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收回刀，看向汪徵和桑讚。

傅紅雪後退兩步，退到夜尊身邊，他的刀還握在手中，無比警惕地望著這裏的每一個人。

對於汪徵和桑讚的出現，特調處的人一時間都怔住了。

趙雲瀾是親眼見著汪徵和桑讚為了救他而被夜尊吞噬，如今他們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他面前，折磨了他好幾日如同大石頭一樣壓在心中的負罪感總算卸去。

“你們不是……”趙雲瀾問，“怎麽回事？”

汪徵：“這說來話長……”

“不著急，慢慢說。”祝紅眼眶濕潤地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

“既然是長話，那就留著以後說，先解決眼下的問題。”趙雲瀾說著，看向夜尊，“夜尊，長生晷也給你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傅紅雪眼睛赤紅，他盯著夜尊，他眼中壓抑的憤怒讓夜尊一句“好”硬是在嘴邊沒能說出來。

沈默了片刻，夜尊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地看向沈巍：“你剛才說，若我願意回到天柱之中，我可以不用死……還算數嗎？”

沈巍面色沈如水，微微頷首。

他張開手臂，黑霧瞬間將其裹挾，轉瞬間他身上籠著黑袍臉上帶著黑色面具，已然是黑袍使的形象。

他擡手散去手中的斬魂刀，走到夜尊面前，向他伸出手去，輕聲道：“走吧，我帶你回地星。”

夜尊望著沈巍伸過來的手，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他垂目笑了，將手遞出去。

夜尊的手正要放進沈巍的手心，傅紅雪就已經抓住夜尊的手腕：“阿夜！”

“小紅雪，別擔心。”夜尊沖他笑了道，“我在天柱之中不會死，我和你共享生命鏈接，我能感知到你過的好不好，若是我死了他們反悔對你不好怎麽辦？不如我回到天柱中，監督他們。”

傅紅雪知道他又是在信口胡謅，他之所以這麽做，顯然都是為了自己。

“要走，我和你一起走。”傅紅雪道。

沈巍道：“你是人類，去不了地星，也進不了天柱。”

沈巍話音未落，傅紅雪的刀已經指向了他：“既然如此，那我舍了這一條命，也不會讓你帶走他。”

沈巍毫無畏懼，他看向傅紅雪：“他做錯了事情，就要受到懲罰。”

傅紅雪握著刀的骨節發白，他問：“那你呢？”

沈巍疑惑地看向他：“我？”

傅紅雪質問道：“你在生死關頭拋下弟弟獨自求生，作為兄長，你可曾受到過懲罰？”

夜尊望著沈巍，這是徘徊了他心中一萬年的疑惑，他也想要知道答案。

沈巍沈聲道：“你胡說什麽？！”

果然，不肯承認麽……

“一萬年前，夜尊作為反叛軍團首領挑起戰爭，是我親眼所見，沈巍和其他盟軍出手也不過是為了和平。”趙雲瀾提醒傅紅雪，“你不要被他騙了。”

“我沒有騙他，也不會騙他。”夜尊打斷趙雲瀾的話。

既然他不肯承認，那就算了。這輩子他也沒有指望沈巍承認過自己的罪行。

夜尊走到傅紅雪身旁，他壓下傅紅雪手中的刀，傅紅雪正疑惑，夜尊一揚手，一道黑色霧氣在傅紅雪眼前散去，傅紅雪眼神頓時失去焦距，他身體一軟，倒了下來。

夜尊抱起傅紅雪，將他小心地放回椅子上，然後撿起他的刀，插回刀鞘。

夜尊將刀放回傅紅雪的懷中，就聽見沈巍問道：“他說我拋下你獨自求生，是什麽意思？”

夜尊的動作頓了頓，他站起身道：“你答應過我的，會消了他的記憶，會照顧好他。”

沈巍追問：“我什麽時候拋下過你？”

夜尊冷冷道：“對，你從來沒有拋下我。您是高高在上的黑袍使大人，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呢？”

沈巍嘴唇抿起，他壓抑地呼吸，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夜尊會恨他，但是他又不知道這恨是從何而來。

“你們為什麽有話不能好好說呢？”汪徵實在看不下去了，她說，“沈教授，我和桑讚棲身傅紅雪刀中的時候，聽夜尊說起過，你們小時候遇到賊酋，他昏了過去，你就拋下他走了，以至於他被賊酋抓回去，每天挨打受虐。我想，傅紅雪剛才想說的就是這件事吧！”

夜尊蹙眉，不悅地瞥了一眼多嘴的汪徵。

汪徵嚇一跳，連忙拉著桑讚往趙雲瀾身後躲了躲。

“你是因為這件事恨我？”沈巍問。

夜尊瞥了他一眼，語氣譏誚：“前一秒還說要永遠不分開的哥哥，後一秒就背叛了我，難道不值得我恨？”

原來，竟是因為如此……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拋下過你。”沈巍袖中的手收攏，雖然是萬年前的事情，卻依舊歷歷在目如同昨日，“那天我們遇到賊酋，你病倒昏了過去，他想要殺了你帶走我……我阻攔他卻被他推下山崖……後來我醒來再去山崖找你，你已經不在了……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夜尊眉頭緊緊蹙起，他目光閃爍，記起了一萬年前四聖器集齊時的那次碰面。沈巍見到他的時候是驚訝的欣喜的，也許他沒有撒謊……

一萬年前的他，當時被突然覺醒的異能挑起了心中的欲望，那時的他雖然見到了，卻從未去細想過，只一心認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哥哥的錯。

沈巍註視著夜尊，他輕聲道：“如果我知道你還活著，我一定不會放棄找你……如果這樣，或許你就不會成反抗團的首領，我們兄弟也不會反目成仇。”

“還，還有……”桑讚總算聽到個他能插上話的“首領”的關鍵，他磕磕絆絆地補充，“他說他當頭……當頭什麽一天……”

汪徵從趙雲瀾身後探出頭說：“他說他差點被賊酋殺死時候才異能覺醒成了頭頭，結果第二天就被黑袍使大人帶人剿滅了！連個人都沒來得及殺，就被關在天柱中關了一萬年。”

沈巍一怔，那日他見夜尊竟是他異能覺醒的第二天？

夜尊的臉色頓時就沈了下來，卻不是因為被關天柱的這一萬年。而是，這件事他只和傅紅雪提過一回，當時兩人都躺在床上……

之後，他們就做了一些睡前該做的事，那把刀傅紅雪向來不離身，一直放在床邊。

“你們……”夜尊看向汪徵的時候眼睛裏幾乎要冒火，“之後的事……你們也聽了？”

沈巍一聽，立刻問道：“還有什麽事？”

求生欲讓汪徵和桑讚瞬間清醒過來，異口同聲地說：“沒有了沒有了！”

看著氣得額頭青筋都爆出來的夜尊，汪徵連忙說：“我們在刀中也不是時時醒著，就醒了一兩回聽到幾句話。”

夜尊捏了捏拳，這小姑娘是當他傻嗎？這樣的話他能信嗎？

沈巍看向夜尊。如果當年的事情竟是那樣，或許今日他們也不必非要走到那一步不可……

“雲瀾，”沈巍說，“我想和他單獨說幾句話。”

趙雲瀾聽了個大概，也知道此時的夜尊才剛用過長生晷，即便動起手來也不會是沈巍的對手。他挑了挑眉，攤手問：“大家都杵在這幹什麽呢？外面那麽亂，都不知道收拾一下？走吧？我正好還想聽聽汪徵說的那個‘說來話長’的故事呢。”

他說著，順手撿起地上的長生晷往沈巍的方向一拋，沈巍擡手接住。

汪徵和桑讚正牽著手往外走，趙雲瀾突然湊了過來，小聲問：“剛才夜尊說的之後的事是什麽？看他那麽緊張肯定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趙處很好奇，“快說出來聽聽……”

沈巍和夜尊的這幾句話，從午夜一直說到天將破曉。

等沈巍和夜尊出來時，特調處的眾人已經睡倒了一片。

汪徵和桑讚坐在椅子上，依偎在一起你儂我儂地說著悄悄話。祝紅和小郭各自趴在自己的桌子上睡得正香，楚恕之端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只有趙雲瀾最沒形象，他躺在沙發上，懷裏抱著個抱枕，腳翹在桌子上睡得正酣。黑貓大慶這會兒一團毛茸茸地趴在趙雲瀾腳邊，聽見腳步聲懶懶地掀了掀眼皮，立刻就炸毛跳起來，沖著趙雲瀾的腳脖子就是一爪子：“出來了出來了！”

趙雲瀾被嚇一跳，坐起身來先踹了咋咋呼呼的死肥貓一腳，這才看向裏面走出來的沈巍和夜尊。

外頭趴著睡坐著睡的人都被他倆的動靜吵醒了，所有人齊齊地看過去，那兩人一身黑袍一身白袍，這會兒並肩出來，這和諧的畫面所有人都是頭一回見。

趙雲瀾：“喲，哥倆談完了？”

沈巍點點頭，道：“我有件事，想和大家商量。”

……

清晨的陽光柔和地透過特調處的窗子灑進來。

祝紅伸著懶腰往門口走：“下班下班！回家補覺去！”

郭長城擡頭望向楚恕之：“楚哥，你餓不餓？我都快餓死了。”

楚恕之伸手在他後頸拍了拍：“走，我帶你去吃早飯。包子豆漿？”

郭長城立刻點頭：“好啊好啊！”

祝紅瞥了一眼並肩離開的郭長城和楚恕之，又回頭看了一眼往外走的趙雲瀾和沈巍，以及後面跟著的抱著傅紅雪的夜尊，實在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踩著高跟鞋走了。

一群死基佬！

趙雲瀾胳肢窩下面夾了一只肥貓走出特調處，伸手擋了擋外面明媚的陽光，然後打開駕駛座上了車，順手把肥貓丟給坐在副駕駛座的沈巍。

沈巍接過來給大慶順了順毛，讓他在自己腿上繼續睡。

趙雲瀾一踩油門，開車回家，他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後座抱著傅紅雪的夜尊。

趙雲瀾：“沈教授，你把這兩人領家裏去了，你住哪兒啊？”

沈巍正在撓睡得四仰八叉的大慶的肚皮，頭也不擡：“你家。”

趙雲瀾一楞，下一秒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一腳油門沖過了路口，興奮地吹了個口哨：“走咯！回家咯！”

沈巍：“雲瀾……”

趙雲瀾：“嗯？”

沈巍：“你剛才，闖了紅燈。”

趙雲瀾：“啊？！”

作者有話要說：

啊！抱歉！我高估了自己的速度……我終於寫出來了！今天真是卡的要命。

鎮魂使我快樂！感謝居老師和北老師！感謝P大！感謝你們！

明天接番外~~要甜起來啦！番外預計一兩個。

新文《雪夜》還是零存稿，不過下周結束之前肯定會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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