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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家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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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顥與秋娘離開幽冥大殿沿左側石路上行,一路上問了幾個站崗侍衛,都說沒看見少主。秋娘越發覺得不安,終於登上總壇最高處的荒地,左右看看,著急的問:“你說那通往後山的密道入口在哪啊?”展顥正招手叫來一個白衣衛士吩咐:“撤了這一路的守衛,換幾個年長的。”

展顥隨身帶來一把劍。銀光閃亮的劍鞘上雕著一朵雅致的水蓮。他壓步緩行,拔劍在手,劍尖低垂在草葉泥土間掠過,神經緊繃得不敢大意。秋娘被勒令站在遠處不可靠近,此時疑惑的眨眨眼,奇問:“展顥,你在幹什麽?”

展顥尷尬的咳一聲清清嗓子,也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是多麽的嚴肅認真,如臨大敵。他嘆口氣:“密道的入口應當就在這附近。”十幾年前的印象,多少有點模糊了。秋娘楞住,怒目:“原來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無間道的最高統領?!竟連自己的地界都摸不清啊!

展顥眼神閃了閃,心裏一股火。此處荒野草地已經超出了總壇的守衛範圍,平常幾乎無人踏足。還記得火蓮小時候得了空閑常常往這兒跑,自己也曾經跟蹤他來過幾次。可是每次都只是遠遠的瞧見他往草地裏吐了一口口水,然後樹後就會有暗門隆隆開啟。

展顥心知此處暗門的設計夾帶著嚴密的保護措施。力道太重,很可能損毀機括導致暗門閉死,力道太輕,立刻就會觸碰彈片引發機關暗器,然而一口口水力道正好,多一分少一分皆是不成。展顥在經歷過一次流箭一次毒煙一次炸藥的襲擊之後,一直也沒搞清那口口水應該往哪兒吐才能順利開啟暗門。此時展顥只得哼一聲,總不能為了遍尋機關所在而吐得滿地臟亂,不然就太影響他一直以來保持著的冷酷睿智的形象了。

於是他帶來了一把劍。雪亮的劍尖刮過樹旁的土地,展顥輕步細聽,掩藏在泥土之下的鐵門會帶來不一樣的聲音和觸感,展顥眉心一凜忽的提劍直刺下去,堅硬鋒利堪比鐵器的劍紮入了鐵板。展顥微笑,原來他一直以來都搞錯了揭秘的途徑,過去他只想著尋找機關,卻不曾想到更直接更幹脆的方法是破壞暗門。展顥低身正要撥劍挑開鐵門,陡然間發現腳邊翠綠的草葉上掛著一根蛛絲般斷掉的半截引線,迎風搖曳。展顥立刻驚退五步,冷汗都要下來了,然而繃著臉等了好一會兒,沒有暗器也沒有毒煙。

展顥回頭看看秋娘一臉郁悶的無語表情,心中推斷或許方才火蓮為了不傷及方離已經解除了防衛機關。展顥正要舒出一口大氣,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哢嗒”一聲身子忽有一沈,然後鐵門連帶著紮在上面的冷劍軋軋的開啟。

“是密道入口麽?”秋娘面露喜色跑上前來。展顥眼角一掃,迅速目測了洞口的大小,然後深深一閉目,內心嘆息:太好了,我鉆不進去。展顥氣得,捏了捏手指骨節,微微冷笑:“這密道竟設計得如此精巧,真不愧是我兒子!”咬牙切齒。

秋娘打算一個人進密道去後山尋找火蓮,毫無意外的遭到展顥的堅決反對,這時正有方才吩咐下去尋找少主的侍衛趕了過來,跪地回道:“稟宗主,少主與方姑娘早已回了院,這會兒正往膳堂而去。”

秋娘一聽這才放心,溫柔的笑起來:“兩個孩子沒事就好。”展顥皺著眉,我早說了肯定沒事啊!火蓮那些個鬼心腸,有事也不會讓你發現啊!秋娘擡頭看看天,奇道:“天色還早,還未到晚飯的時辰,他們去廚房做什麽呢?”展顥無奈負手,冷哼:“他是帶方離去參觀的吧。”

總壇依山而建,各處殿堂屋宇高低錯落,層疊排列,其中專司食料的膳堂位於山腰西側,樓高三層,由粗木柱支撐基底而建,半身嵌在山凹,半身浮在雲裏,樓閣前後也有院落植花種草,其規模堪比一處小型宅邸。

方離第一眼見得不禁驚呼:“呀!火蓮,你們家的廚房真大!”不敢置信。原來今日豐盛得沒有道理的午飯就是從這個地方做好了端過去。幸有火蓮在旁,方離未曾接受身份核查就得放行進入,火蓮拉著她的手,正顏囑咐道:“此處實乃要地,防衛嚴密僅次於幽冥大殿。你是個生面孔,記得跟在我身邊,小心別被領頭的守衛捉了去!”方離點頭,聽話的握緊他的手。

“哇……”方離進得樓閣,被震撼得半晌說不出第二個字來,連連的讚許感嘆。心說方府的廚房也不小了,可是跟這個比起來只能勉強算是個角落。她約莫估計了一下,在樓內忙碌著的廚子夥計人數少說也得上百,這還沒算上在後院裏負責著肉禽宰殺運送的,還有在總壇各處活動著的給各個殿堂布置餐局送飯送菜的。不過想來這處膳堂要供應總壇裏一千多號人的飯食,規模宏大庖廚眾多確是必要的。

“十歲以前,我都吃不了粗食,一吃就會吐,會發燒,所以爹為我找來了三個禦廚。”登上頂樓,火蓮把專門給他做飯的禦廚叫來給方離介紹,並慫恿他們表演了竈上翻炒的絕活,方離瞪圓眼拍手興奮的看,頻頻試吃頻頻驚呼,然後清楚的感覺到壓力。

他從小吃慣了烹調講究的山珍海味,還能食得下我做的粗制飯菜麽?以後成親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他會不會厭棄我做的餐飯難以入口呢?

火蓮見原本開心歡笑的小離忽而默默的垂下了眼,神情裏似有一瞬的苦悶,不禁擔心的攬了她的肩詢問。方離擡頭,微笑:“……我在想,我該向他們學幾樣菜式。”她拉著火蓮指著桌上的碗碗碟碟,笑問:“火蓮,你最喜歡哪幾樣?……你喜歡哪個我就學哪個,以後也可以做給你吃,你說好不好?”火蓮,我很聰明的。不管多覆雜,我都可以學的!

旁邊立著的夥計聽了不禁大笑:“姑娘小瞧了!我師父這一手竈上的功夫,沒有十年可是練不出的!”方離聞言神色一黯,那夥計還在說:“就說這道鮮魚羹湯,看起來程序極是簡單了,可是你瞧我守著竈臺苦練了三四年,仍是不成,做出來的湯汁發澀總不及師父的鮮美呢。還有這……”那夥計還想繼續高談闊論,怎奈後面的話已被火蓮一眼瞪了回去。

火蓮察覺到小離的失落,已回頭朝那夥計使了幾個眼色讓他住口,楞是不管用。那夥計開閘了似的越說越興奮竟沒個完,火蓮只得側移半步來到他的面前,偏過臉挑起眉看了他一眼,那個兇神惡煞的眼神裏清晰的傳遞著一個字:滾。

後來聽說,那個倒黴的夥計當天就被膳堂請辭,各個殿堂又沒人敢要他,於是郁郁的卷了鋪蓋卷離了總壇被分去了別處的分舵不提。

火蓮解決了不識趣的話匣子,拉著小離走開幾步,握著她的肩笑勸道:“真的不必放在心上。我自小飲食挑剔,一直都被爹厭恨數落的。前番我在邊關從軍,也曾被爹逼著不準回家,吃住都在軍營裏。那場磨練我撐過來了,我知旁人可以接受的,我也可以。我承認他們做的山珍海味入口極鮮美,可我更想吃到你親手做的菜,因有你的味道,天下間獨一無二。”火蓮摩挲著下巴想了想,笑:“這樣吧,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做的飯菜能強得過軍營裏的幹饅頭就可以了!”

方離嘻嘻笑,然而少女的嬌聲裏還有一個人的笑音,威嚴而低沈。展顥聽見自己被提及已經緩步走了過來,攬著火蓮的肩輕拍,頜首:“嗯,有進步。”微微皺著眉頭,心說:思想上有進步,也得貫徹到行動上才算數。

展顥的目光在移向方離的過程中很自然的就變得溫和,那邊方離已經一禮:“伯父伯母是來找我們的麽?……都怪我貪玩好奇,央求了火蓮帶著我在總壇四處游玩。我們實不該到處亂走讓人擔心的。”

火蓮眨眨眼,正要說,不是不是,是我要讓小離看看我長大的總壇,是我要帶她到處逛逛的,卻聽展顥嘆了口氣,遺憾的:“還叫我伯父?剛才午飯時我就聽得難受呢。”略低頭看著方離,唇邊彎起微笑:“我記得,上回見面,你可不是這麽叫我的?”方離害羞,不好意思的垂下頭緊抿著唇。展顥湊近半步,淺笑:“我沒記錯吧?”

方離低頭小聲:“上回見面?伯父說的可是昨日嗎?……”昨日在方家,我也是這麽叫你的呢!展顥一聽樂了,呵,跟我裝傻,微微揚起眉毛:“半年以前,當你第一次來到總壇,你叫了我一聲。”那一聲,我記得清清楚楚。展顥負手嘆息:“我只聽說過兒媳改口,可沒聽說還能改回去的。不知你們方家教的,是不是這個理?”

展顥的嘴角微微彎起,眼睛裏透著股逼視的威壓之氣,好似不達目的偏就不罷休了,旁邊秋娘捅了他好幾下都不管用。方離已是臉頰微漲,低著頭不知所措中。火蓮覺察到小離的不自在忙搶上前:“爹!……”想勸,展顥一雙冷眸已經瞪過來,火蓮張了張口,很憋屈的把後面的話給咽了下去,然而兩眼仍是直直的盯著,有點憤怒:爹你別嚇著了小離!

展顥眼神冷冷的,你給我閉嘴!有你什麽事?!我就想聽她叫我一聲爹,不行嗎?除了你以外的人叫我一聲爹,我想聽聽那是什麽感覺。旁邊方離低頭揪著衣裙小聲的:“……可是,我瞧見別人家的媳婦都是在新婚當天收到了不菲的改口費才會改口的……那……我還沒接到改口費呢,不好輕易改的呀。伯父,我們方家教的,是這個理呢。”

展顥面色一僵,這才想起來,回京倉促,還沒來得及托媒保親,還沒來得及立婚書下聘禮,憑什麽讓人家姑娘改口呢?半晌幹笑兩聲,眼神憤怒的:你們方家教的都是歪理!雖然不願意承認失策,卻也只得探衣懷掏袖口摸出兩張銀票:“來,拿著。如果不夠,”指著火蓮,“找他要。”他有的是。

火蓮無語,傻眼的看著展顥滿懷期待的把銀票遞到了方離的面前,內心嘆息:爹你聽不出小離是開玩笑的嗎?有必要用幾萬兩買一聲爹嗎?!實在忍不住,窘迫的叫道:“爹……”“爹。”異口同聲。

方離笑得甜甜,看看銀票,搖頭,我不要。雙手合攏身前,微一屈膝,脆生生的:“爹,娘。”展顥早已是心滿意足,渾身舒暢,笑得合不攏嘴,有點失態,不斷點頭:“好。好。”方離不接銀票,展顥把銀票塞給了火蓮。心說,給誰都是一樣的,反正我掏出來的禮錢是不會再收回去的。展顥無比舒心的拉過秋娘走開兩步小聲嘀咕:“我終於熬到這一天了。她叫的真好聽,怎麽就那麽好聽呢。”比火蓮的悅耳多了!展顥不忘回頭叮囑方離:“我可是給過改口費了,這稱呼就不能再改回去了,這是你們方家教的理,你可要記得。”

方離笑著點頭。火蓮心裏翻個白眼:有什麽好高興的嗎,爹你樂得都找不著北了!若知道這樣就可以讓你找不著北,我該早點把小離帶在身邊,也可以少挨好多責罵的吧。

過了一會兒,展顥攜著秋娘走得遠了,方離松口氣,笑道:“我一直以為你爹是個很兇很冷漠的人,有點可怕,我好擔心他不會喜歡我呢。今日得知他也有和藹可親的一面的,是個很和善的人呀,火蓮,你的家人都很可愛!”火蓮聽得某個詞一臉驚悚的,半晌勉強擠出個笑容給方離,心說,用可愛這個詞來形容我爹嗎?太勉強了吧,他還是很兇很可怕啊!

展顥已經走出膳堂,依舊樂得嘴角都快扯到耳根了,不過為了在下屬面前保持住威嚴的形象,他努力的把眉心壓低,把嘴角壓下來,不是太成功,於是面容一直維持著抖動扭曲的狀態。秋娘又氣又笑:“你這個人,是盼媳婦盼瘋了麽?就為了聽一聲喚當場掏錢,你把人家姑娘當什麽了,哦,你給錢人家就得叫啊?也虧了小離這孩子聰明懂事願意哄著你!真沒見過你這樣給禮錢的!”展顥昂首得意的:“夫人,這錢花的太值了!這輩子方子庵欠我的,今日總算讓我給討了回來!你瞧,從今往後,這一個一個的都得管我叫“爹”,方家的孩子都成了我們家的了!哈哈哈!”

然後長嘆一口氣:“到底還是女兒貼心啊。你瞧那丫頭一笑,整個屋子都亮堂了。哪像火蓮那小子,不在眼前他就給我惹禍,在眼前就整天跟我擺個臭臉,一副欠揍的表情!”展顥擡頭望天,展望未來道,“從今往後啊,方離就是我閨女了,我閨女啊,呵呵,秋娘,這也算是彌補了我們沒有女兒的遺憾吧。”

秋娘開始還在嗤笑,聽到後來,卻笑不出來了,斂眉輕聲:“展顥,我知道很多時候,你都在為我考慮……其實,你不必太顧及我的感受的,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不會放在心上。我看清月也是個好孩子,你也該讓她……”展顥聽到一半,神色忽的繃緊了一瞬,他握住了她的手:“……秋娘,清月的事,我以後再與你細說。”

秋娘擡頭去看,他的嚴肅冷峻的面容擋住了陽光,那麽鄭重其事。秋娘的眼裏是碎了一地的琉璃。她彎起嘴角笑笑,微一點頭。還真讓我猜中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半天,忽然發現,我又白寫了一章溫馨得牙都酸掉了的場面。。。最終還是沒寫到重點,不管了,咱們下一章再開始糾結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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