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盛裝打扮的杜若瑜驚呼出聲。

她緊盯著剛才跟她說悄悄話的閨蜜，反覆問道：“你說真的？唐舟喜歡男的？”

閨蜜點點頭，“就在剛才，有人親眼在洗手間看到的，還是跟一個服務生，嘖嘖。”

杜若瑜滿臉覆雜，不知道應該笑還是應該哭。

她想了想，對閨蜜道：“我去上個衛生間。”

關上衛生間的門，她立刻用手機發了一條信息，等到回覆後，才對著鏡子揉紅眼睛，一臉悲切地回到房間。

閨蜜見她失魂落魄，極為同情，安慰道：“早點知道是好事，現在還來得及。”

杜若瑜狠狠捶了一下沙發，咬唇站起來，“我去找爺爺！”

她像是被氣急了，全然不考慮後果，沖到杜老爺子休息的房間，不管房間裏還有其他人，直接哭訴：“爺爺，我不要和唐舟在一起！”

杜老爺子就這一個孫女，打小如珠似寶地寵著，見她眼眶通紅，神情哀傷，顧不得提點她禮儀風度，招招手道：“怎麽哭了？誰惹我們家寶貝生氣了？”

杜若瑜抹抹眼淚，撲到他腿邊，“有人剛剛看到唐舟和一個男人親密，爺爺，他喜歡男人，我才不要跟他在一起！”

在場眾人：“……”

唐家繼承人喜歡男人？！

杜老爺子楞住，神情略帶猶疑。他之前聽說唐舟向來潔身自好，又有本事，長得還好，才讓自家寶貝跟他相看相看，現在居然捅出來唐家那小子喜歡男人，這還了得？

不管這件事是真是假，唐家總得給個說法。

他轉首吩咐管家：“去問問情況，還有，把唐舟找過來。”

管家去了又回，“董事長，剛才確實有人在洗手間看到唐少和一個服務生親密。唐少說他身體不適，提前離場了。”

杜老爺子氣得直拍桌子，“闖了禍就知道跑，我倒要問問唐志華怎麽教的！給我打唐志華電話！”

“爺爺您別氣壞了身體，”杜若瑜努力壓下嘴角的笑容，“他既然不願意，那就算了。”

“你這丫頭，就是太善良了。”杜老爺子摸摸她腦袋，嘆口氣道，“是那小子沒福氣。”

電話接通，杜老爺子哼笑一聲，“唐志華，你不厚道啊。”

唐志華不解，“你什麽意思？”

“你那寶貝孫子喜歡搞男人，你知不知道？”

“不可能！”唐志華拔高聲音，“阿舟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

即便真的喜歡男人，也不可能輕易叫人發現。

杜老爺子冷哼，“有人親眼看到還有假？而且唐舟知道事情暴露已經跑了，連聲招呼都沒打，這分明就是做賊心虛！”

不等唐志華辯解，他直接掛斷，氣得嘴唇直抖。枉他以前還誇過那小子，沒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引起熱議的唐舟，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兀自開著車在馬路上漫無目的閑逛。

還拉著傅深一起。

做戲要做全，“奸夫淫夫”要跑就得一起跑。

傅深捕捉到唐舟隱藏的愉悅，問：“你就不怕名聲受損？”

唐舟將車停在江邊，晚風悠悠吹來，帶著江水清涼的味道，沁人心脾。

他靠在椅背上，斜睨傅深一眼，“為什麽怕？”

他還從來沒有這麽恣意瀟灑過，難得從心一次，不知道有多痛快。

杜家和唐家關系是不錯，但說到底，不過是利益維系。在夢裏，唐家稍顯頹勢，杜家就果斷落井下石。

既然不喜歡，何必虛與委蛇。

在傅深的印象中，眼前這位唐家繼承人，素來以冷傲著稱，做生活助理的這一個月，唐舟也的的確確表現得與傳聞一樣。

可是從今天早上開始，這人就變了。

似乎變得更有故事，讓人有想繼續讀下去的沖動。

江邊的霓虹襯著唐舟淺棕色的眼，無端生出幾分煙火氣。

傅深輕嘆，“你不怕，我怕。”

“嗯？”

唐舟轉首，長睫攜著微微上揚的眼尾，同微啞的疑聲交織在一起，狹窄的車內，悄然滋生幾縷暧昧不清。

傅深一本正經道：“我丟了工作，以後這種宴會恐怕沒人會雇我。”

“傅學弟，”唐舟挑挑眉，“如果我沒看錯，今晚喬總也在宴廳，你去那也不是為了端盤子倒酒吧。”

傅深瞳孔微縮，琥珀色眼眸掀起冷冽的光。

唐舟在夢裏跟他算得上熟，比起功成名就的傅總，現在這個嫩如青蔥的傅學弟還不夠看，“你做什麽我不管，你也別管我。”

話到這份上，傅深也不再裝什麽單純學弟，“你拿我當擋箭牌，我提些要求應該不過分。”

終於說到正題。

唐舟抽出一支煙，夾在指間，沒點。夜色濃重，那只手更顯白皙瑩透。

“你說。”

傅深垂眸，餘光悄然探尋那抹瑩白，“百分之二十。”

“呵。”

唐舟靈活擺弄那支煙，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傅深的目光卻很冷。

“不是說好請客吃飯，不吃飯，怎麽談生意？”

傅深挑眉，“行，想必你晚上也沒吃飯，就現在去。”

他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

手機鈴忽然響起，唐舟揚了揚，“今晚不行，改天吧。”

任由手機響了幾秒，他才接聽。

“爺爺。”

“你現在在哪？”

“外邊。”

“回來一趟。”

“嗯。”

掛斷電話，唐舟將煙重新塞回盒內，“你自己回？”

傅深唇角勾出笑意，“我雖然是擋箭牌，卻也是你名義上的情人，唐少對情人都這麽小氣？”

“抱歉，”唐舟敷衍道，“第一次沒經驗，多擔待。”

這話歧義太大，傅深忍不住看一眼唐舟，見他神色如常，不由彎了彎唇。

唐少這朵高嶺之花，好像也不是想象中那麽無趣。

一路無話，車子停在江城大學門口。

大學的夜市一般都比較繁華，校門口人來人往，小攤上食物的香味勾出了唐舟的饞蟲，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叫起來。

傅深輕笑一聲，解開安全帶，“在這等幾分鐘。”

唐舟本可以不聽他話，但不知道為什麽，沒有發動車子。

或許是他現在想選一條離經叛道的路，嘗試著走一遭。

熱鬧的夜市，燒烤攤上的煙火，餛飩攤上的蒸氣，在攤主和食客的交談聲中，愈發顯得生動活潑。

這裏唐舟從沒來過，因為他不喜歡嘈雜和吵鬧，如今細細體會，倒覺得別有一番意趣。

至少比起冷冰冰空蕩蕩的房子，這兒有溫度多了。

沒一會兒，傅深拎著一個袋子過來，從窗戶遞進去，“當你送我回來的謝禮。”

唐舟沒接，眼神猶疑，“這什麽？”

“桂花湯圓。”

藍色塑料袋，套著一只紙碗，紙碗上罩著透明塑料蓋，一雙一次性筷子加一次性塑料勺躺在旁邊。

唐舟抿抿唇，想問這東西能吃嗎，但知道這句話應該很傷人，就沒說。

傅深倒是很會看眼色，直接坐上車，掀開蓋子，糯米和桂花清甜的香味瞬間盈滿車廂。

唐舟肚子更餓了，目光不由自主黏在雪白的湯圓上。

“這些小吃攤都是正規的，你看他們的匾幅，全部統一風格，不會吃出毛病。”

傅深將碗盒遞給他，“就試試。”

香味一直縈繞鼻尖，唐舟已經一天沒吃什麽東西，饞蟲實在控制不住，接過來咬了一口。

清香甘甜的味道直達心間，熱騰騰，甜絲絲，配合軟糯的口感，讓人幸福感爆棚。

唐舟沒忍住，吭也不吭，一連吃了好幾個，待饑餓感漸漸消失，他才不舍停下，喝了一口湯汁，滋潤喉嚨。

青年淡粉色唇瓣染上一層晶瑩的湯汁，嘴角一張一合，瘦削的腮幫被湯圓填滿，鼓出一個大包，完全沖淡了他平日裏的冷峻氣質，從傅深的角度看，甚至品出一絲可愛來。

眼角浮現笑意，他見唐舟沒有繼續，善解人意道：“我回校了。”

說完利落下車離開。

沒有其他人在，唐舟更加放飛自我，將一碗湯圓全部吃完才喟嘆一聲。

真的很好吃啊。

吃飽喝足才能追求精神建設，想到等會回去要面對盛怒的爺爺，唐舟瞇了瞇眼，戰意迸發。

他本來就對內部腐朽的唐家沒興趣，如果爺爺因此讓他遠離唐家權力中心，他還求之不得。

那些爛攤子，誰願意要誰要。

驅車來到唐家大宅，管家方伯已經等在門口，親自給唐舟開了車門，殷殷叮囑：“少爺，董事長正在氣頭上，你小心些。”

唐舟淡淡頷首，在玄關換了鞋，來到書房。

老爺子發家後附庸風雅，書房裏各種名貴的擺件與書畫，墨香味不多，金錢的味道倒是不少。

唐舟剛一進門，就迎來老爺子的咆哮聲：“你小子翅膀硬了！居然在那種場合搞男人！你不怕丟臉我怕！”

年近七旬的老爺子，坐在鋪著軟墊的紅木椅子上，眼睛直瞪著唐舟，臉上寫滿恨鐵不成鋼幾個大字。

唐舟面色平靜，任由老爺子罵罵咧咧半晌，才開口道：“我不想結婚。”

他是失敗婚姻的產物，對婚姻沒有絲毫興趣。與其結婚後各自痛苦，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結。

唐老爺子恢覆冷靜，銳利的目光直逼唐舟，口吻不容置疑：“我不管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你必須結婚。”

“為什麽？”

這三個字，唐舟在夢裏就想問了。他想問為什麽不管他付出多少心力，唐老爺子卻只在乎那些虛名。

難道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比不上這麽多年的感情？

唐志華微微嘆息，“阿舟，你是唐家的繼承人，你責無旁貸。”

唐舟擡眸，與他對視數秒，輕描淡寫道：“如果我就是不結婚呢？”

唐志華眉心成川，“阿舟，別鬧小情緒。”

“我沒鬧。”

唐志華顯然不欲再談，“我累了，今天到此為止。記得明天去杜家賠禮道歉。”

唐舟走出書房，眼底盡是冷漠。

杜若瑜已經和唐天揚有了首尾，他們隱瞞在先，讓他道歉是不可能的。

剛離開大宅，收到一條信息。

【傅深】：明晚六點聚香閣，有沒有空？

唐舟唇角輕揚，迅速回覆：好。

總算有件不那麽糟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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