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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七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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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同回去的時候滿身都是冰咖啡,走在大街上不少經過他身邊的人總要回頭看他一眼,這讓陳同很討厭冰咖啡的味道。

他給陳正業打了個電話,說了一下邢女士的事情。陳正業立馬就說要來找他,可陳同已經太疲憊了,他只想睡覺。

回到蘇青那裏重新洗澡,換上蘇青的衣服躺在蘇青的床上,陳同想給蘇青打個電話,又想起他這會兒已經上了飛機。

像是築巢一樣,陳同裹緊了自己,床頭是他送給蘇青的生日禮物,那一對小陶人笑哈哈的擺在一起,旁邊是他和蘇青的一張合照。

為了避免被蘇青發現他失眠的情況,他這個月都沒有戴蘇青送給他的那塊可以記錄睡眠情況的手表。

陳同從書包裏把手表翻出來,扣在手腕上,仿佛給自己扣上了一個歸宿,他不是沒有線的風箏。

這一覺睡得還算好,相對一個月的失眠來說已經非常好了。

晚上陳同去小登科吃飯的時候,宋嫻做的乳鴿湯很香,陳正業也在。

他爸還是一副沒什麽話可說的沈默樣子,陳同又長高了,過年的時候量身高已經一米八。

當時是為什麽量身高來著……哦,是他突然發現他一轉頭就能看到蘇青的耳朵尖兒,他興沖沖地拿來卷尺,在墻邊站得筆直,蘇青幫他量的,笑得十分溫柔。

陳正業沒說話,陳同也沒說話。

其實他想上前去給他爸爸一個擁抱,但是最後還是沒能成。可能是因為他長大了吧,兒子和父親之間總有點……說不出來的較勁。

陳同把鞋脫在旁邊放好,對他爸說:“我沒事。”

陳正業步子動了一下,似乎是想上來給他一個擁抱,但是最後還是沒能成。可能是因為知道兒子長大了吧,一米八的人了,不需要他這個父親擋風避雨的安慰。

宋嫻在旁邊看不過去,擰了陳正業胳膊一下,把他往前一推——陳正業踉蹌兩步,非常尷尬,差點撞上陳同。

陳同也有點傻,趕忙扶了自家老爹一下。

陳正業看懂了妻子的意思,順勢拍了拍陳同的背,陳同更傻了,扭頭看見宋嫻去廚房端湯的背影,覺得被她親過的額頭也重新燙了起來。

陳正業拍了他兩下:“好了,喝湯吧。”

陳同應一聲,陳正業對兒子說:“考試……不用擔心。”

他估計還有別的什麽想說的,沒說完。

宋嫻在廚房給父子兩個盛湯,聞言看了丈夫一眼,替他說:“到時候考試我們會送你進考場,考場裏別人是進不了的,警察也會在考場周圍維持秩序,你不用擔心,我們都會看著的。”

她沒明說邢女士的大名,陳同已然聽懂了,悶頭喝湯“唔”了一聲,喝了兩大碗。

五月結束在香濃的乳鴿湯裏,陳同的十九歲生日當天在和男朋友談“異國戀”。

視頻通話過了他這邊的零點,和蘇青隔著七個小時的時差。

陳同睡覺的時候英國才到晚餐時間,蘇青把面前小巧的奶油蛋糕拍給他看,旁邊蘇青的隊友裏有一個十六歲的天才少年,還有著少年人說不完的嘰嘰喳喳。

陳同看著雖然有點吃醋,卻也不再覺得“天才”這兩個字有多紮他的心了。

於是高考順利到來,六月七日、六月八日,都說678的諧音是“錄取吧”,是一個好兆頭。人們大概都喜歡好兆頭多多益善,陳同一大早就起了,發現宋嫻在門口指點陳正業往大門上吊粽子,“高粽”寓意“高中”。

陳同都驚了:“這時候怎麽還有粽子?”

“劉老板包的,前天就送過來了,說粽子裏包了紅紙,肯定能中!”宋嫻指導陳正業把粽子掛好,扶著樓梯叫陳正業下來,又叫宋恬給他們父子兩個盛飯,她去換衣裳。

陳同哭笑不得,覺得這個真的迷信。

宋恬因著他們高考有假放,陳同出門的時候她也跟著出門,坐在車裏還給陳同抻平了衣領。

準考證和身份證檢查了五六七□□十遍,他考試的地方就在本校,外圍的警用摩托車排了一列,學校邊上人來人往的都是來送考的家長和待考的學生。

陳同緊張地看了眼四周,在警車旁邊傅瑤喊了他一聲:“同哥!”

陳同回頭一看,不僅看見了瑤瑤,還在她邊上看見個熟人,就是瑤瑤的叔叔,那位畫家,傅知非。

陳同和他們打了招呼,發現傅老師和那些警察聊得挺好,距離考試還有一段時間,考場還沒放行,他在旁邊聽了幾句,發現確實沒有什麽異常,一顆心才落進肚子裏。

陳正業和宋嫻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和傅老師他們攀談起來。

等到考場放行,考生進場,金屬檢測器一個一個掃過去,監考老師抱著試卷走進教室,黑板上面掛著的時鐘一幀一幀地走——

走完二十四小時,走完兩個白天一個黑夜,時間在感知裏無聲無息,等最後一場考試落幕,昨天考了什麽,今天考了什麽,剛才考了什麽,陳同覺得自己好像全都忘記了。

在別人扔掉書本為高考結束而歡呼的時候,他回到家,打開自主選拔模擬測試軟件,仍舊在奮鬥,還不是最後一站,他還不能懈怠。

六月十日,蘇青在北京落地,陳同往省會城市參與清華自主招生初試。

蘇青提前幫他預定好校邊酒店,而陳同也順利通過初試,進入覆試環節,六月十四號和陳正業宋嫻他們一同來到北京。

再見面時,因為覆試壓力和家長在旁邊的原因,他們的想念沒能完整傾訴,光靠眼睛含情脈脈的看也是看不夠的。

還差一點,差一點時間。

等到他覆試結束,等到蘇青競賽歸來,等到他們回到蘇河,到時候他們可以擁有一整個沒有任何壓力支配的暑假,到時候他們將擁有往後所有的時光。

蘇青並沒有很多陪伴陳同的時間,只在陳同覆試結束之後帶他參觀了校園,也見了見他的隊友和老師們,而後他們手牽手漫步在校園裏,想象著以後在一起的時光。

趁著陳正業和宋嫻都不在,在學校無人的角落裏,他們在樹下擁抱和接吻。

夏天過得很慢,慢到陳同逐一回想過去發生的一切,足夠他想起高二時候他坐在蘇青身邊的那個中午,蘇青趴在桌子上睡覺,他在寫題。

耳機裏流過輕柔的歌,筆尖親吻紙張,圖像跨越象限,相交親吻在一個點上。

蘇河的夏天依舊很熱,天上的雲一團團地團著,像是陳同皺巴巴擠在肚子上的白T恤。

七月到來,石板廣場上的大榕樹老了、懶了,樹下躺著一只賴皮小土狗,小土狗咬住七月的尾巴。

陳同蹲在車棚裏偷懶刷新聞,國際奧林匹克競賽上中國隊包攬個人賽金牌,總分第一,再度奪魁,國家隊裏那位十六歲的天才少年大放異彩,網絡上全都是他的報道。

陳同不甘心地刷了好多遍,除了本省本市官微有單獨報道之外,也沒什麽其他的大熱新聞。

他有點煩,拎了拎身上的短袖,垃圾桶邊又看見胡亂分類的嬸子,剛要出口教育,誰知道嬸子一見他就跑。

陳同已經很高了,特別是他眉一皺臉一板,渾身一股痞氣,老嬸看了害怕。

高考成績還沒出,自主招生的結果倒是在六月底就公布了,狗人們都給他道喜,又焦灼地等著各自的成績,這個喜道得都不夠痛快。

陳同也等,不過他等的是人。

蘇河的夏天依舊很熱,天上的雲一團團地團著,像最是勾人嘴饞的棉花糖。

飛機穿過雲層,將棉花糖咬掉一口,纖拉出細細的糖絲兒。

陳同逗了逗榕樹底下那狗,小土狗傲氣得很,不帶搭理他的。

旁邊蜂箱一樣的棋牌室裏老頭老太太們打牌打得火熱,陳同滿頭的汗,也覺得火熱。

不是說今天就到了嗎,他們約在石板廣場見面,陳同看了看手表,過會兒又看手表。

好半天煩死了,他耐不住想去買瓶冰水,又怕和蘇青錯過了,還擔心什麽要是吃壞了肚子一會兒跑衛生間形象不好。

他捏著一根狗尾巴草去搔小土狗的鼻子,小土狗被他搔出三個噴嚏,最後嫌棄地瞥他一眼,甩甩細尾巴,扭頭走了,不和他在一棵樹底下乘涼。

“艹,”同哥很不快樂,對著小土狗左右搖擺遠去的屁股說,“你考清華嗎你這麽拽?”

但是沒一會兒同哥又用手裏的狗尾巴草編了個草環戒指,然後傻樂起來。

沒笑完呢,就聽旁邊他哥問他:“傻笑什麽呢?”

陳同猛地擡頭,謔一下跳起來,瞪著蘇青瞪了好幾眼。

他圓眼睛,瞪起來特大,神采飛揚地,往蘇青胳膊上呼了一巴掌:“你嚇死我了,走路沒聲!”

他看看蘇青身上一聲清爽利落的衣褲,又看看自己被汗浸濕了的T恤,猛然羞惱,覺得他哥太帥了他比不過。

蘇青摸了摸他的腦袋,原本想安撫,誰知道摸到一手的汗。

蘇少爺:“……”

蘇少爺往褲子上搓了一下,把陳同搓樂了,問他:“你背我嗎?”

少爺挺無奈地一彎腰,給小土狗當司機,任勞任怨一聲:“背。”

陳同嘎嘎笑起來往他背上一跳,把狗尾巴草戒指舉到蘇青面前:“喏,送你。”

蘇青都驚呆了:“這麽樸素?”

“咳咳……”陳同也不好意思,尷尬地要把草環戒指收起來。

誰知道蘇青托著他屁股的手抽出一只來伸到他面前:“以後我就是你糟糠之妻了,不能下堂的。”

陳同還傻著呢,就聽他哥催促:“快點,一只手背不動了。”

陳同囫圇把草環往他手上一套,穩穩地跨在他背上,臉通紅,紅到了脖子裏。

蘇青的手那麽好看……戴個草環戒指。

陳同趴在他背上貼著他耳朵小聲說:“哥,我好想你啊。”

“嗯,我也想你。”

陳同又說:“我好愛你啊。”

蘇青便答:“我也愛你。”

陳同想來想去覺得不夠,忽然來了句:“我他媽好愛你啊!”

蘇青揍了一下他的屁股:“別說臟……”

陳同嘎嘎笑一陣:“這是語氣詞,不是臟話。”

他笑了半天,才發現蘇青剛剛那句話半邊沒說完,蘇青背上都有些僵硬了。

陳同拍拍他問:“怎麽了?”

蘇青一僵:“剛剛揍你一下,把你糟糠之妻的戒指蹭掉了。”

“啊!”陳同先是惋惜了一聲,然後又開始嘎嘎地笑。

蘇青穩穩背著他,走出才子巷,劉頭和劉頭媳婦朝他們兩個揮了揮手,隔壁雜貨店的老板娘也笑他們兩個孩子氣;走上狀元路,電瓶車風一陣刮過,小電驢上的學生敞著懷,校服呼啦啦地吹,掀過一陣風。

天氣很熱,像陳同想念蘇青的心一樣熱。

陳同假裝沒看見蘇青想把他背過馬路帶回家的“司馬昭之心”,借著手臂遮擋,親了一下蘇青的耳朵。

蘇少爺愉悅地在喉嚨裏滾了滾笑聲,步子也變得輕快起來。

陽光很好,什麽都好。

同哥發出一聲感嘆,仿佛在寫作文的最後一段,要升華、呼籲、慨嘆,落下一個輕快的句號。

他說:“啊,真好。”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感恩。

感謝閱讀,感謝一路辛苦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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