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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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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顧陽拔高了的聲調讓郁之寧抖了一下:“……是……我親生的,我親生的兒子!”

他不自覺的強調了“親生”兩個字。

沈顧陽此時的表情卻顯得有些詭異,以至於有些扭曲。

郁小景一邊哭一邊解郁之寧手腕上的繩子。他剛才掙脫的太用力,被縛的地方已經滲出了血。

沈顧陽綁人的手法太覆雜,郁小景怎麽解也解不開,急的直接用牙去咬。沈顧陽也看到了郁之寧的傷,急三火四的沖上去查看,卻被郁小景防備的吼叫逼退了腳步:“不許過來!”

郁之寧只能嘆著氣安撫他:“小景,讓他過來給我解開。”

沈顧陽聽見他這麽說,迅速抓起一旁的衣服蓋在郁之寧赤裸的身體上。他一邊跪在地上為郁之寧松綁,一邊指揮旁邊咬牙切齒、隨時隨地準備撲上來撕咬的郁小景:“出去叫外面的人準備車,馬上去醫院。”

“休想支開我!”

“我不去醫院!”

父子兩人異口同聲,氣得沈顧陽肝疼!

“那你出去讓人找醫藥箱!”他指使郁小景,卻被郁小景吼回來:“要去你去!強奸犯!”

沈顧陽肺都要氣炸了。

“小景……”被松開的郁之寧突然平靜的說,“聽他的話,爸爸沒事。”

郁小景百般不放心,但看到郁之寧溫柔又堅定的目光,便對著沈顧陽留下幾句威脅與警告,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跑出房間。

沈顧陽急忙擦幹凈了郁之寧濕漉漉的下體,小心避讓著傷口,為他穿上了衣服。

房間裏又剩下了兩個人,空氣裏還彌漫著前一刻的情欲的氣息,但氛圍卻冷了下來。

胡亂穿上了外套的沈顧陽坐在地上,將郁之寧冰冷的雙腳塞進了自己滾燙的胸膛,用皮膚的熱度去暖化他。

“那個孩子……”沈顧陽心臟砰砰的跳,他擡頭去看郁之寧低垂的睫毛,“他……”

“他年紀還小。”郁之寧咬了下嘴唇,“不懂事,你不要生他的氣。我回去會好好說他的。”

“我是說……”他長得跟我小時候……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跟學校聯系好了,會安排他寄宿,開學就去。他不會再出現惹你生氣了。”郁之寧打斷他,“我只求你多給我點時間,讓我陪陪他。他從小就沒有媽媽,年紀又這麽小,如果再看不見我,就實在是太可憐了……”

他語氣平緩,雙手捧著熱水杯,只在說完後才慢慢的喝了一口熱水。

沈顧陽看到了郁之寧眼底那一片寧靜的海洋,閃爍著父愛的光澤。

他就像一個帶著孩子改嫁的母親那樣對新任丈夫進行安撫——既然丈夫和兒子的關系可以預料的那般不會融洽,那她就會選擇讓兒子盡量少的回家。

一切都是這般的順理成章。

沒有什麽不自然。

然而當沈顧陽看見郁小景那張翻刻了自己童年相貌的臉再次大汗淋漓的出現時,剛才那個模糊而強烈的想法卻直擊了他的內心——

這個孩子一定是與他有關系的!

但在這三個人的世界裏,他卻被排除在外了。

郁小景虎視眈眈,自從他進入這個房間之後,沈顧陽便無法靠近郁之寧半步。不管是上藥還是纏紗布,父子兩個人都容不下第三者存在。

即便郁之寧怒斥郁小景自作主張的“驚喜”,郁小景牙尖嘴利的還擊,而當郁之寧心疼的親吻郁小景的額頭,沈顧陽還是感覺自己仿佛陷進了波濤駭浪裏。

是的,這般的蝕骨溫柔,自己已經太久沒有見過了。

亂七八糟的情感令他的思緒近乎飽和,沈顧陽就那樣稀裏糊塗的轉身走了,只留下一句“我晚上來接你”,和一個有些倉皇的背影。

然而目送他遠去的郁之寧,卻突然松了一口氣——

自己蓄謀已久的演技,似乎是派上了用場。

他抱緊了後怕不已的郁小景,卻還是陷入了一種對未來不可測的焦灼之中。

這邊的沈顧陽已經稀裏糊塗的坐上了車。

他前面的陸星垣擺弄著手中裝滿了材料的紙皮袋,面部表情看起來有些似笑非笑的微妙。

沈顧陽自從上了車以後就默不作聲,只是用手扶住額頭,弓身坐在後椅上。

陸星垣看不清沈顧陽的五官,只能看到他兩邊鬢角上不斷滾落的汗水。

他等著沈顧陽發問,但車子已經行駛了十幾分鐘,那人卻依舊跟雕像一般,一言不發。

直到車子停在斑馬線前,一位年輕的母親推著嬰兒車從前方經過。

陸星垣擰開杯子蓋兒,喝了一口水——

“你說……”沈顧陽突然啞著嗓子開口,“郁禾會不會,其實,是個女人?”

陸星垣嗆到窒息。

即使不用外人提醒,沈顧陽也清楚這個想法是多麽的荒謬。

他終於想到了什麽,冰冷的盯住陸星垣的背影:“是你放那個小胖子進來的!?”

陸星垣將材料遞了過去:“對不起先生,是我自作主張了。只是您真的應該先看一下這份材料。”

他將那份裝滿了照片和各種報告的牛皮紙袋雙手遞給沈顧陽。

沈顧陽死死的盯著它們,像盯著一個魔鬼。

額頭上滿滿的都是冷汗。

陸星垣將材料向前遞了遞:“先生,您難道真的不想知道,這十年來郁先生是怎麽熬過來的嗎?”

化妝間的休息室裏,郁小景還在斷斷續續的哭著。

郁之寧把郁小景抱在懷裏,不斷的撫摸他的頭發,他就像一個小小的脆弱的嬰兒,蜷縮在自己溫暖的胸膛。

這十年來,郁之寧不止一次的想過:郁小景是上天賜予他的最珍貴的禮物。

但一開始他並沒有這麽想。

在沈顧陽訂婚的那天晚上,他獨守空房,從深夜一直坐到天亮,也沒有等到那個男人回來。

24點到淩晨六點的山林的黑暗,夜鳥的悲鳴,林風的呼嘯,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

就算是最仿徨的少年期,也不曾有過今天這般絕望。

絕望使他像一只困獸,隨時都有瘋狂的念頭冒出來。

只有十九歲的籠中鳥既天真又愚蠢,他只想出了唯一一個能夠挽回高飛的愛人,卻也糟糕透頂的辦法——那就是為他養育一個孩子。

他偷偷聯系了代孕公司,取出了這些年所有的積蓄,並交付了巨額代孕費用。

一個月後,郁禾灌醉了好不容易回一趟家的沈顧陽,偷取了他的精子。

當他顫抖著雙手,抱著一只裝有無菌杯的低溫箱發動汽車,奔赴地下醫院時,郁禾感到了無法形容的痛苦——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難過,直到多年後他才讀懂當時的自己——

他創造了一個並不被沈顧陽期待的生命。

他偷取了一個無辜孩子的人生。

他是一個為了滿足私欲而枉顧其他的罪人。

等待孩子出生的過程無比漫長,但在隨後的幾個月裏,郁禾跟沈顧陽的感情卻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撕扯。

在郁小景還沒有出生的時候,郁禾終於被沈顧陽拋棄了。

郁禾租住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他躺在骯臟的床上,看著發黴的天花板,一動不動。

他就像一塊兒會呼吸的行屍走肉,連思考的功能都被丟棄了。

直到代孕公司給他打電話:那個男孩兒出生了。

“他很健康,長得很漂亮,白白胖胖的。”那位經理說。

魂不守舍的郁禾抱過那個充滿奶香氣的嬰兒,看著他安詳沈睡的面孔,突然嚎啕大哭。

他想起他送沈顧陽的精子的那個淩晨,他想起這個孩子誕生的初衷,他在他身上看見了那個人的影子,但他卻不是那個人的影子,他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是一個嶄新的生命,更是支撐自己重新站起來,好好活下去的意義。

郁禾拋棄了那些不重要的臉面,重新去找藍溪,求他給自己一個工作。

藍溪讓他組團出道,那他就帶著還在吃奶的郁小景,天天耗在練功房,跳舞,唱歌。郁小景哭鬧不休,他便將他背在胸前跳舞,孩子就能睡得穩一點。半夜郁小景醒三四次,他就跟著醒三四次。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郁禾暴瘦二十斤,憔悴的沒了人形。

可是他仍舊是團裏最拼的那一個。

十年來,他的艱苦與辛酸一言難盡,除了事業坎坷,遭受的白眼和性騷擾也是不計其數。為了躲避時不時出現的非理要求,他挨過制作人的打,被導演灌過一整瓶紅酒,遭遇過經紀公司副總狂轟濫炸的騷擾電話。有一次他錄音錄到淩晨四點,累到不行,在錄音棚休息,卻被一個近六十歲的巨星盯上,差點被強暴。若不是他憑借體力優勢打得巨星滿地亂爬還拍了他的裸照,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有人也提出要跟他“談戀愛”,但郁之寧知道,“談戀愛”不過是包養二字換了個說法。他被沈家包養過,也跟沈顧陽談了戀愛,最終卻只得了個遍體鱗傷的結果。

他婉拒了對方的提議,卻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從此事業更是一路下滑,不見起色。

為了能有工作,他求爺爺告奶奶,尊嚴早就不要了,手段也都使盡了,也不過是維持個半死不活的生計。

郁之寧無數次的想要放棄,但只要一回到家,看到郁小景倔強的小臉兒,他就覺得所有的辛酸都是值得的。

他一定要讓郁小景過上最好的生活,成長為最優秀的男人。

就像他父親那樣。

現在孩子十歲了,雖然前途路漫漫,但他已經懂事很多了。

只是……

郁之寧嘆了口氣,只是這個秘密,他要保守到什麽時候呢?

或許應該被他帶進墳墓吧!

“我記得您說過,在醫院遇見的一個小胖子跟您的童年長相神似,於是在發現他就是郁先生的兒子後,我便安排人做了全方位的調查。”陸星垣將一份DNA報告遞給翻看照片的沈顧陽手中,“這兩份,分別是您與郁小景的基因比對,以及郁先生跟郁小景的基因比對。”

沈顧陽看著那兩份報告結果,手都是顫抖的。

“郁小景與您是父子關系,但與郁先生……沒有血緣關系。”

“得到這個結果後,我本是要馬上跟您匯報的,但是您卻命令我不準再說下去。”

“雖然如此,偵探社的工作還沒有中斷,他們順著線索找到了郁先生的前妻。她只是一個無業游民,甚至還是一個暗娼。十年前郁先生買通了她,跟她辦理了假結婚,只是為了獲取郁小景合法的戶口。”

“郁先生的星途並不順利,他雖然口碑不好,但演藝圈裏的人都知道他性子倔,非常抵觸潛規則這一套,所以開罪了不少人,總是被打壓。”

“尚美星集團的老總李尚星追求他,也沒有成功,據說還被打過。”

“現在他一屁股債,銀行那邊說再不還款,就得收他的房子了。”

“哦,對了,偵探社在調查的過程中發現了一個叫‘賈麗’的女人,據說是郁先生的在孤兒院的學姐,離婚後生活比較窘迫,一直都是郁先生在接濟她。”

陸星垣拿出一些照片:“一開始偵探社以為兩個人是情人關系,但經過調查卻發現他們只是姐弟情誼。”

照片裏的郁禾笑容燦爛,郁小景跟賈麗和她的兩個孩子正在玩鬧。

此刻的沈顧陽就像地震中被撕裂的山體,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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