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航班各方面的原因, 出行受影響, 林嵐他們不想臨時再改計劃, 於是一家四口商議著便提前回家, 正好趕到正月初三這日早晨回來的。

想著反正有車方便那些，又是臨時決定回來, 就沒特別和葉知秋說。

“說到底，還是想搞偷襲吧。”林殊就近坐在林嵐面前, 湊在她耳邊, 小聲道：“爸不了解, 我還能不清楚你的心思。”

前兩天林嵐從電話中了解到這些天阿彌一直都在家裏住，頓時便有些不淡定。臨走前, 葉知秋也和家裏人都說過了, 這些天可能會讓阿彌在家裏住。

林嵐也是表示知曉，實際上這幾天心裏卻總堵得很。

“你知道什麽，別亂說。”林嵐滿懷心事地望著窗外, 有意回避林殊的話。

林殊偏要說：“還不是就是覺得心裏委屈。”

本來可以一家人都去外邊過年，結果今年葉知秋卻選擇了一個外人, 絲毫沒把他們這一大家子放在心上。

作為母親可別提有多難過。

葉知秋一直都是家裏邊最聽話的那個, 又極為懂事, 因為擔心父母親在家裏太落寞，從很早的時候便計劃了不異地，一定要考取本地的醫學院，就業也只選本地。

這麽多年的孝道，最後全被一個外人給攪和了。

阿彌出現後, 葉知秋甚至還經歷了一次為期三年的留學，可沒讓林嵐少擔心。

每一分擔心都化作了對阿彌的膈應，或而真的是年紀越大，越小氣吧，林嵐嘆了口氣，有些煩悶。待車一停在門口便迫不及待地往裏邊走去。

葉宅因著一樓沒有專門設立起居室，一樓向外部份用的多是玻璃墻的設計，這樣的設計使得人不必要進到屋內便能大致看到廳廚內的景象。

正午時分的陽光著著玻璃邊灑落在屋內各種擺飾上頭，尤其是沒有拉百頁窗的廚房裏，各種不銹鋼的器具散發出銀色的光茫在一片小小的蒸汽裏耀動。

林嵐她們就站在大門的位置，稍稍側過身子便能看到廚房裏邊兩個長發松散的人。

葉知秋身上系著條圍裙，手裏拿著鍋鏟，在竈著來回地，小心地舀起一小勺湯倒在碗裏，然後細細地嘗了口，轉而頗有成就地笑了下，低頭又把碗放到旁邊人的唇邊。

阿彌就這樣靜靜地抱著知秋，在她旁邊說著做湯的步驟和要點，看見伸過來的碗時，低頭抿了口，然後也跟著笑了：“知秋很厲害的。”

很好吃。

盡管又有點偏鹹，不過只要是知秋做的，無論如何都要說好吃，不然她又要倒了得做。

女人認真起來真是有些可怕呢。

葉知秋確實猶豫了下，畢竟她喝著是有些鹹的，她偏頭再嘗了下碗裏的湯汗，她的卷發在光下散著柔和的暗棕色，她美麗的新形象讓大門外邊的幾個人都默立著。

刺目的陽光終於使得阿彌忽地警覺起來，她扭過頭，便看見外邊站得整整齊齊地一家人。

阿彌心裏一驚，就松開了環在知秋腰間的手。

葉知秋也就跟著轉過身來，隔著玻璃看到了呆怔在院裏的親人們，她確實也感到意外，不過很快就恢覆了常態，先將竈火關了，鍋蓋蓋好，洗了一遍手，淡然地將圍裙脫了下來。

“別擔心。”葉知秋拉過有些不知所措的阿彌，將她的雙放到溫水裏，抹了點洗手液搓幹凈，又幫她把頭發捋好：“有我在呢。”

阿彌一直都覺得知秋的家人不會喜歡她，幾年前是這樣，多少年後，了解了兩個女人在一起的難度，更是如此以為。

對這個社會的規則了解得越多，她便越是覺得知秋的家人不喜歡她也情有可源了。

原計劃裏，知秋說她爸媽初五回來的，阿彌原本也是打算明天就回到自己的住處，現在忽然遇到葉知秋她家人回來，一時變得有些無所適從，腦袋一下子就垂下來，連問好都不敢。

林殊倒是在旁邊若無其事般地拉開了窗簾：“今天天氣可真好。”

“媽，你看，你種的那盆花又活了。”

葉知秋和家人一一問好。

葉定山仍舊是那副穩如泰山般的和藹形象，看見阿彌也打了個招呼，笑著和葉知秋說：“做了什麽湯啊，呵呵，一會給我盛一碗，正好餓著呢。”

盡管大家都表現出一副很輕松的樣子，試圖把屋裏突然彌漫起來的尷尬氣氛沖刷掉，奈何林嵐甚至對於葉知秋都少見的板起了臉，使得大家的努力絲毫不起作用。

葉知秋上前跟母親問好沒有得到回應，見林嵐始終以一種不大友好的眼神註視著阿彌，她便領著阿彌，先進了房間。

阿彌突然然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裏。

無論是難過還是害怕，阿彌都很難藏得住，仍舊像個孩子。此時她臉上滿是自責，也有疑惑和不安。

“嗯？”葉知秋帶上房門，拉過阿彌，捧著她的臉：“心裏想什麽和知秋說好不好？”

阿彌不知道怎麽說，眼皮垂了垂，接著便趕緊扶著知秋坐到床邊，給她揉了揉腿：“沒想。”

傻瓜。

葉知秋捏一把阿彌的臉蛋：“說好坦誠相待呢？”

“吶，現在告訴知秋，阿彌在想什麽好不好？”

阿彌連續擡眼看了葉知秋好幾回，最後才似下定了決心似的說：“她一直都不喜歡我。”

“像個有點兇的婆婆，我不知道怎麽讓她開心。”阿彌很是挫敗地靠在葉知秋臉上，她的無可奈何卻令葉知秋哭笑不得。

婆婆？

阿彌認親倒是認得很快。

“知秋。”

“嗯？”葉知秋幫阿彌找了身衣服，幫她將身上的睡衣換下來。

阿彌光著小身板很是認真地問：“阿彌沒有做錯事吧。”

和知秋在一起錯了嗎？可是我只想和知秋在一起的啊。

“當然沒有。”葉知秋知道幫阿彌擔憂什麽，有了是非觀的阿彌總會在心裏不斷問自己，就這樣固執地喜歡知秋，和被知秋喜歡著，不顧別人的看法和想法，是不是錯了。

葉知秋幫著阿彌把頭發捋直：“即使這是一件錯事，那知秋也願意陪著阿彌錯一輩子的。”

葉知秋幫阿彌收拾了箱子，打算直接送她回去。

路過客廳的時候，大家看到那個箱子，都不約而同地露出幾分焦灼。

“我送阿彌回去，晚點回來，廚房裏的湯有點鹹。”葉知秋緩了一口氣，看著雙手環在胸前，仍舊板著面孔的林嵐。

有些事情，還是非得母親動手不可，葉知秋語氣較之前軟了許多，溫聲與母親說：“媽，你想想辦法。”

林嵐這才擡眼看著她引以為傲多年的女兒。

幾番欲言又止，最後，她的視線落在了阿彌身上。

阿彌有些畏怯地往知秋身邊躲了躲，不過嘴上仍舊有些固執：“知秋做的湯已經很好了。”

“還惦記著湯呢。”林殊也是被阿彌這句話逗得直樂。

想到最後這麽點相處的時間，葉知秋也同樣很愁悵，這幾天盡和阿彌在家裏的學著做飯菜，都沒怎麽帶阿彌出來走動，於是晚上就帶著阿彌去了青雲山看煙花。

難得遇上不下雨的春節期間，青雲山的大露臺上擠滿了看夜景的人。

阿彌眼睛好後，陸續來過幾次青雲山，和知秋卻是頭次。

她牽著知秋的手，走在露臺的邊緣，每走幾步就頓一頓，接著會在垃圾桶旁邊停一停，腦袋跟著便有些難過地垂了下來：“以前外婆就是這樣走的路。”

外婆腳還會一歪一歪的，即是如此，她也走得很快，還要時不時地罵那些故意把瓶子扔到露臺外的山崖下的人。

那時候的阿彌還很小，緊緊跟在外婆旁邊，生怕跟丟了，卻很難控制自己的眼睛去看那些新鮮的事物。

“在這裏摔過一個跟頭呢。”阿彌指著一處石梯說：“摔得差點哭出來，不過外婆在就沒敢哭。”

想一想，以前是真的很怕外婆，怕挨罵，也怕外婆不高興。

外婆這輩子都沒怎麽開心過吧，總是板著張臉。

對著青雲山下邊千裏成片的繁華，阿彌提到了很多與外婆有關的記憶，葉知秋一直從旁聽著，始終拉著阿彌的手。

零點時，平臺上一片煙花炸響，山底下的燈火輝煌處也跟著開起了大片彩色的花火，葉知秋將阿彌抱在懷裏，輕捂住她的耳朵：“阿彌，沒關系的。”

“外婆不在了，沒有關系的，這輩子剩下的路，有知秋在呢。”

陪著你，走到時光的盡頭。

煙花升起又落了下去，於夜空中以妖冶的姿態盛開，最後又悄然而逝。

阿彌仰過頭來看知秋，煙花在她們的瞳眸裏開了又散，散了又起，阿彌勾過知秋的指頭說：“要說話算話。”

葉知秋笑了下：“當然了，知秋可是很守信的人。”

阿彌很認真地看著知秋，卻始終沒有讓兩人大拇指相印，她問：“可是知秋的家人怎麽辦？”

要是和阿彌在一起，家裏人會一直不開心怎麽辦？要是家裏人會責罵知秋怎麽辦？

“阿彌，人是這樣的，沒有辦法一直幸運，難免會因為選擇一些東西，而失去另一些東西。”葉知秋說：“所以知秋會試著，努力地讓阿彌也完完全全地變成我的家人。”

“如果努力了也沒有用的話。”知秋頂著阿彌的額頭說：“那我就只好，做成阿彌的家人了。”

終歸，還是要選擇在一起的。

畢竟一輩子，只能與一個人相諧到老，其他的人，即使是家人，也只是半生陪護。若不能盡善至美，那就成全能夠被成全的那一份。

作者有話要說： 剁手以後的楠大佬……感覺失去了幸福的手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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