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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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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裏放下電話後好久仍然被震得反應不過來。

吃飯時叉子三次沒法取出食物之後, 被憤怒的艾維一巴掌拍在腦門上。他也不氣,丟下叉子,安靜地盯著自己的盤子良久, 直到臉上慢慢凸顯出輪廓的紅手印又消下去, 才像是終於回過神來。

“搞什麽鬼?!”過來再帶幾個人順便打算吃了午飯再走的艾維不滿道。

凱裏眼神放空, 緩緩道:“我現在才知道,智者跟我們之間的差距。”

艾維一臉問號, 不明白他這忽如其來的感慨是基於什麽原因。

凱裏擡頭看了他一眼,轉過頭環顧一圈四周,此時已過正午,但餐廳裏三三兩兩的還全是人。他索性站了起來。領會到他的意思,艾維猶豫地看了眼自己未吃完的餐點, 還是好奇心勝過原則,丟下刀叉跟了過去。

近赤道的陽光總是帶著種近乎毒辣的熱量。樹蔭間細密的陰影並無法將這種蒸騰著的熱度屏蔽在外, 對於艾維這種習慣了濕潤溫和氣候的人來說, 別提有多不舒服了。

凱裏悶頭走出好遠, 才慢慢放緩速度。林蔭道上本來有些人, 見老板身影還想打招呼的,但一看那死硬的臉色, 連話都不敢說迅速閃遠, 走出一段之後附近已經沒有人影。不待同僚發問,他已經開了口。

“先前我們的猜測,選最壞的,就是正確選項。當然真正的答案, 比我們所想還要糟糕。”

艾維挑起眉毛,覺得話還沒說完,於是洗耳恭聽。

凱裏道:“第一,茉莉不是真正的借口。薔薇目的不少,它懟上三大恐怖組織從來不是它瘋了,而是在借由這次行動裁撤部門精簡人員,將原本盤踞在歐洲的龐大組織切割成模塊,以減少在各方視野中的威脅值——它覺得自己在歐羅巴已經達到巔峰,因而想要轉移總部!”

“第二,薔薇的新總部,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在南美。之前暗營麥德林事件並非完全的意外,此後南美諸國大規模的打擊毒販行動也不是偶然,薔薇這次行動既刷新了南美白道好感,又為自己的入駐清理出一個好環境,它的視野超前整個灰道太久了,所有人都還關註著騎士團與迷島的既得利益,它已經算計好下一步甚至是下二步要走的道路了!”

凱裏深深吸了一口氣:“第三,才是尤利西斯先生與天使組織!尤利西斯先生的真實來歷是自由意志……對,西班牙的分裂集團,西屬巴斯克的那個自由意志,這次被薔薇懟的最厲害的那個自由意志。他的母親是巴斯克人的公主,他……與整個西王室都有血海深仇。這個暫且不說,重要的是,他上了薔薇的黑色榜單。”

黑色榜單就是必殺令。也就是說,無論這次開戰的結果是什麽,薔薇都想殺他。天使前一個上榜的是唐,但因為對付唐實在太棘手,所以雖然掛在黑榜上,但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動。而——現在掛上一個組織的首腦?!瘋了嗎?

艾維呆滯。他幾乎沒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以置信的表情在凱裏有條不紊一個一個敘述完畢之後,逐漸平靜下來,抹一把臉,總算是知道凱裏方才沒頭沒腦一句自己與智者的差距是意味著什麽了。他雖然主業側重點在金融,但由於與凱裏共事已久,藍魔內部與灰道的一切情況都有所了解,自然知道他說的那些都指的是什麽。

薔薇竟然如此可怕?他好像終於明白這個組織能一直屹立在灰色世界之巔無法動搖的原因了。但心中還是有疑惑:“那麽……主人之前要茉莉……他知道薔薇需要這個借口嗎?”

這話說的比較委婉,如果直接點,就是——希瑞爾知道自己入了套嗎?當然,也不能說是入套,頂多是被利用。之前因為尤萊亞的事,希瑞爾被觸怒是有目共睹的。之後才有他設計綁架茉莉把薔薇拖下水的舉動。如果他知道自己所做的,正是薔薇所期待的……會怎樣?

幸好凱裏點頭了:“他知道。”

艾維一口氣還沒松掉馬上又提起了心:“那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某種意義上,主人確實也在利用薔薇。”凱裏皺著眉,“他需要借著薔薇這次出手斬斷尤利西斯的枷鎖……並且,已經做好了徹底失去這個朋友的準備。”在艾維震驚的眼神中,他慢慢說道,“薔薇的一切動向他都預料到,並且埋好了釘子。他不想讓尤利西斯出事,也想借此報覆那位……所以他手中還牢牢攢著未動用的籌碼。”

艾維沒有問希瑞爾留的後手是什麽。事實上,他已經被這些狠辣又覆雜的算計徹底搞暈了。懵掉前還來得及問了句:“所以,薔薇的那位……與主人究竟是什麽關系?”

凱裏一時沒有開口。然後在同僚微微瞇眼的威脅中,慢慢道:“我怎麽可能知道!”

茉莉再次出現在希瑞爾面前的模樣,與她的真容可謂是大相徑庭。

拋卻了北歐女子慣來的冷艷疏離之感,栗發棕眼笑容甜美的女子有種田園風的清純優美。希瑞爾沒對她的變裝發表任何意見,事實上,他對茉莉這個女人有種微妙的好奇。

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本來就叫人欣賞。而對茉莉來說,幾日前還是一副被覆仇沖昏了頭的癲狂,短短幾日內竟然徹底調整好心態,甚至任憑外界因她腥風血雨,淡定且心平氣和地留在綁架者的地盤內,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

現下希瑞爾要去參加一場宴會,而茉莉……是他的女伴。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對綁架者與被綁架者的關系也夠奇特了。油輪到岸,兩人好像對於歐洲那一出格外激烈的劇碼都沒有什麽求知的欲望。希瑞爾不需要知道,因為他很明白所有的情節都會按他所設想的那樣進行。奇怪的是茉莉也似乎並不關心。

希瑞爾並未禁止她的離開,同等,也並不閉塞她的情報獲取渠道,但就像她竟留下來了一樣,她對發生在大洋彼岸的一切竟也沒什麽好奇心。據她自己的說法:“既然無法幹預,那還不如不知道。”

很好,智者的職業病。

在這一季的洛杉磯國際車展中,最吸人眼球的該是它放出的宣傳圖冊中足夠震撼的概念超跑。這個單獨的展廳匯聚全球頂尖的豪車品牌,那些概念超跑中運用的黑科技會有的新性能光是想象就足夠叫人激動。車展前一個禮拜,有主辦方開放給大主顧的內部試駕福利。業界潛規則,很多限量貨可能根本等不到面市的機會,已經被私下裏預定完了。希瑞爾對此並無興趣,所以直接參加的是車展開幕前一天的晚會。

“大概會是個驚喜吧,”茉莉挽著某人的手微微一笑,“那位小少爺知道您會到場嗎?”

希瑞爾低頭看了眼她,想估計不是個驚喜,而是驚嚇。

與絕大多數歐洲貴族執著於機械能源重工業的習慣不同,銀月公爵底下的產業除了傳統的陶瓷、鐘表等輕工業與香水、皮革類的精細化工行業,剩下的都是金融與高新技術。艾維的投資倒是遍布各大行業,但他只對錢有想法,對怎麽深入行業主導決策沒有任何興趣。

希瑞爾本人沒什麽愛好,財富到一定的數額之後真的只是個概念。世上最難以想象的奢侈他都曾見過,太多的閱歷只會叫人喪生對生命的熱情。

他會來這裏也就是給馬卡斯點信心。畢竟是他的汽車品牌走向國際的第一站。免得太久沒關註到他,破小孩又翻臉。

養小孩就是這點不好,嬌慣點養怕被養得太脆弱,放縱點養又怕對方一不小心浪蕩了。這點成就在馬卡斯今後的人生中也許根本算不上什麽,但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沒什麽比眼前清晰可見的成就更能叫他開心的。

見到希瑞爾的時候,馬卡斯正例行跟自己的好基友拌嘴。

他與傑佛裏為剛才走過的那個中性美人的性別爭個沒玩,然後眼睛就瞪圓了。

不遠處安靜註視著他們的男人簡直該死的光彩奪目。不過他的視線大概就在那個閣下臉上停駐了半秒,就嗖地轉向了挽著那位胳膊的女人。

栗發棕眼的女人註意到他的視線,友好地微笑起來。

而馬卡斯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極為不爽的神情就出現在了城府還不夠深的眼睛裏。

茉莉的扮相已經算是足夠可人了,但馬卡斯此刻看來,卻覺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簡直猶如夜叉惡鬼般醜得沒辦法看。

“是公爵大人!”傑佛裏見到那位閣下很開心,隨手把手裏空了的紅酒杯放到路過的侍者手裏,偷偷整理了下袖口跟衣襟,就要走上前去打招呼。

“哼!”

出乎意料自家基友沒有任何高興的情緒,依然倚靠在柱子邊,左眼寫著不爽,右眼寫著氣憤,整張臉都掛著諷刺的笑意。

傑佛裏搞不懂好端端的這貨為什麽又抽風了。猶豫著轉頭問了聲:“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啊?”

馬卡斯跳腳:“還要我過去?他就是來看我的!憑什麽是我過去!”

傑佛裏一臉你瘋了,跟基友相愛相殺久了毒舌水平直線上升:“抽什麽風?那是公爵大人!你心心念念的公爵大人!找別扭也不是這麽找的!我先滾走了!”

他扭頭一遛小跑就過去了。馬卡斯站後面,看到他仰頭跟那位閣下說了什麽,而希瑞爾垂眼對著他微微一笑,頓時又氣又怒。踱了兩步,又抹不開面子,索性扭頭去了衛生間,眼不見為凈!

等馬卡斯終於按捺不住,從衛生間出來,走到大廳想再找到那個人蹤影時,他才看了一眼,頓時就氣炸了——那死女人怎麽會在這裏?!

奧蘿拉並不想來洛杉磯。她只想安安靜靜待在紐約那個煩人的大都市裏,叫靈魂躺在罪惡的金錢裏醉生夢死,誰也別來拯救她,所以非拉她出門的克裏斯蒂安是得有多煩?

她對聖蘭頓這位不務正業的大公子可算是煩透了。雖然可憐他與安娜的故事……悲慘的愛情總是天生能叫女人感動起來的,可這位閣下有事沒事天天盯著她是幾個意思!奧蘿拉很清楚,聖蘭頓對她的那種情感絕不是愛情。他盯著她的眼神裏總有種技師在打磨自己最好的作品時的意味。可她是個人啊——他想把她打磨成什麽樣子?

能躲則躲。她都被逼得上躥下跳,別說裏子,連面子都不想要了。

這一次是沒辦法,誰叫她打賭輸了,只能充作女伴陪他過來……落地換身衣服做了造型,前往的竟然是個車展宴會,她覺得很奇怪。但遙遙望見某個熟悉的人影時,她所有的不快瞬間飛走了,幾乎是控制不住要走上前去。

顯然,聖蘭頓在見到那位閣下時也是很驚訝的。並沒預料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他。眼見著奧蘿拉幹脆利落拋棄自己,甩開手就迫不及待往那邊走,他反倒沒什麽意外了,在過路侍者的托盤中取了杯香檳,挑著眉保持圍觀。

“公爵閣下。”大女孩亭亭玉立站在希瑞爾面前,提起裙子欠了欠身。

年輕而充滿活力的顏貌滿是笑容,氣質優雅又自信,眼神中有對茉莉的好奇,但並無傷大雅,端莊又不失俏皮,青春又不缺魅力。單看她從門口走來的一路,已吸引了無數明明暗暗的目光就可見她的美貌。

希瑞爾心中不免有些想法。明明年紀也相差不大,年少時也被一並教養過,怎麽奧蘿拉與馬卡斯會有這樣大的差距。馬卡斯要是能擺出這樣成熟的姿態,他也就能少操份心了。

“日安。”希瑞爾平靜道。

這就是銀月公爵那位小女孩。茉莉簡直久仰大名。視線一轉,果然在不遠處見到了聖蘭頓銀發的大公子。不由微微一笑。安娜的死她也覺得挺可惜的,但偏偏安娜知道太多東西了且無法真正為組織收攏,所以有那樣的結局並不算意外。人總歸也是死了,頂多就是叫她感嘆下愛情的魔力。

茉莉眼神中滿是趣味,她很清楚這個時候最聰明的做法應當是禮貌避開,給公爵閣下與他的小女孩交談的空間,但她偏偏就冒出些不合時宜的促狹來,站公爵身旁一點沒動,並且笑著也欠了欠身。這種架勢就有些彰顯主權的意味了。

“日安,小公主。”茉莉合上扇子微笑道。

到底是小女孩,這不眼底就落出些震驚之色來。

奧蘿拉的視線飛快地掠過希瑞爾,意料之中沒在他臉上看出任何預示想法的表情,就仿佛那雙藍瞳註視的一切,都是最自然最正常的存在。

可是……他沒反駁。

“日安,”奧蘿拉慢慢道,滿心慌亂,試探地問,“請問您是……”

茉莉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奧蘿拉又控制不住看了眼希瑞爾。面對著這種類似於示威的舉動,她很清楚自己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才能顯得不是那麽菜鳥,可她現在腦子裏就是那麽嗡的一聲,什麽都空白了。

方才在看到這位女士時微妙的好感一幹二凈,只留下滿胸腔的煩悶與委屈。

銀月公爵在社交場合出現得比較少,但也不是永遠的形影單只。有些時候他身邊也會帶著女伴,但都是像溫蒂夫人這般身份高貴又有交情的女士。且或多或少奧蘿拉都有幾分熟識。如今忽然的一次遇見,看他身邊出現了一位陌生的女性——能有這樣大膽的舉動,因為是真實的所以不害怕?並且被希瑞爾許可的?

奧蘿拉又茫然又難過。她曾經一直以為,叫希瑞爾保持單身的緣由是她那位薄命的繼母,可她憑什麽以為,那些早已死去的情愫可以牽絆住人的一生?尤其是希瑞爾這樣光芒萬丈的人。只是她從未想過,有一日她的神明會有真心喜愛的女性。

“失禮了!”她知道很突兀很不應該,可到底還是無法掌控住這種心情,拎起裙擺欠了欠身,不待回答,就轉過頭快步跑走了。

希瑞爾平靜地註視她跑開,沒有絲毫挽留的意思。茉莉低頭在側面輕笑出聲:“我尊貴的閣下,您的小女孩對您抱著不一般的心思呢。”

冰藍的眼瞳微側,用警告的目光掃過她的臉。

茉莉用鑲嵌著寶石的小折扇掩著半邊臉,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那是故作訝異的聲音:“不會吧,您現在才知道?”

茉莉真正接近這位閣下的時間並不多,可這不妨礙她對他的了解。看著是那樣冷漠僻靜的一個人,恍惚會叫人覺得嚴苛不近人情,但她明白,他只是嫌麻煩。真要說些負面的性格,大概也只有吝嗇於施予自己的情感。所以很少有憤怒哀傷,也很少有歡喜快樂。對沒有牽扯到實質的玩笑他根本毫不在意。所以她一點不認為自己的舉動會叫這位閣下反感。

更何況某種程度上,銀月公爵對女性的尊重與容忍要遠超世上絕大多數人。

——“希瑞爾!”馬卡斯怒氣沖沖走過來。

小少爺終於沒按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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