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確是小有名氣，我們基地也愛才，但再愛才也得分輕重不是？”

守衛這段轉述的話讓童一貫身體頓時比砸在他臉上的雨水還要涼，他沒有說話，就這樣被守衛一路押回了信息安全部。守衛直接把童一貫押到了部長的辦公室，同時也給他的部長留了一句話。

“歐陽部長，我們長官希望您能好好管教手下，不然下一次我們長官就要替您出手了。”

守衛說完這句話就走了，童一貫踉蹌著摸到椅子坐了下去，面如死灰。

他的部長走到他身前，拿酒紅色的高跟鞋輕輕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打聽到你那位何小朋友的消息了？”

她竟然知道？！

童一貫驚訝地就擡頭去看，那人勾著紅唇帶著三分得色笑道：“怎麽，你以為你真能從我眼皮子底下混進科研所的系統？”

童一貫也是自信過頭有些自大了，面前這人可是整個基地裏唯一一個做到部長級別的女人，怎麽可能沒有點過人的本事。科研所和軍事的信息以及領導人的通訊安全可是由這個女人直轄。

歐陽婧看著面前垂頭喪氣的童一貫突然有些不厚道地想笑，可眼前這張臉的表情實在太可憐了，於是她還是憑著僅剩的那麽一點良心忍下了笑，說道：“以後你也放聰明點。你覺得你是冒著被我發現的風險把科研所系統裏的資料看個好，還是去威脅那位冷酷的科研所護衛長官順便將你知道人家的秘密信息昭告天下的好？我可比那位長官更加了解你在計算機上的能力，也更惜才。”

童一貫被歐陽婧這話說的一楞一楞地，擡頭看她的眼神不知道有多傻。歐陽婧擡起一根指頭就猛戳了一下他的腦門：

“蠢材！”

一顆星星也沒有

陰雨天的夜空連一顆星星也沒掛，看起來就像一塊漆黑的幕布。

歐陽婧將放在窗外的眼光收回來，看了看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九點半，也該差不多了。她關掉電源，拎起包走出了辦公室。果然辦公室外的大廳裏，除了留下來值夜班的金興和李慈之外，那個蠢材童一貫的格子間還亮著幽幽的電腦屏幕的藍光。

她走過去踢了踢童一貫的椅子。

剛剛被冠名為蠢材的童一貫此時正在聚精會神搜索著科研所系統裏每一條和何知朝有關的消息，也就是實驗體A05號的消息。每一條都讓童一貫看得觸目驚心，尤其是看到那個A04的死亡照片的時候，童一貫覺得那瞬間，他全身血管內的血液都結凍了。

那個A04，童一貫認識。

之前在屏潭的時候，童一貫負責看守的人裏就有他。是一個說話粗魯，脾氣暴躁，很有些江湖氣的男人。可這個男人並不壞，他被關在房間裏的時候常常將東西扔出窗外抗議，但他一次也沒有砸過童一貫，盡管他可以。

這個男人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也不應該連名字也被剝奪之後無名無姓只帶著一個冰冷的編號死去。

何知朝也不應該不可以被這麽對待。他不能讓何知朝也這麽死掉……

童一貫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他握著鼠標的手都有些顫抖。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椅子突然抖了幾下，做了壞事被抓個正著的童一貫驚嚇地在鍵盤上按出一串亂碼。

“我要下班了。”歐陽婧對上童一貫慌張的眼神說道。

發現不是其他同事而是部長以後，童一貫放心了，然後對部長的話露出了疑惑臉：“？”

下班？

童一貫隨即對歐陽婧揮了揮手。

歐陽婧有些無奈地又補了一句：“我下班的時候不希望你的電腦還開著。”聽不懂程序代碼以外的語言的人也還真是有的。

童一貫的確比部裏的一般人都聰明，但不代表他做的事情就有萬全的保障不會被人發現。歐陽婧默許他黑進科研所裏尋找資料，但必須得是在自己看管的情況之下。

歐陽婧這句話說得很清楚了，童一貫也只好乖乖地關掉電源，將鍵盤推回桌洞裏。歐陽婧看見黑下來的電腦屏幕，滿意地點了點頭就踏著高跟鞋走了。不是今晚值班而且又被剝奪了使用電腦權利的童一貫也只好背起自己的包，拉上衛衣帽子下班了。

白天的雨到夜裏越發大了，密集的雨點打在傘面上就像鼓聲一樣。歐陽婧擡了擡傘，看見了前面正準備在大雨裏奔跑的童一貫。嘆了聲氣，歐陽婧就踏著高跟鞋快步走了上去，將傘撐高了分一半給只戴著衛衣帽子擋雨的童一貫。

蠢材童一貫一開始都沒發現，甚至跑出去了好幾步，還是被歐陽婧一把扯住了衛衣帽子，才發現部長就站在自己身後的。

雨點聲太大，加上他又滿肚子的心事，剛剛根本就沒發現。

信息部離他住的職工住宅有幾公裏吧，這人難道就想這麽冒著雨跑回去？歐陽婧把傘塞進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童一貫手裏，然後說道：“我家在前面左拐第二棟，先送我回去，然後你再撐我的傘回去。”

“謝謝部長。”童一貫沒去看歐陽婧的臉，只聞到一股淡淡的清茶香水味，他暈乎乎地就開口謝道。

歐陽婧點頭收下來自愚蠢的下屬的謝意：“恩，走吧。”

兩人沈默地走了一段路，歐陽婧突然又開口了：“你朋友的事，我很抱歉。”四下沒有人，歐陽婧所以才講得露骨一點：“你今天的威脅也不是全然沒有用，那邊的人的確一時半會不會動你，也會因為你的緣故延遲對你朋友的那些……實驗。但是你要知道，總共科研所裏第一批被轉化的實驗體只有四位而已，遲早會輪到他的。相信你也看到了，科研所他們的實驗進行得並不順利。”

童一貫攥了攥拳頭回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之後的一段路就只剩下了雨點聲，兩人都沒有在開口說話。童一貫將歐陽婧送到她家樓下，告別的時候猶豫再三還是問道：“部長為什麽要包庇我？”童一貫入職前有被前輩好好的教導過，像他這樣的行為，在基地裏一但被發現就是死刑。先前他們部門就出了一個一號基地的臥底，被發現以後，被當眾槍斃了。

“因為你這個人太有趣了，而這個基地實在太無趣了。”歐陽婧回答了這麽一句話之後就和童一貫揮了揮手告別。

只能聽懂程序代碼的童一貫一時無法理解，可看歐陽婧卻並不打算給出解釋的樣子，於是只好揮手告別了。歐陽婧站在樓下，看著之前因為把大半傘都傾向自己而濕了半邊肩膀的童一貫在雨中漸行漸遠，腦海裏卻浮現出之前那張死於一枚子彈的下屬的臉。

那是個和童一貫一樣聰明的年輕人，準確來講要比童一貫還要年輕。因為他之前一直偷偷地黑進由她親自主管的機密系統裏搜集信息，而且還將這些消息傳遞給中央一號基地。而且他最終還不是因為技術原因被發現的，是被他女朋友給舉報的。

行刑的前一天晚上，歐陽婧去看他。他坐在地上，隔著柵欄還在對歐陽婧笑，他說：“對不起啦部長，連累你了。”

“我可以有後臺的女人，你這點事連累不到我。”歐陽婧用著開玩笑的語氣打消了對方的擔心。她的確是沒關系，她身後可是立著家中父親兄弟為基地犧牲的墓碑，上面不會輕易動她。

“那就好了。”對方聽到以後露出一臉可以瞑目的輕松表情。

歐陽婧一時沈默沒有說話，她看了對方一會，然後蹲下來靠近他問道：“秦元，為什麽？”

為什麽要做臥底，為什麽要把信息傳遞給一號基地？

秦元的父親在基地裏身居高位，還是季老爺子的心腹手下，可以說秦元全家都是前途光明的。他做的這件事，幾乎對他毫無幫助，更像是在自毀前程。

那，為什麽呢？

“因為這個基地實在是太無趣了啊boss。”秦元依舊是笑著在回答， “這個基地在自我封閉，越來越封閉，越來越無趣。自我封閉的基地簡直就是在自殺。都是中央基地，就讓一號來統治二號有什麽不可以呢，信息應該是自由的。Boss，你真應該去一號基地的網上逛一逛。”

歐陽婧沒有答應，她如今的安全富貴是用家人的性命換來了，太珍貴了，她不能將這個輕易毀掉。

第二天，歐陽婧沒有去看行刑。她不忍心看見死去的秦元，可是行刑的次日，歐陽婧就在信息部的公告欄上看見了秦元的照片。照片上秦元倒在血泊之中，他那一顆比所有人都要聰明的腦袋被一顆冰冷的子彈貫穿了，所以他再也不會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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