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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九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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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沈默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面色覆雜地看著陳同。

陳同眼神飄忽,轉了半天才溜回來小聲問:“你盯著我做什麽?”

蘇青看他一點自覺也沒有,搓了搓臉上睡出來的印子:“沒什麽,看你好看。”

陳同嘖一聲笑了:“挺有眼光。”

少年班的課程壓力大,晚飯基本都在食堂解決,一班和二班的擠了一片大桌,一邊吃飯還沒個停,鍋蓋能和對面吵一架。

陳同和梁園坐了一桌,落座的時候食堂裏已經人滿為患,傅瑤和班上一個叫李慕的小姐妹和他們擠了擠。

陳同沖她們點了個頭,和蘇青說的話還沒講完:“……我就喜歡我們學校食堂的這一點,魚香肉絲裏面肉多胡蘿蔔少,芡汁還特別香……”

傅瑤看他倆在說話也沒打斷,問旁邊悶頭吃飯的梁園:“哎,你聯賽準備得怎麽樣?昨天封神給的那套卷子做完了嗎?”

梁園沒參與陳同他們的聊天,吃飯速度又快,餐盤裏已經見空,往旁邊挪出個座位讓傅瑤她們坐得寬敞點:“做完了,最後兩道題的最後一問沒寫出來。”

傅瑤撥弄了一下飯菜,神情不太愉快,梁園便問她:“怎麽了?”

她嘆了口氣:“我只寫了一半,後半張涉及圓錐曲線的大題都錯得一塌糊塗。”

梁園:“那個本來就是難點,雖然老師已經講過基礎知識點,但是沒有做大量的基礎題練手,無法對題型進行總結歸類,強行去做競賽題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等開學了老師講得更深入一點,再多做題就會好很多。”

傅瑤吃飯吃得斯文,梁園看了一會兒,又撇開眼,放緩了聲音:“你別太緊張,我們這次也就是陪跑,試試水,積累經驗,為高三做準備。”

傅瑤“嗯”了一聲,梁園吃完了,收拾收拾離開,那頭陳同和蘇青也吃了個七七八八,陳同飯沒夠,跑去窗口舀湯去了。

蘇青問道:“你們參加競賽也是封老師帶隊嗎?”

傅瑤有些意外他會來問:“不是,封神帶高三的學長們,我和梁園還有其他幾個高二的主要是跟著三班的數學老師。”

旁邊的小姑娘李慕頗為自豪地接話說:“封神都只帶高三的,從他來一中當老師開始,每一屆高三競賽隊都是他帶,不然就是暴殄天物。”

正好陳同打湯回來,隨口問:“聊什麽呢?”

李慕笑說:“聊封神帶數學競賽隊的事,話說初中的時候封神講起競賽的事,還說過期待培養出個國家隊成員呢。”

陳同臉色微微一變。

傅瑤拱了李慕一下,打岔過去:“今天晚上考英語還是考數學?課程表上有變動嗎?”

李慕一楞:“肯定是考數學,晚上的考試八百年都不變一次,你好好的問這個幹嘛?”

“隨便問問。”傅瑤不再理她,低頭吃自己的。

蘇青看了看傅瑤,又看了看陳同。

陳同這會兒已經恢覆平靜,慢條斯理喝完了湯,和蘇青說了聲:“走吧?”

傅瑤欲言又止,看了看旁邊的蘇青和李慕,只磨出來一句“拜拜”。

等快走到教學樓的時候,後面傅瑤跑過來喊住陳同:“同哥,同哥!”

陳同吊兒郎當的:“剛吃完飯別跑那麽快,會得闌尾炎。”

傅瑤翻了個白眼:“別烏鴉嘴!”

陳同笑嘻嘻問她:“怎麽啦?”

傅瑤看了看旁邊的蘇青,話沒有直接說全,只道:“李慕不知道當時封神的原話,她也沒什麽看人的眼色,你別在意。”

“我有什麽好在意的,”陳同板著個臉,瞧了眼傅瑤之後又笑起來,“臭丫頭,你心思怎麽那麽多。”

“呿,”傅瑤道,“鍋蓋才是臭丫頭,不許說我。”

“行行行,不說你——”陳同,“我看你黑眼圈都熬出來了,小心操心得太多會得少年白。”

傅瑤恨恨地嫌棄他:“你!我來理你幹嘛,你快滾吧!”

陳同也不生氣,說滾就滾,笑嘻嘻帶著蘇青一起滾了。

上樓的時候蘇青問他:“傅瑤說的是什麽事兒?”

陳同笑說:“哎呀,就是當時初中的時候我們不是也參加初中的數學競賽嘛,當時我成績還好,封神就說等著我以後進國家隊——誰沒做過幾個夢啊,小時候還糾結到底是考清華還是考北大呢。”

蘇青隱隱覺得不對勁,這要真是一個玩笑,傅瑤就不會那麽大的反應了。

不過陳同沒樂意說,他也就不問。

少年班的晚自習是這樣的,第一節 晚自習寫作業,第二節晚自習開始掐點考試,沒有中間休息,兩個小時直接考到晚自習結束。

課程科目裏除了語文不考之外,一周五天一門不落,語文試卷包括作文會作為星期天的作業發放,他們一張卷子都少不了。

封神因著帶聯賽隊伍的事情晚自習沒能坐堂,數學課代表是個一板一眼的小古板,發試卷的動作都像是被標準化。

封湫就露了個臉,把蘇青叫出去說了幾句話。

小古板是封神的忠實擁躉,看見老師來了屁顛屁顛地抱著錯題集跑去問題目,卻被封神告知他馬上要去給競賽學生上課,讓他把題目先放著,或者去問選拔班的數學老師。

小古板的小尾巴立馬垂下去了,蔫蔫兒的耳朵都支棱不起來:“那我還是放著吧……封老師你也註意休息,封老師帶出來的學長們肯定行!”

他握拳式打氣加油已經初露理科二次元宅男風範,聲音還不小,等封神一走鍋蓋就在那兒嗤嗤笑,在小古板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轉頭對大白小聲嗶嗶:“梁凡還是這麽個小舔狗……”

錢飛白跟著他笑,班上全是唰唰寫卷子的聲音,他倆的笑聲有些刺耳,梁凡臉都漲紅了。

陳同拍了拍鍋蓋:“寫你的試卷。”

梁凡之前忍著,這會兒陳同說話了他反而沒忍住,對著他們這一小片的人說:“你們要是能考國一保送清華,我也當你們的舔狗。”

語氣裏很不客氣,有一種帶著優越感的輕蔑。

鍋蓋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聲音還不小,當下也很是難堪,被大白拉扯了兩下也沒忍住,笑著說:“世上大神多了去,你一個一個舔過去不累啊?”

梁凡拔高了聲音:“那也比你們這群人強!”

鍋蓋的臉色變了:“你說什麽屁話呢!哪群人?你說說清楚,哪群人?”

梁凡抿緊了嘴唇。

鍋蓋的脾氣也沒忍住,懟他說:“別忘了當年跟在陳同後邊一口一個‘班長’‘同哥’叫的是你,後來死乞白賴要轉班去一班的也是你!不就是梁園考了個年級第一嗎,立馬轉口叫人‘園哥’‘梁班長’,年級第一是你爸爸啊?誰考年級第一你就黏著誰?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是吧?那你是比我們強,我們做不出來這種事!”

梁凡沒他那麽會說,紅著臉沒吐出一個字來。

陳同沈了臉色把鍋蓋拉住:“別說了。”

鍋蓋:“我不!我今天還非說他不可了!”

鍋蓋愈發得理不饒人,小拇指都翹起來:“想轉班還非得要封神哄著你,說班上不能缺了數學課代表,我呸!那也就是騙騙你的,班上這麽多人,誰缺你一個數學課代表?要你留下來好委屈哦!你也不看看你和梁園稱本家親戚的時候人家理不理你,就黏著一個姓都不在一個族譜上呢,一副巴結人的模樣你可真好意思說!”

班裏小聲說話的聲音窸窸窣窣像起了毛邊的紙,梁凡急紅了眼,拳頭攥得死緊:“你說夠了沒有!”

鍋蓋討打地要說一句沒說夠,旁邊的陳同唰一下起身把鍋蓋拎小雞崽兒似的拎到自己後邊護起來:“都別說了!”

梁凡嘴犟地說:“說,你讓他說,反正你們這群人,就算他罵得再臟也有你這個班長給他兜著連道歉都不用呢!”

陳同越聽臉色越差。

沒等他說完鍋蓋就炸了毛:“我們這群人?當年你和我們他媽的是一群人!”

鍋蓋指著梁凡:“你也不想想當時你是怎麽對陳同的!好的時候親熱得很,一口一個‘我同哥’‘我班長’地叫,等陳同沒考第一了立馬偷摸給宋老師寫匿名信申請撤掉他的班長職務想自己評優秀班幹部呢!道歉?你給陳同道過歉嗎!還一臉傲氣地說什麽‘你們要是能考國一保送清華,我也當你們的舔狗’,陰陽怪氣的擠兌誰呢!”

班上有的同學還不知道這事兒,一時間有些嘩然,梁凡立刻駁斥:“那不是我寫的!”

“都是一個班的,誰不認識誰寫的字!”鍋蓋冷哼一聲,“我就是看不慣你怎麽了?把成績看得比人更重要,就是個不要臉的勢利……”

“郭凱!”陳同厲聲打斷他,把鍋蓋嚇得閉了嘴。

陳同:“別說了。”

鍋蓋盯著他沈凝的臉色看,好半天忽然白了臉,一屁股坐下了,不再理旁人。

梁凡臉上也漸而泛白,小古板有點愛哭,眼睛濕濕的,少年自尊心極強:“你把話說完,我是個不要臉的什麽……”

鍋蓋蠢蠢欲動被陳同摁在座位上,陳同橫了一眼他們兩個,聲音壓沈了動了怒:“來勁了?”

眼神雙殺,鍋蓋悶頭往桌上賭氣,梁凡也不敢再惹陳同,死抿著嘴唇忿忿回去座位上。

陳同還站著,兇巴巴的眼神往班裏一壓,毛毛糙糙的說話動靜立馬掐弱。

又在角落裏對上蘇青平和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地有點不舒服。

第二節 和第三節晚自習之間的休息時間裏,樓下班級鬧哄哄的說話聲和腳步聲紛雜,唯有頂層的五個班級安安靜靜。

像是高樓沈靜的房頂,擠住封頂的每一寸空間,給其他人搭壓上限。

直到臨放學收卷的時候班裏才再度吵鬧起來,但是因著晚上的這一出,說話聲都有些克制。

陳同交完卷子還沒走,他們這個大組收得快,梁凡路過郭凱旁邊的時候和他相看兩厭,扯著卷子就走了,也沒給陳同好臉色看。

鍋蓋背後呸了一聲,被大白拉住:“算了算了,別和他計較。”

鍋蓋脾氣不好,對其他人倒是沒什麽它話,只是瞪了眼陳同,顯然是有點生氣。

肖漸小聲勸他:“別生氣了,為了個梁凡不值得。”

鍋蓋也不是不明白,但還是氣,傲嬌地哼了一聲,把頭扭過去。

陳同沒理他,拎起書包站在後門等蘇青和金毛。

梁凡收到蘇青那裏已經是最後一個,拿上蘇青的卷子臉色就變了:“你交白卷?!”

他聲音原本就高,喊的一嗓子把教室裏的人都喊懵了眼,轉過頭去都看著蘇青那邊。

門口的陳同原本懶洋洋的,這會兒也站直了身體。

蘇青用筆點了下試卷前邊:“選擇題寫了。”

梁凡把卷子往他身上一扔,氣得笑出了聲,有點陰陽怪氣:“我說呢,新同學——就因為你和陳同玩得好唄。你不寫卷子也氣不到我,考大學是你自己的事,你們樂意在少年班混就在少年班混,別帶壞了其他人的風氣。不想好好讀書還轉到我們班來幹嘛,把座位空下來不好嗎?”

陳同聽到這也臭了臉色,耐住性子強忍著走到了蘇青旁邊,默不作聲地用眼神壓著梁凡。

梁凡緊抿嘴唇死死地看著他,又時不時閃躲不敢直視。

卷子掉在地上被陳同撿起來,緩慢折平,輕輕放在蘇青桌上,看向他。

蘇青笑得如沐春風,一點沒有生氣的意思,說出來的話也不陰陽怪氣,但就是非常氣人:“可是,封神同意了我可以不寫晚上的卷子呢——”

他笑瞇瞇地咬重了字,又規矩又叛逆地管梁凡叫:“課代表。”

他笑得像陽春三月,梁凡卻莫名打了個寒顫,從腰椎一截截凍到頸骨。

蘇青眉眼彎彎,瞇著遮住他瞳仁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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