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時渺渺口幹舌燥起來找水喝。擰開燈，石晶躺在床上，陳瑤睡在地上，時渺渺小心翼翼越過她倆，喝了幾大口冰水，人清明了過來。

明明丁薇也在這兒的。她去哪兒了？

時渺渺手機被放在床頭櫃上，手機下面有一把鑰匙，鑰匙上面還有標記，銀行保險櫃的鑰匙。

時渺渺心裏莫名其妙慌了起來，指紋解鎖好幾次才成功，她抖著手撥了丁薇的電話，電話無人接聽。

“渺渺，怎麽了？”石晶爬了起來。

“我很不安，丁薇不見了，電話沒人接。”時渺渺舉著鑰匙，“這個保險櫃鑰匙只有可能是她留下來的。”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石晶麻利整理好自己。

“我也去。”陳瑤也收拾好自己。

車丟在吃飯的地方，三人站在酒店樓下打車，一輛黑色轎車滑了過來，是季繁洲。

“去哪？我送你們。”季繁洲搖下車窗。

要是換作平常，時渺渺可能還會矯情一下。但眼下不是她矯情的時候。

“謝謝。去藍鯨。”時渺渺說了地址，這個地址是丁薇特意告訴她的，先去這個地方找找。

藍鯨二棟二單元2301。

時渺渺正要按門鈴，季繁洲一把拉住她，輕輕一推，大門開了。

門沒有關，自動門鎖那被貼了幾層厚厚的透明膠。

屋內漆黑一片，唯有衛生間泛黃的小壁燈微亮著。

“你們就在這兒等著，我進去看看。”夜太靜謐，空氣中幽香混合著某種氣味，詭異而恐怖。

季繁洲能大概判斷發生了什麽。

“不，我要進去。”時渺渺臉色慘白，嘴唇發青，她掙脫開季繁洲的手，踉蹌著朝浴室走去。

浴室的水流嘩嘩作響，丁薇仰著頭靠在浴室上，臉上的表情安寧，仿佛熟睡了過去而已。花灑裏的熱水灌滿整個浴缸，多餘的水順著浴缸蔓延下來，鋪滿了整個浴室地板。

室內並沒有太多的溫度。水泛著冷氣。

水，泛紅。像生銹的鐵管中流淌出來的。

“報警。快！”季繁洲喝住那兩個惶惶又茫然的兩人。

他大步上前，一把拉住時渺渺，時渺渺被拉得轉個身，靠在季繁洲懷裏。

靠得太近，時渺渺恐懼慌亂痛苦的情緒一股腦全傳遞給了季繁洲，毫無保留，不曾掩飾。

突然時渺渺眼睛上溫熱，眼前的光線被隱去，那是季繁洲溫暖的掌心，隨即季繁洲的聲音響起：“你們跟著我走，不要破壞屋內的東西，丁薇的事，我去看。”

季繁洲試探了丁薇的脈搏和鼻息，保持原樣走了出來，沖時渺渺無聲搖了搖頭。

時渺渺咬著手背，不讓自己哭出聲，豆大的眼淚一顆顆砸了下來，像砸在季繁洲心尖上，生疼。

石晶和陳瑤抱頭痛哭。

警察來得很快，取完證，丁薇被裝進屍體袋中，準備帶走。

季繁洲四人跟著去了派出所。

四人分開審訊，口供沒有破綻。法醫推斷丁薇死亡時間，酒店和餐廳的走訪，以及鄰居證詞，都做了時渺渺她們的時間證人。

沒事，就可以回家了。

“我們可以回家了，那她呢？”時渺渺站在停屍間，看著鐵床上的丁薇，輕聲問著。眼淚不自覺流了出來。

“渺渺，她今天就是來和我們辭行的。是我沒有察覺出來不對勁，是我太粗心。”石晶抱住時渺渺，泣不成聲。

停屍房，不準人逗留。

勸人的重任落在季繁洲身上：“丁薇現在判斷是自殺？她真的是自殺嗎？”

時渺渺狠狠擦了一把眼淚：“她自殺，那也是被人逼死的。”

說完時渺渺氣勢洶洶出了門，其餘三人追了出去。

“先去哪？”季繁洲問。

“回酒店，一定還有別的線索。然後再去丁薇那裏。”時渺渺雙眼紅腫得厲害，流淚未幹，新淚又滾落下來。

一封信放在時渺渺包裏。信很短，用的是酒店的便簽紙，紙上淚痕斑斑。

“說句很矯情的話，認識你們是我這輩子幸福的事。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好好過，認認真真活。活著的時候，怨這個怨那個，怨老天爺不公，臨死了，心裏反倒是一片清明了，誰也不恨了，誰也不怨了，唯獨怨自己，恨自己。路都自己選的，跪著走太難，想回頭，又太遠，所以沒用的我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死了就一了百了。你們不要難過不要傷心，我死比活著容易。下輩子，我想清清楚楚做人。”

還有一張紙是給時渺渺的：“渺渺，銀行那筆錢，你幫我保管，按月給我媽用，那是我特意留給她的，其他人沒有權利用。密碼你知道。”

陳瑤哭得快要昏過去了：“渺渺，薇薇連死都不怕，為什麽還怕活著？”

時渺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石晶和陳瑤不知道丁薇到底經歷了什麽，時渺渺自己也無法想象。她稍稍查過一些資料，關於那個圈子的，沒有尊嚴、沒有道德、沒有羞恥心，像動物一樣活著，用動物原始屬性和本能活著。

“渺渺，你是不是知道什麽？”石晶盯著時渺渺。

時渺渺心裏那把暗火，像突然灌進了空氣，火苗蹭地竄了起來，她的理智消失殆盡。

“我找他去。”

季繁洲聽從時渺渺的指令，停在一棟郊區別墅。別墅漆黑一片，像一座冰冷的墳墓，裏面的鬼魂待在暗處，等著陌生人闖進去，一口吞掉。

“我陪你去。”季繁洲拽住時渺渺的手。

時渺渺斷然拒絕：“我自己去，他不敢拿我怎麽樣。你們的手機開始錄制視頻，直到我出來。”

“好，不要激怒他。他很危險。”季繁洲再三叮嚀。

“可能激怒他，也是一個讓他暴露尾巴的好辦法。”時渺渺怒氣燒滅了她的理智。

“渺渺，不要以身犯險。他跑不了的。”季繁洲撥通她電話，示意電話保持暢通。

時渺渺拿了手機下了車，季繁洲心跳得狂熱。

“你怎麽來了？”是顧沈飛的聲音。

時渺渺電話聲音突然斷掉，再打時渺渺沒接。

時渺渺順著半開的門擠了進去：“丁薇睡哪間房？”

“渺渺，你這是做什麽？”顧沈飛擋住時渺渺，不讓她上樓。

“我替薇薇拿點東西就走。”

“她去了你哪兒？過兩天她就會回來的，只是沒想到她會去找你。”顧沈飛沒有挪開，臉上還是那副陽光燦爛的笑。

時渺渺看著顧沈飛這張笑臉，心裏厭惡到了極點。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顧沈飛這種惡魔？

“她不會回來了，永遠都不會。你懂了嗎？”時渺渺推開顧沈飛上了樓。

她一間房一間房推開了找過去，都不是，也不像丁薇的房間。

最後剩下一間房在狹長走廊的盡頭。朱紅色的木門，小小的一扇，像潘多拉魔盒。

“你在害怕看見真正的丁薇嗎？”顧沈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陰冷。

時渺渺回頭看了一眼顧沈飛，背光而立的顧沈飛，陰冷而看不清。

時渺渺冷哼一聲，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每一步堅定踏實，像敲在顧沈飛心上。

突然之間他慌了。打開那扇門，時渺渺不但會看到一個真正的丁薇，還有一個真正的自己。

他並不想。他賭錯了，他以為時渺渺會害怕。

“渺渺......”顧沈飛拉住時渺渺，“這間房丁薇的，等她回來。”

時渺渺氣得渾身發抖，奮力甩開顧沈飛，握住門把手用力一扭，門無聲而開。

屋內的陳設和味道差點讓時渺渺吐出來。

窗戶緊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地上、墻上、床上到處都是各種動物衣服，墻角有一排欄桿，上面掛著手銬和項圈，屋內味道嗆人，屎尿騷味混雜在一起，讓時渺渺胃氣翻湧。

丁薇那麽愛幹凈的一個人，怎麽在這個地方活下去的？像牲畜一樣活著。

“顧沈飛，你個惡魔。”時渺渺猛地回頭，一巴掌扇了過去，用盡了全身力氣。

顧沈飛頭被打得一偏，他擡手揉了揉臉頰，舌尖舔了舔，吐出一口帶血的沫子。他盯著時渺渺，大笑著：“你怎麽知道丁薇又不是享受這樣的過程？”

時渺渺怒氣值爆炸：“她絕對不會，她當初就是被你蠱惑進來的。”

時渺渺一巴掌又扇了過去，顧沈飛擡起手接住。一用力，時渺渺被拉得幾個踉蹌，撲進顧沈飛懷裏。

顧沈飛反剪著時渺渺雙手，一手摟著她的腰，往前一傾，將時渺渺壓在墻上，狂熱的氣息盡數灑在時渺渺耳側：“可當初拼了命找我的人，可是你啊。是你把丁薇推向我的，你忘了嗎？要怪，也要怪你識人不清。”

時渺渺血倒流，人變得冰冷。

顧沈飛的聲音還在繼續：“如果不是你，我怎麽可能是盯上丁薇。你再告訴你一件事，在這個屋子裏做的每件事，丁薇都是自願的，她都是享受的，帶著高潮的享受。”

時渺渺哇地一聲吐了出來，空氣中的酸味和血腥味傳來。

顧沈飛躲開得很快，但還是難免零星濺到。

時渺渺臉色沒有一絲血色，失去顧沈飛的鉗制，她借著墻恢覆了一點點力氣。

她盯著顧沈飛，眼神澄清而堅定：“這些你留著和警察說吧。”

110電話被撥通，顧沈飛撲了過來，電話掉落下去，摔了個粉身碎骨。

“渺渺，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動你嗎？”顧沈飛勾起時渺渺下巴。

“咣咚”幾聲，樓下大門傳來暴力拆除的聲音。

顧沈飛輕笑了一下：“看來有人英雄救美了。”他俯下身，親了下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