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到外邊的藍天，緩過氣來的鹿靈筠才發現，她和容沈出來的地方並不是之前他們進去時的洞口。

剛剛太過著急並沒註意，不過也沒關系，山就這麽大，即便不是一個地方相距也不會太遠。

沒有著急回去，鹿靈筠聽到不遠處有水聲，便是往那處去準備處理一下傷口。

剛剛救容沈的時候被那狐妖隔空揮了一爪子，胳膊上四道傷口血肉模糊，火辣辣的疼。

鹿靈筠往那處山泉邊走去，容沈面色微白跟著，皺眉看著她手臂上那四道皮肉翻卷的傷，滿眼的心疼中隱帶著怒意。

他剛剛應該殺了那只狐貍的，哪怕拼了性命……

坐在山泉邊，鹿靈筠一邊清理傷口一邊打量著從山洞裏搶到的那顆蛋。

方才她覺得蛋上還有靈氣流轉，眼下卻又毫無反應了，也不知道有什麽神通，讓那狐貍這般拼了命。

“醜蛋啊……”鹿靈筠嘖了聲：“你來認認，這是不是你親戚？兄弟姐妹什麽的，瞧著和你差不多啊！”

之前在危急關被容沈塞給鹿靈筠，醜蛋一直沒敢出聲，眼下見鹿靈筠給它說話，醜蛋頓時精神一振，可等聽清後醜蛋就急了：“不可能……這怎麽可能，雖然都是蛋，可它連話也不會說，怎麽比得上我！”

鹿靈筠有些懷疑：“真不是？那遠房的呢，表哥表妹什麽的呢……”

醜蛋感覺自己被嚴重冒犯了，斬釘截鐵道：“絕不可能！”

鹿靈筠被醜蛋激烈的反應弄得有些好笑：“好好好，不是親戚行了吧。”

說完，終於無法忍受那道像是想要把她看穿一般的視線，鹿靈筠扭頭有些無奈：“你不處理一下你的傷，盯著我做什麽？”

容沈巴巴看著她，一動不動。

鹿靈筠暗暗嘆了口氣，指了指旁邊的石頭：“坐這兒，我看看你的傷。”

容沈立刻蹭的坐到她旁邊，身上那三處傷口還在往外滲出血跡。

想到他剛剛毫不猶豫刺傷自己的模樣，鹿靈筠滿心覆雜……現在也不用掩飾自己的魔氣，她擡手附在容沈胸腹處的傷口上替他療傷。

能感覺到容沈體內的靈力依舊狂躁混亂，只看他的模樣，完全想象不到他體內靈力正在驚濤駭浪一般翻湧著，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這麽雲淡風輕還能身手自如的。

片刻後，容沈身上的外傷恢覆如初，鹿靈筠收手，對上容沈盯著她格外明亮的視線，嘴唇動了動，終是什麽都沒說，將醜蛋放到容沈懷裏，起身拍了拍衣服。

“紫寧還在那邊等我。”她頓了頓：“我還要去把小天狼星挖出來。”

那個白童身上的蝕骨咒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沒搞清楚，而小天狼星現在身受重傷，很可能還被困在山洞裏，正是她賣人情的好時機。

下一瞬，她就看到容沈視線游移低哼道：“我、我傷勢未愈……不能去救他！”

一路上，呦呦都對那個小天狼星笑瞇瞇的，他才不要去救那個人！

鹿靈筠先是一楞，接著意識到容沈的想法，好笑之餘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

“你不用去，你……好好養傷，然後，回不周山去吧。”她自嘲笑了笑。

她說過，兩人再見面便是你死我活，可如今……罷了，一個傻子，她再怎麽不入流，還不至於趁人之危欺負一個傻子。

至於容沈什麽時候會恢覆，恢覆後會發生什麽事，那就都是後話了，聽天由命吧，反正她現在也不是當初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有的是辦法保護自己。

鹿靈筠轉身就要離開，而容沈這才意識到不對。

她沒打算帶他一起！

容沈頓時慌了，他騰得爬起來一把拽住鹿靈筠袖子，鹿靈筠回頭就看到容沈神情有些慌亂和後悔。

“我、我剛是騙你的，我的傷都好了，可以去救那個人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說完，不等鹿靈筠開口，他便是移開視線作勢要和她一起……然而，鹿靈筠沒動。

容沈停了下來看著她，眼底滿是小心翼翼：“我、我下次不說謊了，好不好？你讓我救誰我就救誰，不騙你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隱隱的哀求。

鹿靈筠只覺得內心深處某個被她刻意隱藏許久的地方微微動了動，像是微風在湖面撫過後蕩起漣漪一般，輕柔，卻無法忽視。

“你是不周山仙君，地位尊貴，是整個修行界都敬仰的存在……”鹿靈筠緩緩道：“你不是我的什麽人，不該這般委屈自己。”

容沈立刻道：“我不記得了。”

他抿唇看著鹿靈筠，有些小心，卻又很堅決道：“我也不委屈，一點也不……能在你身邊，我很歡喜。”

容沈小心翼翼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鹿靈筠轉身避開。

深吸一口氣，鹿靈筠回頭看著他：“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是魔族，而且是人人喊打的大魔頭，而且我們是死敵，你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

她笑著看著容沈：“日後你一旦清醒，必定會後悔今日所作所為，也必定會更加恨我入骨……”

容沈的臉色有些發白，他毫不猶豫搖頭：“不會的，我一定不會！”

鹿靈筠笑了：“怎麽不會，你以前為了殺我，甚至不惜與我同歸於盡……”

容沈身體猛地一僵，似乎被嚇住了。

鹿靈筠松了口氣，笑了笑：“所以，我們……”

然而，她的話沒說完就被容沈再度打斷。

“以後我保護你。”容沈一把攥住她的手擔心她離開：“我用性命護你，以前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我發誓……”

容沈眼圈泛紅：“我發誓，我以性命護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鹿靈筠的手被他攥得生疼，低垂著眼笑了笑。

這如果是真的……不是他在這般神志不清的時候說出的話多好，她就可以告訴自己：你看，還是有人在乎你的，有人願意和你一起，你不是孤身一人。

可是，她早已經過了自欺欺人的年紀！

她深吸一口氣，擡眼，笑著撥開容沈的手：“人傻了，反倒是會花言巧語……”

可她的故作輕松分明已經被對面那傻子看破，容沈不給她說下去的機會便是再度將她拉住，握著她的手，緩緩按在自己胸口，抿唇：“不是花言巧語……每個字都是真的。”

傻子似乎很難過，像是忽然間魔怔了一般低低道：“我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你……可又怕你連這都不要。”

鹿靈筠猛地一震，被握住的手微微顫抖著。

“我……”她竟是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容沈像是看出來了，他小心翼翼道：“你之前答應過我，我乖乖聽話，你就帶我一起的。”

鹿靈筠楞楞點頭：“是……”

“那我聽話，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容沈看著她：“你也知道我生病了，你都說我變傻了，別人欺負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鹿靈筠想說，你這身手，即便是傻了，又有誰能欺負你。

可忽然間她就想起木芙蘭之前“阿醜阿醜”的將容沈哄來騙去。

鬼使神差一般，又像是在做最後的努力，鹿靈筠掙紮說道：“可是，你師姐已經認出你了，如果你再繼續跟我一起，她也會認出我，我現在還有事要做，不能被人認出來……”

容沈毫不猶豫立刻道：“那我偷偷躲在暗地裏跟著你，不讓人發現，好不好？”

鹿靈筠有些楞楞的擡頭，容沈卻似乎絲毫不覺得委屈，反而很高興：“這樣，我能跟你一起，保護你，他們也不會發現你，對不對？”

鹿靈筠定定看著他，直到容沈面上的笑意緩緩僵住，想要再開口的時候，她忽然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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