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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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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聽說龍錫言進了宮,杜蘅立刻就趕到太極殿,一進屋,瞅見龍錫言苦瓜般的臉色,他頓時猜到了結果,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沒查到?”他問。

杜蘅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了,這一千年來,他一次又一次地乘興而至,最後卻還是落寞而歸。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就洩氣,不管怎麽說,這一次總算有一些線索,好歹也能證明三公主就在京城,只要他慢慢找,總能找得到的。這總比之前猶如沒頭的蒼蠅那般亂沖亂撞要好太多了。

“整個京城都跑了一遍,這會兒卻一點痕跡也沒有,也不知她怎麽收斂的,竟能收斂得半分靈氣也不洩漏。”龍錫言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解地道:“難不成她又出城了?”

“不,她就在這裏。”杜蘅沈著臉正色道:“我能感覺到她就在京城裏。”

龍錫言沒好氣地瞪著他,“那你好歹也指個道兒啊,省得我一點線索也沒有地滿城跑。你以為我不費力氣呢?”他說罷,又頓了頓,猶豫不決地看了杜蘅幾眼,仿佛在斟酌著是不是該開口。

杜蘅皺著眉頭,“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別這麽吞吞吐吐的。”

龍錫言也不藏著掖著了,很直接地問:“你……真能確定昨兒晚上是三公主的靈力波動?三公主仙根被廢一千餘年,而今恐怕早與凡人無異,怎麽可能會有如此強烈的靈力?”昨晚的靈力波動雖然轉瞬即逝,但那靈力的強烈卻是極為罕見,就連他恐怕也略有不如。如果是以前的三公主自然不在話下,可現在的她,怎麽可能還會有如此精純的靈氣?

“就是她。”杜蘅毫無理由地堅持道:“那是我嫡親的妹妹,我絕不會弄錯。”他當然也知道龍錫言說得有道理,可是,那種血脈相連的親切感卻比任何理由都更要有力。杜蘅看了龍錫言一眼,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阿言你別忘了,當初三丫頭被抽除仙根時,可是我父王親自動的手。”

龍錫言猛地擡起頭,直不楞噔地看了他半晌,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是說,天帝他……”一向以公正嚴明、鐵面無私著稱的天帝居然也會動這種心眼兒,不說是龍錫言,恐怕整個天界,也沒有幾個神仙能猜到吧。反正這事兒,若不是從杜蘅口中說出來,龍錫言是絕對不會信的。

杜蘅微微頷首,“若非如此,她恐怕連桃溪川那一劫就逃不過。也是我們太過大意,本以為離了天界她就能平安,沒想到她都成那樣了,照樣還是有人要和她過不去。”

龍錫言都聽傻了,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氣得跳起來指著杜蘅大罵道:“到底還是不是兄弟,這麽大的事居然瞞著老子,怎麽著?你是覺得老子嘴巴碎會把這事兒給說出去還是怎地?把老子當個傻子似的耍得團團轉,有意思嗎……”

他巴拉巴拉開始罵,情緒激動,嗓門又高,就連太極殿外的侍衛都能聽得到,嚇得還以為殿裏發生了什麽事,揣著刀就要往殿裏沖,被裏頭伺候的太監一把拉住,“……不要命了你,國師大人在跟陛下說話呢。”

年輕侍衛急道:“……都……都吵起來了!”

老太監臉上露出一副“你沒見過世面”的嫌惡表情,朝那幾個年輕侍衛揮了揮手,不悅地道:“哪有吵架?國師大人在與陛下商量國家大事,說到興頭上,難免聲音高點。你們趕緊離遠些,那是你們能聽的嗎?”

幾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被老太監給罵了回去,但他們並不敢松懈,全都豎起耳朵警惕地觀察著大殿裏的動靜,只待稍有不對勁,便一定要沖進去救駕。

不過,他們的願望顯然落空了。龍錫言氣吼吼地把杜蘅罵了一通,杜蘅也不氣,在一旁耐著性子陪著笑,總算把龍錫言給哄了回來,待見他總算恢覆了正常,才又叮囑道:“我現在這身份到底不大方便,找三丫頭的事還得靠你幫忙。對了,你家五郎呢?他若是閑著,也把他叫來,總好過你一個人到處奔波。”

龍錫言一提到龍錫濘就一個腦袋兩個大,搖頭道:“得了吧,那小子真要來了,定是越幫越忙,說不定還把走漏消息。我可信不過他那張大嘴巴,真要和他說了,他轉過身就能把這些事兒拿到蕭家那小姑娘面前去賣弄。”

杜蘅“哈哈”大笑起來,搖頭道:“我看,你們家五郎這回是來真的了。”

龍錫言一想到這個事兒心裏頭就憋得慌,揮揮手道:“我可管不著他,到時候他就知道厲害了。這孩子,打小就沒吃過苦,受過挫,總該經歷點事兒才能長大。不然,再過兩千年依舊是這幅什麽都不懂的蠢樣。”

杜蘅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

…………

懷英這邊,接連兩天都失眠,飯也用得少,整個人都憔悴起來。不說蕭子澹,就連一向粗心的蕭爹也察覺到不對勁,關心地問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非要去給她請個大夫過來看看。

懷英頭疼極了,她哪裏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蕭爹,只搖頭道:“只是有些失眠,晚上沒睡好,白天自然沒精神。不是什麽大毛病,不值得興師動眾地去請大夫。就算真請了來,那大夫也不一定就能治好。回頭累了乏了,自然就能睡著了。”

蕭爹還是有點不大放心,“好好的,怎麽會睡不著覺呢?這可真是奇了怪了。”他一向心寬,每天只覺得睡覺的時間不夠,從來沒有失眠過,實在不能明白怎麽會有人睡不著覺。“我聽說那個什麽蓮子能鎮定安神,一會兒阿爹去給你燉個蓮子湯喝。”蕭爹說罷,就真的去廚房燉蓮子湯去了。

懷英生怕他再追著自己問,便沒有攔他。

“睡不著?”龍錫濘從圍墻後探出腦袋來,眨巴眨巴眼,也不知想到了哪裏去,立刻就興奮起來,湊到懷英耳邊小聲道:“是不是因為沒有我陪你,所以你才睡不著?要不,晚上我過來和你一起睡?我身上可暖和了,而且也不亂踢被子……”他狠狠地誇了一通自己的睡相,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懷英,只盼著她能點點頭。

懷英沒精神理他,沒精打采地朝他揮了揮手,回屋坐下。托著腮發了一會兒呆,就聽到外頭院子的門開了,扭過頭一看,是出去打聽消息的蕭子澹回來了。懷英心裏一緊,下意識地走到門口朝他看去。

“我們屋裏說。”蕭子澹抖了抖衣服上的雪,解了披風往懷英屋裏走。才進門,龍錫濘居然也跟在小子大屁股後頭進來了,蕭子澹頓時皺起了眉頭,轉身朝他道:“我們兄妹倆有點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五郎能不能先去隔壁侯一會兒?”

“啊?”龍錫濘先是意外於蕭子澹對他的客氣態度,旋即又仿佛想到了什麽,皺著眉頭朝他們道:“你們倆有什麽秘密不能和說的?”他有點不大高興。

“有些私事,五郎你不大方便聽。”懷英也耐著性子柔聲勸道:“你先去隔壁屋裏好不好?”

龍錫濘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既然懷英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反對,不悅地扁扁嘴,點了點頭,開門退了出去。等他出了門,蕭子澹趕緊將房門關上,坐下來先喝了口熱茶,爾後才道:“那人的身份已經查明了,是城東的一個惡霸,平日裏沒少幹壞事,就連自己親爹都給氣死了,家裏也沒有別的親人。他身上沒有傷口,就連仵作也說不出他到底怎麽死的。孟大人查了兩天也沒查出什麽線索來,這案子又沒有苦主,估計過不了幾日就會作罷。”

他得知這消息的時候很是松了口氣,雖說那人的死不一定就是懷英所為,但若是一直查下去,誰也說不好最後會不會查到懷英頭上。就算沒有證據定不了她的罪,一個女孩子沾上這種名聲,日後可就麻煩了。

蕭子澹見懷英依舊沈著臉不言語,笑了笑,柔聲安慰道:“你也別想太多,這人的死不一定就是你的問題。說不定你走之後,那巷子裏還發生過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不然,就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就算真使出了全力,也不一定能傷著人。”

懷英攤開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這是一雙白皙而纖細的手,的確看不出有任何能傷人的地方。也許,她應該相信蕭子澹的話,相信那個人的死和他並沒有關系。可是,懷英的心卻隱隱有些不安,仿佛某些事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在她無法掌控的地方在悄然發生變化,可是,她卻一無所知。

蕭子澹又勸了她一陣,見懷英的臉色終於漸漸好轉,這才放下心來,又道:“等天氣暖和些,我們找個時間出城走走,散散心。唔,到時候也把五郎一起叫上吧。”他難得地主動叫上龍錫濘,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就算他不叫,龍錫濘也會死纏爛打地跟過去。

蕭子澹一出門,龍錫濘就立刻拐了進來,咋咋呼呼地朝懷英道:“懷英,你前天不是問我要符麽,我拿過來了,你看看?”他獻寶一般地把藏在懷裏的符紙遞到懷英面前,又道:“這是我親自畫的,要不,你把身上的那個也換成我的。”

懷英楞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他在說什麽,“哦”了一聲,動作慢了好幾拍,終於將腰上的荷包解了下來遞給龍錫濘。龍錫濘再怎麽後知後覺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忽然伸手在懷英額頭上探了探,皺著眉頭不解地道:“好像不是很燙啊?懷英你怎麽了,從前天起就有點不對勁,整個人都癡癡的,說話也不對,做事也不對,不像是沒睡好。你是不是有心事?”

“跟剛剛蕭子澹和你說的事有關?”他其實一點也不傻,只是有些幼稚天真,平日裏不怎麽動腦子,這不,這會兒隨便一猜就猜到了。

懷英還想否認,但龍錫濘卻已經天馬行空地開始猜測了,“是什麽事呢?過年的時候發生的?還害得你這麽不高興,一定是大事吧。難道是蕭府裏又出事了……”

“別瞎猜。”不知道為什麽,懷英忽然想告訴他真相,她需要更多的傾訴,於是,只猶豫了幾秒鐘,咬了咬唇,便繼續道:“我……好像……失手殺死了一個人。”

龍錫濘都驚呆了,不敢置信地盯著她看了半晌,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說話,“你……殺了人?小孩兒嗎?”除了小孩兒,懷英這麽瘦巴巴的小姑娘還能殺死什麽人。

“是個壯漢。”懷英又將過年那晚發生的事說給他聽,只是略過了自己失去意識的那一段,“……總之,他就忽然不動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大哥悄悄出去打聽過,說是衙門的仵作也查不出死因。一定是我傷到了他某個致命的地方。”

“你居然大晚上一個人出去!”龍錫濘氣急敗壞地跳起來,“你怎麽能一個人出去呢?蕭子澹呢,他是死了嗎?為什麽讓你一個人出去!幸好那混賬死了,他要是沒死,我非要讓把他淩遲了不可。居然敢欺負你……”

他完全沒有抓住重點,一會兒臭罵蕭子澹,一會兒又詛咒那個流氓下十八層地獄,懷英被他這麽一鬧騰,原本低落的心情居然奇跡般地好了起來。果然,情緒低沈的時候還是需要龍錫濘這樣的2B少年在一旁陪伴的。

她心情一好,便索性與龍錫濘一起去給孟垚送護身符。龍錫濘有點不大願意去,覺得有些跌份兒,“……他是什麽身份,本王親自給他畫了符,他就該叩頭拜謝,還讓我們給他送過去,他多大臉呢。”

“沒關系,你要是不去的話,我就叫大哥一起。”懷英無所謂地道。

龍錫濘卻眼睛一亮,“哦,原來你大哥不去?那我們趕緊走吧。”他立刻就換了副面孔,笑嘻嘻地要拉著懷英出門。正拉拉扯扯的工夫,蕭爹忽然推門進來了,瞅見龍錫濘的手正擱在懷英的肩膀上,繞是蕭爹這麽遲鈍的人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眉頭一皺,目光直直地盯著他,道:“四郎什麽時候來了?”

龍錫濘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把手受了回來,笑瞇瞇地回道:“剛來一會兒。正準備和懷英一起去京兆尹衙門找人呢。”

蕭爹知道孟垚求符的事,聞言倒也不覺得意外,點點頭,把手裏端著的蓮子湯放到桌上,朝懷英道:“快過來吃,我剛燉好的,放了不少冰糖,可甜了。”

“這麽好,有我份兒嗎?”龍錫濘恬著臉笑嘻嘻地問。

要是換了以前,蕭爹一定毫不猶豫地給他盛一份,就算沒有,也得從懷英那份兒裏頭勻一些出來,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點不大樂意了,哼唧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道:“那個……已經沒有了呢。”

龍錫濘顯然沒想到居然會被蕭爹拒絕,當即就楞住了,蕭爹假裝沒看見,使勁兒朝懷英道:“快吃啊,你。一會兒涼了就不好了。”

懷英忍住笑,朝龍錫濘看了一眼,低下頭,三下五除二飛快地把碗裏的蓮子湯喝得幹幹凈凈。正待起身要走,蕭爹忽然也跟了過來,道:“去孟大人家是吧,我也去。”

龍錫濘:“……”

蕭爹居然就真的這麽跟了過來,龍錫濘都快嘔死了,要是跟來的是蕭子澹,他還能與他吵吵架,可這回是懷英他爹,龍錫濘可就不敢造次了。他更郁悶的是,平日裏挺有用的招數,今兒似乎都不怎麽管用了,蕭爹那一雙眼睛就像把刀子,盯著他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打量,恨不得把他剖開了看。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蕭爹有這麽難纏呢。

馬車一路駛到孟家大門口,龍錫濘也沒逮著空兒跟懷英說上兩句話,每次一開口,就被蕭爹半路上把話給截了過去,如此這般來了好幾回,懷英幹脆閉著眼睛開始閉目養神,龍錫濘一見沒轍了,也就蔫吧了。

他憋了一肚子火又沒處撒,下了馬車就去敲孟家的門,“砰砰砰——”,恨不得把人家的大門都給卸了。

外頭這麽大的動靜,院子裏的人哪裏還坐得住,立刻就急聲回道:“誰呀,輕點敲,輕點敲,我們家的門都快破了。”話剛說完,就聽得“吱呀”的一聲,那扇大門居然就這麽直直地往院子裏倒了下來,震得地板發出“砰——”悶響。

這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打劫的!

就連蕭爹這種不通俗務的人都覺得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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