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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晨安,克勞瑞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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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場邊上的餐廳填飽肚子,身體暖和起來,她臉上的紅卻始終褪不下去。

夜晚的佛羅倫薩依然燈火通明。穿梭過滿是流浪藝術家的街頭時,他走過去與人對話,借了人家的小提琴,用帕子擦拭了一遍,然後為她拉了一曲綠袖子。

他們走過沈夜寂寥的河畔,然後在旋轉觀光的景臺等待日出。

他脫下上衣披在她身上,給她禦寒。淩晨時的風冷瑟到了骨子裏,他佇立在那裏靜靜仰望天際的模樣,卻比風更加冷淡寂寞。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惴惴不安得問了句話,眼神有些躲閃,害怕被拒絕:“您能……抱抱我嗎?”

他微微一怔,還是張開手,把她抱進懷中。她敞開身上披著的衣服,把他也裹起來,然後緊緊環抱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胸口。

天將亮的時候,她終於又開口了:“我想我愛您……是的,我愛您。”

原以為這些話她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可這樣脫口而出時,才發現,原來敞開自己的心一點都不艱難。她的聲音很溫柔很脆弱,依然那般小心翼翼得,問他:“那……您呢?有那麽一點點得……喜歡我嗎?”

他沈默良久,伸手緩慢得摸了摸她的臉,眼神專註而柔緩,卻沒有回答。

而她已知道他的回答。開心得想笑,淚水又蓄滿眼眶。

原來愛情是這樣奇妙的東西。不需要多麽轟轟烈烈蕩氣回腸,不需要任何言語任何承諾,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卻能這般輕易得將真心交付。

一場錯誤的邂逅。一段美好的旅程。可時間這樣短暫,來不及遺忘,也來不及細數。得到了再失去,總是比從來就沒有得到更傷人——那是他與她都無法伸手觸碰的結局。

她含著淚笑著,喃喃得說道:“那麽大的世界,可我遇見了您,這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了。”

深沈的黎明慢慢被撕裂,地平線破裂,天光灑落下來。

陽光鋪天蓋地,照亮整個世界。

“晨安,克勞瑞絲。”他緩慢得說。

“晨安,希瑞爾。”她的眼淚終於落下去。

黑色的車子停在身前,她拉著裙角向他行完最後一個禮,扭頭離開時,他喚住她。

“克勞瑞絲。”

她飛快扭過頭。似乎覺察到了自己的急切,有些羞赧得用力抿了抿唇。美麗的綠眼仍然是當初邂逅時的明亮,被憂郁與深邃籠罩的是眼底微弱到可憐的希冀。

他微微笑著,那笑容那麽淺淡,卻又是那樣深刻得觸動她的心房。或許正是因為他臉上表情如此難得,才覺得這樣的笑容珍貴至極。

他們就那樣對視著。許久許久以後,他說:“明天的這個時候,買一份佛羅倫薩的……晨報吧。”

克勞瑞絲低著頭,站在她的母親面前,恭恭敬敬向她問安。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什麽指責都沒有接收到。母親只是平靜得看著她,點頭,讓她好好去睡一覺。

她回了房間,坐在床上抱著親愛的維尼熊發了半天的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般,飛快得跳起來,跑了兩步又轉回去穿上鞋子,拿起披肩從身後繞到手臂上,跑到門口,調整了一下衣飾邁著淑女步走出門。

然後仆人告訴她,佛羅倫薩只有晚報,沒有晨報。

她楞了好久,才恍恍惚惚回神。期待反而更甚了,他絕不會欺騙她。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得等著時間耗去,第二天快點到來。

約定的那一日清早,在大多數人家的餐桌上,都得知了一個讓人咋舌的消息。佛羅倫薩晚報改成了晨報。雖然這份報紙發行比較少,也只在佛羅倫薩當地流行。但還是讓所有訂閱者與大多數非訂閱者大驚失色一番。之前完全沒有任何風聲放出來——不過有些人知道,這家報社是私人的,對於這樣的舉措雖還有疑惑,但也沒有這樣大驚小怪。

然而人們發現,報紙的大部分版式與往常一樣,沒有作太多改動,只是細節處更適應了“晨報”的特點。而最大的意外,莫過於一版最顯眼的地方,多了一個專欄。

專欄的名字叫做:晨安,克勞瑞絲。

內容是一首詩。

【堤岸對河說:“我只能保留你的足印在我心底。”

黑夜啊,我感到你的美,

正如那被戀著的人吹熄了她的燈一樣。

讓死者有永垂不巧的名,

讓生者有永遠不滅的愛。

愛是充實的生命,

正如盛滿了的酒杯。

葉兒在戀愛時變成花,

花兒在崇拜時變成果。

果實啊!你離我多遠?

花啊!我就藏在你的心裏呢!

愛情在有限與無限之間搭起了一座橋梁。

即使愛只給你帶來了哀愁,也信任它。

不要把你的心關起來。

哪怕在我死去時,世界呀!

請在你的沈默中替我留著:

“我已經愛過了”這句話吧!】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人們已經習慣了晨報。也習慣了晨報上那個專欄。

每天都是一首詩。一首美麗得或帶著甜膩或帶著憂傷的詩。一首充盈著濃濃的思念的情詩。

人們也習慣了每天早上以這樣一首詩來開始新的一天。他們甚至在猜想著這報紙發生的改變,是不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詩人為了追求或是紀念所愛而做的舉動。美好的愛情總是令人向往與推崇的。人們甚至比想象中更寬容得接受了它的存在。

那一年,佛羅倫薩有藍寶石之稱的薩弗艾爾家族與西班牙凱恩家族聯姻。那位美麗的女子從小姐變成了夫人。但是克勞瑞絲夫人雖然離開了佛羅倫薩,卻還是常年訂著一份佛羅倫薩當地的小報紙。每天清晨的餐桌上,她要看完報紙才會用餐。有的時候開心,有的時候憂傷,卻再也沒有落過一滴淚。

她的淚水,已經流幹在佛羅倫薩晚報改成晨報的那一日早晨。

※※※※※※

希瑞爾回到法蘭西。

在英格蘭領地渡過生日,因為必須召開宴會,昭告銀月的繼承人又長大一歲,順便為上至宮廷政府下至商者明星的所有與會者提供一個狂歡的借口。但他常駐的居處,還是法蘭西。或許是因為此地輕松自然充滿花香的環境?

於是世人提起他,多數還是紫丁香伯爵。

這一趟出行對目前來說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益處,反倒是他,丟了一部分心在那個美麗又文藝的城市。

還沒有明白愛情是什麽,卻讓心中住了一個無法割舍的影子。

或許遇見她的時候太美好,或許那來自未來的記憶影響到了他,或許他確實是寂寞太久,兩顆心碰撞的時候,讓他情不自禁得抓住了那些讓人痛苦讓人感念卻始終不能舍棄的東西。

可是她終是要嫁人,他也不能親口告訴她他真的有那麽一點點得……喜歡她。

四年的時間,他從未有一日忘記過為她寫詩。

那時明知道她歲月的年輪轉不開太長的年頭,明知道她與他之間終究沒有好結局,所以他如此卑劣又自私得踏進她的世界,去俘獲她的心,為接下去的所有故事做鋪墊。但他沒想到,真心是必得交互的,他內心的某個角落也交付給了她,不由自主,難受控制。

但她會死。

她會死。

命運的軌道還不能偏離出太大的跨痕,他沒法去阻止她的死亡。

為他的歉意,為這份似是而非不能開花的戀情,或許他至少要給她最美好的回憶與念想,哪怕這一切都只是他所營造的幻覺。

去認真愛著一個人的時候,即使是痛苦,也會心甘情願忍受下去。

希瑞爾覺得自己就像原版那個蠢貨,不同的是,他至少與她相愛,那貨從頭到尾都是苦逼得單相思……也是點小安慰?

當然,他如今的生命也不全是詩。離註定的命運開始還有四五年之久,他很自由,如何規劃如何造勢還需從長計議。

照例是不遺餘力得發展各種產業。情報組織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在第一時間暗中發展起來的東西。從世界各地招徠頂尖人才,最先進的裝備,環環相扣的構造,嚴密的身份安排——他曾執掌一個洲的最大陰影勢力達十年之久,對於如何控制這種東西簡直是輕車熟路。

傳統金融是不能松手的,數字與網絡、軟件方面也要盡快侵占領域,萊歐克家族對於這些行業是新手,但優勢就在於它的主人有領先世界十幾年的眼光。所以這幾年來希瑞爾幾乎是與那些元老們一起看著公司成功並且壯大,如同看著嬰兒成長。

這些事物之間的聯系都是藏於人後的,最多只露出冰山一角,他不會蠢到讓人註意到紫丁香的觸手已經伸得如此之長,也不喜歡把自己的身份完完全全顯露於人前。更何況若他後來真的有必要進入凱恩家族的話,他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底牌,自然不能早早翻出來。

於是一如既往得低調。

希瑞爾在藍色風鈴花怒放的季節來到比利時。年前他在這邊的別墅已經建完,他這次順道來驗收成果。約莫是他常年在各地跑的緣故,他名下的集團似乎有在全世界開發房地產的趨勢,初衷就是為了讓老板跑到哪裏都能住進自家的別墅。

希瑞爾來這裏守株待兔。

炮灰二號——反正除了最後有幸HE了的那位,其餘全是炮灰,只不過炮灰程度慘烈與否罷了,就按出場順序排著吧,原版希瑞爾是炮灰一號,這位就當做炮灰二號——是此地某個傳統財閥的二公子。原版的未來中,最後吞並萊歐克的那位。

當然,這貨現在還是個孩子。

……所以他提前制造無法磨滅的陰影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首詩是泰戈爾的《我不能保留你的波浪》。我稍稍改編了一下,作為希瑞爾對克勞瑞絲的回答。

三章,克勞瑞絲的戲份就結束了,唉,小可惜,但也是順應劇情需要……希瑞爾很渣,確實渣……明知道人家愛他,明知道人家結婚了,還寫了四年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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