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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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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王爺!”

林榭一邊奔跑著,一邊嘴裏喊著,“元七醒啦!”

遠處躺在藤椅上小憩的王爺被他這一吵,是徹底睡不著了,橫著眼道:“醒就醒了!”

林榭被他這一個眼神給嚇退了,趕緊跪了:“王爺,元七喊著您吶!”

“不喊本王喊誰!”

王爺置氣,一甩袖子,從藤椅上下來,沒料到腳沒著地,屁股先墜下來了,摔了他個四腳朝天。

“哎喲餵——”

王爺痛得臉都扭曲了,一手揉著屁股,一手撐在地上,嘴裏直呻 吟。

邊上的林榭被嚇著了,頓在原地,上前也不是,走也不是。

這時候,醒過來的元七一出屋,看著自家王爺坐在地上,倒以為是王爺逗趣兒呢,笑:“王爺,地上涼,小心著涼吶!”

說著,趕緊過去擼了袖子扶他一把。

“這您要是出了點事,我可怎麽跟皇上交代啊!”

王爺這回倒紅了臉,嘴裏囔囔:“本王用不著那老東西惦記!”

“是是是,您可少罵點皇上了,夠您死多少回了。”

元七這番大逆不道的話,王爺聽了,居然沒有反應,要在平時,這會子元七早就滾出去了,估計真的是摔傻了。

林榭看著元七這番舉動,總算是解開了心中的疑惑,這王爺還真沒了元七不行啊。

正說著,門外人送來了信。

“王爺,這是何侍郎讓小的交給您的。”

王爺接過,拆開一看,眉頭頓時緊鎖。

王爺,張季儒曾在長安城內換了名字做了生意,聽說是賣包子,生意還不錯,所以有百姓記得他,兩個月前搬走了,沒了消息,聽說連著財務全都帶走了。附近沒聽說有人打劫,可能是出於自己的意願,還有,據曾經在他店裏做事的仆人說,他發誓要找到自己的弟弟,看來應該還沒死。

兩個月前?

王爺一行來揚州花了一個月,在揚州住了一個月,看來,大概是跟王爺同時行動的。既然是自己走的,現在肯定還活著。

王爺忖度著,問道:“襲擊我們的人,查到沒有?”

傳信那人搖搖頭,道:“無從查起,似乎並沒有人會跟您對著幹。”

“胡說!”王爺一喝,“本王來查這件事,那罪魁禍首自然不希望本王查出真相!”

“是!”

那人跪地,抹了把汗。

王爺把信給林榭,道:“你看看。”

林榭看完,沈吟了一會兒。

王爺睨了一眼元七,道:“既然醒了,出發,去姑蘇。”

元七連忙應著:“我去準備!”

這廂,張季迢翻看著方才拂月看過的書卷,腦子裏面混沌一片。

那句話,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給人一種真真假假的感覺。

“我還是喜歡跟你呆在一起。”

這是拂月跟他說的話。

在他笑著跟他說,大長老的女兒生得可人的時候。

那眼神,似乎是目空了一切,望進了他的心裏。

張季迢終於反應過來,他是不舍他的。

他們還能像這樣吃住同行不過短短一個月了,一個月之後,他將開始新的生活。

張季迢甚至還對這種新的生活報以期待,對他來說,更多的是,祝福拂月能幸福。

他眼神焦距慢慢縮短,在看到書卷上的字時,他猛然一驚。

這一個月,實在不能說過得像好友即將分別之前的溫情,因為拂月忙著婚禮事宜,張季迢又恢覆了之前無所事事的狀態。

這個時候,張季迢就會去那個大院裏逛逛,先熟悉熟悉。

在大院裏管著這些人的是和檀,看起來倒是挺溫和的男子,張季迢見到他第一面的時候,就在考慮,拂月的那句“嚇到別人”到底是怎麽嚇到別人了。

和檀整天除了在這裏看管著之外,就是去村外一大片枯樹林下面照顧樹木。

整天都悶著一個人,這會兒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張季迢,和檀高興得不得了,拉著他半晌說不出話。

張季迢笑:“馬上我就要來陪你了。”

和檀曾經是護送士兵歸故裏的使者,自然是聽得懂漢語,道:“怎麽了?難不成是因為三長老要成親了?”

張季迢點點頭,道:“我先過來看看。”

和檀嘆了口氣,道:“這兒沒什麽好看的,都是死人,你跟我去看看那些樹木吧。”

“行。”

張季迢並不知道,這個村子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小,在大院的附近,還有方圓幾裏的菜地,不過這個時候已經停止耕作了,同時,在菜地的附近,還有一個很大的樹林,張季迢看得出來,這種樹跟長老院子天井四周栽的一樣,可能是外面氣溫低,所以才枯掉了,但是也不排除院子裏的樹是長老們讓它們長起來的情況。

枯樹園周圍用籬笆圍起來了,從院子門口看過去,似乎很遠的樣子。

“去那裏只能走小道,這裏的路不通。”

和檀對這一帶非常熟悉,帶著張季迢左拐右拐終於是進了枯樹園。

近觀,張季迢這才發現,雖然這裏的樹雖然都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但是卻沒有蕭瑟的感覺,每棵樹樹幹上刻了什麽字,張季迢猜想,或許是記號。

和檀開口:“這是我們部落每個長老的生命樹,以前每個長老都會在院子裏種上這種樹,一旦人死了,樹枯了,就會移到這裏來,有的長老甚至種好幾棵樹,其實都是他們生命的象征。”

張季迢總算是明白了,院子裏那四棵樹的意義。

“這樹上,就刻著他們的名字。”

和檀撫摸著其中一棵樹的樹幹,道:“大長老派我來這裏,也是因為希望我能夠好好照顧它們,同時凈化一下靈魂。”

凈化靈魂?

張季迢雖然不懂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但是覺得很玄乎。

和檀雙手合十,對著樹林拜了又拜,然後看著張季迢。

張季迢很機靈,立馬也學著他的樣子,拜了拜,然後起身。

“你要永遠留在這裏?”

和檀忽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張季迢不知如何作答,輕輕搖著頭:“我不知道。”

和檀認真道:“你知道了我們的存在,長老們是不會讓你走的”

過了一會兒,他繼續道,“我聽說,三長老倒是挺喜歡你的。”

張季迢擡起頭,笑:“那是因為他單純,不會跟別人一樣懷疑我。”

和檀忽然笑了,道:“你可錯了,三長老不單純,他可精明著呢。”

他頓了頓,收起笑容,繼續道,“這些人裏面,只有三長老最聰明,那件事……”

他說到這裏,忽然停頓,張季迢疑惑,道:“什麽事?”

他用笑掩飾尷尬,搖頭:“沒什麽。”

張季迢不好再問,不語。

這裏確實還有很多東西,他一無所知,並且他知道,這些他不需要去了解,一旦了解,他就會背負著更多的東西,到時候,就很難脫身。

兩人返回大院,這才看見拂月正站在院門口等著張季迢。

張季迢看他在等他,連忙上前,笑:“你找我?”

拂月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淡然道:“回去吧。”

“好。”

張季迢跟和檀揮揮手,然後和拂月並肩而行。

和檀瞧了一會兒他倆的背影,然後跨步走近大院。

“你們去那裏了?”

張季迢自然明白他說的那裏是哪裏,點頭道:“嗯。”

拂月再不語,張季迢道:“安排好了嗎?”

他點頭。

最近再沒見過那大長老的女兒,張季迢估摸著是去準備嫁衣了,他前幾天才從拂月口中知道,這個女孩兒叫若眉,是個好名字。

聽說她傾心拂月已久,只不過拂月一直都是挺冷淡的,所以拖爹爹給她提親,也沒見拂月有什麽表示,但是最近,由於婆婆也開始動作了,所以拂月一口答應了,至於他的心路歷程,張季迢就不得而知了。

兩人進屋,門一關,拂月忽然把他拉住,雙目直視他,道:“和檀跟你說了什麽?”

“啊?”

張季迢忽然有點懵,不知該怎麽回答他,他不知道他問的是哪方面。

拂月忽然皺起眉頭,仍舊直視他。

張季迢被他盯得全身發毛,道:“說他的事。”

“還有呢?”

“他說你很聰明。”

拂月忽然松手,不再看著他,顧自轉身出去了。

張季迢不明白他剛才是怎麽了,但是無疑,應該是懷疑和檀說了什麽不好的話。

他站在原地半晌,也沒有想出來,拂月此舉到底是為何,難道是他跟和檀之間有什麽芥蒂?

應該不會吧,畢竟和檀並沒有表現出對拂月的什麽意見,反而誇獎他聰明——

等等!

張季迢忽然想到一個可能,臉色一變,頓時心情覆雜起來。

接下來的十幾天,兩人互不幹擾,拂月也忙著,張季迢也偶爾會出去,但是沒有再見和檀。

張季迢並沒有見過拂月行五禮,他也從來沒有把東西帶回他們的屋子,他猜想,所有的流程,應該都是他在自己家做的,至於那若眉的住處,就是連張季迢也不知道。

張季迢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議婚訂婚的,只知道在那天晚上,拂月忽然跟他說:

“明天你搬走罷。”

張季迢點點頭,他在這裏快住了三個月了,但是所有的東西不過一件狐裘。

那把劍,至今還沒見過在哪裏。

拂月見他點頭,拉住他,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以後我們還是少見面罷。”

張季迢心裏疑惑,但是很快他想通了。

怕是那若眉在意吧,畢竟,他們兩個一直就是人們飯後茶餘的閑談。只是一想到,將來連這長老院都踏不進來了,他稍稍感傷起來。

“嗯。”

他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對他一笑。

拂月似是難言,低著頭,道:“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他笑,“你該高興才是。”

拂月未言。

這一夜,張季迢整夜未眠。

長老的婚禮,自然是要全村的人共同見證了,到時候,他該有幸見證。

他沒有見到過大長老和二長老的妻子,大概是居住在院裏,不曾出來過的,說來也是,巷間來往的,多是年輕姑娘和上了年紀的婆婆,年紀大一點的婦人很少見到。

張季迢望著月光透過窗戶在地面上灑下的光,今夜的月亮似乎特別明亮,他似乎都看不清那兩支紅燭的光,只能依稀看見火光明明滅滅,似要熄滅,似要重燃,似心頭那點餘慮,似要沖出心口,似要湮滅,擾得人心煩。

身邊的人呼吸平穩,該是會周公了,張季迢閉上眼睛,腦子裏卻清醒異常,毫無睡意。

是啊,這個時候怎麽睡得著呢,心口那點壓重感怎麽也揮之不去,眼前始終映入的是那幾個漢字——

使其失憶

他該是想讓他走的吧。

他還這麽年輕,但在這裏,張季迢沒有朋友,也不能成婚,只能孤身終老。若是一定要離開,倒是可以清除他的記憶,就可以重新回到中原,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或許,還能找到他的哥哥。

他們既然有能控制人意識的能力,自然也有使人失憶的能力了。

張季迢想著這些,卻忽然感覺有雙手從身後環住他。他身體一僵,自是不能動彈。

黑夜裏,周遭安靜得可怕,火花窸窣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在月光的籠罩下,像是墮入深淵般,張季迢竟一時意識不清了,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心口的壓重感愈加強烈,並且有規律地起伏著,似乎要奪走他的呼吸,又似乎要泯滅他的心智,一種不可言喻的感覺湧上心頭,他皺眉,似是不喜。

身後人再沒有動作,一切平靜得如同一個沒有完的夢,只是心口那點痛感不斷地告訴張季迢,這不是夢。

張季迢放心下來,該是做夢吧,夢到新娘了?

他嘴角彎起,卻幾乎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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