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他太苦了】

在家休息了好幾天。

平時餘書銜不是窩在家裏看看電影就是去健身房鍛煉，要不就是約上三兩朋友去外面聚一聚，那生活比退休老人都愜意。而這段時間晏橙也時不時來找他的“麻煩”。

不是家裏沒鹽了就是醬油見底了，今天來借個鍋鏟明天來借個飯勺的。有時候他工作忙起來實在沒時間還會把把晏小橙送他這兒來。

一開始餘書銜還有點兒打怵，怕那個小畜生又跟他亮爪子。但他實在是抵不過自己那顆想要親近晏小橙的心，總是試探著靠近它。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在他眼裏把對晏橙的那份愧疚和不舍寄托在了晏小橙身上，哪怕它不知好歹地對他飛機耳甚至還想咬他，他都想靠近它。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晏小橙轉性了，還是之前在家裏的時候被晏橙修理過了，小家夥再次見到他倒不像第一天那麽排斥了。漸漸的餘書銜倒是敢摸一摸它的腦袋了。

晏小橙飯量大嘴還饞，餘書銜買了一堆貴的要死的貓零食，一點點討好著小家夥。沒想到晏小橙挺沒骨氣的，沒幾次就被完全收服了，到了後來甚至還會主動蹭餘書銜求投餵。

餘書銜撕開一個零食條笑道：“這一點你可比你爸強多了，他要是有你這麽好哄就好了。”

晏橙的工作很忙，早出晚歸。有時候一連好幾天也看不見人，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是來餘書銜這兒蹭飯就是回家補覺。晏橙提過幾嘴，好像是說隆發地產最近在做一個大項目，大家都是在連軸轉。

有時候看著晏橙眼下的烏黑餘書銜還挺心疼的，所以一般只要他來這兒吃飯，餘書銜都會給他做一頓豐盛的晚餐。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的相處還算比較平和，更像是朋友。

比起最開始的劍拔弩張，現在真的好了太多。至少他們還能坐在餐桌前聊聊天，餘書銜也很喜歡聽晏橙給他講工作上的事兒。從晏橙的言談中餘書銜也慢慢感覺到，晏橙真的是成長了，變得越來越有擔當，像個大人了。不管是看事情的角度，還是處理問題的態度，都變得成熟有度。餘書銜覺得，現在的晏橙是閃閃發光的。

吃完了一條零食，晏小橙還不死心地到處嗅著。餘書銜無奈失笑，摸了摸它的腦袋：“沒了，別聞了。”

“喵嗚……”晏小橙失望地叫喚了一聲，然後便用圓滾滾的身子蹭著餘書銜的腿。

餘書銜不由失笑，一把將它抱了起來放在腿上。

“哎呦！這麽沈！晏小橙你可太對得起你身上的顏色了！”

餘書銜摸著晏小橙柔順的毛，眉眼之中盡是溫柔之色。

跟晏小橙玩得正開心，餘書銜放在一旁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晏橙。

“餵？”

“是我。”

餘書銜怔了下，拿開手機確認了一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晏橙沒錯。可這個聲音……明顯不是他的。

“你是……”

電話那邊男人的聲音低沈好聽，似是低低地笑了兩聲：“書銜，你不會連我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吧？”

餘書銜反應了一會兒才試探著道：“與舟？”

男人的笑聲爽朗了許多：“還算你有良心，能記住我的聲音。”

“你怎麽用的晏橙的手機？”

程與舟似是嘆了一聲：“小橙喝多了，一直叫你的名字呢，你要不要過來？”

餘書銜一時間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問道：“你們在哪了？”

***

今天晏橙陪著程與舟跟李局長吃飯。調上來之前李局長一直在東北，酒量非常好。程與舟本就不是個能喝的，一般這種局都會找個人幫著頂酒。平時都是把自己秘書或者助理帶著，不過李局長是個非常好面子的人，要是程與舟隨便拽個人去了，估計李局長可能會覺得他不給他面子。也是實在沒辦法了程與舟才把晏橙帶來了，正好也想幫弟弟拓展一下人脈。

程家大小少爺齊上陣，李局長自然很是滿意，這頓飯吃得也非常痛快。就是辛苦了晏橙，被灌了不少酒，後來都喝暈乎了。

餘書銜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根據電話裏程與舟留下的包廂號找到了醉得東倒西歪的晏橙和還算清醒的程與舟。

“你來的還挺快的。”程與舟的臉紅得不自然，跟他認識這麽久，餘書銜一看就知道這是喝多了。

但看起來應該是大部分酒都被晏橙擋下來了，所以程與舟頭腦還算清醒。

“怎麽喝成這樣？”餘書銜走上前，眼睛看著倒在程與舟身上的晏橙。

“李局長實在是太能喝了……”程與舟搖搖頭，“幸虧有小橙幫我頂著。不然我要是也被灌迷糊了，今天可就什麽事兒都談不成了。”

餘書銜上前架起晏橙，看了眼程與舟：“你怎麽樣？還能走嗎？”

“我沒事兒。”程與舟拿起外套跟著站起來，“走吧。”

程與舟幫著把晏橙架到餘書銜車上。餘書銜把晏橙塞進了後車座，關上車門後看了眼渾身酒氣的程與舟，微喘：“你呢？要不要我一起給你送回去？”

程與舟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車也停在那邊兒了，不方便。一會兒我叫秘書過來接我。”

餘書銜點點頭：“行。”

程與舟看著餘書銜，欲言又止。餘書銜看他那個樣子噗嗤一笑：“你有話要說吧？”

程與舟一瞬洩氣：“什麽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餘書銜笑了：“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想問什麽也都問了，我保證有問必答。”

程與舟的表情顯得有些意外，似是沒想到餘書銜會是這麽坦然大方的表現。

“這次回國後再不走了？”

“應該是不會走了。除非是出去度假或旅行。”

程與舟沈默了幾秒：“你知道小橙對你的心思吧？”

“嗯。”

程與舟輕嘆一聲，看了眼餘書銜身後漆黑的車玻璃。他摸了摸自己上衣口袋，從裏面掏出一根煙，跟餘書銜示意：“不介意吧？”

餘書銜搖搖頭。

程與舟動作熟練地點煙，輕輕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煙霧。

“我還記得剛認識你的時候，說真的，我被你身上那種不服輸的韌勁兒吸引了。我就想啊，你這人以後肯定不一般，誰成想你厲害到把我弟弟拐走了。拐走了不說，還讓他對你念念不忘。”

餘書銜一囧，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你剛走那段兒時間小橙過得挺難的，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整個人都消沈了下來。不過倒是挺盡心盡力照顧那只小貓兒的，有時候還會對著那只貓自言自語。”程與舟瞇了下眼，似是在回想那段日子，“我以為他大受打擊會一蹶不振，結果不用我們任何人操心，很快他就自己調整好了，並且提出來要去公司幫我忙。我們全家都以為他振作起來了。”

餘書銜沈默地聽著，不發一語。

“我一開始真的不明白，你說男人和男人有什麽好玩兒的呢？我覺得男人喜歡男人其實就是圖一個刺激，不會有什麽真感情，更不存在長相廝守這種事兒。可我所有的質疑和偏見都被小橙給消除掉了。”程與舟輕嘆一聲，“前幾天他跟我說你回來了，一副自然得不得了的語氣，那時候我就知道，他是真的對你動真格兒的了。即使一年前我相信他是真心喜歡你，但我從來都不相信長久的分別還不會讓這段感情變淡。我這個弟弟啊……好像一直在打我的臉。”

程與舟搖頭失笑：“真想不到，我們老程家也能出這麽個癡情種子。”

餘書銜眼睛看著程與舟夾在手指間的煙，目光發直，不知在想什麽。

“這一年來他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在外面住，只偶爾才會回我爸媽家住。一開始我們都以為他住在我爸給他買的那處房子。直到有一次我有點事去找他，才發現他根本不在那兒。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偷偷在方舟新城買了房子，還正巧就在你家對面。”

程與舟狠狠吸了一口煙：“你這一走就是杳無音訊，誰都不知道你的消息，更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或者……到底還會不會回來了。我這個弟弟啊……就那麽傻乎乎地在你家對面幹等著。即使他從來沒說過我也知道，他就是怕錯過，想著住在你家對面，這樣你什麽時候回來了他肯定會立刻知道。”

餘書銜感到鼻子陣陣發酸。他仰起臉，呼出一口氣。

“書銜，小橙比我小了十二歲，說他是我拉扯著長大的都不為過。我不光把他當弟弟，有時候更像是我的孩子。說實話，一直以來我都不是很看好你們。你們在年齡、閱歷、性格、背景，各個方面都是迥然相異的。說句自私的話，我不覺得晏橙跟你在一起會幸福。他太愛你太在乎你了，如果你不能回饋他哪怕一半的感情，這輩子他都會很辛苦。我是他的哥哥，自然會心疼他。但我也知道，他這是非你不可了，誰也勸不住。書銜……他對你的真心是一點都不摻水分的，你……就算不能像他喜歡你那樣喜歡他，可不可以稍微對他好點兒？他太苦了，哪怕嘗點甜頭兒也好。”

餘書銜沈默地看著夜空中的星星，半晌，苦澀地扯了下唇角。他收回目光看向程與舟：“我怎麽會不喜歡他呢？我從來沒有像這樣喜歡過一個人。”

他深吸一口氣，嗓音低沈：“我不年輕了，所以註定不可能像年輕人那樣用熾熱的一腔熱情去轟轟烈烈地愛一個人，但這並不代表我是鐵石心腸。我……我不知道要說什麽才能讓你放心，但是與舟，我以我們的友誼發誓，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我都會把他放在我心裏第一的位置，一直一直對他好。我會愛護他、珍視他。我保證。”

程與舟一怔，拿著煙的手微微發抖。許久，他低聲道：“謝謝……”

其實跟餘書銜做了這麽多年的朋友，程與舟對他再了解不過。他性格裏的疏離和冷漠並不完全是天生的。或許不論是誰成長於那樣的家庭、擁有過那樣艱難的前半生，都會變成他今天這樣。他沒有經歷過餘書銜的痛苦，自然沒有資格對他的品格秉性妄加評論。他知道他本性並不壞，甚至還很純然善良。這樣一個對人戒備心重且冷心冷情的人，若是誰能真的走進他心裏去，必然會被全心愛護。他今天的目的不過就是想試探小橙在他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現在……他終於放心了。

“你說的我都明白，我的性格是有很多缺陷。我會一點點改變，為了晏橙，一切都值得。”

程與舟沈默地點點頭，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程與舟抿了抿唇，“因為現在小橙可能只聽你的話。”

餘書銜楞了下：“什麽事？”

程與舟嘆了口氣：“應該是捐獻骨髓留下的後遺癥，再加上小橙自己也不愛惜身體。總之……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免疫力非常差。稍微降個溫換個季他都會感冒。大病沒有小病不斷。可偏偏他自己也不重視，不好好吃飯也不好好休息。你應該能看出來，他現在瘦了很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虐，但現在他確實聽不進去我們說的話。既然他這麽喜歡你，我想你的話肯定比我們的有用。”男人擡起臉，眼神帶著請求，“書銜，你能督促他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嗎？讓他盡快把身體狀況恢覆到最佳。如果你能答應，我感激不盡。”

【二更  我可憐嗎】

其實如果他能仔細留意晏橙的狀況就會發現，自從捐獻完骨髓之後他的身體情況一直不太好。

餘書銜到現在都記得第一次見晏橙的場景。說實話，那一瞬間他真的被這個高大健壯又長相精致的男孩驚艷了。

雖然他年紀小，但長得卻一點也不小，身材也是完美到極致。

可自從捐獻骨髓期間瘦下去之後，他似乎再也沒胖起來。幾個月前在美國那一次短暫的見面，他可能是被晏橙的態度搞昏了頭，壓根就沒發現，他已經瘦得有些不正常了。

是他太粗心了，他一直以為不過是工作繁忙或者是疏於鍛煉才會讓他的身體消瘦下去，卻不想，會是這個原因……

程與舟的秘書來把程與舟接走之後，餘書銜靠在車門外許久。他一時間竟是不敢打開車門，不敢看車裏那人消瘦的樣子。

餘書銜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今夜月色不錯，可餘書銜卻是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他抹了把臉，回身打開車門進了駕駛座，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躺在後座上安靜躺著睡覺的人，默默發動了車子。

晏橙喝了很多酒，與其說他是在睡覺，不如說他是被酒精暫時麻痹了所有神經。他根本睡不著，而且車子即使行駛得再平穩也會有所顛簸，他就是想睡也睡不好。但一時間他又睜不開眼，身體也動彈不得，那難受勁兒別提了。

到地方後餘書銜把車子熄火，看了眼後車座上一動不動的人，解開安全帶下車，回身打開了後面的車門。

晏橙身高腿長的，就這麽縮手縮腳地躺在狹小的車廂裏還挺委屈他的。餘書銜探身上前，輕輕碰了碰晏橙紅彤彤的臉頰。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臉頰又熱又燙。

“晏橙？”餘書銜輕拍他的臉頰叫他的名字。

然而晏橙毫無反應。

餘書銜抿了抿唇，一時間有些犯難。

晏橙身高直逼一米九，就算現在瘦了點兒，但骨架子在那兒，想搬動爛醉如泥的他還真不是一件簡單事兒。餘書銜很有耐心地用著不輕不重的力道輕拍他的臉頰，聲音低沈好聽：“小橙子，醒醒好嗎？配合我一下，不然我搬不動你啊。”

晏橙似是有所覺，咕噥了一聲動了下身體。

車廂本就狹窄，他這麽一動餘書銜不得不挪開支著車座的手。結果晏橙那雙長腿也不老實，迷糊間蹬了餘書銜一腳。餘書銜身體一個不穩，直直摔在晏橙身上。

“唔！”晏橙悶哼一聲。

餘書銜趕緊擡起身子，心裏也知道這一下撞得不輕。不過似乎這一撞還挺奏效的，最起碼晏橙睜開眼了。

晏橙無神的雙眼聚焦在餘書銜的臉上，反應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癟了嘴：“書銜哥……”

餘書銜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晏橙就像個小孩子似的手腳並用把他抱住，嘴裏還嗚咽著：“書銜哥你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嗚嗚嗚……”

餘書銜是真沒想到晏橙醉酒後會這樣……雖然幹打雷不下雨，不過那低低的哭聲聽著還是挺讓人心疼的。餘書銜趕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我不是在這兒呢嗎？”

餘書銜敢保證，就算他是個直的會有自己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有現在這份兒耐心去哄。醉酒的晏橙非常黏人，餘書銜真的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哄好。為防這家夥再睡過去，餘書銜索性一鼓作氣趁他醒著給他弄出了車，攙著上了樓。

從車裏出來之後晏橙倒是少言寡語了許多，任由他半抱著往樓棟裏走。全程晏橙就像個沒有骨頭的人似的往他身上歪，差點沒給餘書銜累死。

餘書銜把他帶回了自己家，攙著他躺到了房中唯一一張大床上之後他狠狠喘了好幾口氣才把氣兒喘勻。餘書銜看了眼躺在床上表情呆滯還有點兒迷糊的晏橙，認命地幫他脫衣服脫鞋，甚至還準備了一條熱毛巾幫他擦臉擦手。那一瞬間餘書銜有種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的錯覺，那時候晏橙就像現在這樣躺在病床上，什麽都無法自理，全靠他細心照料著。

只不過那時的晏橙盡管行動不便卻依然會看著他傻笑，可現在……仔細一想，好像已經很少能看見晏橙笑了。

好不容易把晏橙安頓好，餘書銜也去洗了個澡，沖洗掉一身的疲憊。照常給晏小橙倒好糧，他便也躺到了那張大床上。

察覺到身側來自人體的熱量，晏橙即使在睡夢中也依然能捕捉到這一熟悉的氣息，身體的動作完全是條件反射一般。所以剛躺下就被晏橙抱了個滿懷，那一下子餘書銜還有些意外。

他側過臉看向男孩熟睡的臉，笑著輕輕在他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晚安。”

***

晏橙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太陽穴脹痛，口鼻發幹，嗓子也很緊。他難受極了，翻了個身。然而翻身翻到一半他就頓住了，霎時間腦子也清醒了不少。一瞬睜開眼，他有些怔楞地看著自己所處的空間。

他怎麽在餘書銜家？

腦子清醒後身體其他的感覺也都一點點歸位了，晏橙鼻子動了動，嗅到了空氣中食物的香味。他一瞬坐起身。

似乎是聽見了臥區的動靜，餘書銜走了過來，看了眼坐在床上發楞的晏橙，淡笑道：“醒了？正好，飯菜都做好了，過來吃點兒吧。”

晏橙看著身穿家居服神色極其自然的餘書銜，好半晌沒回過神。

“晏橙？”

“噢，好、好。”晏橙立刻收回視線，掀開被子下床。

現在已經八點多了，屬實不算早了，但餘書銜這一頓早餐卻是一點也不馬虎。

土豆雞蛋餅、煎牛小排、皮蛋瘦肉粥、牛奶、草莓……

餘書銜是個非常註重生活品質的人，擺盤擺得相當漂亮。晏橙坐下後，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拿起餐具吃起了早餐。

一瞬間，熟悉的味道充盈了口腔。

“都是你做的？”晏橙不經意問道。

餘書銜“嗯”了一聲點點頭：“昨晚肯定光顧著喝酒沒吃東西，早上多吃點兒。這早餐我還是照著營養食譜做的，好吃還健康。”

“昨天晚上……”

“噢，昨天晚上你哥說你喝多了，我就去給你接回來了。”

晏橙咬了下筷子頭，“哦”了一聲繼續吃起早餐。

“對了，你哥剛才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告訴你今天你就先不用去公司了，好好在家休息一天。”餘書銜擡起臉笑著道。

晏橙挑了下眉，點了下頭：“嗯，知道了。”

“那你中午想吃什麽？”餘書銜仍是那副微笑的表情。

晏橙拿筷子的手緊了一下，為餘書銜這自然又親密的語氣而心臟微顫。他擡起臉，看向對面神情溫和的人，似是開玩笑般問了一句：“中午你也管飯？”

餘書銜挑了下眉：“晚飯我也可以管。”

晏橙怔了下，頓時開始不淡定了。

“不過家裏沒多少菜了，正好你今天沒事兒，一會兒跟我去超市買點菜。”餘書銜自然道。

晏橙看著餘書銜，半晌，點了點頭。

今天天氣真挺不錯的，連帶著人的心情都跟著變好了。晏橙倒是充分發揮了他的苦力角色，全程負責推推車，餘書銜只管往裏面放東西。

晏橙依然話不是很多，就那麽安靜地跟在餘書銜身後，看著他忙碌的背影，仿佛一瞬間回到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那時他們就經常像現在這樣，一起逛超市，一起看電影，一起做很多很多無聊瑣碎卻又幸福無比的事。

這個時間超市裏沒什麽人，畢竟誰都不像他們兩個這麽閑。

從超市裏出來後晏橙也主動攬下了拎購物袋的活計，餘書銜倒也樂得輕松。

“中午我給你燉個排骨湯吧？然後再做個雜米飯。我記得以前你就特別愛吃這道菜。”

晏橙把東西都放到後備箱裏，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他並不傻，他能感覺出來今天的餘書銜有點跟平常不一樣。他買菜的時候總會優先考慮他的口味，還會詢問他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他對他笑，和他無所顧忌地談天說地，就好像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都是一場夢一樣。

他還是那個滿眼是他，願意寵著他護著他的餘書銜。

雖說他回國之後兩人的相處也一直挺平和淡然的，但除了最開始那個吻，他們之間並沒有再多的逾距接觸，有時候晏橙都會懷疑餘書銜是不是真打算跟他當一輩子的朋友了。

可今天，他的態度又開始暧昧不明……

晏橙快要被折磨瘋了。他合上後備箱的蓋子，轉過臉看向餘書銜，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是不是覺得我可憐？我哥……那天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

他終於問出口了，即使他知道自己這樣戳破了一切可能會讓餘書銜立刻停止所有的溫柔，可他不想一直這樣不清不楚，他想要問明白。他怕他是因為可憐他才對他好，怕他只是憐憫而沒有愛。

餘書銜楞了下，忽然笑了：“你是這麽覺得的？”

“不然呢？因為什麽？餘書銜你告訴我因為什麽突然對我好？”

餘書銜抿了下唇，斟酌著語言。然而還不待他說出口，晏橙又問了更跳脫的問題：

“你覺得那些在窮苦大山裏生活的孩子可憐嗎？”

餘書銜擡起臉看他，然後點點頭：“當然。”

“還記得以前我們一起看的那個綜藝節目嗎？就是讓城市孩子和貧困山區的孩子交換生活的那個。”晏橙的目光悠遠，似是在回憶著什麽。

“記得。”

晏橙深吸一口氣，轉過臉看向餘書銜：“其實那些生活在大山裏過著清貧生活的孩子不一定覺得自己可憐。他們可以在田野間放肆奔跑，有家人朋友的陪伴，他們自由自在活得暢快恣意，或許他們很滿足自己的生活。可是突然有一天，一群衣著光鮮亮麗的城裏人闖入了寧靜的村子，這些人帶他們見識了外面繁華的世界，帶他們體驗了他們這輩子都不會擁有的生活。”

【三更  一顆甜橙】

“讓一輩子只生活在山溝溝裏的孩子見識了外面的大千世界之後，最後再把他們送回那座與世隔絕的大山。你不覺得……這樣挺殘忍的嗎？”

餘書銜一瞬不瞬地看著晏橙。

晏橙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低啞：“他一無所有的時候不覺得自己可憐，甚至還很快樂。當你給了他一樣好東西，讓他喜歡，讓他沈迷，可最後還是會盡數收走。這個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可憐。”

“餘書銜，你知道我想說什麽嗎？”

餘書銜張了張嘴，發現嗓子幹啞一時間竟是發不出聲音。

晏橙苦笑了一下，聲音發悶：“餘書銜，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就不要對我好。別讓我覺得自己可憐。”

餘書銜覺得眼眶發酸，視線微微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眨去了眼眸之中的水霧，深吸一口氣又緩緩舒出。他看著眼前倔強而又脆弱的男孩，輕嘆一聲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他瘦削的肩膀。

晏橙的身體瞬間僵硬。

“傻瓜，這世界上有那麽多人讓我可憐，可也沒見我對誰都好啊？”

晏橙的身體似乎更僵硬了，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他低聲道：“我聽不懂。我要你……明明白白告訴我。”

餘書銜失笑，退開些許看著眼前紅著眼眶的男孩。他伸出手，用大拇指輕輕揩去他眼角的水汽。

“好，晏橙，你聽好了。我對你好，不是因為什麽狗屁憐憫。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好，想跟你在一起，你能聽明白嗎？”

空氣似乎靜止了，晏橙能聽見胸膛中一下高過一下的擂鼓聲。他神色略顯激動地看著餘書銜，嘴角控制不住地揚了起來。

看著他這副欣喜若狂的模樣，餘書銜不禁嘆道：“傻小子……”

晏橙不顧周圍人的目光，猛地一把抱住餘書銜的腰低下頭狠狠堵住他的唇。

“唔……”餘書銜忽然睜大眼睛。

他真是沒想到晏橙這麽大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他！剛才他已經看到有幾人路過用一種震驚的目光看著他們兩人了。

“唔……晏橙……你……”

晏橙倒也沒過多糾纏，更不想在那麽多人的註視下現場直播。他只是過了把癮然後便笑著松開了餘書銜。

“晏橙你膽子也忒大了！”餘書銜的心臟還在快速跳動著，瞪了眼晏橙。

晏橙挑了挑眉：“別人愛看看去，我親我自己媳婦兒又不犯法！”

餘書銜被他厚臉皮的樣子逗笑了。他看著眼前這個似乎一瞬間神采煥發的男孩，忽然覺得心裏甜滋滋的。

餘書銜捏了捏晏橙的臉：“你還是笑的時候好看。”

晏橙挑了下眉：“難道我不笑就不好看了？”

“我喜歡看你笑。”餘書銜說道，“別總是冷著臉，一點都不可愛。”

晏橙撇了下嘴，嘟囔道：“還不是被你給氣的……”

餘書銜雙手捧著晏橙的臉，深深看進他的雙眼：“對不起，我以前做了很多沒有考慮你感受的事，委屈你了。以後不會了，以後我一定好好疼你，不讓你傷心難過了。不生書銜哥的氣了好不好？原諒我這一次吧，嗯？”

晏橙怔了瞬，繼而眼圈微微泛紅，悶聲道：“你別自責，我沒怪你。……或許當時是有一點怪你，但現在已經不那麽想了。我知道我也有很多問題，不成熟還幼稚，你當時肯定頭疼死了。”

餘書銜噗嗤一笑，揉了揉他的耳朵：“小橙子長大懂事了啊。”

男孩臉上浮現出幾絲赧然，雙臂仍摟著男人的腰，兩人呼吸相聞。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對吧？”

“嗯，以後你趕我走我都不走了。”

晏橙雙眸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抿著嘴唇，嘴角一點點翹了起來。餘書銜特別喜歡他這種可愛的小表情，沒忍住就捧著他的臉湊過去照著嘴唇親了一口。

晏橙一瞬驚詫。要知道盡管餘書銜是個24K純基佬，但在外面還是非常矜持的，從不會做出任何親密行為。周圍從超市裏進出的人來來往往的，就沒有不看他們的。這種昭告天下的行為讓晏橙心臟鼓動、血液沸騰。

他的眼睛發亮：“你怎麽……”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但餘書銜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他笑了下，一雙好看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大手摩挲著男孩的後腦勺：“我親我自己男人又不犯法。”把他的話又還給他了。

晏橙的眼睛一瞬金亮，激動得臉頰潮紅。

見他開心，餘書銜這心裏也鼓脹脹的，沒忍住又親了好幾口。後來要不是害怕一直這樣在大街上摟摟抱抱摩擦出點兒什麽不一樣的情愫傷風敗俗，倆人還不知道要膩歪到什麽時候。

***

回程的路上晏橙明顯話變得多了起來，整個人似乎從內而外煥發出了生機。餘書銜開著車，他就坐在副駕駛側著身子看著他。那目光……要多放肆有多放肆。估計是之前壓抑得很了，現在恨不得一次性看個夠。

“你在美國也一直堅持健身？”

“嗯。”

“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餘書銜笑看了他一眼。

“我剛才摟著……就覺得你腰又細了點兒。”

餘書銜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摸了下鼻尖。

“在那邊兒一年多，你……到底碰沒碰過別人？”晏橙瞇了下眼。

餘書銜挑了下眉，正好紅燈停了下來，他側過臉看晏橙：“那你呢？”

“我有五姑娘。”說著晏橙還晃了晃自己的爪子，好像很光榮似的，笑得淫/蕩，“不過，到底還是比不上你能讓我更舒服。”

餘書銜的臉微微發燙，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其實晏橙沒好意思說，他都是看著手機裏餘書銜的照片兒……那個什麽的，甚至一度還後悔沒多照幾張。就那麽幾張被他翻來覆去都不知道看多少遍了。

車子重新發動，餘書銜看了眼目光熱切大膽的晏橙：“我魅力這麽大嗎？”

“嗯，誰都沒有你帶勁！”

餘書銜噗嗤一笑。

“別轉移話題，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我當然也沒有了。”餘書銜自然道。

工作那麽忙不說，他也根本沒心情。心裏都有晏橙了，別的人也吸引不了他。餘書銜從十來歲的時候開葷到現在，還真從來沒有“無欲無求”過這麽長時間。以前禁欲雖然確實行為上沒出格，但腦子裏可真是什麽千奇百怪的想法都有。要不然也不至於第一眼看見晏橙這思想就開始跑偏了。可在美國這一年多，他壓根就沒動過這方面的想法。他都快覺得自己不是個男人了。

聞言晏橙撇了下嘴：“信你個鬼。你要是沒有，那個Daniel怎麽回事兒？”

餘書銜一楞，不禁失笑，敢情這小子還沒過去這個坎兒呢。

“上次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他就是我一同事，普通朋友。倒是你，那天到底跟Daniel說什麽了？嗯？害得人家後來都躲著我走。”

晏橙忽然挑了下眉：“躲著你走？”

“對啊。”餘書銜輕擡手腕打著方向盤，“我覺得這事兒肯定跟你脫不了幹系。”

晏橙撇了撇嘴，心想何止脫不了幹系？就那麽個貨色他只踹一腳已經算他客氣了。

“你這麽護著他？幾個意思啊？”晏橙涼涼說道，“是不是知道了那小子喜歡你之後你這博愛的臭毛病又犯了？”

“Dani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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