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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婚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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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道理徐湘湘也很明白,人離鄉賤嘛,更別提她這樣的小官之女,嫁到沈家那樣的大家族,聽起來是不錯,甚至一度跨越了階級,她就成了事事都依附別人的人,娘家離的遠,許多事情還不是任婆家人搓圓搓扁,這也是許多地方寧可嫁知根知底的,也不想女兒外嫁。

但是,徐湘湘想的明白,她爹娘也想的明白,若是那立得住腳的人,去哪裏都不怕,那怯懦不堪的,就是嫁到鄰裏間也不一定好過。

她看著徐秀麗道:“妹妹別總說我,你不也是要嫁到江夏,雖說離的不遠,可到底行商總是不能著家,你可不能輕忽大意。”

徐秀麗論嘴皮子就從來沒有說贏過從姐,現在被她這麽一說,想起自己要嫁商戶,不自覺比人低了一等,商人重利輕別離,若非是未婚夫視她為珍寶,她還真的不想嫁過去,再說了黃家出手大方,非尋常商戶能比,好壞都想了一遍,她就住了嘴。

有客人過來的時候,早膳都很豐盛,粥就熬了好幾種,如紅稻米粥、枸杞粳米粥、甜糯紅豆粥,點心備了蘇杭過來的龍井糕、連升糕,再有洪湖的紅心鴨蛋,幾碟精致小菜,顯然這樣的菜色白氏和女兒都十分滿意。

她們一家時常精打細算,家資頗豐,但是總不會多用一分一毫,每次來徐湘湘家中大吃大喝,還好徐家二叔久在安陸,見面不多,張氏一年也接待不了幾次,也不會這般小家子氣。

吃完飯後,張氏對徐湘湘道:“你帶你妹妹先去房裏玩,我這裏還有事情要辦,過幾日你就要出閣了,我這裏也少來,若是有要什麽,讓梅花過來便是。”

徐湘湘點頭:“是,女兒知道了。”

她略略蹲了蹲身子,行完禮之後才帶著徐秀麗一起去她的閨房,她的閨房在西廂,很是亮堂,屋子裏到處都是紅色的布幔喜慶的很。

這個住了七八年的家,她終究很快就要離開了,想想一開始來這裏的不適應,到後來徐父和張氏對她的疼愛,她還真的舍不得。

站在門外,她看了很久,徐秀麗不了解她心裏的想法,徑直過來好奇的看著屋裏的所謂的陪嫁。

“秀麗,你的婚事我多半是沒法子過來了,我早早準備了新婚之禮給你,你可莫要嫌棄。”

一聽說有禮物可以收,徐秀麗早就忘記了早上跟徐湘湘鬧的那點不快,尤其是打開盒子看到的一對永結同心的精致玉佩後,她更是喜笑顏開。

自從祖父死後,家中一落千丈,小時候她們在京師每季都有八套衣裳,長輩會送首飾,後來外放之後,一年能買一次金釵步搖都稀罕的很,現在看到這一對玉佩,可想而知她多高興了,高興之餘,又尷尬自己好像沒有跟從姐準備禮物,不禁有些訕訕的。

徐湘湘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只是想自己就要出門子了,也不必再為以前的事情結什麽仇怨。

等徐秀麗走了,徐湘湘的丫頭梅花不免為她打抱不平:“小姐,二小姐可什麽都沒跟您送,您又何必出血給她,她可不會記著您的好,您還不如把東西都留下,日後去了沈家也多一幅頭面不是?”

梅香緩緩道:“傻丫頭,小姐這麽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二太太一家子人是出了名的鐵公雞,她們不送禮給小姐,而小姐送給二小姐,那豈不是揚了咱們小姐的名聲。再說了,只不過是一對玉佩而已,日後小姐進了沈家可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梅花性子急躁,梅香性格穩重,徐湘湘身邊原本六個丫頭,到最後也只留了這倆最忠心的。

徐湘湘站起來道:“這什麽榮華富貴我不知道,可是廣兒若是能借著沈家的東風,日後家中東山再起也並非難事。”

這麽些年無論爹做的多麽好也仍舊升不了官,就像江上洪水泛濫,爹帶著人修堤壩,拿人命去堵了兩個月,可升官的卻是爹的同僚,徐通判仍舊只是個萬年不變的通判,他這輩子也就如此了,可徐廣自小聰明伶俐,若是能借著沈家的東風,必定日後完全不一樣。

徐廣這個弟弟和她感情一向都好,對她這個姐姐更是一片孺慕,那麽她就更不能看著弟弟龍潛水底了。

**

七月十八,大吉,宜婚嫁,徐湘湘著一身紅色的嫁衣,由喜娘攙扶著出去,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紅,在大大的蓋頭下只能隨著喜娘走。

她連新郎官長什麽模樣都不知道,估摸著進了正房之後,就聽喜娘說跪下來,身邊的紅綢有旁人拿著,那個人想必就是新郎官了。

“拜別高堂。”

她聽到徐通判說話,“爾等結發為夫妻,當恩愛兩不疑。”

徐通判性格木訥,但是對徐湘湘是真的好,她喜歡喝恩施玉露,她爹會在第一捧新茶要上的時候專門買給她喝,即便家中捉襟見肘,他也會專門請先生教導她學問,這麽多年她早就知道有些愛不是用嘴說出來的,他永遠都是用最沈默的愛去溫暖她。

“請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會好好待湘湘的。”

徐湘湘想,原來這就是未來相公的聲音啊,還挺好聽的。

拜過高堂之後,徐湘湘就要被背著出門了,背她的是她的親弟弟徐廣,徐廣悄悄往她手裏塞了一張紙,小聲道:“姐,我好不容易存夠了銀錢才去換了一張銀票,你偷偷收著。”

這個傻孩子,徐湘湘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滴在他的後脖頸,徐廣微微頓了一下繼續往前走去。

還記得她滿了十八歲之後,知州的公子笑話她,這個傻孩子想沖上去打架,平時他可是個連臟字都不會說的乖孩子。

這個家她生活了十八年,平時雖然不是事事如意,可許多事情都難以忘懷。

很快被扶進去轎子裏面了,她很想掀開蓋頭看看江陵一眼,也沒了機會。

去吳興走的是船運,沿著長江從江夏出來再到吳興,扶著她進來的喜娘是湖廣本地人,是張氏專門請來的全福太太,她們一進內室,喜娘便笑道:“徐姑娘,我可真是羨慕你的好福氣,姑爺生的可真俊,而且說話也好聽。”

梅花擠眉弄眼的看了徐湘湘一眼,徐湘湘拿著羅扇扇了扇風,裝作沒聽見。

梅香知道姑娘不自在,忙對喜娘道:“這位媽媽,我引你出去歇息吧,也忙了一天了。”

喜娘借驢下坡忙出去了,梅花便湊在她跟前道:“小姐,姑爺他們聽說是用沈家的船來的,氣派的很,沈家跟來的人看起來都跟咱們不一樣呢。”

“是嗎?”徐湘湘心中也有些喜,覆而又想起她的陪嫁,便對梅花道:“我的嫁妝你都讓馬三夫妻看好了的吧。”

“您就一百個放心吧,馬三夫妻可是跟著老爺的得力之人,他們辦事您不用管。”

這次徐湘湘的陪嫁外邊看起來還是很能看的,沈家送了二十擡聘禮,一千兩銀子過來,徐家則陪嫁了滿滿當當的六十擡嫁妝,徐湘湘是孫輩中年紀最長的,老太太還在世的時候常常跟她講生意經,她讓門下人開的鋪子一年也小掙了一百來兩,這麽幾年也有個六七百兩銀子,張氏和徐通判留了五百兩聘禮銀,又賣了老太爺的幾幅字畫,湊了兩千兩,一共三千兩壓箱銀,這些幾乎都把徐家掏空了,甚至還借了一部分錢。

陪嫁的人也不少,馬三一家六口人,粗使仆婦倆人,護衛倆人,大丫頭倆人,小丫頭倆人,這些比起大戶人家自然是差遠了,但是對於徐家這樣的小官之家來說就真的不少人了。

夜幕很快降臨了,梅香端了幾個菜進來,“姑娘,您將就著吃點吧,這是沈家的那位管家送過來的。”

沈家管家?人家說以管窺豹,徐湘湘隨即問道:“梅香,我問你,這沈家的管家看起來如何?”

梅香笑道:“是個極精明的人,什麽都想到我們前邊去了,奴婢才剛剛送喜娘過去,那位沈管家就送了對牌說是讓奴婢去二層艙那裏領去。”

徐湘湘點頭:“到底是大戶人家,很有章法。”

“奴婢也這麽想呢。”

“來,你們陪我一起吃吧。”徐湘湘招呼她們吃飯,這倆人從小陪著她長大的,到底情分不同。

可是這飯菜實在是不太合胃口,吳興喜食甜味,而湖廣人普遍喜食鹹香辣味,還是徐湘湘有先見之明,“你們把那個黑色的木匣子打開,裏邊放的可是好東西。”

梅花等不及連忙把黑匣子拿了過來,徐湘湘打開,拿了一個小罐子給她們,“這是炸廣椒炒的臘肉。”

榨廣椒是湖廣一道平民美食,米粉蒸熱後用辣椒拌成紅色,再用細細的臘肉炒上,鹹肉香味伴著辣辣的胡椒,一口氣吃三碗飯都不成問題,只是平時為了養皮膚,徐湘湘不大吃,但是現在不吃還真的沒辦法下飯。

“大姑娘就是大姑娘,什麽都比我們想的遠。”咋咋呼呼的梅花挖了一大勺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這一頓就這麽對付過去了,晚上梅香打了水過來,徐湘湘老老實實的洗了一遍,又細細的拆開頭發,伴隨著船聲,暈乎乎的睡了過去。

原本在徐湘湘的想象中她應該是很激動的,但是真的到了這一步就只有累了,她是睡的很好,到了第二天日,吃的菜已經能夠入口了,香煎的小黃魚,豆豉炒肉等等,這些都是她愛吃的,徐湘湘松了一口氣,看起來沈家還真的是不錯。

沈家的船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尖頭的,行走的飛快,原本徐湘湘以為兩三個月才能到的,結果一個月就到了。

這個月她一直待在艙裏,梅香梅花二人作為她的貼身丫頭也不敢多走一步,生怕被別人看輕,以至於主仆三人依舊對沈家是一無所知,只知道新郎這一房只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聽說年紀也都不大。

到了吳興之後,徐湘湘重新上妝,戴上了蓋頭,坐上馬車坐了幾天才到了沈家,她又是被扶了出來,聽著喜娘的話擡腳,走了許久才到了熱鬧的地方,跪下來拜了天地才進屋子。

徐湘湘只覺得自己跟提線木偶一樣,她平素算是極為沈得住氣的人都有了幾分急躁,還好屋子裏一股涼氣。

“新郎官,請挑蓋頭。”

蓋頭一揭開,徐湘湘楞了一下,對面的男人也是如此,在徐湘湘看來,對面的男人一襲紅衣,仿若天仙上神一般,面目精致的跟女兒家似的,尤其是嘴唇,生的粉嘟嘟的,徐湘湘自己都覺得自愧不如。

“矜二叔叔,你這是看新娘子太美,看的一動不動吧。”

眾人都善意的笑了,只聽沈矜對她一笑,又扭過頭去,喊了一聲:“文大嫂嫂。”

合巹酒喝完,屋裏的人就散了,就連梅花梅香二人也適時的出去了,徐湘湘有些尷尬,她站了起來,卻見沈矜淡淡一笑:“這一路辛苦你了。”

這話說的極為妥帖,這麽大老遠嫁過來,可不就辛苦嗎?徐湘湘搖頭:“不辛苦,倒是你跑了兩趟,怕是辛苦極了吧。”

沈矜卻突然道:“這麽些年你倒是謹慎了許多,和以前不大像了。”

額?徐湘湘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卻聽沈矜道:“我們以前見過面的,那時候是徐老尚書過壽,我們全家都去過。”

感情還是個熟人,徐湘湘想了想,十年前的自己確實和現在不太一樣,那時候她是尚書府的嫡長孫女,祖父深受皇恩,就連那些公主皇子都變著法兒的送東西過來,家裏人天天告訴她要氣派,所以她被養的驕矜的很,尋常人都不大放在眼裏,現在覺得那時候幼稚的很。

可沈矜這個人她還真的沒見過,只是訕笑:“時日久了,許多我都記不起來了。”

沈矜卻莫名的看了她一眼,仿佛有些孩子氣的道:“你是真的不記得了,我可是因為方大人勸我娶你的時候一下就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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