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錦完全沒想到莫朗竟然會給自己打電話，在電話這頭楞了一下之後，立刻就反應過來他打來的目的是什麽，顧沁終於下定決心從公寓裏搬了出去，只怕莫朗現在是來找他要人的。

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語氣，這才用聽上去很無辜的口吻說：“哦，莫先生您好，有什麽事嗎？”

上一次大夥兒去唱歌，莫朗一個人舌戰群雄，把所有人都給惹了個不痛快，大錦現在想起這個事還是心有餘悸，他本以為這回莫朗肯定要在電話裏和自己也開啟一回嘲諷模式了，可是當他那句話說完後，莫朗卻並沒有著急也沒有氣惱，只是用略略有些消沈的嗓音說道：“我……前幾天我對她……我對她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她從公寓裏搬走了，不來上班，電話也不接，我實在是聯系不上她……”

這語氣聽上去甚至有點可憐，大錦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其實莫朗這人以前在學校的評價還是很好的，雖然他從沒接受過哪個女生的追求，可是在待人處事的時候他總是面帶微笑，很溫柔，但偏偏就是對顧沁，他打死也溫柔不起來，不對她發脾氣就已經算很好了。

見大錦不吭聲，莫朗攥著手機的手不由收緊了一些，又接著說：“抱歉，上一次在KTV我似乎讓你們過得很不愉快，實在對不起，那天我心情不太好，把一些火氣灑到了不相幹的人身上，還希望你能原諒我。”

大錦終於忍不住苦笑一聲，說道：“哎我說哥們，你現在跟我說話這語氣，不是挺明白道理，挺好挺大度的嗎？可是為什麽你對著顧沁的時候，就那麽小心眼兒呢？我都不明白了！你今天就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到底對顧沁是個什麽意思？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反正就這兩個選擇，你必須給我選一個答案出來，你要是喜歡她，也不枉費她這些年對你一片癡情；但你要是不喜歡她，就趁早給我滾得遠遠的，別再騷擾她，不然老子揍死你！”

他話說完後，電話這邊的莫朗就沈默了，他擡起頭，這才發現助理馮涼早就很有眼色地把杜綿從辦公室裏拉了出去，還關上了門，現在房裏只有他一個人。

莫朗揉了揉眉心，看向落地窗外的高樓重重，忽然扯出一抹苦笑：“癡情？你說她對我癡情？呵，她現在根本不喜歡我。”

“廢話，就你那個二五八萬的樣子哪個姑娘喜歡得起來啊？”大錦立刻回擊一聲，心想自己今天這也算是幫著顧沁出氣了，可是話說完才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他把莫朗剛剛說的話回味了一邊，不由慢慢睜大眼睛，“你等等，莫朗，你剛剛說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是喜歡上顧沁了？”

莫朗望著窗外，露出一副落寞又受傷的神情來，並沒有回應。

大錦卻大吃一驚：“不是吧……你真的對她……那你幹嘛總是對她擺出那副嘴臉和態度，不知道的人都以為她殺了你全家呢！莫朗，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莫朗閉了閉眼，卻只是說：“我現在真的很想知道她在哪兒，我怕她出事，如果你知道她在哪兒的話，請告訴我好嗎？”

“啊呸，我告訴了你，難道等著你繼續找到她天天諷刺她嗎？顧沁這丫頭雖然性格粗糙了一點，可是人家好歹也是個姑娘家，你說你怎麽忍心那麽對她，以前要不是她攔著，我們幾個兄弟姐妹早就把你揍了百八十頓了！”大錦越說越生氣，替顧沁生氣。

“……那你要我怎麽做，才願意告訴我她現在在哪兒？”莫朗的口吻當中全是妥協的意味，這對於一直高高在上的他可是很罕見的事情。

大錦卻也不是好說話的人，立刻嗤笑一聲：“你怎麽做我都不告訴你，顧沁又和你沒有關系，你憑什麽管她在哪兒？莫朗，顧沁這些年真的為你付出不少了，我們都不忍心她繼續這麽在你身邊白白耗下去，你就放她一碼吧，至於她父母欠你那些錢，我們會幫她還給你的。”

說罷，他就掛斷了電話，再不給莫朗說一個字的權利。

莫朗就保持著拿著手機的姿勢在椅子上坐了很久，這才慢慢低下頭，從他辦公桌最下層帶鎖的抽屜裏找出一個陳舊的筆記本，本子裏是顧沁用那頗顯張揚的字跡幫他記錄的上課筆記。

他一直都記得，那天顧沁害得他們兩個都被老師趕出教室之後，他對這個女人有多生氣和憤怒，以至於說了很多自己平時根本沒說過的難聽話，莫朗自己都覺得詫異。他本以為自己都這樣表現了，這個女生以後定然不敢在自己面前出現，卻沒想到第二天她竟然捧著記錄好的筆記來向自己道歉，如果換做是別人，莫朗可能就不生氣了，可是對於她，他真的做不到。

每次見到她露出囂張的表情，聽到她用張狂野蠻的嗓音說話，莫朗就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灰暗的童年，回想起那對照看他的遠房親戚。小時候，他父母因為工作太忙，為了給家裏賺錢還經常需要出差，就把莫朗托付給了一對遠房親戚家照看，並且還給了對方豐富的酬勞，就是害怕自己的孩子在別人家受氣。

小夫妻兩人原本答應得很好，可是莫朗父母一走，他們就立刻變了態度，不僅天天指揮他做沈重的家務，連給他的飯菜也永遠是殘羹冷炙，兩夫妻更是對他頤指氣使，又打又罵，莫朗永遠都沒辦法忘記他們對自己咆哮時，那張狂野蠻的聲音，以至於他長大後，一聽到有人用那種口吻說話，就忍不住在生理和心理上雙重厭惡。

而顧沁的行事風格，恰恰和他最討厭的那對遠房親戚相似極了，她雖然也有為人仗義豪爽的一面，可是莫朗每次聽到她用那種張揚的口吻說話，就恨不得躲她一萬米遠，但她卻又偏偏要死纏上來，時間久了，他對她的躲避就慢慢轉化為了不耐煩，後來漸漸變得更為扭曲，他甚至將自己對遠房親戚的一部分恨意，都轉嫁到了她的身上……

他知道自己這麽做是不對的，莫朗有在努力調整，大學時期，很多哥們見顧沁對自己這麽認真這麽好，都勸他要不就接受人家得了，還有很多人會湊到他面前去說顧沁的優點，漸漸漸漸，她的張揚和霸道看上去就不是那麽討厭了……

但後來，卻發生了那件事，讓他對顧沁的情感從單純的轉嫁憎恨，變成了另一種恨意。

和從前的遷怒不同，這一回的恨意，讓他很難輕易地原諒她。

可是如果不原諒，他知道自己這一次一定會永遠地失去她。

想到這裏，莫朗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把臉埋到了那陳舊的筆記本上，很是無助地皺起了眉頭。

·

離開莫朗之後，顧沁頓時覺得自己的整個人生都變得明亮了，雖然住的地方不寬敞，吃的東西也都是泡面，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覺得心情好，不過這種狀況沒持續幾天，顧沁的心情就又好不起來了。

因為她找不到工作。

或許是她最近運氣太差，在網上投了不知道多少張簡歷，可就是沒有一家公司給她回覆，顧沁都快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缺乏能力了，以至於別人都看不上她。難道莫朗那家夥說的是對的，自己離開他真的一天都活不了？

啊呸呸呸，大好日子幹嘛又想起那個蛇精病，顧沁趕忙搖了搖頭，收拾好東西，打算去最近的人才市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工作機會。

但是才走到一半，顧沁就覺得頭有些發暈，天氣本就很炎熱，街上的人又擠又多，顧沁很快就覺得胸口好悶，快喘不上氣來了。

她頓時懊悔不跌，一定是因為自己今早為了省錢沒吃早飯，所以現在撐不住了，唉，早知如此，就先把那半包方便面吃了唄。

為了省錢她沒坐公車，強撐了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了人才市場大廈門口，正想打起精神進去投幾個簡歷，可是眼前就沒來由忽然一黑，然後整個人軟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之間，她似乎聽見有人在說：“哎呀！看這樣子好像是中暑暈了，怎麽辦？要不，給她手機裏的聯系人打電話？”

顧沁想說，別打別打，我在這兒坐一會兒就好，可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就昏昏地沈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那間萬惡的公寓的大床上，面朝著窗口，窗外有一只小鳥正在歡快地鳴叫，可是她的心情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她頓時就猜到是誰把自己送回這裏來的了。側躺的姿勢讓她有些不舒服，顧沁本想翻個身，可是手臂才剛剛動了動，身後就忽然傳來了一把男聲：“別動。”

顧沁的心頭頓時跑過一群羊駝，她快速回過頭看了看身後，坐在椅子上的人不是莫朗又是誰？她瞪了他一眼，撐起身就想下床，可是莫朗卻先一步走了過來，將她輕輕抱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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