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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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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玲的淚沒入了枕頭上,寂靜無聲。

“在聽我說嗎?”蘭迢遞踢了一下她的腳。

“嗯。”

兩人靜了一會兒。

蘭迢遞突然問,“能告訴我這段時間你經歷了什麽嗎?”

蘭玲沒有出聲,思緒一直還在執著於過去。

她偷東西被金孟於逮住後,他像拎小雞一樣把她帶出了超市。

蘭玲忐忑的看著他,揪得衣擺皺巴巴。見他從胸前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本子,蘭玲眼睛一亮,忙道:“我叫蘭玲,今年26,身高162,體重98斤,電話——”

金孟於緩緩打開筆蓋,突然勾唇一笑。“26了啊。”

“嗯,生日是六月份,明年就27了。”

金孟於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在小本子上刷刷幾筆,沒擡頭:“身份證呢?”

蘭玲楞,“沒帶。”又有些嬌羞,“第一次見面就那樣,不太好吧?”

金孟於噗嗤一笑,從口袋裏拿出什麽東西,在蘭玲面前一放。

蘭玲湊過去,才看到他英姿煞爽的半身照,嚇得魂不附體。她指著金孟於,口齒不清:“你……你你?”

“沒錯,你麻煩了,在警察叔叔面前偷東西。”金孟於收回警證。

蘭玲急了,“我沒偷啊!”

“我看到你放兜裏了。”

“不是,我見那彩虹糖有點涼,想著捂熱點會不會比較好吃。”

金孟於垂眸看她,一臉你別跟我開玩笑的表情。

蘭玲舉手發誓:“真的,我真沒想過要偷東西,我要真偷東西幹嘛偷這幾塊錢的彩虹糖?我可以偷個貴點的啊?”

見他不說話,蘭玲以為他相信了,放松一笑:“是吧!”

金孟於靜靜看她,又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蘭玲穿著一件粉色的寬松衛衣,下身一件黑色緊身褲,汙漬跟灰塵將她原本白色的球鞋染成了灰黑,臟得像跟垃圾場撿回來似的。

她一雙眼珠子黑溜溜,畫著個煙熏的大濃妝,小鼻子秀氣小巧,小嘴的口紅蹭淡了很多,加上她那一頭很有年代的“殺馬特”爆炸頭……

金孟於怎麽想都想不到她是個26歲的女青年。

正準備開口說話,身後突然被人一推。他踉蹌間擡頭,蘭玲被幾個男人拉著跑了。

金孟於想追過去,身後公交車到站停下,後門下車的人群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就這樣看著蘭玲頂著一頭的雞窩漸漸遠去。

她突然回頭,對金孟於一笑。又沖他做了個飛吻。

蘭迢遞叫她,“跟你說話呢。”

蘭玲將頭埋進枕頭裏,“我沒事,我想一個人呆著。”

蘭迢遞安靜幾秒,確定蘭玲在哭後,她掀開被子下床。關上房門時,看到那團被子因她哭泣而微聳,蘭迢遞想到前幾天的印證,想問的話又再一次沈入心底。

“如果有什麽心裏過不去的坎,你可以跟我說。”

蘭玲沒動靜,蘭迢遞關門,一個噴嚏又打了出來。

她下樓燒了開水,倒出一杯慢慢上樓。來到路清野房門外,她沒猶豫,直接就擰開把手。可惜門是反鎖的。

蘭迢遞叩叩敲門,沒一會兒聽到房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喀嚓一聲響後,門開了。

從房裏傳出一股傷口發膿的味道,而路清野的臉色明顯就比她淩晨出門時差多了。

他強撐精神,虛虛靠在門邊上,揉揉惺忪的睡眼。“遞姐怎麽了?”

蘭迢遞把手中的開水給他,走到房裏把向陽的窗戶打開。路清野接過水,像木乃伊一樣走過來。

“你躺上去,我看看你傷口。”

路清野聽她這話後似乎清醒了,他慢慢坐回床邊,搖頭:“我沒事。”

他臉頰的傷猙獰可怖,手臂上的結疤處像粗糙的樹幹,而他的胸膛正在急促跳動。

他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在他眼瞼下方投下了一小片陰影。蘭迢遞驚異於一個男生竟然會有如此長的睫毛。

他握著水杯的手有些發抖,蘭迢遞伸手,拿住水杯的同時碰上他的手。

路清野突然擡頭,一臉震驚的看著她,然後耳朵開始變紅,手開始發燙。

蘭迢遞把水杯奪過,放床頭櫃上。她起身,俯視著他,下巴往床上一指,“脫衣服上去。”

路清野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他咽了下口水,擡頭看她。可能是真口渴了,他竟覺得喉嚨裏又幹又燙。

“我真的沒事——”

然而不等他話說完,就被蘭迢遞按在了床上。路清野瞪大雙眼看她。

“你自己脫還是我來?”

……

大約一分鐘後,路清野只穿一條內褲躺在床上。蘭迢遞看著他一身斑駁不堪的傷口不由蹙起眉來。

“你碰水了?”

路清野面色通紅,他目光閃躲,支吾半天:“我……”才觸到她的清亮的眼,到嘴邊的“沒碰”頓時消殆。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聲道,“碰了一點。”

蘭迢遞不吭聲,將他發膿的腹部傷口打量幾眼,又轉到大腿跟膝蓋。肉眼可見的他左腹有刀口疤痕,大腿至膝蓋處也有一道長長的刀疤。

她突然有些難受,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難過的原因,只覺得眼眶裏充斥著某種酸澀,跟每次她想起死去的父親的心情一樣。

路清野知道她看到了他身上的傷,他抿著嘴,臉有些緊繃。她一定也覺得他壞透了吧!

他看向她的熱烈慢慢消退,然後回歸平靜。

“你不要動,我去拿藥箱。”蘭迢遞叮囑路清野。可她才走出兩步,床上那人就開始不聽話了。

他拿起脫下的衣服,準備套上,蘭迢遞猛地回頭,看著他如一副殘缺的地圖的後背,突然有些失控。“我讓你不要動沒聽到嗎?”

路清野回頭,看到她猩紅的眼眶,突然喉間一梗,眼眶居然濕潤了。

雖然蘭迢遞那一吼語氣不太好,可路清野莫名聽出了其中的關心,他突然間就有點委屈。

他看著蘭迢遞,明亮的眼睛濕潤潤的,乖巧的點了點頭,又躺回床上。

蘭迢遞替他處理傷口的過程,兩人一直無話。

路清野身上的傷口很多,腹部的刀傷最嚴重,最難處理。替他處理好傷口時已至傍晚,斜陽的餘暉從窗口翻進來,床鋪的一角塗上了橘紅。

路清野靜看著那抹橘紅慢慢往上爬,到他膝蓋處,暖暖的感覺。

此刻他的心很平靜。他忽然一笑,“好漂亮。”

蘭迢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開始沒想說話,可又想到不能忽視他,想了半天,說道:“我們家的幾個房間都能看到。”

“就算今天太陽落山了,可明天它依然會高高升起。就算長夜漫無邊際,只要等待,光明還會到來。”

蘭迢遞看他,“就算你捂著不讓我看,我也知道你第三條腿估計離廢了也差不了多遠。”

路清野被美麗的夕陽醞釀出的淡淡傷感被她這句話擊得粉碎。

他下意識的動了下身子。

蘭迢遞不看他,自顧說話:“知道為什麽□□手術要在八歲到十歲之間做最好嗎?”

“……”路清野眼神閃躲,小聲說:“小的時候它還不會發功,沒有那麽疼。”

蘭迢遞擡頭看他,難得的露了笑臉。路清野的臉更燙了。

“時間太晚會阻礙它的發展。”蘭迢遞露齒微笑。“經過我探測出來的你的體溫,按照我的推測,你此刻應該是處於痛苦之中才對。”

路清野拿起一旁的衣服蓋在臉上,下身的脹疼刺激著他的整個神經,此刻他除了疼外只有另一個感覺,那就是臉燙。

“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那我把藥留給你,你自己擦。”

路清野聽到藥瓶子撞擊的聲音,知道她在整理藥箱,他拿開衣服,看著蘭迢遞,說:“我是川橫的。”

他也不知道為何突然跟她說起這個,好像只有知道彼此的生身之地,兩人的關系就會近一點。

蘭迢遞將藥箱關好,看向他,點頭:“我知道。”

路清野動了動嘴,還沒開口,房門就被某人闖開。

蘭玲裹著被單跳進來,兩只眼還是紅紅的。她關切的來到路清野床邊,看到他一身的傷,焦急又關切道:“你怎麽傷得這麽重啊?前段時間不是好很多了嗎?”

路清野不敢說自己碰水,蘭迢遞卻不給他逃避的機會,端著作為醫生的自覺,老實說道:“這病號不太老實,無視醫生的囑托,太臭美,泡水了。”說完,顧自出門。

“我沒泡水,就是昨晚覺得身體有點臭,洗了會兒澡。”

蘭玲按住他腦袋,咬牙切齒道:“能耐啊你!不想活了是嗎?”

看到她的眼睛比方才進來的時更紅了些,路清野以為自己的傷口讓她心疼,便安慰,“這點小傷沒事,過段時間就好了。”

蘭玲靜靜看著被蘭迢遞包紮好的刀傷,突然問:“怎麽來的?”

她一本正經的樣子讓路清野警惕起來。

他不知道蘭玲的目的,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知道她對他們的行動甚至更多的事情了解多少……路清野想避開她,可又不得不依靠別人來保護自己……

“我們這種小混混,在江湖上走,有點大傷小傷是在所難免的。”路清野笑。

“清野,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蘭玲一瞬不瞬的看著他說道。

路清野全身的血液瞬間都往腦袋湧,他強自鎮定,別過臉不去看她的眼。“我能有什麽真實身份?蘭玲姐你太擡舉我了。”

“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你把那東西給我。我知道你拿了。”蘭玲朝他伸手。

路清野堅持:“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對於那晚的事我很感謝你,但是——”

“別說了!”蘭玲突然哭出來大聲打斷他的話,路清野怔怔地看著她。

“這麽久沒和他聯系上,你難道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嗎?”

路清野的心在那一刻凝固。他幾乎無法呼吸,耳朵也嗡嗡作響。

她怎麽知道,他沒和他聯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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