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破地方的電影院更新得並不及時，甚至在播的還有好幾部紀錄片、教育片，還顛來倒去地重覆播放幾部極有名的電影。

最後，陸潛挑了《泰坦尼克號》，他以前看過這一部，何彭估計也看過。

他不喜歡看愛情片，但他想看看何彭看見裸女時候會是什麽反應……

陸潛去自動取票機旁取了兩張票，何彭買好爆米花和可樂。

“你選了什麽電影？”何彭到臨進觀影廳才問。

陸潛捏著兩張票根給他看：“泰坦尼克號。”

何彭抽了下嘴角，對陸潛的品味產生懷疑：“大晚上這荒郊野嶺的你看這玩意兒？”

陸潛已經明確了自己對何彭的確產生了異樣的情愫，於是在走進電影廳前特意在心裏默念了十遍“別慫，撩他！”。

他輕輕瞇了下眼，手指搓揉過何彭拿著票根的指甲，漫不經心道：“怎麽，你想看什麽？”

何彭不露聲色收回手，嘆了口氣：“就這個吧。”

陸潛把爆米花吃得哢擦哢擦響，童漾又是一個電話過來，他一只手扯住何彭的衣服停下腳步。

接起電話：“你……”

童漾打斷他的話：“你他媽來不來了！你不是就去拿個手機嗎？！”

陸潛“嘖”了一聲：“我這真有事！十萬火急的事！可能來不了了，你們自己玩吧，啊，別等我。”

他餘光瞥見何彭倚在墻邊，嘴角輕輕翹起，笑得慵懶散漫，因為陸潛揪著他的袖子，一只手往上提著，目光粘連在那處。

陸潛頓時有點心猿意馬起來。

何彭可真他媽挺帥的啊……

他第二次真實地認識到這一點。

童漾在那頭冷哼一聲：“你這不是被教官抓了吧。”

陸潛完全不過腦地應和：“是啊，給你們打掩護呢，別逼逼了，掛了。”

他二話不說就掛斷電話，然而耳邊還是傳來童漾的聲音，陸潛的肩膀被何彭戳了兩下，看著他朝他身後擡了下下巴。

陸潛回頭。

“操？？”

童漾一群人抱臂站在他身後，不知道看了多久，

“喲，沒想到你哥就是教官吶？”童漾抱著手臂，靠在柱子上。

簡直是兩面夾擊，身前是好友怒氣沖沖又尷尬萬分的調侃，身後是何彭懶散的輕笑聲，像幼貓的爪子在陸潛的心口抓了一下。

“你們他媽去玩就來電影院啊？”陸潛罵了句。

“不來哪看的到你呢。”於辭走上前，“本來去戶外滑雪場，結果未成年沒有成年人陪同不能進去。”

“哦。”陸潛尷尬地摸了把下巴，“你們看什麽電影？”

“鬼片。”沈慶明說。

陸潛松了口氣，這他媽要是同一場電影，計劃肯定就泡湯了，他拽了把何彭的手臂，轉頭對他們說：“886，爺爺先去看了。”

電影院裏只有四個人，兩對情侶，坐在最後一排。

兩個大男人來看《泰坦尼克號》，還近乎包場，的確是怪尷尬的。

陸潛往下壓了壓帽檐，把眼睛擋在下面。

影片一開始一首My Heart Will Go On就響起，兩人坐在倒數第二排，剛開始三分鐘太過安靜，導致陸潛實在有點別捏。

伸向爆米花的手一刻都沒聽過。

“你這吃法，剛才得買三桶爆米花的。”

何彭突然側身靠在他耳邊說。

噴出的溫熱氣息打在陸潛耳側，有點癢，他縮了一下脖子：“啊，那我吃慢點。”

何彭笑了聲：“吃吧，吃完了我去買。”

這部電影陸潛上次看已經是好幾年前了，當時看得也不認真，所以對於劇情也忘得差不多，但是這次他看得挺認真。

除去貪玩加上偶爾脾氣暴躁，陸潛算是個不太正經的文藝青年。

他喜歡看故事，各種各樣的故事，電影裏的，電視劇上的，或者書本裏的，都可以。他喜歡紙上塑造的形象，也欣賞將人物從書本跳躍出來的表演。

陸潛沒有參加過真正系統的表演生訓練，但他知道自己挺喜歡這一方面的。

只是……身後那對情侶傳出的隱約的聲響還挺刺激耳膜的。

陸潛用胳膊肘撞了下何彭，壓低聲音：“欸，你說我們身後那一對是不是在打啵兒啊。”

何彭把他偏過去的腦袋轉回來：“少兒不宜，別看了。”

聞言，陸潛狹促地瞇了瞇眼，在何彭扭頭看過來時不偏不倚地撞上他的視線，絲毫不以為杵地笑了下。

“這就少兒不宜了？時代不同了哥，我們這個年紀吧，能幹的事可多了。”

何彭皺眉，還未出聲訓斥，又被陸潛毫無痕跡地摸順了毛。

他笑著勾了下他的手指：“不過我什麽都沒幹過，不看就不看吧。”

他這話說得很乖，話語裏還夾雜著炫耀似的稚氣。

偏偏不要命地上前撩撥的是他，傻裏傻氣毫無經驗的也是他。

何彭領口的襯衫開了兩顆，目光不偏不倚落在陸潛的側臉上。

他好歹比這小混蛋年長好幾歲，要再看不出他那笨拙的撩撥才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雖然他私心知道這樣做是不合適的，可到底還是坐在這裏陪他看電影。

電影放到Jack為Rose畫人體肖像的片段，隨即轉瞬而過。

陸潛“嗳”了一聲：“這就結束了？”

何彭說：“那部分被剪掉了。”

“……”陸潛頓了下，湊過去，“那你以前看過嗎？”

何彭心裏想笑，早把陸潛的小心思猜得一幹二凈，但還是沒說出來，有些事，戳破了就避不了尷尬。

“看過，我們那時候網上有未刪版的。”

“哦……”陸潛感嘆了聲，緊接著問，“好看嗎……Rose。”

何彭看他一眼反問：“你沒看過嗎？”

陸潛說：“以前也看過，不記得了，應該沒什麽感覺吧。”

何彭笑了聲：“我也沒有。”

後面的內容陸潛沒再出聲不停跟何彭講話，徹底被劇情吸引住了，除了Jack和Rose在車上那啥時，讓他有點小時候跟爸媽一起看電視看到親嘴時的尷尬外，可也馬上被忽略了。

電影接近尾聲。

兩人趴在浮木上。

陸潛靠在椅子上，下巴微擡，故意把聲音放得很輕：“何彭，你猜她下一句臺詞是什麽？”

電影的聲音蓋過陸潛，他不知道何彭有沒有聽到。

何彭垂眸看他，沒說話。

***

最後當別人問道Rose的姓名時，她以Jack的姓冠自己的名，陸潛拼命眨了眨眼。

操。

怎麽有點想哭。

陸潛又拼命眨了眨眼，實在不想讓何彭看到自己看電影都能哭出來，但眼淚卻完全不聽話。

他低下頭，趁著屏幕暗下時飛快地低頭在衣服上蹭了下，然後迅速坐直，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何彭：“要紙嗎？”

陸潛：“……”

現在殺人滅口還來得及嗎？

他正襟危坐一分鐘，最後沒憋住狂笑起來，在熒幕上生離死別的時刻，他笑得椅子都在抖。

實在……有傷風化。

“操。”陸潛邊笑邊罵，“看破不說破懂嗎？你到底是怎麽活到今天的？”

“你從小到大在我面前哭的還少嗎？”何彭說。

“嗯？我小時候不太哭吧？”他沒多思考這個無聊的問題，朝何彭一攤手，“那你有紙嗎？”

“沒帶。”

“你什麽毛病！”陸潛在他手背上純潔地掐了把，而後玩味笑了下，“那，袖子借我下？”

何彭沒動，只是睨著他：“差不多得了，借袖子就太娘了。”

陸潛又縮在位置裏一通笑，笑完把暧昧心思完全驅散了，一邊誠懇地道了個歉：“對不起，我盡量man一點。”

***

看完電影，何彭開車把陸潛送回去，正好在門口遇到了同樣趕著查寢時間溜回來的於辭一夥人。

“快回去吧。”

“嗯。”陸潛應了聲，開門下車。

往前走了幾步又折回來，他敲了敲車窗，等車窗降下去後探頭進來。

“剛才看電影的時候，你有沒有……聽到……”陸潛盯著何彭看了幾秒，突然改口，“算了，沒什麽，我走了。”

何彭至始至終沒給出回應。

他抽出一根煙，一手虛攏著點上火，目光似有似無盯在陸潛的身後。

他看著少年擠進同伴的行列，而後靈活地一躍而起，翻身過墻，消失在視線裏。

在黑暗中，何彭緩緩吐出一口煙。

他聽到了。

剛才電影放到兩人在浮板上時，陸潛輕聲說：“你猜，下一句臺詞是什麽？”

他和Rose同時開口。

陸潛說：“我愛你。”

他沒有猜對那句臺詞，卻也因此讓他的那句“我愛你”顯得更加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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