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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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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蕭爹倒是沒暈過去,只嚇得摔了一跤,被蕭子澹和懷英扶起身後依舊兩腿發軟,指著蕭子澹都快哭了,話也說不清楚,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陛……陛下怎麽會來咱們家?”

不止是蕭爹,連懷英都有些意外,蕭子澹是怎麽把杜蘅給請過來的呢?

“我去國師府報信,正巧陛下就在。聽說五郎暈倒了,非要過來看。”蕭子澹低著頭道,懷英一見他那樣子就曉得他在瞎編。不過蕭爹倒是沒懷疑,撫著胸口唉聲嘆氣,“這可怎麽辦?我這……真是殺頭的罪過。”

他一想到自己居然吹胡子瞪眼地把皇帝陛下給罵了一通,一顆心就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後怕得要命。不過,當今聖上原來生得那般模樣,可真是天神下凡一般,日後他定要編本蕭氏祖訓,把這事兒給寫上去。唔,先祖初見康平帝,怒斥之……最後一定要寫上他的名字,蕭翎!

在懷英兄妹再三勸說下,蕭爹終於心情覆雜地回自己屋裏去了,蕭子澹這才與懷英說起事情的經過,“……去了國師府,國師大人不在,聽說五郎暈倒了,府裏的下人讓我等著,說是要去宮裏報信,結果不到半刻鐘,陛下就到了。”看來國師府裏的那些下人也都深藏不露,絕非尋常人。這麽一說,不知皇宮裏頭是不是也這樣。

懷英對國師府和皇宮沒有太大的興趣,聞言只是隨意點了點頭,轉過身又朝床上雙目緊閉的龍錫濘看了一眼,有些擔心地道:“國師大人也不知去了哪裏,五郎這個樣子還真是讓人不放心。”

“不是說是好事麽?”

“哪有那麽好的事。”懷英道:“就算是飛升進階也都是有代價的,大哥你沒聽說過麽,那個叫天劫,那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下來,就算是神仙也受不住。如果國師大人在,那還能想想辦法幫幫他,現在就他一個,你看他現在這模樣,我真擔心他能不能熬過去。”

龍錫濘就那麽沈沈地睡在床上,呼吸都幾不可聞,一張小臉紅撲撲的,有些迷糊的樣子。他這模樣,活脫脫就是鄰居家剛斷奶沒多久的淘氣小孩兒,雖然懷英和蕭子澹都曉得這並非他的真面目,可還是覺得各種不靠譜。

蕭子澹蹙著眉頭一臉狐疑地看著懷英,“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還有這種事兒,你從哪裏聽來的?”他也算是閱覽群書、博聞強記了,怎麽從來沒見過哪本書上有這樣的記載?

懷英也瞪大了眼,“不會吧,你居然不知道?唔——”她想了想,揮揮手道:“你沒聽說過也不奇怪,這些鬼鬼神神的事,四書五經裏頭怎麽會有記載。對了,晚上還是我守著吧,大哥你昨兒就熬了一宿,今天都還沒恢覆呢,可不能再這麽繼續下去了。”

蕭子澹哪裏舍得讓她熬夜,趕緊道:“我今兒睡了一上午,早就好了,怎麽能讓你一個女孩子熬夜。反正五郎這邊也沒什麽事,偶爾看著就行,不會耽誤我睡覺。”

懷英知道說不過他,再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

一夜無夢。第二日大清早再過來的時候,卻見蕭子澹被熬出了一雙熊貓眼,懷英頓時嚇了一跳,趕緊放下手裏端著早飯的盤子關切地問:“這是怎麽了?是不是五郎昨晚上有什麽不對勁,要不大哥怎麽熬成了這樣?”

蕭子澹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臉,無奈道:“他晚上踢被子,蓋上又踢,蓋上又踢,一整晚就光顧著給他蓋被子去了。這小鬼真是能折騰人。”可是他還真不能看著不管,不管蕭子澹心裏頭對龍錫濘的成見有多深,可也不至於眼睜睜地看著他受凍,這種小心眼兒的事他才不會做呢。

“踢被子啊。”懷英笑起來,搖頭道:“他以前都不這樣,睡得特別乖。興許有點熱,早知道昨兒晚上就給他換床薄點兒的被子。”

“今天再換也一樣。”蕭子澹深深地看了懷英一眼,頓了幾秒,想了想,還是叮囑道:“以後說話註意點。”

“什麽?”懷英給他盛了一碗粥遞到他面前,不解地挑眉,“我說什麽了?”

蕭子澹沒好氣地瞪著她,目光在床上的龍錫濘身上掃了一眼,懷英頓時就明白了,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低低地“哦”了一聲。蕭子澹又叮囑她道:“千萬別在阿爹面前說漏了嘴,要不然……”他沒繼續往下說,但懷英光是想一想蕭爹可能的反應就忍不住哆嗦了幾下。

蕭爹的戰鬥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住的。

吃過早飯後,杜蘅又來了,忽然就出現在了院子裏。懷英和蕭子澹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並不覺得奇怪,蕭爹卻嚇得不輕,還想出來給“皇帝陛下”請罪,被蕭子澹給攔了,“陛下昨兒不是說了不知者無罪,您再往前頭湊,說不準他還覺得煩。”

“那……就這樣……當做不知道?”蕭爹吞了口唾沫,喃喃地問,得到蕭子澹肯定回答後,他又摸了摸後腦勺,有些狐疑地道:“陛下出行怎麽一個隨從都沒帶,這樣可不好,萬一路上出點什麽事怎麽辦?對了,他這麽過來咱們家,怎麽府裏頭一點動靜也沒有,蕭大老爺還不知情呢?”

照理說,蕭府正在辦喪事,來往進出的人可不少,居然沒有一個人認出陛下來,這真是有點奇怪了。蕭爹這麽一想,就難免想歪了,皺著眉頭一臉審視地盯著蕭子澹問:“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在騙我?那人……其實不是陛下吧?”

蕭子澹都快被他給氣哭了,無奈道:“阿爹,我是那麽沒分寸的人嗎,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其實蕭爹話一說出口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了,趕緊道:“我就隨便說一說。”說罷,他又扒拉在床上繼續朝懷英屋裏張望。杜蘅進去後一盞茶的工夫就出來了,懷英一路將他送出院門,目送他離開後才回來。

等他走了,蕭爹這才從屋裏跳出來問:“五郎怎麽樣了?”

“還睡著呢,杜……唔,陛下說,可能還得睡好幾天,讓我們別擔心。”可是,看著他那麽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怎麽能不擔心呢。早知道,她昨兒晚上就在床邊陪著,被他踢上幾腳,說不定心裏頭就踏實了。

“對了,阿爹,陛下悄悄來咱們的事您可千萬別說出去。”懷英忽然想到了什麽,轉頭朝蕭爹提醒道。蕭爹的臉上不自然地抽了抽,梗著脖子道:“誰……誰要說出去了,真是的,真當你爹是小孩子呢,什麽話該說,什麽話該說還不知道,哼!”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想出去找個人顯擺顯擺呢。

龍錫濘在梧桐院住了三天,完全沒有醒過,到第三天傍晚時分,龍錫言終於到了,跟著他一道兒的還有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模樣跟龍錫言有點像,同樣的美貌驚人。不過,他的氣質有點不同,既不像龍錫濘的幼稚單純,也不像龍錫言的慵懶優雅,他看起來斯斯文文,雖然長得好看卻沒有絲毫攻擊性,看人的時候眼神很溫和,讓人如沐春風。

這一定不是暴躁愛打架的老四,那麽,是那兩條老實龍中的哪一個呢?

“我是五郎的大哥。”也許是看出了懷英心中的疑惑,那個年輕人主動朝懷英釋疑道,見她臉上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龍王大殿下微微笑起來,“五郎和你說起過我?”

懷英連連點頭,忍不住又朝他看了幾眼。相比起那幾位神仙來,還是這位龍王大殿下比較符合懷英的審美,光是看一眼,都會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呢。

“五郎快進階了,我們要帶他回去。”龍王大殿下溫和地朝懷英道:“這些天多謝你們照顧他。”

“應……應該的。”懷英才說了幾個字,就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一張臉漲得通紅。蕭子澹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別這麽呆。

好在龍家幾兄弟沒在院子裏逗留太久,很快就抱著龍錫濘告辭了,不然,懷英覺得自己還真可能會失態。等他們走了,蕭子澹這才一臉無語地看著懷英,道:“怎麽那麽盯著人家看,多不好意思。”

懷英有些不自在地地道:“我也就看了幾眼,哪有一直盯著人家。”其實她也不是說對龍王大殿下一見鐘情,頂多就是好不容易才見著個符合自己審美的男性,所以才會多看看。蕭子澹也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並沒有多說什麽,搖搖頭,回了自己屋。

蕭月盈的喪事辦完了,龍錫濘也回了國師府,蕭家人終於逮著空把家給搬了。

新家有點兒偏,但勝在地方寬敞,院子裏還有棵說不出名字的大樹,因正值隆冬,葉子全落盡了,只餘枯黃的枝椏,但架子挺高大,到了夏日裏,一定碧蔭蔭的能遮蔽大半個院子,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挺溫馨。

一家人齊心協力,很快就把院子收拾得幹凈整潔,東面的兩間廂房被辟成了書房,蕭爹和蕭子澹一人一間,倒也省得日後吵架。

因房間有多,懷英還在她房間隔壁給龍錫濘預留了一間,收拾的時候蕭子澹一直盯著她看,欲言又止。懷英也曉得他的意思,笑笑著朝他道:“五郎真要過來,你攔得住嗎?倒不如提前給他預備一間房,省得他到時候過來還得跟你吵架。”

蕭子澹立刻“哼”道:“誰愛跟他吵架?”說罷,就再也懶得管這事兒了。

搬家後又過了兩天,一直不見龍錫濘過來,懷英也不知他到底醒了沒醒,心裏頭有些擔心,竟接連兩個晚上都沒睡好。到了第三日,便索性喚上蕭子澹一起去國師府。蕭子澹有點不大樂意,“依著龍錫濘的性子,真要醒來了,他還能老老實實待在家裏頭?保準找上門來了!我可忙著呢,過了年就要春闈了,哪有那麽多空去看他。”

當然,他也就嘴裏這麽說說,最後,還不是照樣出去租了馬車與懷英一道兒出了門。

國師府的下人都認得懷英,見她和蕭子澹上門,立刻客客氣氣地將他們迎進了府,又有下人說要去給國師大人稟報,懷英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攔道:“不必這麽興師動眾,我就是過來看看五郎醒了沒?”

“還睡著,不過大公子說這兩日就該好了。”

“那就好。”懷英拉著蕭子澹去屋裏看龍錫濘。蕭子澹先進屋,朝床上瞄了一眼立刻就退了出來,還把懷英也拽了出門。

“怎麽了?”懷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狐疑地問。

蕭子澹繃著臉道:“他變回去了。”床上躺著個成年男子,雖然也不至於衣衫不整,但是,蕭子澹就是不願意讓懷英進屋。

懷英拿她這個大哥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苦笑著搖搖頭,隔著門朝屋裏看了兩眼,攤手道:“好吧,我不進去就是。”反正龍錫濘有國師府的神仙妖怪們照顧著,只會比待在蕭家更好,她就算進去看幾眼也沒什麽用。

於是,兄妹倆又打道回府。

國師府外可沒有馬車租,他們倆只能慢吞吞地沿著府外的小河往外走。才走了幾步,天色忽然暗下來,不過幾秒鐘的工夫,烏雲便遮住了日頭,陰沈沈的,好像要壓下來。頭頂上方起了風,“嗚嗚”地呼嘯而過,一道閃電忽然天空撕裂,爾後便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

“轟——”懷英嚇了一跳,捂著耳朵發出一聲尖叫。

大雨瞬間傾盆。

蕭子澹趕緊攬住她的肩膀往附近的屋檐下躲,稍稍走得慢了些,二人的頭上、肩膀上便淋濕了一大片。

“這好好的怎麽忽然就變天了。”蕭子澹一邊拍打著身上的雨水,一邊低聲抱怨道,見懷英臉色煞白,他又趕緊把外頭的襖子脫下來往懷英身上披,道:“趕緊穿上,別凍著了。”

“我……我不冷。”懷英打了個冷顫,哆哆嗦嗦地道:“就……就是嚇了一下。”她又把衣服塞回去,道:“大哥還是自己穿上吧,這又是風又是雨的,你把衣服一脫,過不了一刻鐘保準要凍壞。”

“讓你穿你就穿,啰嗦什麽。”蕭子澹把臉一板,生氣地喝道。

懷英知道自己拗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把衣服穿上了,又搖頭道:“這天氣真是見了鬼了,怎麽大冬天還這麽變。剛剛天上都還掛著太陽了,一眨眼就又是雨又是雷的——”她說到這裏心中忽然一動,猛地捂住了嘴。

蕭子澹見她臉色有異,趕緊問:“怎麽了?”

“天劫啊!”懷英小聲道:“我那天不是跟你提過嗎,五郎要進階,一準兒要歷劫。這不就是!不得了,不得了,這恐怕可不是一兩道雷就能完的,我們怎麽挑了這時候出門。”更要命的是,這附近可連個躲雨的地方也沒有。

蕭子澹眨巴眨巴眼,舔了舔嘴唇,“你那天是說真的?”他還以為懷英跟他開玩笑的呢。

話剛落音,又是“轟隆——”一聲巨響,仿佛就在他們身邊炸開了似的,腳下的青石板都在微微顫抖,蕭子澹一個趔趄險些沒摔在地上。

“耳朵都聾了。”蕭子澹呲著牙甩了甩頭,“懷英你呢?”他關切地轉過頭來問一問懷英,卻見她晃了晃,雙目緊閉,身子一軟,就這麽直直地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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