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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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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某一刻,蘭迢遞的手解開了束縛,她上前抓住鐸制住的人,繩子往那人脖頸上套了兩圈,用力往後一拉,那人頓時就梗紅了臉,掙紮著,眼白直翻。

蘭迢遞跟鐸式用那人掩護步步後退,亂棍四處打來,那人雖擋了個大概,可蘭迢遞也挨了不少痛。

那人幾番掙紮終於沒力氣了,他放棄了反抗,任憑宰割。

來時蘭迢遞早就猜測過無數個會碰到的麻煩,可終究是沒想過如今這種境地。退無可退,進無可進,一種近乎絕望的感覺。就像黑夜中一腳踩空的恐懼,一邊逃她還邊滿腦子的想如何就她媽的事。

許晨開著車將房子大門撞開了一個大洞,直到瓦磚嘩啦啦的往下掉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松了松捏緊方向盤的手,他快速踩下剎車。

心跳聲襯著這個雨夜極速而又猛烈。

他殺人了,驚恐一瞬間爬上後脊背,有個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他,他殺人了。

大雨依舊還在下,而且越來越大。許晨就在這紛亂的思緒裏兩手趴在方向盤上,良知跟恐懼爭鬥了許久,終於重新鼓起了勇氣。

那人不死,就是他死。所以,沒什麽好糾結的。

這麽一想,果然就舒心多了。

許晨想著,既然都已經沖進來了,索性直接沖進裏面,人在車裏車進去也總比他單槍匹馬闖安全。

想著他咬牙踩著油門沖了進去。

走道挺窄,車子前進的路遭遇不小阻礙,許晨聽到車身撞上墻壁咚咚鐺鐺的鐵皮凹陷甚至損壞的巨大聲音,他人在駕駛位上也是東倒西歪,屁股顛得跟做火箭似的,好幾次都踩不住離合跟剎車。可越是這樣的顛沛,他的膽子忽然流變大了。

橫擋在走道中的六道鐵門依次被撞開了才有人從裏面跑出來。

那人一臉猙獰,手拿大刀沖許晨大罵:“媽的,你這小子居然逃出來了!”

許晨踩了油門沖過去,那人靈巧的躲過一邊,而車子碾過撞塌的鐵門後,車輪撞上從墻裏橫出的鐵棍,隨著噗噗一聲強大氣流噴出的尖銳聲後,車子往側面一個小傾斜,前輪爆胎了。

許晨的心再次的提到嗓子口。

正要換倒退檔,那人的木棍往車窗上一砸,玻璃砰的一下就碎開了。許晨嚇得下意識就捂住頭,那人拉開車門,抓住許晨的衣服要將他往下拉。許晨慌亂中踩了下油門,車子轟的一聲猛的往後退。那人被甩回的車門撞上,落地時又被卷進了車地。

許晨探身看了一眼,那人沒死,許是壓中他腿,他抱著腿滿地打滾哀嚎。

許晨怕引來人,才一跳下車想將他綁起再封住嘴,便看到唐心穎從裏面跑了出來。許晨大喜,“你出來了?”

唐心穎擠出幾滴淚,踉踉蹌蹌跑過去:“趕緊走!”

“去哪兒啊?”許晨被她慌亂的語氣激起了久不在心間的緊張感,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帶了顫。

唐心穎沒理他,她走到哀嚎的那人身邊,擡腿給了他一腳,那人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還能去哪兒啊?當然是外面啊!”唐心穎說著跳上車,見許晨還傻楞楞的站著,她問:“你到底走不走?”

許晨回頭看著房子裏,著急:“可楊哥還在裏面。”

“你不走我走了。”唐心穎說完將車子啟動,轟隆隆的將車子後退開走。

許晨看了看車,又看身後長長的通道,想了一會兒,往裏跑了。

許晨找到楊哥時,他跟一個意圖殺他的男人纏鬥著,不過楊哥處於下風。他鼻青臉腫,被男人壓在身下,而男人手舉的刀直直逼近他的門面。

楊哥汗流浹背。

他垂眼看到許晨,原本暗淡的目光瞬間亮了起來。男人發現楊哥突然間來了勁兒,驚奇中後腦勺突然被人擊中,他眼一花,手中的刀瞬間被楊哥拿走,一眨眼,他就成了那個被壓制在下的人。

男人本想呼喊,許晨再次一擊,他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楊哥把他衣服脫下將他兩手反綁身後,完事後他擦了額頭的汗,起身看許晨。“你怎麽進來了?”

許晨:“我來救你跟那個姑娘的。”

楊哥皺眉,“那個姑娘?”

“嗯。”許晨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進來之後的那些事,索性也就沒說。兩人小心出了通道準備來到大門,蘭迢遞跟鐸式緊隨其後的也沖了出來。

楊哥拉著許晨趕緊往外跑,屋外的雨已經小了,被唐心穎開走的車就停在門外,可車裏並沒她人影。

許晨來不及想那麽多了,他跟楊哥沖出雨裏,兩人正要拉開車門上車,突然從後面扔來了一堆東西,砸在車門上咚咚咚的作響。

許晨跟楊哥上不了車,只好淋著雨往前跑。

蘭迢遞扶著鐸式一點都不好逃,好幾次都差點被他們抓到。出了大門來到空曠地帶,他們人多的優勢瞬間就顯示出來了。

蘭迢遞跟鐸式才剛到房子走廊中部,就被追上來了人團團圍住了。

蘭迢遞忍著喉間的幹澀火辣,半扶半背著鐸式慢慢往後退。

她大致看了一下,他們一共有六人,其中帶傷的兩個,拿武器的……全部……

蘭迢遞在心裏嘆了口氣,突然覺得胸悶氣短。

這回,她要怎麽逃?

在這危急時刻裏,她突然想到了路清野。她想起酒店那天,他滿身是血被她抱在懷裏的情景。那天她沒有感受到的心碎此時像洶湧的浪潮一樣襲來。

許是為了顯得應景,原本已經表小的雨在蘭迢遞滿肚子的亂情緒中,突然變大了。嘩嘩嘩的,像有人從天上潑了水。

就在她自以為無力回天的時候,寇卓突然一臉慌亂的從屋外的一個房子裏跑出來。

他似乎在找什麽,雨聲陣陣裏,他渾厚有力的聲音穿透了整個夜幕。“阿眉!”

“大哥,人抓到了。”有人提醒他,可他仿若未覺,他沖進雨裏,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四處尋找,可夜幕裏除了一片黑還有滿身的濕意,什麽都沒有。

她媽的名字裏,有眉字。

蘭迢遞的心一緊。

她逃走了嗎?

雖是這麽想,可蘭迢遞卻依然提心吊膽。

看了一圈,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唐心穎,不見了。

寇卓對那人的話置若罔聞,只顧沖進雨中漫無目的的尋找。

其中一人終於意識到他的意圖,便問:“大哥,在找什麽人嗎?”

寇卓終於有反應了,他回頭:“去找今天殺了口味蛇的女人,一見到她,立馬弄死。”

幾個人沖出雨夜。見還有三人守在原地,將蘭迢遞跟鐸式圍住,寇卓怒了,“還不趕緊出去找!”

留下的人戰戰兢兢,你看我,我看你:“可……這兩個人怎麽辦?”

寇卓陰冷看了那人一眼,那三人不敢再說話,不約而同的往沖。

寇卓像只貓頭鷹,緊緊盯著夜裏的景物,似乎它能將那些隱藏在黑暗裏的東西全都看盡似的。他的胸膛急促起伏,原本就滿臉橫肉,讓人心生怖意,如今更是猙獰而寒若冰霜。

蘭迢遞隱隱猜到了什麽,她看著那高大而又寂寥的男人的背影,等他如雕像般的身子開始有了動靜,她才開口。

“她為何會在這裏?”

要問什麽其實蘭迢遞也沒準,她只是隨意的從她那亂糟糟的思緒裏抽出了一個漂浮在腦海裏的疑問就直接問。

一直安靜的寇卓冷笑一聲,他沒回頭,正面對著冰涼的被突然吹起的大風裹攜的雨絲,好一會兒,才開口。“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蘭迢遞自認為自己感情淡薄,向來對任何情緒都是收放自如,並且不會出現意料之外的情緒變化,而如今她竟覺得自己的心有些滿目蒼夷。一時間,這種情緒的出現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很小的時候就以為她死了。”

蘭迢遞不自覺就脫口而出,而就是這一句略略夾帶了孩子對母親的埋冤讓寇卓回了頭。

他細小的眼睛裏突然閃現了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柔光,而他的臉,也開始柔和起來。

“蘭英文他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寇卓壓抑很久,終於在滿眶的熱淚中說出了這句話。

“他對不起阿眉,也對不起把你拖入這個漩渦的你。”

蘭迢遞一陣語塞,頓時無言。

“如果阿眉是我的妻子,我定會負了全天下也要護她周全,而你若是我的女兒,我會給你最安定的生活。”

“可惜……”他笑意蒼涼,“蘭英文這是要把你們都推入深淵,真是一個偉大的好父親。”

“你還沒——”蘭迢遞才開口,雨中一輛摩托車飛奔而過。

“大哥,我們看到你的車進了秘境森林。”

寇卓聽完又要沖進雨中,蘭迢遞從身後叫住他。他回頭沖她詭異一笑,“我覺得事情的始末,你自己去尋找比較好。蘭英文為什麽在死前才安排你出來找你媽,還有……把我們……還有你們糾葛其中的漩渦……這個黑暗的根系到底有多深,有多龐大,都要靠你自己去尋找了。”

蘭迢遞失魂落魄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裏,她並不想流淚,可在他消失在夜裏的那一刻,她的淚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這個世界上有比家人還重要的東西嗎?

她的回答是,不知道。

而蘭英文呢?

唐心穎握著從貨車裏拿來的碎玻璃指使阿眉將車往外場的叢林深處開。玻璃的邊緣隨著車子的無數晃動,在她細白的脖頸上割開了無數個小傷口,而唐心穎不但沒有將玻璃遠離,反而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如不規則的圖案似的小傷口。

距離外場的房子已經很遠了,秘境裏叢林繁密,車燈像一條粗長的淡黃色柱子,直伸遠方。

唐心穎叫她停車。

唐心穎很滿意的看著她脖子上的傑作,笑著往她座位上一靠,暧昧的上下掃她一眼。“寇師傅對你可真是一往情深。”

阿眉目視前方,表情篤定平淡。

唐心穎嘆口氣,“我說女人吶,整天拋頭露面的幹什麽?找個好男人,一起生活,一起玩樂,開開心心的多好,幹嘛非要做那種刀口舔血的事呢?你看看,你現在跟寇師傅的生活就很好,神仙眷侶似的,在這遠不見人的深山裏,終老一生,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阿眉不為所動。

唐心穎挑眉,“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東西在哪兒?”

阿眉終於開口。“燒了。”

唐心穎笑了笑,臉忽然一變,握起玻璃往她大腿狠狠一紮,阿眉悶哼一聲,身子無助的發起抖來,她深深閉著眼,因為疼痛而咬緊牙關。

唐心穎再問:“東西在哪兒?”

阿眉側頭看她一眼,在唐心穎一瞬不瞬盯她的時候,她突然伸手在她臉上狠狠一抓,伸出的食指戳進唐心穎眼裏。

唐心穎一陣尖銳的尖叫,猛的一推,阿眉背面落地,原本就重傷的腿砸上地上的石頭,再一次的深刻疼痛讓她無法站起身來。

她眼睜睜的看著唐心穎捂著一只眼步步朝她走來——

許晨跟楊哥躲在草叢裏,看著滿身鮮血的唐心穎瘋狂的握著手裏的玻璃一次又一次的刺穿阿眉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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