意擡頭,看到那棵長得茂盛的香椿樹上掛著一個人,那人被綁起來,遠遠看著倒像頭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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