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寂靜的，會讓所有激蕩的心緒漸漸沈澱下來，最後歸於平靜。

晏橙將一只手臂枕在腦下，平躺著望著昏暗不明的天花板，楞楞地發著呆。

餘書銜這個人他真是摸不透了。

對於他熱烈的吻他也給予同樣熱情的應對，甚至就連他的手腳不老實他也照單全收，而且還會給他回應，撫慰他那顆躁動的心。明明水到渠成你情我願下一秒就要滾床單的趨勢，可偏偏在最後關頭被他叫停了。

他明明感覺到他與他一樣的緊繃和炙熱，甚至他也是渴望著他的，他不會感覺錯。但讓他不解就不解在，餘書銜最後即使呼吸淩亂、身體發熱，卻依然會用沙啞得帶了些情/欲的嗓音說道：

“晏橙，停下來吧。”

跟之前在吧臺那次一模一樣。

晏橙開始懷疑人生了，這讓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晏橙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斷沒有到嘴的肥肉往外吐的道理。當時他微紅著眼撐在他上方凝視著他同樣火熱的眼，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大不了不陪他演那勞什子苦情戲，不管不顧撲上去先把他吃進嘴裏再說。

可看著餘書銜那令他著迷的眉眼，他就是狠不下那個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忽然開始畏首畏尾。

最後他有些沮喪地挪開了身體，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怪圈。

此時身側的人呼吸均勻，想來已經睡熟。晏橙側過身躺著，借著月光看著男人完美的側臉，氣憤地直磨牙。

像個狼崽子。

晏橙咬了咬牙，摸過去一把摟住餘書銜勁瘦的腰，一條腿搭在他身上，把臉埋在餘書銜肩窩處蹭了蹭，嗅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朦朦朧朧間餘書銜似是睜開了眼，迷糊著也回摟了下蹭過來的晏橙，無意識地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睡吧……”

晏橙擡起臉借著月光盯著餘書銜重新閉上的眼睛，心裏好像有個小人兒在蹦跳著叫囂：

“你看！你看！他就是這樣！不接受也不拒絕！”

晏橙被餘書銜吊得不上不下的難受極了，偏偏又無可奈何。他氣憤地咬了下他的唇，把他的身體摟得更緊了幾分。

***

餘書銜的生物鐘很準，早上七點半準時醒了。得益於這段時間的工作，他的作息又恢覆正常了。

醒來的一瞬間他便感覺有什麽東西壓著自己的胸口讓他有些呼吸不暢。他轉過眼看去。

只見晏橙手臂搭在他的胸口上，腦袋枕著他的枕頭，一條腿還大喇喇地壓在他腿上，睡相……屬實不太雅觀。

餘書銜搖頭失笑，把他胳膊腿放回原位便起床了。

晏橙醒的時候床上就只有他自己，他躺在大床上發呆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夜的糟心。

他的臉色微微有些臭，寫滿了“欲求不滿”四個大字，向來晶晶亮的桃花眼此時滿是怨念。

人還沒吃進嘴裏，這戲看來還得繼續往下演。晏橙嘆了口氣掀被下床。

餘書銜做了點兒早餐，一如既往的美味。晏橙又變回了之前乖乖仔的模樣，兩人只字不提昨晚的事。

晏橙食不知味地吃著早餐。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吃不出昨天黃瓜炒蛋的美妙滋味兒了。

早餐過後餘書銜便穿上外套拿起車鑰匙說要送晏橙去學校。當時晏橙大腦當機還著實反應了一會兒。

今天是工作日，他作為“B大在讀大學生”是應該去上課的。

果然人不能撒謊，撒了一個就要用無數個謊去圓。

最後晏橙只能硬著頭皮跟著餘書銜出了門，並且上了他的車。餘書銜給他送到了B大的大門口並停下了車。晏橙看了眼外面光亮氣派的大學校門，只覺得腦門子疼。

難不成餘書銜還要親自給他送進課堂？那不就徹底露餡了？

晏橙磨蹭著不下車在那兒想著對策，反倒是餘書銜率先解開了安全帶。晏橙脊背一僵，忙看向他：“你也要跟我進去嗎？”

這人吶就是不能做虧心事，搞得神經兮兮的。

餘書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了：“怎麽？你還想我送你進去？”頓了下，“也行，正好我也沒來過你們學校，進去看看你讀書的地方也挺好……”

“不用了！”晏橙忙說道，而後察覺自己語氣可能有些急怕引起餘書銜的懷疑便又趕緊加了句，“你應該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再說我也不是小孩兒了……”

餘書銜一開始也沒這麽打算，只是逗逗他而已。看他那緊張的樣子倒像是當真了，他不由得失笑。

餘書銜倒是沒往別處想，只當這小孩兒比較介意他了解太多他的真實生活，他也沒怎麽在意。他解安全帶也是為了拿之前放在車後座的手包。他轉過身從包裏拿出錢包，把裏面所有現金都掏了出來遞到晏橙眼前。

“給你的。”

晏橙楞了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餘書銜以為他看傻了沒反應過來，於是便略帶強硬地把那一小疊粉紅色的票子塞到他手裏：“我身上就這些現金，五千左右。這是你應得的，拿著吧。”

晏橙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抽搐了下。他忍住了想要捏發痛的太陽穴的沖動，強逼著自己擠出了一抹抗拒的笑容，手往回推了推：“這錢我不能要……我什麽都沒做，不能拿這個錢。”

餘書銜看著他搖著頭拒絕的樣子忽而笑了，不由分說把錢塞進了他衣服口袋裏。

“誰說你什麽都沒做？”

晏橙擡眼看向他。

“你陪我度過了很開心的一晚。”暧昧不明的一段話。

晏橙額角狂跳。靠！這個男人！他目光凝著餘書銜溫和淺淡的笑容。

真他媽欠操！

餘書銜以為他的沈默是在糾結該不該拿這個錢，不由得心尖發軟，沒忍住伸出手揉了揉晏橙柔軟的發頂，低沈的聲音充滿磁性：“小傻子……”

“噌！”

晏橙聽見自己腦子裏最後一根繃緊的弦斷了。他擡起眼，一只手猛地抓住餘書銜微微敞開的衣領，一把將他拽到自己面前，不由分說便吻上了他的唇。

男孩兒的吻很熱情，餘書銜反應過來後便伸出一只手輕輕攬著他的背，手掌緩緩拍著，像是在安撫不安的孩子，惹得晏橙想要從他唇齒間汲取更多。

有些情動是一個吻便能挑起的，對於他們兩人都是。在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前一秒餘書銜微微退開了，淡笑著又啄了下男孩兒紅潤水亮的唇，輕拍著他細嫩的臉，聲音中帶著笑意：“好了，再不進去上課就要來不及了。”

晏橙盡量讓自己表現出一副羞澀的模樣，低低地“嗯”了一聲便頂著略微發紅的臉頰低下了頭，摸了摸衣兜裏的錢，小聲道：“謝謝你，書銜哥。”

餘書銜但笑不語。

晏橙最後還是打開車門下車了。餘書銜原本準備挑頭把車開走，看了眼車外男孩高瘦的背影，想了想還是降下了車窗。

“晏橙！”

晏橙幾乎是一瞬間就轉過了身，略帶驚喜地看著他。

餘書銜從車裏遞出去一張名片：“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就聯系我。”

晏橙接過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名片鋒利的邊角，抿唇笑著點了點頭：“嗯。”

餘書銜走了，走得極其瀟灑。站在原地的晏橙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名片，忽然笑了。原本要是就這麽在這兒分開他還真沒有把握餘書銜對他的興趣有沒有濃厚到維持接下來的繼續接觸。現在手裏捏著還散發著他指尖溫度的名片，忽然有了點兒信心。

他把名片揣進口袋裏，手指便摸到了衣兜裏的現金。

沒發生任何實質性的交易就能拿出來五千塊，不得不說餘書銜出手還是挺大方的。他看著並不像那種色/欲熏心的冤大頭，所以他會給這個錢，足以證明晏橙那些蹩腳的謊話他信了八成。

一開始看到他給他錢，說實話要不是他還記著得維持人設，指準當場臉綠。他晏小少爺睡男人不成還被人當鴨子打發這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說出去肯定會被人笑掉大牙。按理說他應該惱怒的，或者是覺得受到了侮辱，然而奇怪的是，什麽都沒有。

他頂多有點兒氣悶和……無奈。

自己挖的坑，跪著也要跳進去。

晏橙搖頭笑了笑，經過一晚上的接觸，他現在對餘書銜的渴望絕對是昨天的十倍還不止，空前絕後。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勾人了。

他勢在必得。

看了眼身後的校門，晏橙拿出手機給家裏的司機打了個電話。

“餵？陳叔，我現在在B大門口，你把我車開過來吧。”

掛掉電話後晏橙便在大門右邊找了個咖啡廳坐了進去，隨便點了杯咖啡便坐在落地窗邊百無聊賴地看著B大的大門，等著陳叔給他送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晏橙攪動咖啡的手頓了下，面色也微微沈了下來，像一座僵硬的石像一動不動。

他目視著景鑠的身影消失在校門口才一點點恢覆生氣，手指也從冰涼慢慢回暖。他收回目光，目光凝著杯子裏冷掉的咖啡，吐了口濁氣。

出國以後他沒有刻意打聽過景鑠的事兒，只是有一次五毛隨口說的景鑠好像得到了去英國深造的機會，讀了博士，現在回國當了一名大學老師。

原來在B大。

不知為何，見景鑠現在家庭美滿、工作順利，他不知不覺松了口氣。就好像那壓在他心頭許多年的頑石終於松動了幾分，讓他得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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