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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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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元奉與陳染懷牽著馬,走在人來人往的小村莊內,入眼是一片繁華的盛景:鋥亮的琉璃磚瓦,簇新的墻群,寬闊的路面,以及足以媲美小城鎮的規模。

但它也確確實實地頂著“杏花村”的名號,是一處極偏僻卻又意外繁榮的“世外桃源”。

“這就是你口中那處荒涼破爛的小山村?白教主的標準未免也擡得太高了些吧?”陳染懷四處打量著周圍陌生的人與物,嘴上得理不饒人。

“許多年不曾回來了,想不到竟變得如此繁華了。”白元奉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先帶你回去看看吧。也不知道破爛成什麽模樣了,如果太糟糕,我們就尋間客棧歇一歇……”

兩人一路邊打聽邊向前走。每個人都熱情地歡迎著他們,甚至還有位老大爺,要替他們帶路,被二人微笑著婉拒了。

“看來,你的父親在這裏人緣還是極好的。這可跟你口中那個脾氣暴躁性格高傲又陰晴不定的糟老頭形象不太一樣啊!不過,那個‘白福九’是怎麽個情況?我記得老教主不是叫這個名字的吧?”陳染懷眉眼燦爛,兩只小小梨渦在面頰上若隱若現。

白元奉被他笑得臉紅著低下了頭:“那是老頭子年輕時的化名。以前他帶我回村時,村裏的人都喊他‘阿九’的。所以,這個名字,更容易打聽到地方。”

兩人說著說著,便走到了一處靠近邊角,占地面積略大的庭院前。

外圍的院門上,木匾上高高掛“白府”著兩個大字。

白元奉繞著院子來來回回地看了三四圈,又從懷裏摸出了地契,仔仔細細的打量。

“我怎麽覺得這院子看起來這麽眼熟?”陳染懷拄著下巴打量了片刻,擡起腳步上前“咣咣”敲起門來。

“別。”白元奉抓住了陳染懷的手腕,“或許這裏早就換了住家了吧?我們還是到客棧去住吧。”

“白、府。”陳染懷指了指頭上,一字一頓地念道,“你這算是近鄉情怯?莫不是怕推開門走出來的,會是老教主?”

“別胡說!”白元奉罕見地沖陳染懷發了火。

他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不對,壓低了聲音解釋道:“老頭子死了,是我親自確認過的,決沒有活著的可能,更何況……”

“來了,來了!是誰回來了?”門內是顫顫悠悠的開門聲,一位滿臉褶子的斷臂老頭,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拉開塵封已久的大門。

陳染懷連忙上前幫忙推,被門縫間飄落的灰塵嗆得連連咳嗽。

白元奉上前幫他扇開塵土,同時轉身向老人家打聽:“請問,這屋子的主人……契伯?您還住在這兒?”

“哎呀!這不是大少爺麽?我這莫不是眼花了?”契伯使勁揉了揉眼睛,看到果然是白元奉,高興地流出眼淚來,用手使勁拍著白元奉,連連感慨道,“長大了,這些年不見,你可變壯實不少。看,我這老頭子只顧著高興,竟然讓貴客站在這大門口。快進屋,回自己家了,不用這麽拘束……”

契伯將陳染懷往屋裏讓,扯住白元奉朝屋裏大喊:“老太婆!你快出來看看,是誰回來了?”

一位同樣滿臉褶子的老太太,笑瞇瞇地大聲應著,從側廂房走了出來。

迎面便迎上了陳染懷,頓時一楞:“這是誰家的公子,這般俊俏?”

“他是陳染懷。我帶小懷回家來看看。月姨,好久不見了。”白元奉上前,先一步扶住了老太太。

“這是……這是少主吧?”老太太不敢置信地望向老頭兒,見老頭兒微笑著連連點頭,這才顫著手,輕輕撫上了白元奉的臉,“都長這麽大了、這麽大了。少主你再不回來看看,怕是我這老太婆都要埋進土裏去了。一個兩個的,整天都忙忙忙,可真都是些沒有良心的白眼狼……”

“老太婆你胡說些什麽呢?!少爺難得回次家,還不趕緊把人迎回屋去?!”契伯引著陳染懷向裏屋走,“年紀大了,就愛啰嗦。你們年輕人不用顧及我們,吃喝玩樂的,自己家裏,都自在些……”

“您,平時都走那個大門?恕我多嘴,這實在有些不太方便。”陳染懷還在惦記那只頗為沈重的大門。

“哪能呢?我和老太婆兩人平日都走側門的。這大門一敲啊,八成便是哪位少爺回家了。”老頭樂樂呵呵地伸手推開了主屋屋門,“早晨才剛打掃過,也開窗通過了氣,可就怎麽這麽趕巧呢?收拾好不久,少爺便回家了。”

老太太還在拉著白元奉的手,問他一些近況。白元奉微微彎腰,伸手扶穩了老太太,逐條逐句地回覆這老太太,認認真真地如同被檢查功課的學童。

“阿恒也有許久沒回來了,他最近都在忙些什麽?上一封家書,還是半年前的。”契伯單手舉著大鐵壺,替白元奉倒了一杯白開水,給陳染懷沖泡了一壺熱茶。

白元奉雙手摩挲著杯子:“他替我去取一樣東西。等事情辦完了,我讓他回來看看。”

老頭兒老太太拒絕了陳染懷想要幫忙的好意。老太太進廚房支起了爐竈,哢哢切起了菜,老頭兒則在後院殺雞宰羊,收拾起了家禽野味。

陳染懷屋裏屋外來來回回地轉悠,東摸摸、西看看。

這裏房前屋後種滿了竹子,有一灣池塘,裏面搖頭擺尾著一群壯碩的錦鯉。

“阿恒是指周鈺恒吧?我說這裏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原來是朱雀‘翠篁南竹’的翻版。看來老教主對朱雀可不止是寵愛這麽簡單。家裏的老人家都喊他‘少爺’,這簡直是當兒子在養。”陳染懷自己替自己斟滿一杯茶,緩緩地吹著熱氣。

“這是他應得的。”白元奉低頭盯住了杯子,兩手摩擦著杯子的邊緣,“我父親有一段時間發瘋,整日醉生夢死,清醒時便忍不住地想要殺人和自殺。

那時,也只有朱雀敢近身照顧他。

他迎著老頭子的攻擊,輕聲安慰他,跪在地上一口一口哄著那個老瘋子吃飯,被老頭子指著鼻子破口大罵讓他滾時,依舊不為所動……這些,是我這個兒子都做不到的。

我知道被一個瘋子折磨是件多麽痛苦的事情。

所以,不管別人怎麽說,對他,我都是心存感激的。

這也是後來我上位後,清除掉所有的‘老’人,獨獨留下他的原因——父親在世時,朱雀就是教內的左護法,兼管著朱雀堂。”

“他可真不簡單啊。”陳染懷輕輕挑眉,發出一句感慨。

“那時我已經大了,有些許的叛逆,也隱約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父親將朱雀貼身帶著身邊,幾乎寸步不離。

朱雀……比我小上許多。我覺得、很……惡心。

從那以後,我就不再回來了。”

白元奉繼續摩挲著水杯。

四處皆已物是人非,不見了當年的舊蹤跡。

“那你當初都救過陳欺霜,難道就從沒想過要幫朱雀?再說,朱雀現在不是喜歡陳欺霜麽?你難道不會有種父親被背叛了的憤慨?”陳染懷將茶杯放在桌上,用食指在杯緣上劃來劃去。

白元奉輕輕笑了起來:“那不一樣。青龍對我父親來說,只是個可有可無的玩物罷了。但是,我要是敢碰朱雀,老頭子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殺掉我。

老頭子其實也是希望朱雀能幸福的吧?

只要朱雀能規規矩矩,我並不願拘著他做些什麽。

畢竟老頭子生前就這麽點心願。我這不孝子,多少也要顧及一些。”

“我覺得,其實,你對你父親也並不是那麽了解。”

——他可能真的有對朱雀傾盡全力的照顧。朱雀,方位在南,所以才賜了座叫“翠篁‘南’竹”的院子。

在這裏又建了個差不多的,恐怕是預留的一條退路。

擔心他的吃住,從小讓他手握財權,學會經商。

詩書禮樂,琴棋書畫,卻唯獨不傳授魔功……更像是對朱雀的一種保護與……補償。

補償什麽呢?無恥的戀童癖麽?

陳染懷緊緊地抿住了嘴角。

“或許吧。我一直都看不懂他。”白元奉擡頭望向陳染懷,“你為什麽會對我父親的事情這麽感興趣?或者可以說,是朱雀?”

陳染懷抿嘴露出一抹淺笑:“可能是因為與我印象中的形象不太相符,所以有些好奇吧。我一直聽說四使關系好,還以為朱雀是跟你們一起長大的。卻沒想到,還有這麽一段淵源。”

陳染懷難得給白元奉一些好臉色,今天一整天,竟然至少對白元奉笑了三次。白元奉忍不住暗自欣喜,果然帶陳染懷出來轉轉是對的。

他本人並沒有那麽多有趣的事,又不大願意去講太多關於父親的過往,只好絞盡腦汁去想一些其他人的趣事,去討陳染懷的歡心。

陳染懷果然是極喜歡這些瑣碎的舊事,笑得很開懷。

中午更是破天荒地陪著契伯多喝了些酒,還與白元奉輕輕碰了次杯。

夜幕高懸時,白元奉帶陳染懷躺在懸崖邊看星星。

“然後呢?”陳染懷翹著二郎腿,繼續追問。

“哈哈哈!想起來我就想笑……玄武和白虎沖過去,各抱住小回的一條腿,被小回甩得撞了個鼻青臉腫。瑩湘……瑩湘那個臭丫頭,遠遠地站著,用一支竹竿去戳她哥哥的鼻子,還用石子去丟白虎。青龍,哈哈,小青龍大吼一聲,撲到小回背上,被小回用後肘頂了下來,磕破了嘴唇,抹了一臉的血。

他嗷嗷哭著扯下了小回的褲子,連同玄武、白虎,三人一同撞在了小回赤條條的大腿上,被瑩湘嘲笑了好幾天……”

白元奉回憶起兒時舊事,樂不可支。卻有在提起韓瑩湘時,面露一絲憂色。

“後來呢?還有什麽好玩的?”

“哦。還有一件事。這件事是白虎那個白癡幹的。

他不是繼承了‘白虎’之名麽?他嫌棄這個名字不好聽……說到為什麽不好聽,因為他自己給剩下的三個人亂起外號,什麽‘長尾龜’‘菜青蟲’‘雜毛大公雞’,所以朱雀就帶頭喊他‘小奶貓’,說他喊起話來‘喵喵’叫。

其實,還挺好聽的是吧?他嫌不夠霸氣,為了這個名字,來找過我三四次。

後來因為我不同意,自己就起了一個名字叫‘血羅剎’!哈哈哈!還逼迫瑩湘改成了‘血夜叉’。

他們兩個因為到底叫‘血盟雙煞’還是‘血盟雙雄’約過五六次架。

……才只過了半年吧,這件事就成為了一件禁忌,誰提就跟誰急。”

“這倒像是白虎的風格。”陳染懷側臥著看向白元奉,“你為什麽從來都不提自己?你在故事中,就只是一個旁觀者?”

白元奉望著瑰麗無邊的星空笑了起來:“我是繼任者,是少主,是教主。他們沒人敢跟我玩的。

就連小回——黃溯回,私下有外人,他都要對我見面行禮。

並且,實話告訴你,我武功資質奇差無比,那幾個孩子在玩鬧、休息、睡覺時,我被逼著,也只能練武。

哈哈!挺慘的。什麽都不敢分心,一心習武,卻也只能混個中等偏上的位置。”

“凡事又不需要你親自動手,何況,哪裏又那麽多的武學奇才。”

陳染懷的目光依次滑過白元奉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和柔軟的雙唇,然後他淡淡地調轉了目光。

白元奉莫名地受到了安慰,第一次從陳染懷哪裏汲取到了一絲暖意,有些小小的喜悅與感動。

他伸出手指揉了揉鼻子,對陳染懷如數家珍般挨個分析著手下幾人的優缺點,和他們傲人的武學天分。最後得出結論,唯有自己,做人太失敗,文不成武不就的:“我努力想走好每一步,過好無悔的一聲。到現在才發現,終究還是一事無成,什麽都抓不住。”

回頭一看,卻發現陳染懷早已經屈肘蜷縮著,睡了過去。

——太無聊了吧?我可真是個無趣的人。

終歸還是一事無成啊。

白元奉輕輕扶起陳染懷,將他抱在了懷裏。

陳染懷迷迷糊糊地半瞇著眼,看了他一眼。

白元奉剛想解釋,卻見陳染懷向內翻了個身,嘴裏嘟囔了一句什麽,抓著他的衣襟,瑟縮著鉆進了他的懷裏。

輕淺的呼吸,透過薄薄的衣衫,溫暖了白元奉的心。

——對不起,對不起,染懷。只有你,我會牢牢抓住不放,死也不放!

——所以,原諒我。

白元奉仰頭去看星空,夜華如水,繁星璀璨,星光在他眼裏流淌,順著他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真美啊!”他微笑著感慨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第20枚收藏。照例記錄在小本子上。【筆芯】

寫文最初寫到第十章都還沒有收藏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全文更完後只有五個收藏我就該謝天謝地”的心理準備了。現在,突然翻了四倍,有些開心!(竟然比我預期的要好上那麽多!自己也突然牛氣了起來。【笑哭】)

最主要,是能通過寫文,收獲到好多好多的小夥伴!有種辛辛苦苦種下一棵並沒有期待的櫻桃樹,結果突然之間,竟結出好多人參果的那種欣喜的感覺。【擁抱善良可愛的你們!】

現在每天最幸福最期待的事,莫過於絞盡腦汁的努力更文,以及突然一刷新,就如拆開禮物盒子一般的拆到一條新留言!簡直暖心得想哭。【得瑟得瑟,得意得意】。

很痛苦糾結,同時也很開心自由。這種壓縮了全部三次元閑暇時間換來的喜憂參半的感覺,真是一種終生難忘的美好記憶!

感謝默默陪伴我的小夥伴們!真的非常非常謝謝你們!很溫暖、很幸福、很開心、很踏實!感謝你們帶給我的這些美好的感覺!

我會繼續努力加油的!【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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