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宮裏的對話還在繼續，晏心丟下一句,岑碧青不是龍子。這樣的話無疑在在場眾人心裏是炸起了驚濤駭浪。

可話一說完，晏心就知道自己選錯了時機。這樣沒有絲毫的準備就把她的底牌丟出來，對她的計劃雖然沒有壞處,可也一點好處都沒有。想到這些,晏心就緊閉起嘴,不肯透露更多。

這麽一來若娘卻是急了。岑碧青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目前最希望除掉岑碧青的人無非就是她了。可如果岑碧青作為龍族的子嗣卻不是龍子,那到時候恐怕還有個人會比她還坐不住。那人無疑就是西湖水龍王敖碧。

別指望著敖碧對岑碧青有多少父子之情。敖碧連抱都沒抱過岑碧青，僅有幾次的見面還是父子針鋒相對。依敖碧哪點心性，他還能容忍下岑碧青,無非是擔心自己命中只有一子，而怕去了這個，再生出來的資質還不如前一個。龍族子嗣其實是艱難的。所謂龍生九子個個不同,那也是從側面說明如今的龍族血脈不純,真正的龍族越來越少了。憑敖碧這種躍龍門出來的龍族，後代能出現半龍的幾率已經是很小了。

心裏的心思轉了又轉,若娘準備開口。可餘光瞟著一邊立著的礫姿，她嘴裏說出來便是趕人的話了：“行了，不相幹的都先下去吧。”

礫姿拳頭暗中一握，心裏隱隱發苦：她這會子可是暴露了。她的身份既然說出來了，必然會傳到外面去，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龍後的態度很明顯，用得著的時候就管她叫好孩子，用不著的時候便是不相幹的，到時候若是有事，指望著龍後若娘能庇護她？呵呵呵呵，有可能麽。

服侍的人都恭恭敬敬的魚貫而退，就算礫姿再怎麽不情願，也只能跟著出去了。整個房間便會留給要密談的姑侄兩個。

礫姿的身份太低了，她之前靠著若娘的信任，頻繁出入西湖龍宮，這點不是沒有心眼大的水族記恨。可如今看來，礫姿不過是攤上了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弄不好還得丟了性命。嘲諷和憐憫的眼神散落在礫姿身上，很顯然，她們已經是把礫姿當成個死人來看了。

不說朋友的安慰了，便是假意的安撫或者幸災樂禍的嘲諷都沒有。所有人都離得礫姿遠遠的。除了同將死之人說話不過是浪費口舌的原因外，旁人還擔心同礫姿離得近了會沾染晦氣。

怎麽辦？礫姿可不是會認命然後破罐子破摔的人。她不過是個蚌珠，萬千蚌珠裏就只有她一個產生了靈智。從產生靈智到化成人形，她吃了多少苦她自己都數不清楚了。在生活的泥淖裏摸爬滾打，礫姿已經習慣了，只要有任何機會她都會努力抓住。

你不仁可別怪我不義了。既然發現了龍後不可依靠，礫姿就起了反叛之心。她找不到岑碧青的人，可她總能夠找到青碧水那個小蛇妖呀。掐指一算，礫姿算到她從出去的東西如今在蘇州。

“把這兒掃掃。案桌也得抹幹凈。”昨天開業鬧了一天，送走了客人後，整個保安堂也就算亂成一團。今兒要正式營業，青碧水一早就指使著五鬼做起了清潔。如今五鬼都跟著白素貞姓白，分別叫做白福、白祿、白壽、白喜、白德。除了白福裝作管家，白祿、白喜是丫環，白壽、白德則是小廝了。

五鬼哪裏會安靜老實的乖乖打掃衛生。白壽同白德做了個鬼臉，拿起桌子上的全盤就死命搖了起來，白德則聽著全盤珠子碰撞在一起的聲音，丟開掃帚踢著桌椅哈哈大笑。

青碧水剛從後院提了桶水出來，一回大堂，就看見這亂狀。“你們！”青碧水放下水桶，氣得叉起腰來，“都給我好好做事！”

白德趕緊撿起掃帚，白壽卻是手一滑，將算盤給甩了出去。恰好，那全盤撞到門板上，摔在地上給跌爛了。圓溜溜的全盤珠子滾了一地。

“哎呦，我的算盤！”青碧水看著亂七八糟的一團，氣得肺都要炸了，“看來要給您們點顏色瞧瞧。”她手心一掐，準備念咒懲罰五鬼。

幾個小鬼面面相覷，這才發現鬧過頭不好了。白福被選作裝成管家的人選，那自然和五鬼裏的其他幾只小鬼不同。他討好又帶著試探的神色說：“青娘子，好像，好像有人在敲門。”

“別給我說七說八的，這會子別說有人敲門了，就是有神仙來敲門，你們也得受罰。”青碧水依舊是插著腰，因為生氣，胸脯劇烈的起伏著。可是，可是她貌似也聽到了敲門聲。

嚇壞了的白喜顫抖著同青碧水說：“青娘子，真的是有人在敲門。我們沒騙人。”

“咚咚咚”的敲門聲帶著急切的節奏，青碧水終於確定自己是聽到了敲門聲。可她依舊是白了五鬼們一眼：“敲門聲怎麽了？既然聽見了那還不趕緊去開門瞧瞧。”她的聲音雖然說還是惡狠狠的，但是從她的表情不難看出，她還是在這一茬上放過了五鬼。

“來啦，來啦！”青碧水應和著，趕緊忙著撿地上的算盤珠子。來醫館的多是病人，要是不小心踩到算盤珠子，摔著了，那就慘了。

白福和白德忙著卸下門板，才露出個空隙，白祿就湊上去笑著說：“讓您久等了，咱們保安堂還沒到開門的時間呢。有點亂，莫嫌棄。”

“我不是來看病的。”外頭敲門的人淡淡的回答說。

“不是來看病的？”白壽也湊上前，“不來看病，一大早跑來敲我們醫館的門。你是來找碴的吧。”五鬼們性子跳脫，這麽一來都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

“不是的，我是來找……”

青碧水聽著五鬼說有人找碴，地上的算盤珠子也來不及管了，直起腰就說：“誰敢來找我們保安堂的碴！”

外頭的人聽見青碧水的聲音立馬就激動起來了：“青妹妹，你果然在這兒。”門外說話的正是尋著蹤跡找來的礫姿。

聲音聽著有點熟悉，可最近太忙亂了，青碧水一時半會沒想起來是誰。待到看見門外立著的絕色美人，她才懊惱的拍了拍腦門：“原來是礫姿姐姐呀。可見我是忙傻了，連姐姐都攔在外頭。”

話雖是這麽說，可青碧水心裏多少有點子奇怪。她雖認識礫姿，可實際交往並不多。礫姿也只是知道她之前在杭州的住處，那處宅子如今肯定是荒了。怎麽這會子礫姿能跑到蘇州來找她。

五鬼應聲讓開，礫姿一邊走進門來一邊說：“可找找妹妹了。”與語氣不同的是，礫姿的表情明顯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按下心中的疑惑，青碧水熱情的招呼道：“礫姿姐姐快坐。我和我家姐姐來蘇州開了家醫館，礫姿姐姐看著如何？”說著，青碧水掃了掃周圍還沒清理好的東西，難免有點不好意思。她硬著頭皮說：“昨天才剛開業，難免亂點子。收拾好了就自然妥當了。姐姐現在勉強看看。”

既然做從鬼做了丫環，那看事做事是必備的本領。白祿和白喜兩個幹凈收拾出一個稍微妥當的地兒，讓青碧水同礫姿坐下，然後又迅速的奉上茶水。

礫姿哪裏是來找青碧水品茶說話的。接過茶水，她那一臉的心不在焉幾乎是寫明在臉上。抿了口茶水，礫姿假意恭維道：“自然是極好的。開醫館濟世救人，又是你們姐妹功德一件。也只有青妹妹和你家姐姐心思巧，想得到來凡人的地界開醫館。”

往日裏礫姿同旁的打交道都是說話說一半留一半，對方也通常能順利理解她話裏的畫外音。可惜她這回碰見的是青碧水。也不是說青碧水不聰明，而是她通常不會去想那些覆雜的彎彎道道。

只當礫姿是真心誇她們這開醫館的事情幹得漂亮，青碧水興奮的拉著礫姿參觀起來了：“姐姐來看看我們這兒的櫃臺。據說是上好的木材。還有這藥材櫃子和架子，聽說藥材放進去能防蟲避潮。”

既然是有求於人，礫姿自然得態度好。她試圖誇讚：“真真的是凡人的好手藝，普通櫃子就能做到這樣。就是我們妖精要這樣，恐怕也得在櫃子上刻上好些陣法。”

話一說完，青碧水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我怎麽就忘了陣法呢。這些櫃子因為木材的關系死貴死貴的。我的銀錢……

白德和白壽兩個聽著這對話不由得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青碧水氣不過，抓起個藥杵就扔了過去：“你們兩個還傻站著。皮癢了吧！還有還我算盤。”

白壽依舊嬉皮笑臉：“青娘子，咱們把算盤弄好還您也容易。只是，只是您會打算盤嗎？”

“你！找打！”青碧水上前準備收拾白壽。

“青妹妹！”礫姿上前叫住青碧水，“你何必同小鬼計較。”她袖子一拂，散落在各地的算盤零部件就一一還原，重新組成了一個完整的算盤。礫姿又說：“不會打算盤也不要緊，到時候請個掌櫃的算賬就好。”

礫姿來找青碧水就是想借她向岑碧青投誠。投誠就自然需要投名狀。礫姿覺得她從龍後和龍公主晏心那兒聽來的算計便是她的投名狀。只是這投名狀有很強的時效性，如果龍宮眾人已經開始謀劃實施了，那她這投名狀就自然沒用了。擔心這點，礫姿哪裏有心情看青碧水玩鬧，終究是忍不住開了口。

拉住青碧水，晏心咬了咬牙：“青妹妹，姐姐有事要同你商量。咱們找個僻靜的地兒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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