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墨站在街道邊，努力想要露出微笑面對顧沁，可是她還是很容易在他臉上看出了疲倦的神情。她想起她和厲墨上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雖然她已經很坦白地告訴了對方自己和他已經沒辦法重新開始，可是厲墨好像沒能聽進去。

“小沁。”厲墨的語氣聽上去似乎很輕快，可是好像又夾雜了一些別的東西，“我來接你下班。”

顧沁在心底嘆了口氣，路上都是行人，她不想讓厲墨太尷尬，因此只是將他帶到街道的拐角處，這才開口對他說：“厲墨……上次我……我已經告訴你了，我覺得我們……”

“我想出辦法了，小沁。”不等顧沁把話艱難地說完，厲墨就很急促地打斷了她，好像在害怕顧沁一旦將後面的話全說出來，有些事他就再也沒辦法挽回了一樣，“我……我想出辦法了，小沁，你聽我告訴你，好不好？我知道我父母之前對你可能……可能不太同意，但是我覺得只要他們能了解真正的你是什麽樣子，一定願意接受你的……我和父母說好了，帶你去和他們見一面，大家聊聊天……”

顧沁苦笑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擡眸看向厲墨，鼓起全部的勇氣說：“厲墨，問題的重點不在於你父母願不願意接受我，而在於……我沒辦法重新喜歡你了，真的很對不起。”

“……為什麽？”厲墨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但他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是……是因為過去我離開了你嗎？我知道那時候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懷疑你對我的感情，可是現在我不是回來了嗎？我會把欠你的感情彌補給你的，小沁，你就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顧沁覺得眼眶有些酸澀，不由做了個深呼吸看向別處，輕聲道：“厲墨，有些事情一旦過去了，真的沒辦法再回到原處……”

“為什麽回不去？只要我們一起努力，試著重新開始，我相信我們會比從前過得更幸福……”

這一廂情願的想法讓顧沁覺得很沈重，簡直快要喘不過氣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或許厲墨並不是不成熟，而是很多時候，他沒能真正地站在顧沁的角度去考慮事情。

“對不起。”顧沁平靜地看向厲墨的臉，她不想讓他繼續為了自己耗費時光，因此便直白地說道，“我真的沒辦法像從前那樣喜歡你了，厲墨，緣分這種東西一旦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是強求不回來的。”

厲墨終於再也沒辦法讓自己保持平靜了，他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眉頭深深地糾結在一起，眼底是很深沈的痛苦：“可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小沁，你知不知道從前你給了我多少鼓勵和希望……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像你這樣……”

顧沁低下了頭：“我明白，以前你對我也很溫柔，很照顧我，可是我不想因為你對我溫柔對我照顧，就繼續和你在一起，仗著你喜歡我消耗你對我的好，這我做不到。真的對不起。”

厲墨重新擡起頭，眼底仍舊有一絲絲的希望殘留：“那讓我來喜歡你好不好？只要我喜歡你就夠了，你只需要呆在我身邊，只要你不要從我面前離開……”

顧沁帶著難過看向他：“這就是我剛剛說的，我不想仗著你喜歡我就去消耗你對我的好，厲墨，有時候，你真的沒聽進去我在跟你說什麽。”

“我、我不是——”

厲墨正要辯解，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神情卻忽然怔住了，他呆呆地看向顧沁的身後，臉上全是震驚。

顧沁一楞，頓時就猜到了身後站著的人是誰，她咬了咬唇，這才回過頭，本以為憑莫朗的牙尖嘴利，一定會當場對厲墨說很多讓他無地自容的話，可是今天，莫朗卻只是默默地站在顧沁身側，輕聲說：“我……我下班晚了，過來找你，你同事說你朝這邊走了，我就過來看看……你們有什麽就先聊著，我去旁邊等你。”

說罷，他很禮貌地朝厲墨點了下頭，然後便走到了自己停在街對面的車旁邊。

盡管莫朗並沒有對厲墨冷言冷語，可是就是他這副平靜的模樣，反而讓厲墨激動起來，他朝顧沁走近了幾步，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她：“你……他來接你下班的，是嗎？你讓他來找你？小沁，你……你不是不喜歡他了嗎？你不是早就不喜歡他了嗎？”

厲墨步步緊逼的氣場不由讓顧沁有些承受不來，她朝後退了半步：“我……”

可是不等她把話說完，厲墨就苦笑了一聲，很悲涼地擡頭看向陰沈的天空：“……這麽多年，他這麽多年都一直不喜歡你，可是到最後你還是願意選擇他，到底為什麽？如果當年我早早就知道你喜歡他，早早就知道你們會糾纏這麽多年，我當時一定會選擇不去認識你。”

顧沁聽了這話不禁有些難過，可是站在厲墨的角度想一想，只怕她也會做出和厲墨一樣的選擇，因此她只是低下頭：“厲墨，以後你可以當做從來都沒認識過我，或許這樣會讓你好受一點……”

“我怎麽當做從來沒認識過你？”厲墨立刻反駁道，語調有些嘶啞，他低頭緊緊盯著顧沁的眼眸，“你對我那麽重要，曾經給了我那麽多希望，事到如今，你叫我怎麽當做從來都沒認識過你？”

顧沁不忍心再去看他受傷的表情，只是低下了頭，手指甲狠狠地陷進了掌心的皮膚裏，讓她覺得酸澀而難過。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這樣面對面沈默而糾結地站著，站在街對面的莫朗原本以為他絕對有足夠的耐心和包容心，等著厲墨把他要說的話跟顧沁說完，可是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再也沒辦法在原地待下去。

眼看面前的兩人陷入了沈默，顧沁臉上又是一臉難過的神情，莫朗突然很害怕，他很怕她因為厲墨的示弱而對他心軟，然後選擇放棄自己。

莫朗不由繃緊了神色，快步重新走到兩人面前，沈聲對厲墨說：“對不起，打擾你們聊天了，但是天色晚了，這幾天又很冷，顧沁昨天好像有點感冒，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送她……”

“我介意。”厲墨突然轉頭看向莫朗，眼底盡是不甘心和壓抑的憤怒，“我不明白憑什麽像你這樣一無是處的人，會讓小沁那麽留戀，莫朗，或許在其他人眼裏，你事業有成又英俊瀟灑，可是只有我知道，你永遠配不上顧沁，因為你從來就不懂得珍惜她對你的感情！”

最後那句話深深戳中了莫朗最脆弱的地方，因為他知道這些年自己最對不起顧沁的，就是從來沒有好好地回應過她，若是以前的他，聽到厲墨這麽說肯定會用刻薄的言語反唇相譏，可是現在他不能，他不想再讓顧沁見到那個渾身帶刺的自己，因此他只是微微低下頭，眼底染上許多愧疚：“我知道過去我對她不好，也知道我讓她傷心了很多次，這些傷心我不一定能夠讓她忘記，但是厲墨，我是真的喜歡她。”

厲墨冷笑了兩聲：“你有什麽資格說你喜歡她？這些年你為她做了什麽沒有？除了讓她難過，這些年你還給過她什麽？只有我……只有我才能……”

“過去你確實比我做得好，可是厲先生，在照顧她的時候，我覺得有時候你應該多考慮考慮她的感受，而不是一味地依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你總以為一切都能自己搞定，你總以為顧沁和你在一起一直很開心，可是你卻不知道她其實也很有壓力。”

聽到莫朗這麽說，顧沁不由有些驚訝，一直以來，厲墨讓自己很有壓力這件事她並沒有對其他人非常坦白地講過，只是放在心底默默地發愁，既然這樣，莫朗究竟是怎麽看出來的？

她一直都以為，莫朗從來都沒關心過自己的想法……但現在看來，難道他一直能看透自己內心在想什麽？

莫朗鏗鏘有力的話語讓厲墨的臉色有些發白，其實這些事他的內心深處也是知道的，他知道很多時候顧沁是在遷就他的感受，他能看出顧沁的疲憊，可是厲墨卻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他以為只要自己裝作不知道，或許他就能和顧沁一直走下去。

“抱歉，天色晚了，我得送小沁回家了。”莫朗簡潔地結束了他和厲墨之間的對峙，“雖然我不願意跟你說什麽‘顧沁已經拒絕了你，請你以後不要再糾纏她’的話，但是我想讓你明白，現在你出現在她面前只能讓她覺得不開心，有壓力，如果你真的喜歡她，還請學著考慮一下她的感受。”

說完，莫朗就輕輕抓住了顧沁的手，拉著她朝街對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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