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 短促的一聲鬧鈴響了一瞬。

何彭皺著眉睡眼惺忪地瞇起眼, 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還是得付出點代價的，比如天沒亮就得悄悄離開了。

陸潛的睡相很爛，這會兒腿還架在他腰上, 雙手敞開占據了大半的床, 完全沒有被鬧鐘吵到。

何彭捏著他的腳踝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腿放下去, 看著陸潛翻了個身，手臂往身側一攬, 發現沒抓到人才睜開眼。

“嗯——”他揉揉眼，“幾點了？”

“五點。”何彭摸了把他的頭發, “你再睡會, 我先回去。”

“還這麽早呢。”陸潛掙紮著支起身靠在床邊, 大腦還沒蘇醒過來, 只機械性地看著何彭在旁邊穿衣服。

何彭進衛生間沖了把臉出來, 陸潛還維持著剛才的動作發呆，連眼珠子都一動不動地定在某個點上。

“我先走了，上飛機前給我發條信息。”何彭撈起手機。

“我送你出去吧。”陸潛說。

何彭看了他一眼：“躺著吧你就, 穿睡衣送我還不感冒了。”

他直接把少年摁回床上, 掖好了被角, 又彈了一下他放在外面的手背：“閉眼。”

看著陸潛重新閉上眼, 他才輕手輕腳地走出去。

陸潛是在第二次醒來時才意識到何彭已經走了, 而且他馬上要去很遠的地方開始跟他異地戀了, 再在這之後, 昨晚旖旎的記憶才如潮襲來。

“假正經。”陸潛嘟囔了句。

剛吃過中飯, 陸母便送他去了機場。

上飛機前陸潛給何彭發了條信息，又把他的備註從“男朋友”改成了“流氓假正經”。

-有什麽不習慣的跟我說，我給你送過去。

-知道了，我上飛機了。

陸潛坐在靠窗的位置，行李已經托運了，身上只背了一個雙肩包。

他從包裏取出臺詞稿，之前他已經看過幾遍劇本，也讓藝考班的老師教過臺詞，現在再重溫一遍，到時候不至於拖後腿拖進度。

他發現讀書時候語文政史地什麽的他背起來十分枯燥，簡直就是學習五分鐘休息兩小時。

但背臺詞倒挺快，大概是有前因後果所以背起來一點都不難。

一下飛機劇組的車就停在外面，c市的機場挺小的，人也不算多，陸潛一走出去就看到一塊“《神格》劇組”的牌子。

“陸先生嗎？”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舉著牌子的男人問。

陸潛點頭。

“跟我來吧，我送您去劇組。”

車一直開進山區，沿著盤山公路繞到半山上的小村莊，破敗蕭條，車輪軋過山路上的雜草與枝杈，可以看到山裏小孩兒聽到引擎聲站在門口看時眼睛裏的新奇。

車把陸潛送到村莊裏的一個小旅館裏，應該是唯一的一個，但還是很破，墻上甚至貼滿了小廣告，地上還散落著小卡片。

陸潛拿了鑰匙，把行李放到房間，就去了劇組。

今天本來是不安排拍攝的，但考慮到陸潛是個新人還只是個高中生，所以下午講完戲後傍晚就要拍第一幕戲，算是試戲。

宋宸導演的嚴苛果然名不虛傳，陸潛從到了劇組後就沒停下來過，服裝、化妝、講戲、對戲再到拍攝。

他穿了一身的破布衣服，倒奇跡般地穿出了不倫不類的美感，還靠化妝弄得灰頭土臉，突出眼神的清亮。

“陸潛，你過來。”宋宸坐在攝像機後頭，朝陸潛招了招手。

“宋導演。”陸潛走上前，雙手撐在膝蓋上看攝像機。

宋宸調出剛才拍攝的片段給他看，本來打算這半天只是試戲，沒想過要拍出成品來，但現在看來倒有可能，陸潛對他來說，是個驚喜。

“前面那一段可以，後一段跟‘小卓’對戲時不用看著他，目視前方就可以，語速再慢一點，你聲線挺不錯的，可能到時候會用原音。”宋宸說。

陸潛點頭：“行，知道了，謝謝導演。”

又重新拍了一條，順利通過了。

宋宸拍了拍陸潛的肩：“挺不錯的，今天就先這樣，明天早上六點開始，早點睡。”

陸潛被早上六點嚇了跳，除了今天早上因為何彭五點多就醒了，他幾乎沒有這麽早起床過。

“嗯，那我回去了。”陸潛跟宋宸道了別，直接在戲服外面套了厚外套，就準備回旅館了。

天色早就暗下來了，陸潛擡頭看了眼，被漫天繁星吸引，墨藍的天幕底下成串的星星。

陸潛拿出手機給何彭拍了張照發過去。

他從下午開始就沒時間給何彭發信息，上一條信息還是下午三點時何彭發來的。

-結束了嗎，怎麽樣？

-我是誰啊，輕松，現在在回旅館的路上呢。

-一個人嗎，小心點走路。

-沒事，平路上，下午的戲在地上滾了一圈，現在身上都是沙子，感覺自己棒棒噠。

旅館的熱水還是按時供應的，陸潛去旁邊的超市買了一個保溫壺，到走廊盡頭的開水房接了熱水，打算白天時可以喝水洗漱用。

晚上山裏更冷，熱水是不間斷供應的，陸潛直接給何彭打了電話過去，開了免提放在洗手臺上，然後打開淋浴，需要放一會才會有熱水。

“餵？”何彭接了電話。

“我到房間了，趁著洗澡跟你打通電話，你在幹嘛呢？”

“剛陪我爸媽看電視，現在回房間了。”公司還未開始上班，何彭也難得清閑幾天，只不過明天就有招標的事要忙，不然今天還能陪陸潛去一趟。

陸潛愉悅地吹了個口哨：“慫什麽呀，你現在就像早戀瞞著家長的。”

何彭揚了一下眉，屈指在太陽穴上按了按：“昨天晚上是誰慫的。”

“……”陸潛翻白眼，“我操，何彭，我發現你這人真是對你的流氓氣質深藏不露啊！”

何彭笑起來：“在洗澡了嗎？”

“是啊！”陸潛沒好氣，“怎麽著，現在要視頻嗎！”

“不了。”何彭笑笑，“晚上穿厚一點的那件睡衣，山裏夜裏頭涼，旅館裏的被子也不厚。”

“知道了。”陸潛沖完澡，套上睡衣踩著拖鞋出去，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包零食拆開。

何彭聽到聲音，問：“沒吃飽嗎？那裏的飯菜吃不慣？”

“還行，下去吃了劇組的盒飯，現在這零食算是夜宵呢。”

兩人一直聊到陸潛把那一袋零食都吃完，他把包桌疊了疊丟進紙簍裏。

“明天六點就要到劇組，我先睡啦。”

“嗯，晚安。”

“mua！晚安！”

何彭笑著：“寶貝兒。”

陸潛的適應力比何彭以為的還要強，他在那裏天天吃得好睡得也挺好，性子直爽但嘴甜跟大家也都相處不錯。

拍攝過程中，會遇到困難，反反覆覆地重拍，但都克服了，甚至還認識了幾個山裏的小朋友。

以前只有何彭一人忙，現在兩人都忙碌起來，聊天還要湊上兩人都有空的時間，一般只有晚上陸潛下了戲才能打個電話，有時實在想見到對方也只能視頻。

“我的行程裏有沒有能抽出兩天時間空閑的？”何彭問助理。

助理說：“最近要連軸跟進FK項目，沒法安排空檔，後續的景區入駐項目還沒有敲定時間，雖然本來預計接在FK後面，但是抽出兩天的時間應該是可以的。”

“那就是三月初？”

“是的。”

何彭皺了皺眉，擺手讓助理出去了，還有這麽長一段時間。

最近視頻時看著陸潛整張臉都小了一圈，拍戲當然是辛苦的，更何況還是男主角，在這種惡劣的拍攝環境下。

他給陸潛發了條信息。

-你上回說想吃的零食我給你寄過去了，應該明天就到了，我還給你寄了點冷藏牛排，挺方便的微波爐轉一下就行。

-想見你想見你想見你，我是相思病才瘦的。

這回回得倒快，應該正在休息。

何彭露出笑意，他向來對陸潛沒轍，他的這個小朋友只要一不滿地抱怨，何彭就算是自己再辛苦也想逗他笑一笑。

後天的FK項目要去德國一趟，留出了大半天的時間給他們調時差用。

他回覆。

-我後天過來。

另一邊，陸潛坐在椅子上正在補妝，看到那條信息就開心地笑起來。

“喲，什麽事兒這麽高興呢。”宋宸拿著保溫杯過來。

“啊。”陸潛收了手機，剛想站起來又被宋宸按了回去，“跟我……哥哥聊天呢。”

“你今年才18歲？”宋宸靠在化妝桌前問。

“嗯，剛剛成年了。”陸潛說。

“你對這方面挺有天賦的，家裏有人是做藝術的嗎？”

宋宸在拍攝時格外嚴格，不過結束後倒還好，也能跟大家聊一聊，笑一笑。

“沒有，我爸媽都是商人。”陸潛笑了笑，“其實我當初也是讀不好書才決定考藝術的。”

“哦，想家嗎？”宋宸問。

想家倒是不想，就是想一個人。

“還好。”陸潛說。

宋宸拿了一個一次性塑料杯，把自己保溫壺裏的姜茶倒了一杯，遞給陸潛：“喝點姜茶，別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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