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的夜晚嚇出一身冷汗，對於晏橙來說，絕對是人生頭一次的體驗。

他嘴唇有些哆嗦，硬擠出一個笑：“為、為什麽這麽問？”

嗯，還罕見的磕巴了。

“之前看見一個女孩在跟你說話。”

一陣風吹過，晏橙止不住瑟縮了下。他沒敢直視餘書銜那雙似是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僵硬地笑了下：“啊，我、我不認識她。她好像認錯人了，搭訕的吧……”

餘書銜挑了下眉：“哦。”

像是害怕餘書銜不信，晏橙擡起臉神色認真且焦急：“真的，書銜哥。我真的不認識她……”

“晏橙。”餘書銜忽然打斷他的話，“我想問你個問題。”

“嗯？什麽？”晏橙怔了下。

“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餘書銜也是突然想到的這個問題。一開始他們的相識，晏橙就是作為小鴨子被徐司介紹給他暖床的，他也下意識覺得他是喜歡男人的。可剛才他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會不會他是被逼無奈？

晏橙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著實楞了一下。

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這個問題，他自己理清也花了一段時間。以前他也以為自己喜歡女人的，甚至剛步入青春期仍很懵懂的時候還談過女朋友。可漸漸的他就覺得很沒意思，不論女人多漂亮身材多好他都不大感興趣。

認清自己並認同自己，他還真的費了不少功夫。

晏橙擡起臉看向餘書銜。

面前這個男人就像是長在了他的興趣取向上似的。

都說男人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腦子裏想的肯定只有做。不論性取向如何，所有男人都一個樣兒。

而晏橙在看見餘書銜的第一眼就幻想著把他壓在床裏侵犯是何種場景。並且每次見他，這種欲望都會更強烈一分。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餘書銜的眼睛，彎了下唇：“我不知道，但我喜歡你。”

夜風吹過，樹上濃密的梧桐葉子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在餘書銜面前，晏橙說話時總是細聲細氣、謹小慎微的。像今天這樣語氣堅定，還是頭一回。餘書銜有些訝異，繼而又覺得心間一暖。

小孩兒的眼睛晶晶亮，神情專註。

他閱人無數，知道他沒說謊。

兩人這樣靜靜立著，似乎連時間都靜止了。餘書銜忽然說道：“談過戀愛嗎？”

晏橙有些怔忡。

他有過伴侶，很多。但是談戀愛……他似乎從來沒有認認真真談過一場戀愛。

在這個圈子，享受身體歡愉的人遠比認真談情的人多。他好像也從來沒想過正經談一場戀愛，和一個男人。

他看向餘書銜的眼睛：“沒有。”

“你的喜歡讓我覺得很開心。”餘書銜的聲音依舊是溫柔的，“如果真正了解我這個人之後你還是覺得喜歡我，介不介意跟我談一段戀愛？”

晏橙怔楞在原地。

一開始接近餘書銜他想的只是肉/體上的交流。說白了，他饞餘書銜的身子。

可陰差陽錯沒吃成，反倒跟他多了許多別的接觸，對他這個人多了更多的了解。他發現，餘書銜真的是個寶藏。

如果只是想跟他做/愛，那太褻瀆他了。

裝作小白兔跟在他身邊的這些日子，他越發控制不住自己將目光黏在他身上。如果單純只是為個“色”字，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以前碰到多美好的肉/體，他都沒這樣過。

就像五毛說的。魂牽夢繞。

他真覺得自己魔怔了。

所以他想，他是喜歡他的。可不知為何，他從不敢幻想跟他戀愛是怎樣的場景。或許因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基於欺騙，便讓那些暧昧情愫變了味道。

晏橙張口想要回答，這時餘書銜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抱歉，接個電話。”餘書銜仍是那樣溫和有禮、從容不迫。

晏橙耳邊聽著自己雜亂的心跳，他知道，若不是有黑夜遮掩，此時餘書銜一定能看見他發紅的臉龐。這些生理反應完全都是無意識的，讓他覺得既新奇又陌生。

他看向面前神色自若地接著電話的男人。

路燈下男人的臉俊美中多了幾絲朦朧，模糊掉了邊界線，讓人只是看著就覺得心跳加速。他不遲不疾、張弛有度，明明頂著一張溫柔平和的臉，卻總給人一種掌控全局的錯覺。

晏橙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哪裏不對勁了。

餘書銜表現得似乎過於泰然淡定了。晏橙的臉紅、無措、暗喜、驚慌，這所有的情緒似乎都沒有在他身上表現出來過。

夜風很涼，略過他布滿冷汗的額頭，止不住瑟縮了一下。

口中微苦。

掛掉電話後餘書銜便收起了手機，淡聲道：“有快遞到了，上樓前陪我去取個快遞吧。”

“好。”

這之後，他們誰都沒有再提過之前的話。就好像那些激動與暧昧都是一場鏡花水月，冷風吹過，便就不覆存在了。

***

“買的東西可能有些多，挺沈的，沒累到吧？”進屋後餘書銜將懷中的箱子放到地上，看了眼身旁的晏橙問道。

晏橙笑了笑：“不沈。”

晏橙身上的肌肉可不是喝蛋白/粉喝出來的，那可是實實在在的蓄滿力量的肌肉塊兒。盡管餘書銜這一箱子快遞挺有分量的，但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看著腳邊堆放的兩箱子快遞盒，晏橙問道：“書銜哥，你買的什麽啊這麽多？”

此時餘書銜手裏拿著把舊美工刀，半蹲在地上拆快遞盒：“從海南運過來的水果，還有一些給我侄女買的生日禮物。”

晏橙有些好奇地蹲了下來幫餘書銜拆盒子。一個箱子裏面裝的都是菠蘿蜜大芒果之類的熱帶水果，一個裏面裝滿了小玩偶、芭比娃娃之類的小孩子玩具。

“你還有侄女？”

想起小月月餘書銜不由得笑彎了眉眼：“嗯，快兩歲了。”

晏橙看了眼餘書銜臉上毫不掩飾的笑容，看來，他與家人的關系也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惡劣。

兩人把水果都倒騰出來放好後，餘書銜從裏面拿出兩個蓮霧洗好。

“嘗一嘗，水分很足的。”

晏橙正在收拾紙殼箱子，一起身就被男人舉著的蓮霧碰到了嘴。他怔了下，眼睛看著餘書銜淡淡笑著的臉，鬼使神差地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脆爽多汁的蓮霧。

餘書銜似是也不介意，笑容依舊：“好吃嗎？”

晏橙點點頭：“好吃。”

餘書銜也咬了口另外一只手上拿著的那個，然後挑了下眉：“嗯，味道確實不錯。”

因為晏橙剛整理完紙箱手很臟，餘書銜便一直幫他拿著蓮霧一口口餵他，很是和諧。

蓮霧的口感更多的是清甜、爽口，甜度跟其他水果比起來就差遠了，味道比較淡。但不知為何，晏橙吃著餘書銜餵著的蓮霧，就是嘗出了甜滋滋的味道。

“書銜哥，你很喜歡吃水果嗎？”吃完了蓮霧，晏橙隨口問道。

“嗯，我確實挺愛吃水果的。”餘書銜將最後一口蓮霧扔進嘴裏便打開水龍頭洗手，“不過我網購的這批水果跟以前在泰國吃的相比起來味道還是差了點兒。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泰國吃當地最正宗的水果。”

晏橙挑了下眉，笑了：“好啊。”

“泰國有一種小菠蘿，又甜又多汁，你一定會喜歡的。還有蛇皮果……”

晏橙臉上的笑容加深，目光凝著男人臉上的向往，縈繞在心頭的郁結似乎消散幹凈。只因為他第一次發現，這個總是措置裕如、不矜不盈的男人，原來竟也有如此稚氣的一面。讓人心頭止不住地發軟。

水果整理好後餘書銜便從儲物間裏翻出來一個粉紅色的大禮物袋，將那些小玩具統統裝了進去。然後想了想又拿出個袋子從冰箱裏拿出些水果裝進去。

“我出趟門，一會兒回來。你要是困了就早點睡。”

晏橙看了眼他手裏的東西，猜想他或許要去見他的家人。他“嗯”了一聲點點頭：“好，你路上註意安全。”

餘書銜拎著兩個大袋子出門了。

安安這個小家夥一直把餘書銜送到門口才停下腳步。看著大門在自己面前關上，似是有些不舍地“喵喵”叫了兩聲。

晏橙笑著走上前將小家夥抱起來，手指輕輕撓著它的腦袋，惹得它舒服地瞇起了眼。

“你爸爸不要我們了。”

“喵~”安安哪裏明白晏橙在講什麽，只是擡起腦袋舔了舔他的下巴。

安安很親人，這讓對小動物不太感冒的晏橙也覺得心裏暖暖的。

他懷中抱著小貓，慢慢在餘書銜寬敞的大房子裏來回走著。上一次心思全在餘書銜身上所以並沒有怎麽太認真仔細打量這座房子。這第二次看，便又看出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

比如餘書銜掛在墻上的幾幅裝飾畫，仔細看便能發現不是打印出來的圖片，而是實實在在的油畫。一張張生動漂亮，為這個顯得有些清冷的房子增添了許多活潑的色彩。

“嗯？這畫的是你嗎安安？”晏橙停在壁爐旁的一幅畫前。

畫中的布偶貓乖巧地坐著，兩只前腿並排撐著很是筆直。毛茸茸的尾巴圈在自己身邊，尾梢俏皮地翹了起來。小家夥歪著小腦袋瓜，一雙湛藍的眼睛像是能看到人心裏去一樣。

“喵！喵！”

懷中的安安顯得有些興奮，叫個不停。

晏橙笑了：“看來畫的真的是你。是誰給你畫的？你爸爸嗎？沒想到他還會油畫……”

安安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搖擺著小尾巴顯得得意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有細心的小可愛能猜到這幾幅畫是誰畫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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