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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跳樓

關燈
一個憑空出現的人影。

關卿下意識地看向窗戶,秋冬季節的淩晨四點多,天空浸泡在濃重的夜色裏。月光雖淡,但將老式的鋁合金窗照得很通透。玻璃外沒有人,只有對面樓層亮著的一兩點稀疏燈光。

樓上吵架的小夫妻消停了,小區裏靜悄悄的,連絲風聲都沒有,好像只剩下了關卿一個人。

寒意從關卿暴露在空氣裏的腳趾頭傳遍全身,他抓著被角,慢動作一樣,無聲無息地縮回床上。

可他一動,地上的影子立即也向後退了兩步。

關卿僵了一下,平覆在地上的人影也隨即停止動作,仿佛靜靜地在和他對視。

雖然不知道地上的這個影子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關卿潛意識裏覺得最好不要驚動它,否則會發生一些他不能承受的事情。

關卿盡量將呼吸放到最輕,可心臟砰砰在耳畔狂跳,他不得不努力安慰自己,人生中總有許多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比如欠蕭七的一萬二,又比如半夜睡醒在床下撞見鬼影,這兩者的恐怖程度,關卿一時間竟難以抉出高下。

四五分鐘過去了,冷汗從關卿鼻梁一粒粒溜下,在他快保持不住姿勢癱瘓下去時,地上的影子終於等得不耐煩自己動起來了。

它邁出雙腳,躁動不安地在關卿床前走來走去,想要接觸關卿卻又不得其法。來回徘徊了一小會,它終於氣餒地游走回窗邊,像一條扁平的蛇從窗縫裏滑出。

關卿驀地松了下一口氣,繃緊的雙腿已經麻木得快沒知覺了,他剛想彎腰捶捶小腿,神經末梢突然像被根針輕輕紮了一紮,不由自主地擡頭看向飄窗。

溜走的灰影正趴在玻璃上無聲地盯著他!

關卿頭皮瞬間炸開,他極力克制住失聲尖叫的沖動,像一塊木頭一樣杵在床邊不敢動彈。

灰影看見他發現了自己,頭部位置裂開一條細長的縫隙,像一張不懷好意笑起來的嘴,慢慢地滑向上方,不見了。

確定它沒有再殺一個回馬槍回來,關卿全身繃緊的肌肉終於放松下來,整個人軟泥一樣倒回床上。太陽穴的神經抽搐著疼痛,疼得他在床上來回打了幾個滾,滾得沒勁了,才大口喘著氣看著泛黃的吊頂發白。

關卿腦子裏亂糟糟的找不到任何頭緒,懷疑自己還活在夢裏。

樓上的小夫妻在短暫停戰後重開戰火,椅子在地板上來回拖出刺耳的摩擦聲,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從左拖到右。

樓下房東要罵人了,關卿漿糊似的腦子轉了轉,轉了不到半圈,竟在嘈雜的拖動聲中一閉眼沈入深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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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卿知道自己又做夢了,因為睜眼時他站在大學四教的二樓走廊裏,面前是水聲嘩嘩的男洗手間。

走廊裏沒有人,遠處有教室傳來爆炸聲,有老師在給學生放電影,估計是中外電影賞析之類混學分的選修課。

“你不喊著尿急嗎,進去啊?”

有人在背後推了一把,力氣不重,手指有意無意地在他露出的後頸上掠過,帶著一絲別樣的暧昧。

關卿身不由己地被推了進去,身後的人站在他身邊,旁若無人地拉下拉鏈,拎出來嘩啦啦地放水,橫瞥了一眼關卿,禁不住惡劣地嘿嘿笑起來:“怎麽,又舍不得把你家小鳥放出來了?別害羞,我好久沒見它了,讓它和哥打個招呼。”

媽的,你才是小鳥!你全家都是小鳥!

關卿怒視過去,結果一眼就被對方蓬勃飽滿的姿態震懾住了。短暫的沈默後,他平靜地轉身就走:“我沒尿,我要回去上課了。”

“別啊。”那人大大咧咧地抖了下,收起自己的猛禽,抓起關卿向自己懷裏一帶,“關小鳥,一個大男人別那麽小心眼成不?哦對,你再三強調不能說你小心眼,那就是傲嬌,對吧?”

關,關小鳥?

關卿一臉被雷劈過的懵逼,眼珠子轉到他拽著自己的手上:“你剛剛洗手了嗎?”

“……”年輕英俊的男人逆光站著,看不清他的臉,但語氣可以聽說他現在心情很覆雜,“孤男寡男的,你就不能想點別的?”

關卿暗搓搓地做了一秒盯襠喵,飛快對比後義正言辭地拒絕他:“媽媽說,上大學就是個大孩子了,要擺脫比大小這種低級趣味。”

男人視線下移:“你果然還是覺得自己小……”

“小你妹!”關卿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妹不會從檔裏掏出個大寶貝。”

關卿:“……”

日哦,說個黃段子居然他麽還押韻了!

“關小卿,我都多久沒見你了。”男人低頭,發絲掃過他的脖子,讓關卿身上心上都癢了癢,“小沒關系,摸摸……”

棋逢對手,關卿倍感壓力,絞盡腦汁想要回擊過去。

眼梢的餘光忽然瞄到走廊上飛速墜下一道黑影,他腦子嗡地一聲響。

“砰!”重物墜地的悶響,關卿甚至還聽見了骨骼斷裂的清脆聲。

極為短暫的寧靜後,整棟樓瞬間和澆了冷水的油鍋一樣炸開了,無數學生從不同樓層湧出,手機的拍照聲,瘋狂地叫喊聲淹沒了男人的聲音。

但關卿奇異地聽見了他的話:

“別去,關卿。”

男人拉住他。

關卿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會死的,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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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死的,關卿。

關卿腦海裏反反覆覆重覆這句話,直到被一聲尖叫從夢裏驚醒過來。

眼睛尚未完全睜開,又一聲尖叫響起,這一聲宛如拉起了防空警報,整棟樓都被叫醒了。

陸陸續續有人拉開門朝上大罵,罵了沒兩句,樓上樓下突然安靜了下來。

不同尋常的安靜維持了不到一秒,關卿聽見房東王姐惶恐到失常的聲音尖利地叫起來:“死,死人了!!!”

……

死者是住在402室的男主人,關卿簡單核實過身份,迅速報了警,又撥了個電話向局裏請了個假,他這一早上八成要作為案件相關人,在做筆錄中度過了。

屍體半截摔在花壇裏,半截摔在水泥石板上,花壇高高的邊沿將他折成兩半,大股的血液從斷裂的創口和後腦勺湧出,淅淅瀝瀝地將灰白的石階淋成暗紅色。花壇裏有蟲在爬,裹著花花白白的漿水,從破裂的腦殼裏爬出,關卿看了一眼就轉過了視線。

結果對上了男人已經瞳孔擴散的眼睛。

他在男人失了神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還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極為細小,嗖地一下鉆進瞳孔裏,快得幾乎讓他以為是錯覺。

但他確實看清了,那不是錯覺,那是一片灰色的影子。

8棟樓有人跳樓這個新聞迅速傳播了整個小區,並隱有向附近住宅區輻射的跡象,圍觀群眾呈倍數增加。關卿不得握著電話,一邊請假,一邊讓幾個年輕男人暫時隔開躁動的人群,保護案發現場。

給劉局打過電話後,關卿想了下又撥給了龐龍。電話很快被接起:“親,早啊親!”

“……”關卿聽見他活潑朝氣的聲音,從昨晚繃緊到現在的某根神經緩緩放松了下。

龐龍:“兄弟,說話啊。”

關卿:“吃了嗎?”

“……”龐龍沈默一秒,“沒有……你是不是要給我帶早飯?我和你說,我們局門口兩條街外有家牛肉餅特別好吃,是我們隊加班熬夜必備,再搭上門口二子家的胡辣湯,一口餅一口湯,爽得飛起!”

“哦,我就提醒你得吃早飯,早上空腹對身體不好。”關卿語重心長地說。

龐龍憤怒地掛了他的電話。

過了十分鐘,龐龍的電話又打了回來,這次他不再朝氣蓬勃,而是怨氣沖天:“兄弟,你是不是住在梅花苑?”

關卿咕嘰咕嘰吸著豆漿:“是呀。”

“那你是不是還住在8棟?”

關卿咬了一口大肉包子:“是呀。”

龐龍怒道:“你他媽能不能別吃了!”

關卿咽下去包子:“好嘛……”

龐龍痛苦地說:“昨晚剛從那神叨叨的地方回來,就被老孫拖到局裏寫季度工作報告。早上指望著借開會瞇一會,結果屁股還著會議室的凳子就被劉局指派出來,說接到報警有人跳樓!跳樓嘛!一隊也能去啊,什麽雞毛狗碎的事都給我們二隊!一年到頭大案要案見不到影子,功是立不了,獎金是沒有!兄弟我和你說,一隊全是大豬蹄子!你聽我說話在嗎?!”

關卿悄悄咬了一口包子:“在的呢。”

龐龍幽怨地說:“你別以為我沒聽見你還在吃。”

關卿沈默。

龐龍:“還有包子嗎?”

“有……”

“我也要吃。”

關卿剛要答一個好,老孫的怒罵聲響起在龐龍的電話裏:“都出人命了,你還在這瞎逼逼!成天就會逼逼,你他媽祥林嫂投胎轉世嗎?”

龐龍驚恐地捂住電話:“兄弟,我掛了,老孫要殺我祭天……”

最後一個天字被拖成了一聲巨響。

“嘭”關卿耳廓被震得發疼,滋滋的電流聲亂竄,他又聽見一聲巨響,和他夢中的一模一樣。

再然後就是一片盲音。

關卿拿著電話,怔怔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直到有人站在他面前,他才像找回了聲音,慢慢地輕輕地說:“老孫他們……好像出事了。”

“一死一傷,”蕭七口氣平淡,像訴說無關緊要的天氣情況一樣,“本來也要捎上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蕭七:關小……

關卿舉刀:關什麽關,小什麽小?!

蕭七:……關小卿同學,請問你已經做好和我並肩戰鬥,捉鬼斬妖,為社會穩定,人民的安居樂業奉獻自我,奮鬥終身。順便升華一下我們革命友情的準備了嗎?

關卿:沒有,嘻嘻。

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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